第11章 第 11 章

....

“姑娘,姑娘。”

郑茗辰再次醒来时,已然是天光大亮,她茫然的瞧着自己闺房里的帷帐,一语不发。

“姑娘,你终于醒了。”翠竹声音惊喜她扶着躺着的女子半坐起来,又将温热的药汁递给到她的嘴边。

“.....”

“我怎的在家?”

女子声音还带着睡意。

“哎哟,娘亲就是知道你那里会就这么认命那?”

宋氏摇曳着那纤细的腰肢,满脸的红润,眼底晕着笑意掀开门帘走进来。

许是高兴,那门帘儿被她掀的老高,寒风打着旋儿就朝着床褥间钻了过来。

郑茗辰本就昏沉,此刻感受到了凉意,更是昏天黑地的,一时间都没听清自个儿的娘亲在高兴些什么。

唯一的慰藉便是他说没人能逼着她嫁给谁。

天子一言,犹如箴言。

不管宋氏在欢喜什么,郑茗辰就当是催眠,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是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许是睡得久了,病也跟了好了不少。

但翠竹还是打开了小库房,找了几根百年的老参吊了汤,仔细的瞧着姑娘喝了,这才接过空着的碗,转而是说道:“姑娘可别是伤了身子,自您那日在大雪的天儿里跪了一天儿恐怕就伤了底子。”

郑茗辰心思却不在此处,若是不嫁给崔氏子,依着她如今的名声,定然也是个做老姑子的份儿了。

倒也没什么,她想。

这一生若是不能丈夫恩爱,家庭和睦,就像是做个和母亲一样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怕就是日后的生活了,郑氏如今能护住她不被风吹不受小人的欺辱,可若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陛下容不下郑家,那她必须得给自己寻个后路才好呢。

郑茗辰用完早膳后,就带着翠竹朝府外走去,她得给自己寻个后路才是。

说来,如今王朝律例中规定,若是祭祀之钱财,按规定是不入官的(此处仿红楼中秦可卿托梦王熙凤)。

是以,若是到时真的郑家倾倒,却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

若是郑家不倒,这也算是她私人费用,父亲仅有她一女,她如今瞧着又是孤老终生的样子,若是日后真的无人给父亲上香,她置办些祭祀产业,以此用来孝敬父亲,也算是朝着父亲告罪了。

她钱财不算少,父亲早就教她钱财不外露,怕是就算是郑侯爷都不知她竟是在西市有着十几处的铺面。

但她也不敢明张目胆的置办,只是卖了一间不大的铺面,当天便用着钱财在郑家祖坟周围买了几十亩的田庄,地亩,还专门买了一处四进的宅院,不大,但却胜在精巧。

翠竹却是不懂,郑茗辰实在被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弄得不耐烦,终于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姑娘,我觉得陛下还是喜欢你的,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晕过去时,陛下神色有多吓人。”

郑茗辰知道自己被王景和护住了,没落入湖水中。

可她如今再不是以往只顾自个儿欢喜的傻子了,她早该明白的,上赶着的倒贴,到底是有多难看。

“行了,如今你姑娘我怕是嫁都嫁不出了,可别说旁的了。”

翠竹还想说什么,郑茗辰却是不愿再听了,和买卖土地的人按了契约,又去官衙备了案,她心里松了口气,便朝着西市走去,准备买些果子,又想着去酒楼吃点好吃的。

如今也不必在意身姿是否足够的飘逸了,人间喜乐烟火,她该享受个够。

就在主仆两人朝着西市走去时,身后跟着两个男子。

“大哥,你说这就是那个人吧?”

“长得那般的像,肯定是的!”

“我也觉着像,那张脸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

两个男人穿着虽是南方的衣服,但身形纤长,却个子稍矮,肤色白皙,在这长安城里显得有点突兀。

但两人显然是无知无觉,只是颇有些恼怒这些北方人长得过于的蛮横了些。

眼瞧着前面身姿纤细的姑娘要跟丢了,连忙随便买了个葫芦串捏在手上,假装南方来的贩子跟在后面。

“大哥,咱们现在就去直接和她说话吗?”

个子更为纤细的男子手中捏着个葫芦串,颇有些尴尬,低声说道。

“不,咱们要看看她是不是个好人,就像是咱们的恩人一样。”

“人心是会变的。”

岁数大一些的男子,瞧着就是性子沉稳的那个。

“我倒是觉得姑娘一定是个好人,虽然当初姑娘差点把我医死了,但我的病真的好了。”

......

一时无言,两人一只目送道到郑茗辰主仆回了郑家,这才远远地转身离开。

趁着夜色一路走到了一处简陋的客栈里,两人这才坐在了凳子上,歇了口气。

郑茗辰丝毫不知自个儿被跟踪了一天,她如今最是烦待在屋子里,是以在外面等着快要禁闭了,这才回府。

刚进门,就瞧见了沉下脸的宋氏。

还有满屋子的聘礼。

红绸缎绑着的红箱子一路从她闺房的门口排到了院子的大门口。

满院子都是箱子。

映的这素净的院子都泛着红。

郑茗辰脚步一顿,立在门口,瞧着坐在门口冷着脸的宋氏,问道:“母亲,这些是什么?”

那宋氏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说道:“这是什么,我的好女儿,这就是崔氏送来的嫁妆啊。”

说着,她起身,在这红绸缎的映照下,素来白嫩的小脸上竟是诡异的带着红涩,加上那双泛着怒气的双眸,瞧着竟是就像那话本子中的艳鬼一般。

“我就说你真是给你早死的父亲丢人,他那般的会讨皇帝的欢心,做个权臣,只可惜被你克死了,没有人庇佑我们母女。你倒是幸运,一直就这么活了下来,没病没灾的,只可惜你怎的这般愚蠢,竟是连勾引男人你都做不到!”

以往,宋氏虽然对她没有丁点的母爱,可至少不会对她这般的侮辱。

如今更是提到了她的父亲,她那风光霁月的爹爹。

“姑娘....”翠竹担忧的唤道。

郑茗辰立在门口,那张和屋里站着的极为相似的面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瞧着屋内言语如此难听的亲母。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是你克死了你父亲之后,又想要你母亲的命?”宋氏冷笑一声,说道。

“我不会想要母亲的命。”郑茗辰说道。

只是那语气就像是融在了这寒冷的夜风里,不带丝毫的感情。

“母亲与其在我这里大吼大叫,不若想想怎么谋求自己的后半生,我若是嫁了出去,定是顾不上您的。”郑茗辰说完,带着翠竹便朝着屋内走去,看都未曾看一眼院子里摆着的东西。

“姑娘....”

进了屋,郑茗辰就犹如木偶一般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去沐浴,也不在意手中还捏着她最喜欢的果子了。

她坐在昏暗的屋子里,盯着虚空怔愣了许久。

翠竹也不敢打扰,只是包着泪,就在屋子里收拾着沐浴的东西。

突然,她虚弱的声音问道:“翠竹,爹爹真是被我克死的吗?”

本就替姑娘委屈的不行的翠竹顿时控制不住了,眼泪滚落,却是不敢哽咽出声,姑娘本就伤心,她这一哭,姑娘定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悄悄的擦干额泪水,低着头装作忙着擦浴桶,声音恬淡。

“姑娘说什么呢,老爷本来一直身子就不好,姑娘你出生后老爷反倒是因为心情好,身子也是多坚持了两年呢。”

郑嘉树是长安城出了名的俊雅公子,一只绣花笔挥就的文章,被无数人传唱拜读。

从仕后更是致力于为百姓谋福,在他的治理下,江南百姓生活好了许多,书生学子更是出了不少俊才,即便是为国库的经营也增添了不少。

但偏偏就是这样惊艳绝伦的公子,身子却是那样的羸弱。

又或许是上天给了他浑身的本事,便就收回了他的长命,年纪轻轻地便早早丢开年仅五岁的幼女死于任上。

如今,本在长安颇有盛名的郑家长子却因为她们母女而丢尽了脸面。

母亲自从遇到了父亲之后算是逆天改命,即便是父亲死后,也享受着父亲生前带给她的一切。

如今,她却是这般的侮辱于父亲,将他浑身的本事和才干心血,说是讨好皇帝。

奸魅之臣才有讨好皇帝一说,像他爹爹那样的年仅二十五便被皇帝赐“忠贤”二次谥号的臣子被外人敬仰称赞,却被自己的妻子这般的形容。

而她就是由这样的女子所诞下,身上流淌着一半她宋氏的鲜血。

郑茗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如今瞧着宋氏那样丑恶的嘴脸,还有外面的言语,不受控制的,她真的是克死了自己的父亲?

若是她父亲还在,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当初那样恬不知耻的倒贴着王景和的。

其实,如今她也想明白了。

当初一心只顾着喜欢王景和,却未曾想过她一个小女子哪里来的资格去缠着一个王朝的太子?

不就是仪仗的父亲生前的功绩吗?

她抬头,眨了眨眼,却是没有半滴的泪水,即便是心腔子是那般的酸楚和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逐渐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