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经过10小时的运行,终于抵达到江春市火车站,来接白国力和李汉钟的是江春市刑警支队支队长汪权。
汪权身材清瘦,和一般体制内其他人高马大的刑警队队长相比,显得他瘦弱得过分了。
白国力他们之前没接触过对方,不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如何。
但性子“活泼”的李汉钟看到汪权的那一刻,就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老白。
在对方走过来时,他偏头低声说:“对方看起来怎么那么弱?所以才让我们过来?”
白国力踢了一脚李汉钟的小腿,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别贫嘴了。”
李汉钟做出缝嘴的动作,这时汪权刚好来到二人面前。
对方身后也跟了几个人,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汪权道:“我身边这些都是负责这次3·26货车藏尸案专案组的成员,知道白前辈你今天到,特意过来迎接你。”
白国力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蹙起转眼又松开。
他随口说了句:“我过来是应当的,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专案组来了这么些人,案子不需要人查吗?”
听到老白这么直白地质问过去,李汉钟绷着脸,手却伸到白国力的后背,拇指戳了戳比了个赞。
汪权像是察觉不了尴尬,他苦笑了一声,说道:“组里现在还有其他成员查着,但目前毫无进展,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专门在这儿等你们过来。”
“这起案子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听到这一句,李汉钟混不吝的气质也收起来,认真倾听。
白国力跟上汪权,只听他说道:“上个月26号早晨,有环卫阿姨在清洁街道时,闻到边上一辆大货车隐隐传来臭味,而且她留意到这车子停了有好些天,担心是车上有东西,急忙忙报了警。”
“民警去到那里闻到味道,基本确认里头出事,破开车门后,只见一裸-体男尸躺在车上,法医鉴定后给出死亡时间范围是2月末到3月上旬这个范围。”
“我已经发给你资料看,死者颅骨有一处撞击伤,身上出现多处皮革样化的擦伤,致命伤是位于颈部长约6厘米的砍创,创缘平整,确定凶手的行凶道具应是菜刀一类的东西。”
砍创,这是和9·23案有些微出入的地方,当年案子检查的法医报告上写的是切创,凶器判断是刀片一类的薄刃。
白国力又问:“那车主信息呢?”
“车主就是死者,名字叫做江瓯水。”汪权说出这个信息。
白国力沉默一瞬,而边上的李汉钟已经掐着手指头算时间,他嘀嘀咕咕道:“江春在北方,2、3月温度还是很低,尸体从上旬保存到下旬,快一个月了,时间够长的啊……”
对于处理死亡时间越长的尸体,反而不利于法医的研究,如果是发生在夏季,尸体受自然因素影响更大,尸体信息丢失的可能会更多。
而对于侦查的警方,时间线拖得越久,案发现场残留的线索越有可能会被破坏掉。
这次尸体出现在封闭的车厢,江春市前些日子温度不高,如果货车是第一作案现场,车里环境和尸体一般会留下些东西。
但白国力知道死者全身衣物被扒光后,对现场侦查不怎么抱希望。
“车厢被人处理过?”他直接了当地问。
“对。”汪权点头,“凶手很聪明,先是将车里的痕迹都抹除掉,又将死者的衣服拿掉,除了少量地方发生血迹反应,其他痕迹都清除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这案子很难推进的原因,现在专案组只能寄将希望托在调查死者的人际网上。”
“那附近监控呢?专案组为什么又认为它和8年前的火车杀人案有关系?”李汉钟问。
白国力同样望向汪权。
汪权叹了口气,道:“附近的监控都在排查,但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是一个人流还算密集的街道,我们日夜观察死者死亡时间范围内的监控,前天终于在3月2日的路段监控里,发现了疑似凶手的司机下车离开的画面……”
“那人明显乔装过,毛线帽、口罩、围巾全副武装,监控画面拍不到司机的面容。”
“而且就像9·23案子中凶手潜入人海里避过监控的追踪那样,这次的案子,开车的司机将车停在繁华的街道后,就下车混入人群。”
“组里这些天还在熬通宵看发现地方附近的监控,但司机反侦察能力很强,他后续行踪和石沉大海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杀人手法一致,我们才会联想到8年前的火车杀人案……”
汪权倒是实话实说,将专案组现在的难处全说出来,之所以会定性成连环杀人案,他们也是想尝试从9·23案中寻找灵感。
现在颇有种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国力听完后慢慢地停下来,他说道:“死者江瓯水的资料和人际网如何?”
“他是一个搬家公司的员工,平日里多接市内的单,帮人运载家具什么的,偶尔会跑一下私单,帮别人出省运一些设备。”
“他人际关系简单,27岁还是单身,公司里打听过也没什么朋友。”
“人老实,平日里没有和人结仇。”
这句话的意思是排除了仇杀。
白国力接上话:“当年的死者黄慧关系网也算简单,丈夫早亡,只有一个读高中生的儿子,平日里和乘务人员,还有一起当清洁员的同事比较熟。”
“两者唯一共同点是江瓯水和黄慧同样本本分分,没得罪人。”
白国力重新走动,他说了一件事:“其实当年我们专案组也从仇杀方向研究,没有得出什么结果后,我们认为当年的凶手是激情杀人。”
“如果按汪队你猜测会和8年前案子有关系,那凶手为什么会时隔8年再次动手?期间全国各地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这次轮到汪权停了下来,白国力现在才发现原来对方的眸子漆黑精亮。
“白前辈,你这两个问题和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汪权皱眉问。
白国力摆手笑拒这个称呼,“这里我最年长,你们叫我白叔就行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既然我们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连环凶杀案,为什么就不真的认为它是呢?”
白国力想起上一个绑架案,虽然不知道秋穗会笃定陈余有问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秋穗怀疑上陈余的理由说服不了他。
抛开这些,秋穗锁定怀疑对象后就一直调查陈余,最终救到王威佳的做法,让他深受触动。
“专案组现在的工作繁琐又多,调查就像走入了死胡同,你们才会联想到连环杀人案,如果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思路为什么不可以改变一下,以及对自己做出的猜想坚定点……”
“8年前火车杀人案至今未破,3·26货车藏尸案过了半个月仍是毫无头绪,这么看来,我们现在最不缺的是时间,时间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太多的压迫感。”
“如此这样,那我们就认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查到东西是我们的运气,查不到也关系,因为我们又排除一个选项了。”
众人安静地听着这番话,就连一向贫嘴的李汉钟听到这些,他就想起自己前些天的日夜蹲守,但还是眼睁睁让线索在自己眼前溜走时的不甘心。
现在这个不甘心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白叔笑了笑,“9·23案我们当年做出凶手是激情杀人的猜测,那就大胆一些,让凶手相隔8年重新杀人,能不能认为凶手是因为旧事而杀人呢?但是谁会杀死一个搬家公司的员工……”
他这番话无疑是颠覆警察一向办案是先发现线索,再沿着逻辑链推导寻找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凶器、核心证据等的办案手法。
白国力现在是先“定案”,再倒推寻找。
这是一条和侦查逻辑完全相反的思路,同样是最耗时也最不“严谨”的一条路。
可也说不定是一条幸运的道路。
“你们说……会是凶手察觉到死者江瓯水发现什么事情吗?”
“江瓯水从事搬家运载,最近这段时间江春市内有哪些客户找到他以及搬家公司的,这些客户的背景,我们不妨试试调查一番……”
距离白国力下车来到江春市才过了短短半小时,但他提供一个崭新的调查方向。
众人愕然,却感觉堵在案子面前的死胡同被人猝不及防地砸开——
新的道路出现了。
汪权喜形于色,他带着手下的警员上前,感叹道:“白前辈……不说错了,白哥,你真的比旁人说的厉害多了!”
他扭头对手下说:“接下来的日子,多跟白叔学学,听到没!”
“收到,汪队!”有性子活泼点的已经高声回应,引得路过的乘客连看他们几眼。
李汉钟肩膀轻撞老搭档,打趣说:“一段时间没见,肚子里的东西多起来嘛,老白……”
白国力嫌弃地剜了他一眼,叹息道:“小钟子,我现在是真的希望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这样我们就能解决8年前的案子了,不是吗?”
李汉钟一愣,嬉笑的表情收起来,他沉沉地应了一句“是。”
白国力又说了一句:“也许你也不知道,那死掉的黄慧……是当年和阿游一同死在爆炸案里的一名男高三生的妈妈。”
说着这话时,他想起秋穗在病房里无声掉泪的场面,想起自己站在走廊上勇气耗尽挂掉的电话。
“我想,我是不是要正视当年那场灾祸,就算挽救不了什么,但寻求真相,给深埋泥下的怨魂寻一个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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