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上去,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矮楼。
它仅有三层,外墙墙皮已经脱落,乱七八糟的电线在半空中汇成了一个奇怪的网状,从窗口牵进各家各户之中。
二楼窗口晾着皱巴巴的衣物,在关厌抬头看的时候,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女人推开窗户探出身体来,伸手摸了摸衣服,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三楼。
下一刻,破口大骂道:“302!杀千刀的短命鬼!你眼睛瞎啦?看不到下面晾着衣服啊!谁让你把拖把晾在外面的!老娘刚洗的衣服,上面全是脏东西!这衣服可是在商场里买的,一百多一件呢!刚穿了两次就被你搞成这样!你出来,给老娘赔钱!”
不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眼前这一幕,都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以前的老式港片。
三楼随后也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男人举着菜刀探出窗口,与楼下的女人对骂起来。
“哇……这地方也太有年代感了。”
关厌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惊叹道:“我还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房子呢。”
说完,她对关厌甜甜一笑,伸手道:“你好呀,我叫陈燕。”
关厌和她握了手:“关厌。”
“咦,这么巧?”陈燕一脸惊喜,“我们都是yan诶!你也是燕子的燕吗?”
“不是……讨厌的厌。”
陈燕愣了愣:“啊?怎么会用这个字啊……感觉很少有人会用呢。”
关厌抓了抓刘海,有些无奈:“其实本来因为姓关,我爸想的是雁门关的雁,但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个。”
这种事情在以前还挺常见的,不仅是名字,生日也常弄错,但因为麻烦很多人都不会再去改。
当时关厌父母本来想去改名,但奶奶找了个算八字的看了下,说这个名字还不错不用改,便也就这么用着了。
“……”陈燕勉强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容易重名嘛。”
关厌停止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我们上楼去看看吧。”
完成任务首先需要入住旺发公寓。
陈燕点点头,自来熟地挽上了关厌的胳膊往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哟,你们是先到的?”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眉毛浓得过分的男人出现在了她们刚才站的地方。
陈燕笑说:“原来还有人啊,我们不知道呀,还以为就我们俩呢。”
她话音还未落,又一个男人出现了。
他戴着银边眼镜,穿着干净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在手肘处,随意中透着严谨,看起来像个很斯文的老师。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容:“大家好。”
四人互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浓眉男人叫龙恩,陈燕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还有个亲戚叫谢主的?”
龙恩顿时黑了脸,表示从小到大都被人开这种玩笑,真的太讨厌了。
陈燕见他变了脸色,有些吓到了,惨白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歉。
龙恩反而有点糊涂:“我也没说你啥啊,你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关厌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女魔头”称号的效果……看来陈燕胆子有点小。
斯文男人名叫卫雍,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
随后,四个人一起进了公寓大门。
公寓门口有一条绿化带,但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打理过,杂草丛生,树木也只剩下枯枝,甚至看不出是些什么树。
走进大门,首先是一段长长的阴暗走廊,左边的房门虚掩着,听见动静,立刻有人走过来打开了门。
门只开了十厘米左右,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的脸出现在门缝之间。
他身后是客厅里闪烁不定的电视屏幕,走廊内光线又非常差,衬得这一幕像见了鬼一样诡异。
受关厌称号影响,陈燕吓得躲到了她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好像还有点抖。
“租房子的?”
秃顶男人豆子般的小眼睛扫过四人,声音阴沉而又缓慢:“我是这里的房东,你们要租房子?”
关厌点头:“是的,还有空房吗?”
进来之前他们就检查过了,每个人身上都有几百块钱,租房子应该够了。
房东再次看了看四人,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拖:“只有一间了,不过是两室一厅,你们四个合租没问题的啦。”
别说是两室一厅,就算是一室没有厅,这也是必须得租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关厌先确认道:“你这里是旺发公寓没错吧?兴旺的旺,发财的发。”
“是的啦,你们到底租不租啊?”
关厌没忍住笑了一声,正色说:“租,我们想现在就入住可以吗?”
秃头房东的表情终于好看一点点了:“等着,我去拿钥匙。”
他说完转身进去了,门没关上,关厌凑近了一点去看,但屋子里也很黑,只有电视机屏幕一直闪闪烁烁,令人眼花,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公寓外面还是大白天,可现在看这个地方就好像是在深夜一样。
难道房东的客厅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吗?
龙恩低声问:“喂,你刚刚笑啥啊?”
关厌退后了点儿,小声说:“感觉房东说话慢吞吞的样子,有点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
龙恩:“……”
卫雍低笑了几声:“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像的。好在他只是说话慢,否则我们可就有得等了。”
片刻房东带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地出来了,让四人跟着他走。
唯一的空房就在一楼,走廊尽头右侧那间。
这公寓的布局有点奇怪,上楼的楼梯不在大门口,而是在最里面,也就是他们这间房旁边。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有个小窗口,投射进来一小块光线。
房东打开门,一阵陈年老灰顿时飘了起来,在那块小小的光线中像无数飘飞的虫子。
离得最近的龙恩被呛得大咳,扇着手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啊,这么脏怎么住人啊!”
房东进门按了玄关处的开关,屋内电灯闪了闪又灭了。
他连续按了几次,灯泡终于亮了起来。
从门外可以看见屋子里有最基础的简单家具,但无一例外都很脏,地上还有一些不知道摆了多久的垃圾。
房东抖了抖钥匙串,慢吞吞地说:“一个月三百块,不用付押金,每个月收一次租,现在就给钱,你们谁付?”
卫雍已经摸出了钱,数出三张:“我来吧。”
房东把钱揣进兜里,才把钥匙取下来:“一把给你们,一把我留着,你们要是不够用就自己出去配啊。”
卫雍接下钥匙,问:“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规矩呢?”
“别干坏事就行啦。”房东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
关厌叫住他:“那我们平常吃饭怎么解决呢?”
房东顿住脚步,回头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你们自己不会去买菜做饭吗?街对面就是菜市啦。你们这些房客可真是麻烦。”
这时大家才明白,为什么房租只需要三百,但四个人口袋里都有几百块。
房东走后,他们进客厅仔细看了下房内的情况,只觉得一阵头疼。
任务要怎么完成还是一头雾水,就得先花大把时间整理房间。
他们四个人一起用了大半天才差不多收拾干净。
期间楼上传来了香喷喷的饭菜香味,还有人跑动和大声说话的动静,像是有小孩。
好不容易收拾完,大家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卫雍去洗了手,出来说:“你们两个女孩儿休息一下吧,我和龙恩去买些吃的回来。”
原本已经瘫在椅子上的龙恩闻言也站了起来:“行,赶紧的吧,早去早回早休息!”
二人离开之后不久,陈燕起身说:“厨房有热得快,我烧点开水,一会儿大家好喝。”
她走进厨房,弯腰去拿放在案台下面的水壶。
红色水壶上贴着大朵的牡丹花,特别具有年代感。
陈燕的目光从壶身上扫过,随即一愣。
“啊——”
客厅里的关厌忽然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立刻奔向厨房,同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燕已经跌坐在地上,水壶倒在她身边。
她的目光惊恐地盯着原本放水壶的案台下方,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那里:“那……那里有、有好大一团头发!”
有头发不是特别恐怖的事情,但如果前提是她们不久之前才把整个屋子都打扫过一遍呢?
关厌快速绕到她身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看向案台下方,只见一团黑漆漆的头发静静的躺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
忽然间,一道缓慢怪异的问话声从客厅传来。
在诡异的气氛烘托下,再加上关厌称号加成,胆小的陈燕吓得又一次尖叫出声。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房东的声音。
紧接着,房东走向厨房,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什么事啊,叫得这么大声,不要影响别的房客啊。”
关厌把陈燕往客厅里面扶,同时平静地说道:“我们刚刚已经打扫过了,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一团头发。”
房东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口中道:“一团头发而已,要不要吓成这样啊?你们到客厅等着。”
他说完,却转身走向了外面,不知去干什么。
关厌见陈燕吓得脸色煞白,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便陪她坐在了客厅里。
片刻,房东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根枯树枝——看样子是刚从公寓外面的绿化带里掰下来的。
他越过二人,走向了厨房里。
关厌拍拍陈燕的肩,示意她留在客厅,自己则跟着去了厨房。
她看见秃头房东走向案台,弯下腰,用树枝挑起一团头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关厌,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慢慢吞吞地说:“这里以前是开发廊的,人家搬走了,假发没带走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他已经走进卫生间,将头发扔到蹲坑内,打开旁边悬挂的水管冲了下去。
然而……
关厌清楚地看见,被他用树枝挑起来的那团头发,分明是染成红色的卷发。
可她和陈燕在案台下方看见的,却是一团黑色的直发。
她不动声色地问房东:“这树枝是什么树的?”
房东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边出门边缓缓的说:“就是外面掰的桃树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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