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人爬到回头客面前,以指代笔,奋笔疾书,写下了“逍遥道灭,剑下留生”八个大字,便轻叹一声,嗓子中“咯”地一下,竟已然魂归九泉,没有了脉息,面色倒还平静。
此人正是逍遥洞洞主逍遥子。
青梅师太率先扑了过去,放声大哭,叫道:
“师父,师父!你这是何必啊?逍遥道岂能不存?”
祁城子和白伯书翁也号啕大哭,边哭边跪了下来,对着逍遥子的尸体叩头大已。
回头客那一剑,也就没有刺下来。他见逍遥子临死尚能申明大义,保护三个弟子,禁不住暗中也感慨万分。
黑白三老这一通大哭,的确也发自肺腑。
逍遥子正也罢,邪也罢,对这三个弟子还算和气,尤其在棋术上对他们更是偏爱。
哭了良久,黑白三老这才忽然想起回头客,急忙四下里望时,只有梅山的一些樵夫远远地向洞内张望,哪里还有那冷面异常的回头客?
但黑白三老心中明白,回头客的确是给了师父许多情面。否则非但师父的性命不保,就是再死上黑白三老,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只是,回头客缘何栖身于逍遥洞内,师父明明知道,却偏偏不说破,这其中的曲折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永远都无法明白了。
祁城子擦干眼泪,颓然说道:
“师父已经仙去,丁师伯也已归西,他们之间的是非恩怨,总算有了一个了结。师父临终写下的八字遗嘱,我等自当遵从。唉,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
白伯书翁点点头,泣声说道:
“看来,‘逍遥道灭’是师父早有的意思,只是一直在等丁师伯前来了结旧怨罢了,而‘剑下留生’却是情急所为。”
青梅师太叹声言道:
“老尼早就说过,梅山不可不自量力、为恶江湖。当初梅山第一剑玄子圭被杀,老尼我即申明了此意,却遭到司马寻欢的讥讽,结果司马寻欢也未能逃过厄运。今日之事,乃我们黑白三老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丁百源不是回头客的对手,师父又死在回头客的掌中。就凭我们黑白三老,再加上梅山那些乌合之众,又岂能挑起称霸武林的重担?祁城师兄恐怕不能为师父报仇,白伯师兄同样也不能为师父报仇,我一妇道尼姑,就更无能为力了。唉,不如就坡下驴、顺水推舟,既听从师父的遗嘱,又不至于激怒回头客。至于梅山其他人与回头客的恩怨,就由他们自己去了结吧!”
祁城子急忙点头言道:
“青梅师妹果然想得周密,我等且回黑白谷下棋去吧!师妹的棋艺定会是又有许多长进了吧!”
黑白三老旋掩埋了师父逍遥子,也一并埋葬了大师伯丁百源,之后,走出逍遥洞,纵起身形,一路无话,返回黑白谷去了。
先不提黑白三老怅然而归,且说这一天夜里,南宫不凡挑亮八盏桃花灯,恭候丁百源的到来。
月已上树梢,还是不见丁百源的影子。南宫不凡正想凌空观望,忽然听到蛱蝶谷口方向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和嘈杂的说骂声。
南宫不凡急忙与方白梅一齐疾纵身形,飞足而往蛱蝶谷口。趁着月色,但见善男帮的韦婆楞正与南郭罗汉一边争执,一边打斗。而柳冠宗则站在一旁,握笔而静观。
南宫不凡心中奇道:
“善男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南宫不凡正想近上前去,方白梅急忙言道:
“善男帮一个个均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还是听听看看再说!”
二人隐去身形,凝耳细听,凝目细望。
但见南郭罗汉一拳打出,拳风呼呼,直扑韦婆楞,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韦婆楞“哇哇”大怒道:
“你胆敢犯上作乱,简直是反了!”
龙虎剑向上一挑,剑光锐迸,寒气逼人,迎住南郭罗汉。
南郭罗汉向旁一闪,口中忿然言道:
“你身为善男帮帮主,却容不得帮内弟兄,反而说我犯上作乱,岂有此理!”
这时,才听柳冠宗在一旁说道:
“还是先去蛱蝶谷找方白梅帮主谈正事吧!你们二人的事,等回到帮内再说说清楚,如何?”
二人这才收住身形,但四目怒瞪,显然火气未消,余怒犹在。
方白梅悄悄一拽南宫不凡,轻轻说了一声:“快回梅花屋!”便双双疾飞而起,悄然隐没于梅林之中。
时候不大,韦婆楞已带南郭罗汉和柳冠宗来到了梅花屋前。三人见屋外高挑灯盏,自是惊奇,便高声一呼,早见南宫不凡出来相迎,请三人进到屋中。
方白梅正襟危坐,见三人进来,只就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了见面礼。
方白梅淡淡一笑,说道:
“善男帮韦大帮主今夜光临我蛱蝶谷,莫非有什么急事?”
韦婆楞听了一怔,急忙言道:
“怎么,难道方帮主不知道今天早晨回头客大闹逍遥洞?”
南宫不凡急忙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今天一直不曾离开蛱蝶谷,也不见有人来报!”
韦婆楞便把今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随后又言道:
“附近的樵夫亲眼看见逍遥洞坍塌了大半,就进去修复,谁知还在里面见到了逍遥子的坟墓,另外还有一个名叫丁百源的坟墓。这丁百源是何许人也?梅山好像没有此人?”
南宫不凡闻听丁百源已经死去,大惊失色,急忙问道:
“丁百源……这人是怎么死的?”
韦婆楞惑然言道:
“莫不是与逍遥子有何过节?丁百源到了逍遥洞,据说与逍遥子打得不分胜负,却被回头客一剑刺死。黑白三老也回黑白谷了,扬言从此再不过问梅山江湖之事!更有奇者,洞内石地上还刻有八个字,乃‘逍遥道灭,剑下留生’。至于其间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方白梅叹道:
“一定是回头客杀死了丁百源后,又要杀逍遥子,逍遥子才写下了这八个字,看来他们也没能逃过此厄运!唉,黑白三老激流勇退,倒也颇识时务。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矣!”
南宫不凡没有说话。他只想着自己未及学完的那六招逍遥掌,因而暗自惋惜。
正在这时,屋外“忽忽”几声,点燃的八盏梅花灯,竟不知何故,齐齐被罡风吹灭。
方白梅急忙“嘘”了一声,悄声言道:
“有人来了……”
众人慌忙屏住气息,偷偷地朝屋外望去。
透过皎洁的月色,就见有三个人,已经站在了梅花屋外。
方白梅定睛一看,急忙悦然喊道:
“是黑白三老!”
众人也已看清,来者正是祁城子、白伯书翁和青梅师太。但见三人均是一身孝服,显然是为了师父逍遥子而披挂的装束。
黑白三老听见方白梅的声音,朗声说道:
“黑白三老特意专程到贵帮拜山,方帮主别来无恙啊!”
众人这才出来,与黑白三老一一见过。
方白梅说道:
“逍遥道发生之事,我已听韦大帮主讲了。三老莫非真的要金盆洗手吗?”
祁城子淡淡一笑,说道:
“俗世之功名,对于我们三人,已是过眼云烟。今夜到此,也就是通知一声信女帮,正好韦帮主也在,就一并禀告善男帮了,以免今后有事,我们不再帮助而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言语中却也有几许怅然和无奈。方白梅听了,心头也不禁酸楚。
韦婆楞阴声笑道:
“黑白三老何必因为逍遥子而退出江湖,这样岂不是显得怕他回头客不成?!”
白伯书翁淡然言道:
“怕也罢,不怕也罢,我们三人实在是无心于此,才选择了封山退隐。事已至此,韦帮主何以还要激将?”
青梅师太也是冷声说道:
“今世功名全不顾,只念放马炼炉时。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啊!”
南郭罗汉怒道:
“三个胆小鬼,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逍遥自在?!梅山今后不会有谁再看得起黑白三老了!”
青梅师太听罢,心中颇为不悦,冷然言道:
“南郭小儿此话端的无礼!若是过去,我定会教训一下你,教一教你应该怎生为人处事!”
韦婆楞大声斥道:
“师太,你就别在这里摆什么威风了!说起教训,那是我善男帮帮内的私事,我韦氏婆楞大帮主知道怎样教他做人,岂用你这个胆小如鼠的老家伙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你也不想想,你既已封山,你还配吗?!”
祁城子强压怒气,平声说道:
“韦帮主此话差矣!你非但不管教你的属下,自己更是目无尊长,以小充大。”
“哈哈,哈哈!”韦婆楞狂笑了几声,大喝言道:
“祁城老儿,你们三个老鼠精去钻你们的洞吧,还跑到这里干什么?!哈哈,哈哈!”
青梅师太大怒,突然挥手朝着韦婆楞“啪”的就是一记耳光,直打得韦婆楞眼冒金花,脸上顷刻间就多出五道红印。
这也是因为韦婆楞没有防备,才挨了这一记耳光。韦婆楞一捂脸,立即“哇哇”一阵大怒。
韦婆楞喝道:
“好一个老不死的,今天我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道我韦氏婆楞大帮主是马王爷有三只眼!”
说着,已抽出龙虎剑,闪身扑向青梅师太。
青梅师太怒叱道:
“马善被人骑,人软遭人欺!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来会会你这个三只眼的怪物吧!”
那边青梅师太和韦婆楞二人刚一动手,这边南郭罗汉和柳冠宗也扑上去,助韦婆楞一臂之力,但早有祁城子和白伯书翁迎住这二人。
方白梅一跺脚,怒道:
“打吧,打吧!都他妈的只会窝里斗!”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南宫不凡见妻子负气一走,只得也随其后,跟着闪身回到了梅花屋。
其实,只要是人中一员,大凡分三类。
第一类属正。常在江湖,人不自在;天纲地要,心境颇杂;杂之缘由,只因受累;累之根源,乃邪者骚乱。
第二类属邪。秧及正道,祸乱武林;心怀叵测,无拘纲常;偷鸡摸狗,肆意妄为;不谙天理,但图天下。
第三类属正邪双兼。忽儿天理治已,地律克行;忽儿无视道德,无视良知;此类颇为繁琐,是谓矛盾;论其心质,应亦属邪道矣。
只是,不论正也罢,邪也罢,正邪双兼也罢,总为人之本性,实难变更矣。
当然,武林中人,这第三类尤甚,各据己理,相互难容,伺机成熟,俱焚异己。
月光,还是那般皎洁。
然而,梅花屋外双方战之正酣。
韦婆楞随梅山一反汪云鹤学成了三招神笔功法,之后又往笔架岭得到梅山一正莫邪亲传的两式刀术心法,功力自然提高。他的龙虎剑可谓呼风唤雨,上可斩天将,下可劈地神。
只见他一剑刺出,已是锋芒闪烁。
青梅师太被韦婆楞激怒,已是极至。她见韦婆楞剑气锐然不可侵犯,也就使出浑身解数,手中拂尘严严地护住身形,舞得风雨不透。见韦婆楞一剑刺到,忙急旋身躯,来了一招“三公朝佛”。
这一招,乃暗藏三式杀机,上抽胸肋,中挡来剑,下斩腿股,自也深不可测。
随着“啪”的一声响之后,随之又是“噗”的一声闷响。
再看时,却是青梅师太一拂尘抽在了韦婆楞的左肋之上,而韦婆楞也是剑风随至,刺进了青梅师太的右胸之中。
二人已然带伤,但程度却是不同。
青梅师太后发先至,而韦婆楞一剑得手之际,左肋已然先中拂尘,因此剑气先被化解有六成,刺中青梅师太右胸之时,也只是刺破些皮肉,却无伤大碍。
青梅师太牙关一咬,不顾右胸浸出一片殷红,一抖拂尘,拧身再战。
韦婆楞肋部火辣辣地疼痛,兀自强忍,头上已虚汗滴淌,手中龙虎剑的力道还是虎虎生风。
与南郭罗汉打在一起的是白伯书翁,二人内力悬殊太大,虽均抱以拳脚,却不出三十招,已然分出高低。
南郭罗汉一拳打在白伯书翁的胸口上,却是白伯书翁有意诱敌深入。
南郭罗汉一拳打实,白伯书翁并不躲闪,疾风起时,也是一掌推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竟将南郭罗汉推出丈外,摔倒在梅林之中,立时将梅树机关触动,数十朵梅花,箭一般地射在了南郭罗汉的身上。南郭罗汉惨叫不已,滚作一团,脉息已然被封住大半,身子渐渐不能动弹。
白伯书翁见青梅师太兀自苦战韦婆楞不下,急忙扬手打去一把白棋,棋风呼啸,已然用上了十成功力。
韦婆楞大怒,沉低身形,躲过暗器,口中大骂道:
“好不要脸,凭你们黑白三老之尊,却两个打一个!”
龙虎剑气顿时长有尺许,逼向青梅师太。青梅师太乍听韦婆楞如此大骂,心中也顿觉无光彩,手中一慢,却被剑气封住心脉。
她牙关一咬,向后疾退,但龙虎剑气又长半尺有余,再想以拂尘化解,已是来不及了。她只觉胸口一凉,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已然再中一剑。
韦婆楞剑下一招得手,更助邪威,只见他一抖龙虎剑身,忽然拧身斜刺……只听“啊”的一声大叫,竟一剑洞穿了白伯书翁的小腹。韦婆楞又断喝一声:“起!”手上猛地一用力,顿时将白伯书翁生生挑了起来,扔出好几步远。
这也全是因为白伯书翁毫无防备,他见青梅师太身中利剑,便欺身猛扑,却不想身形刚起,韦婆楞已然斜地里刺来,再想挽救,已是无力回天。
韦婆楞刺伤两人后,见那边柳冠宗兀自久战祁城子不下,遂仗剑扑去,一招“龙蛇吐雾”,强刺祁城子的前胸大穴。
祁城子苦战柳冠宗,只是因为三五十招之后,体力上已然不如柳冠宗,故而图于自保,并无反扑之力。猛见青梅师太和白伯书翁双双被韦婆楞打伤,顿时心中大急,头上虚汗已然滚滚流下,一双肉掌跟着也慢了下来。
忽见韦婆楞纵身仗剑刺来,祁城子慌忙一扬手,打出一把黑棋。但听得“叮叮当当”,一阵断金截玉般的响声之后,却见棋子已被龙虎剑尽数挡住,坠于地上。
但是,柳冠宗手中的九寸竹笔,也夹风裹闪一般,此刻已然夺面而至。
祁城子忽然闻见笔风中有一股奇腥无比的恶臭,知道这是暗含剧毒的一招,心中一愣,狂纵身形,向上飞出有一丈多高,堪堪避开了这一险招。
但韦婆楞同时也骤起身形,龙虎剑已然剑风飒飒,寒芒朵朵,疾刺过来。祁城子想躲,已是无路可躲。
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啊呀”一声惨叫,凌空摔落下来。
定睛看时,摔落之人并非祁城子,却是韦婆楞。
就听得从梅花屋中疾风般飞出一人,惊然叫道:
“你……你……你……如何会使逍遥掌?!这又是哪一招?!”
发问之人,正是南宫不凡。
原来,祁城子情急生智,突然使了一招在逍遥洞中学到的逍遥掌的二十九招“悬崖紧勒马”。
只是祁城子仅学得这招的前半式而已。
就是这逍遥掌的半式“悬崖紧勒马”,生生将龙虎剑气化为无形,接着抄手一粒黑棋王子,潜运内气,击在了龙虎剑的剑身上,硬是将韦婆楞从空中震下,摔于地上。
南宫不凡怎会知道这其中原因?他还以为丁百源已将逍遥掌传于了祁城子,心中顿生邪念,故飞身而出,惊然叫了起来。
韦婆楞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但岂肯落败?遂拧身跃起,龙虎剑再次刺向祁城子。
同时,柳冠宗的九寸狼毫竹笔,也锐然有声,点向祁城子。
此刻,祁城子已是无力回击,只是惊立于地,似乎是想等死。
南宫不凡见状,大啸一声,一掌拍去,正是逍遥掌中的一招“金水淹七君”。
这一招可招架与攻击对方七人,故而名叫“金水淹七君”,更何况对方只不过两人。
韦婆楞猛见南宫不凡也上来助祁城子,慌忙向后一闪,躲过南宫不凡疾风般的一掌,大怒道:
“南宫护法,信女帮莫非也要与善男帮作对不成?!”
目露精芒,显然是想以此言语来要挟南宫不凡。
但南宫不凡心怀叵测,岂能轻易罢手?眼看掌力化解竹笔力道之后,就快要打上柳冠宗。
忽见一人,凌空扑下,对着南宫不凡的掌风,也是一掌击去。
两股力道一撞,但听“轰”的一声,尘土劲扬,南宫不凡被击得单臂酸麻,喉头一甜,“哇”地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众人看时,大惊而喊道:
“回头客,回头客!”
只见回头客神情坦然自若,收回掌形,如同仙鹤立于鸡群一般,煞是威风!
回头客这几日已经摸清,在梅山善男信女两帮中,其实人心已乱,各怀鬼胎,故而要再施杀手,斩蛇斩头,便把目标先对准了善男帮。
回头客大闹逍遥洞之后,便潜入善男帮的地盘,竟没有见到韦婆楞,便抓了一个小头目,一问才知韦婆楞等人正四处煽风点火、结党拉帮。
回头客心道:
“信女帮肯定是韦婆楞的必去之处!”
就在入夜之后,回头客一路狂奔,来到蛱蝶谷梅花屋前,正遇上祁城子一掌把韦婆楞打了个跟头。
回头客急忙隐去身形,屏住呼吸,静观变化。柳冠宗扑身疾上时,南宫不凡已然出手。
回头客心道:“信女帮中,南宫不凡可谓淫毒不凡,今日碰上,正好一并铲除恶棍!”便凌空扑下,对着南宫不凡的掌风,也是以掌撞去,顿时把南宫不凡震得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么,南宫不凡难道如此不及?非也。南宫不凡习得逍遥掌的一十二招,功力自是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但回头客忽然一掌打来,南宫不凡如何防备?是故才被震伤五脏,口吐鲜血。
众人看见,自然惊骇而大喊起来。
南宫不凡骤然见到回头客,心头也是大怔。他急忙稳住心神,运气回宫,随后使劲擦了一把嘴角儿上的血污,阴声笑道:
“回头客,今天你来得正好!我身为信女帮的护法,不会容你如此放肆!”说着话,已抽出浑箫。
韦婆楞哈哈大笑道:
“南宫护法所言极是,今日你我两帮联手,岂会容回头客再次生还?”
回头客宏声言道:
“好得很,好得很!我也正希望你们两帮能凑到一起,免去我来回再奔波找寻!”
“杀呀!”韦婆楞一声厉叫,龙虎剑已然疾挥而就,一招“龙吟虎啸”,闪电般扑向回头客。
韦婆楞这一动手,南宫不凡和柳冠宗也双双挺器逼近,浑箫、竹笔上下翻动,直打回头客的上下两盘、身上要穴。
回头客哈哈一笑,神色泰然,一把幽灵剑护住门户,一招“幽魂唱晚”,七彩光起,剑影如潮。
韦婆楞、南宫不凡和柳冠宗三人合战回头客,兀自险象环生。
方白梅一抖三丈素练,纵身也加入战阵。
回头客力敌四人,十五六招之后,仍然无法施展杀招,心头大怒,遂长啸一声,剑气顿长几尺,并配以掌风,抵住四人凶猛的来势。
南宫不凡见方白梅上来助阵,感激道:
“白梅,多谢你了!”
浑箫风生,邪气如潮汹涌。
方白梅冷冷一笑,说道:
“不凡,我看我们还是趁早退出这场恶斗吧!”
话音已是有些胆怯。
韦婆楞一边疾挥剑气,一边接言斥道:
“方帮主何必要灭自己人的志气,长回头客的威风?!”
回头客见方白梅已生退意,灵机一动,一抖幽灵剑,斜里长身,忽然凭尽十成力道,一剑刺向方白梅。
方白梅“啊”地大叫一声,慌乱中,素练抖起,正是一招“素练横空”的三式,但却失了准头。
只听得“啪”的一声,鞭头击在了韦婆楞握剑的手臂之上。“当啷”一下,韦婆楞弃剑缩手,若不是缩得快,就险些陪进去一条胳膊,即使如此,他已然觉得手臂剧麻。
韦婆楞刚要破口大骂,陡见幽灵剑已经刺到自己的胸口中脘穴之处,吓得慌乱后纵而起。
但幽灵剑气再长有三尺,“扑哧”一声,竟刺入了韦婆楞的腹下丹田之中,顿时血流如注。
回头客再要趋身往前时,韦婆楞大惊失色,慌乱中唯图自保,拼尽全力拍出一掌,才解脱出丧命的险境。
忽听梅林中有人磔磔怪笑,阴声喝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蒙面闯山的野小子!”
声到人到,一个瘦削如竹的冷面老者,已挡在了韦婆楞的身前,目透凶光,直逼回头客。
冷面老者一出现,连南宫不凡也不认识。只有方白梅脸上闪过一丝诡色。
却见韦婆楞手捂创伤,急忙纵身过去,恭言说道:
“莫前辈,这小子就是回头客!”
回头客微微一笑,言道:
“原来你就是号称梅山一正的莫三刀!只是太过于弱不禁风了!哈哈,哈哈!”
莫邪狞然说道:
“你这小子,难道就不曾听过这样八句诗吗?有道是:走南闯北任西东,梅花狂草傲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刀人上行!劲摧山色气不弱,险处还须我风景;千军万马何所惧,任尔四面八方风!”
回头客哈哈一阵大笑,旋宏声说道:
“我也套你这八句诗送你。诗曰:东西逃窜不择路,梅山处处作坟墓;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有夺命处;狂傲只为空壮胆,心头闪电雨夜孤;忽闻回头剑声近,急纵妖身奔他途!”
莫邪听了,摇头喝道:
“不好,不好!此诗作得乱七八糟,毫无文采可言!”
韦婆楞急忙说道:
“莫前辈,休与他多说,免得吓跑了他!”
回头客一指韦婆楞,厉声说道:
“姓韦的,你这手下败将,山头小人,此处哪里有你这无耻之徒说话的地方?!”
目中精光一闪,已然愤怒至极。
莫邪“嘿嘿”笑道:
“不错,不错!老夫今天就破例陪你玩上三招,也好挫挫你这后生的傲气!”
说着,莫邪沉气于刀。
顿时,刀锋寒光闪闪,冷气逼人。
真是把好刀!
莫邪忽然游身而起,口中“哇呀哇呀”狂叫不已,手中闪电刀已是一招“游神会雷公”,“刷”地一下,兜头便到。
此乃闪电刀法之一招。
这招“游神会雷公”暗藏六式变化,即一式不到,二式遂起,如此反复。
回头客急忙闪过,刀锋贴身而下,正待挥剑而出,忽见刀式一变,来了个“横空抢月”。
回头客一急,剑气已然撞去。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二人倏然分开,各退出三步,竟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沉沉夜色,暝暝夜空,充满了杀气。
那轮明月,不知躲进了哪片乌云之中。
回头客忽然闻到一阵梅花绽开时的淡雅幽香,便不禁一怔。
只听方白梅“咯咯”笑道:
“窗开含晚月,帘卷揖清芬。有这满谷的梅花,岂能怕这回头的狂徒?倒,倒!咯咯,咯咯!”
回头客暗道:“不好!”就觉头一昏,“咕咚”一下,扑身而倒。
有道是:
磊落君子心,未识恶人意。
暗处藏机关,误中阴邪计。
只听方白梅拍手笑道:
“莫前辈果然神机妙算,回头客岂是莫前辈的对手?!”
南宫不凡惑然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梅花之气,连我们也不惧怕,回头客内功颇深,较之我等,更是又上一层,他岂会不敌?!”
方白梅“咯咯”笑道:
“方才你们在外面动起手来,我正要出来帮助,莫前辈已先进得梅花屋。他向我要了少许端木雪曾存放这里的梅舌散,藏于闪电刀的夹缝之中。刚才回头客的幽灵剑与闪电刀一撞,便将梅舌散震飘于他的周围。而我等对梅花早已习惯,加上梅花屋附近向来有克制毒气的花草。但回头客闻到的毒气,却是包含有莫前辈内气在里面的。所以只此一招,已然将回头客毒倒在地!”
南宫不凡恍然笑道:“妙,妙!”
方白梅大声说道:
“来吧,大家齐上,不等他醒过来,先乱刀剁了他再说!”
众人听了才知原因,遂扑上前去,刀剑齐发,照着回头客的身形,一阵猛剁乱砍。直把地上的回头客剁成了肉泥,方才罢手。
忽然,方白梅只觉颈下一凉,刚要叫喊,“嚓”的一声,头颅竟“咕咚”一下与身体两分,落于地上。
南宫不凡大惊,急忙看去,只见回头客手握利剑,已经横架在梅山一正莫三刀的脖颈儿之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回头客明明已被南宫不凡、方白梅等人剁成了肉泥,怎会再次复活?难道见鬼了不成!
回头客哈哈大笑,宏声说道:
“你们岂会知道这天下尚有借刀杀人之说?方才你们剁死的,不是我回头客,而是动弹不得的南郭罗汉!不信,你们看看这堆肉泥中,可有幽灵剑?”
众人急忙细看,果然不见剑影。只有一堆胶黏之物,夜色中,泛着殷黑之色,散发一股腥臭气息。
南宫不凡“啊哟”大叫一声,扑到方白梅身上,放声大哭。一边哭,口中兀自一边大骂不已。
梅山一正莫邪见回头客并未被梅舌散毒倒,又移花接木,将南郭罗汉顶了自身,心中禁不住一阵惊骇,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他几天前就听梅山一反汪六笔说回头客如何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非梅山中人可比!
莫邪沉声说道:
“回头客,你真是好本领!如此厉害的梅舌散也奈何不了你,佩服,佩服!”
忽见回头客身形摇晃了一下。莫邪立即狂吐身躯,倏然后闪。
回头客急忙定住心力,但莫邪已经从自己的剑下脱身而出。
莫邪哈哈狞笑道:
“没有料到,你回头客身中梅舌散,还能支撑这么久!若是你身形不晃,险些蒙过了我梅山一正的眼睛!”
原来,回头客确已中梅舌散的剧毒,只是强行逼住心脉,以阻抗毒力而已。但是,梅舌散专门克人内气,内气再高强之人,也无法抗拒此毒。
故而,回头客只觉丹田之中一空,拿桩不稳,竟摇晃了一下,却已然被梅山一正莫三刀看出了破绽,乘机脱身闪过。
回头客兀自保持镇静,微微一笑,宏声说道:
“区区小毒,何足挂齿?”
说着,竟先行扑身倒在地上。南宫不凡快如闪电,手持浑箫,力道极强,已在回头客倒下的刹那,奋然打去。
“噗”地一下,浑箫如击败絮。南宫不凡这一箫,打在了回头客的背脊之上,回头客竟是纹丝不动。
莫邪大笑道:
“这回不会再错了!”
挥刀力劈,罡气中,刀形已沾上了回头客的头颅毫发。
说时迟,那时偏偏就那么快。
只见回头客一个鹞子斜飞,幽灵剑寒光一闪,速削而至。但听“嚓”的一声,莫三刀的一条胳膊已掉在地上。
回头客怒声喝道:
“呔!你又上当了!”
话刚说完,回头客骤起身形,如苍鹰归林,倏然间已飞入梅林,没有了去向。
这南宫不凡持箫一击,莫三刀挥刀一劈,已然迅雷不及掩耳,但回头客斜飞一剑,却更是一眨眼都不到的工夫。
这一变故,的确太快了,谁都没有料到。
莫邪疾出几指,点住周身大穴。但少了一条胳膊,岂能说不疼就不疼?故而冷汗如注,面色苍白,如竹之身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莫邪叹声而言道:
“罢,罢!我梅山一正本以为潜修数十年,对付回头客已是轻而易举,即使不占上风,也不至于如此惨败!今日之事,已令我从此无颜再立足于江湖。罢,罢!我索性就把闪刀术的最后一招功法,传于南宫护法吧!”
韦婆楞急忙言道:
“莫前辈,万万使不得!你已传我两招,何不把最后一招一并传于我,又为什么再传于南宫不凡呢?!”
莫邪摇头言道:
“差矣,差矣!韦大帮主既然已经学得了汪云鹤的三招神笔玄功,就不可再多学我莫邪的闪刀术了!要知道,汪云鹤之所以号称梅山一反,是因为他向来不服于我。他传于你神笔功,还有一个意思,便是要向我炫耀,我岂可让他的神笔功与我的闪刀术合而为一?再说,你只差一招,也该知足了!唉,好自为之吧!你们走吧,我要传功给南宫护法了!”
韦婆楞“嘿嘿”笑了一笑,突然狞颜说道:
“既是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龙虎剑一剑锐发,“噗”地一下,竟刺进了莫邪的小腹之中。
莫邪惨叫一声,也横掌为刀,疾推上前,“喀嚓”一下,竟划断了韦婆楞的喉管。
韦婆楞万万没有想到,莫三刀只剩一臂,又已中剑,尚且能够拼命自保。他顿时觉得嗓下漏风,心中一寒,摔倒在地。
南宫不凡急忙上前扶住莫邪。只听莫邪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言道:
“闪电……刀一共……三招,第一招名叫……游神会雷……公,第二招……叫电母追……风伯,第三招……叫雨师戏……阎罗。心法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不能演示于你……了,但愿你悟……性好……学成此功,也不枉我莫……三刀穷数十……年光阴……”
莫邪又强撑着说道:
“创出闪电刀术了!”
说完,一代邪派宗师莫邪便气绝身亡。
南宫不凡放下莫三刀的尸体,握紧浑箫,来到韦婆楞的跟前,双眼放出怒光,正要取其性命,却见韦婆楞惨然一笑。
韦婆楞手捂颈下,扯着哑嗓子说道:
“南宫兄何必还要动手,你不见我已喉头断裂?我死后,你们去投奔雾云山找逍遥子早年的四个兄弟吧!老大名叫罗百丹,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人,绰号叫括苍山一点红。他们四人占雾云山为王,隐修奇功,兴许他们能够对付回头客!”
南宫不凡便不下手,冷声问道:
“韦大帮主,莫前辈已然说明缘由,你为何还要杀害于他?!”
韦婆楞一字一顿、上气不接下气地缓缓说道:
“你、真、不、明、白?只、为、闪、刀、术……”
话音一落,嗓中“咯”了一声,也已没了呼吸。
南宫不凡挥着浑箫,哈哈大笑,对惊立于一边的柳冠宗冷然说道:
“死吧,都他妈的死吧!梅山再也无法杀入江湖!”
柳冠宗冷冷地瞪了一眼南宫不凡,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忽然纵起身形,消失在梅林的茫茫雾气之中。
天色渐渐明了。蛱蝶谷内尸横血染,一派狼藉之象。
梅花屋静静悄悄地立在那里,似乎是在默默地哀悼梅山一夜之间死去的故人。
一只梅花喜鹊叼着一枝白色梅花,振翅飞来,落在梅花屋顶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看着活着的人。
它来报告什么喜讯呢?梅山,恶人的世界。
不是恶人,又岂能在梅山立足?
难道梅山中,就没有一个正人君子吗?
正是:
剑影歌声豪气壮,悲描哀写血中人。
梅山空响惊长夜,深谷白花寂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