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三老自从拜见了师父逍遥子,意外碰上汪云鹤之后,便回到黑白谷,平素里潜修内功,不理俗事。
这一日,孤独虹来到黑白谷,寻青梅师太不见,正待大喊之际,青梅师太的小徒秋儿忽然现身,双手合十道:
“孤独帮主有何要事?我师父正与祁城老、白伯老坐静打关,若无急事,明天再来吧。”
几年不见,秋儿已长成一位聪明秀丽的少女了。
孤独虹看见这位比自己只小三四岁的少女,如此聪明秀丽,却剪去了一头乌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怅惘。她随口吟哦道: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竟是唐人贾岛的诗句,此刻吟来却不免凄凉。
秋儿笑道:
“贾岛此《寻隐者不遇》的确令人读来惆怅不已。不如改成‘松下问童子,言师静坐时。只在此山中,呼之随即至。’”
孤独虹淡然笑道:
“虽韵味淡了,但也可贵至极。谢谢秋儿了!”
忽听有人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是什么韵味淡了?秋儿,有客人来了吗?”
话到人到,正是青梅师太。
孤独虹正想答话,青梅师太“嘘”了一声,方才说道:
“虹儿,我正要找你,请随我来!”
腾身轻足,疾飞便去。孤独虹也就紧随其后,纵身飞起。
二人一前一后,凌空狂行,气力不够时,便轻点梅枝,一路狂奔。时候不大,已看见青梅师太的居所——青梅庵。
青梅庵原系梅山唯一的佛教寺院,当年涧梅大师执掌善男帮之前,就居于此处。
那时,青梅庵名叫涧梅寺,终日烟火不断,倒也十分鼎盛。自从由寺改庵之后,烟火渐渐稀落,佛事也就一天少于一天了。
青梅庵虽孤立于梅山,却建筑非凡,斗拱飞翘,气势磅礴。庵内宝殿与月台均绕以白石栏杆,上镂每种形态的梅花图案,刻工精巧。背靠梅山至上峰,峰峦起伏,重岩叠翠。除梅花之外,尚有玉兰、银杏、菩提,遮天蔽日,与整座庵院交映成趣,雄伟幽奇。
青梅庵主楼名曰“睡梅楼”,楼高三层,翘角飞檐,玲珑俊秀。晨雾起时,但见梅山至上峰体态丰盈,倩影远卧,白云缭绕,如浮仙界;夜观梅山,万梅疏影,暗香轻流,月光皎洁,与梅花融为一色。但见:
琼姿描作画,偏有疏影开。
犹见蜂蝶闹,暗香流苏来。
清秀长随袖,卧鬓铺肩排。
何处寄此生,风雨入心怀。
寺近绕烟霞,山远藏静态。
草阁散舒雨,重岩望栅柴。
云林白昼眠,吹月弄瑶台。
不识天上雁,飞翅信悠然。
青梅师太引着孤独虹来到睡梅楼后,才闭紧门扉,长吁肺气。免不了备上香茗,自然是梅花茶了。
青梅师太这才淡淡一笑,爽然言道:
“虹儿,老尼引你来,是有要事相告,不论你肯否,这都是唯一上的好办法!”
孤独虹惑然问道:
“何事如此神秘?师太请讲,虹儿听命便是了!”
青梅师太又是一笑,沉声说道:
“梅山这些天,无人不讲回头客,无人不谈山外事!现在看来,梅山内已有外人进来,均系善男帮那些淫君子从山外抓来之女子。但回头客乃一男子,断然不是抓来之人,何况回头客武功高强,梅山怎会有谁能够抓他进来?若说到回头客尾随而至,恐也不可能,因为即使是梅山中人,稍有不慎,也会迷路走失,一旦触上机关,必定死于非命。那么回头客到底是怎么进来呢?此外,回头客若是山外来者,也大可没有蒙面的必要,既要蒙面,莫非是山内的哪个高手,生怕让人认出,才戴上人皮面具的?!若是果真如此,那会是谁呢?这些疑问,我已思考了多日,但一直不得其解。我想起回头客曾剑下放你一条生路,才急于让你到这里的。虹儿,你莫非认识回头客吗?”
孤独虹愣了一下,急忙摇头说道:
“师太,虹儿怎会认识回头客呢?那天他剑下留情,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我真的不知道回头客是谁。如果他从山外来,我一定会认识。如果他是梅山中人,可他戴一张人皮面具,我也是无从认识啊!”
青梅师太点点头,说道:
“不论回头客是何许人也,看来也只好破釜沉舟,让你走这一趟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孤独虹赶紧双手接过,只见信皮上赫然写道:“躬请阮水公、郎天龙、上宫九叔亲启。”而孤独虹却从未听说过这三人。
青梅师太接着说道:
“阮水公号称夺命刀,刀术深不可测。郎天龙号称立门斧,斧功盖世无双。上宫九叔号称占山吼,一声呼喝,断人心脉。这三位在武林界辈分极高。五十年前,我师父逍遥子曾与他们交过一次手,不及三十招,便败在他们的三玄阵中。他们早已隐居,性情怪异,脾气暴烈。我修书给他们,兴许他们会出山,重入江湖。倘若他们不给情面,我请他们各教一式武功给你,你带回来转授予我,我再想办法。总之,此去责任重大,你一定要早去早归,途中要小心谨慎!”
孤独虹恍然大悟,说道:
“莫非师太见回头客对我剑下留情,便相信途中若再遇回头客,兴许也能化险为夷吗?”
青梅师太哈哈笑道:
“这正是老尼授予你重任的原因所在。”
孤独虹急忙问道:
“师太怎会相信三位异人就一定会给师太一些情面呢?”
青梅师太脸上微微一红,旋即言道:
“告诉你也不妨,老尼二十多年前,曾与阮水公有过一段私交。那时他虽已闭关,但却与老尼常常见面,直到十几年前,我当上青梅庵住持,才断了这份交情!唉,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告诉他,他的两个女儿现在都长大成人了!”
说到最后,青梅师太的声音已是很低、很弱,但表情却依然刚毅、平和。
孤独虹见青梅师太竟将自己的一段隐情也告诉给了自己,知道青梅师太对自己是十分信任的,便爽然点头说道:
“师太,你只管放心便是,虹儿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办好,不辜负师太对我的厚爱与信任!”
青梅师太吁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这件事关系着梅山的命运,你早去早回吧!”
接着,又把如何如何走,见人如何如何回答,一一详细地告诉给了孤独虹。
孤独虹告别了青梅师太,转身走出睡梅楼。青梅师太一直把孤独虹送出楼门,眼见孤独虹纵起身形,一路狂飞而去,一会儿工夫,已消失了踪影。
青梅师太目送着孤独虹消失在一片梅林中后,又怅然自语道:“但愿水哥他还活着!”转身便向青梅庵睡梅楼里走去。
青梅师太刚一跨进睡梅楼的门槛,猛然发现屋内方才孤独虹坐过的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人,怒目虎视,直盯着自己。
青梅师太倒吸一口冷气,诧声颤喝道:
“怎么,原来是你……”
疾展拂尘,便要扑身而上。
只听那人怒叱道:
“你枉为出家之人,却原来同样是世俗小人!”
轻闪跳起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
青梅师太大怒道:
“梦痕秋,我警告你,梅山不是好欺负的!一个回头客,一个梦痕秋,区区两个无名之辈,也胆敢闯山恣事?看来俗话所说不知天高地厚,果然如此。今天你又闯入我青梅庵,意欲如何?”
梦痕秋见青梅师太拂尘顿住,才重新坐到椅上,淡然言道:
“方才你与信女帮的孤独虹所谈秘事,我也已悉数知晓。原来堂堂的青梅庵住持,却也有一段不寻常的私情。我看你出家不像出家,还俗不像还俗,徒有虚名两不沾,空活一世实可怜!”
青梅师太铁青着脸,呵斥道:
“原来你也同样是个梁上小人,还口口声声指责我徒有虚名!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等孤独虹回来,你也就狂到头了,还说什么空活一世?我看你孤身一人,不如选个好人家,过些清静的日子,岂不更好?!”
梦痕秋正声问道:
“你这出家的尼姑,你可知道人心原本太虚,生就没有一丝障碍?你若能将太虚心不受那欲心、邪心、妒忌心、执著心、狡猾心、贪爱心、怒杀心的侵染,自然也会成佛成圣。可惜,可惜!”
青梅师太虽然并非专心向佛,却如何敢承认这一点?她听梦痕秋如此一说,急忙辨白道:
“我身为住持,岂可不懂佛法?《圆觉经》上云:‘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花从空而有,幻花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皆灭,觉心不动,真妄动源,初无二体。倘若得实心,即妄皆真,触处融通,随机解脱。’此为常理,我自然遵守,怎会任你妄言妄语,妄断妄评?”
梦痕秋哼声说道:
“你正是那个把佛理用完即弃的小人!你难道没有学过‘如阿伽陀药,树叶而裹之。取药荼毒竟,树叶还弃之’的偈言吗?你读没读过《百喻经》,那里面的故事,讲得实在之好,警世诫人!”
青梅师太怒言说道:
“你这黄毛丫头,也配来考我吗?《清净经》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既无亦无;既无亦无,湛然常寂。’一切由它去吧!你又何故管如此之多的闲事?”
梦痕秋斥言说道:
“梅山怪事的确多得很,恐我一人也难以管尽!你身为佛门住持,却拜逍遥子这个老道为师。逍遥子亦正亦邪,没有多少教你一点老聃的道德五千言,以壮门面之用吗?”
神情中已多有鄙视之色。
青梅师太大怒道:
“什么道德,我岂能管他许多?我让孤独虹一回来,就去道观学道,然后再来庵中拜佛,学完道,拜完佛,再叫她去杀人,去淫荡!只要快活,何惧它清规戒律?!”
青梅师太说罢,扬头一阵厉笑。
梦痕秋手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她说道:“你看,这是什么?”随即又在青梅师太眼前晃了几晃。
青梅师太不看不大紧,一看大吃一惊道:
“你、你、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不可能,这是怎么一回事?”
梦痕秋手中所拿,正是青梅师太写给阮水公等三人的密信。
梦痕秋笑道:
“那孤独虹一出门,我便来了个顺手牵羊。她可不知,这阵子怕是在山路上跑着呢吧!”
青梅师太忽然挥举拂尘,一招“孤星拜佛”,对准梦痕秋的头部,闪电一般,倏然打来。
梦痕秋不慌不忙,双足在地上一弹,便已来到外面。青梅师太随之扑出,一扬手,打出几粒暗器——黑白棋子。
梦痕秋大声说道:
“你好不要脸,以你黑白三老之尊,不到万不得已,怎可用此暗器?”
就在梦痕秋话音刚落之际,忽听脑后劲风疾至,一把扇剑已然刺向梦痕秋的后颈之处。
青梅师太一见,惊叫一声道:
“虹儿,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封信呢,还在吗?”
来人正是孤独虹。只见她一边说话,一边翻动着手中扇剑,堪堪刺向梦痕秋。她大声说道:
“我走在半路,一摸口袋,才知那信竟不在身上!师太,你知道是谁偷走的信?梦痕秋怎会在这里?”
青梅师太也挥起拂尘,抽向梦痕秋,口中兀自说道:
“正是梦痕秋偷去了那封信,你不见信就在她手里吗?”
“刷!刷!刷!”说话间,已然一连拂尘三式,分上、中、下三路打向梦痕秋。
梦痕秋乍见拂尘打到,手持密信一挡,“嘶”的一声,拂尘之锐气竟已将密信抽成两半。
梦痕秋这才反手取下凌波宝剑,用力弹去,只听“当”的一声,剑身发出一声锐响,直震得青梅师太心头一惊。
再看孤独虹,随着凌波剑发出的锐然之声,手中扇剑竟拿捏不稳,险些脱手落地。
梦痕秋长啸一声,骤然身起,飞出有一丈多远,只三两下,便飞离了青梅庵。
梦痕秋虽已飞走,但方才她力透指尖,劲弹剑身所发出的巨响,兀自在青梅庵上空回荡,久久也不散去。
青梅师太看了一眼孤独虹,孤独虹又看了一眼青梅师太,均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梦痕秋一路狂奔,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但闻得周围飘来阵阵药草之沉香,沁人肺腑。
刚要深吸一口气,忽然听见前面有一女子焦急地喊道: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
梦痕秋急忙闪动身形,就要过去看个究竟。正在这时,却又见那女子远远地朝着自己飞扑而来,手中一根三丈素练,抖然直立,煞是威风。
梦痕秋心中一凛,暗道一声:
“怎么是方白梅!”
急忙将身形闪回,向远处疾行狂纵。
原来,此刻正是南宫不凡口无遮挡、方白梅素练缠夫之际。
梦痕秋才跑出几十步,便又听见身后远处传来南宫不凡“啊”的一声惊叫。方白梅自然也听见了,但她顾不许多,依然奋力追上前去。
梦痕秋、方白梅都可谓是轻功盖世,内力超人。二人约莫疾驰了有三五里地,梦痕秋“忽”地一下沉足稳住身形,转过脸来,怒视着飞奔近前的方白梅。
其实,也就在梦痕秋驻足—转身—吁气的工夫,方白梅也已然扑身过来。
梦痕秋“哧”然怒道:
“好一个信女帮帮主,却玩的是阴阳把戏!难道你就不怕梅山信女们知道吗?”
方白梅大怒,狂叱道:
“少说废话!”
扬手已是沉鞭锐响,三丈素练疾抽梦痕秋。
梦痕秋挥动凌波宝剑,立即回致一招“凌泽梦杨”,但见剑影怒发,剑气排山倒海般滚滚而生。
方白梅气沉素练,狂纵飞起,凌空夺人,一招“素问沧桑”,也是共为三式,已锐然抽了上去。
前面方白梅对南宫不凡所用的一招三式,乃攻对方上盘,而这次的“素问沧桑”一招三式,乃攻对方任脉玄关。
这三式,都是凌盛之招。一个名叫“素落尘埃”,一个名叫“素翔九重”,一个名叫“素闯黄泉”,乃天、地、人三界玄功,力道更比“素练横空”多了一点阴毒。但见素练飞来,已将周围梅枝削断,罡气之凶猛,竟达十成功力。
方白梅为何一上来便竭尽平生之力,来战梦痕秋呢?那自然是方白梅唯恐恋战生出枝节,故而想要一鞭得手,置梦痕秋于死地。心肠端的阴险毒辣。
凌波剑旋起的剑光锐气,与素练邪影一撞即交,“啪”的一声,鞭身力道已化解。但鞭乃软物,与剑气一撞,鞭头便力道暴长,“日——日——日——”三式之声骤然狂响起来,眼看就要抽上梦痕秋任督的上、中、下三路。
说时太迟,那时刻不容缓。
梦痕秋急忙暗运“玄功导引秘诀”中的心法,长啸一声,身已腾空有十丈之高,但见素练掀起的三道白光,从梦痕秋下盘疾扫而过。“当!当!当!”三声巨响,将旁边的一片梅林尽数削断。
梦痕秋身临高空,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免暗暗惊诧不已。方白梅陡见梦痕秋一跃十丈,轻功超过自己何止十倍,想收鞭力已是不及。
她也不禁骇然,世上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轻功,真是闻所未闻。若不是今日亲眼目睹,还以为自己已是轻功绝顶。
梦痕秋凌空落到离方白梅有一丈之距,猛喝一声,仗剑直刺,一连使出“凌空飞雪”、“凌云浮骨”、“凌冕玉容”三招剑法,阴阳相克相生,气影若即若离。“嗖嗖嗖”三声,较之方白梅的一招三式,更是胜过一筹。
方白梅大骇失色,掉头狂闪,堪堪躲避开来,心头“咚咚”狂跳不已,显然已是在心里输于梦痕秋。
梦痕秋招到人落,剑气兀自不收,随着不衰之剑气罡力,梦痕秋挥指疾弹,只听“当”的一声惊天动地之响,凌波剑身狂抖不已,威风凛凛。
方白梅再也不敢恋战,忽然纵身飞起,足点尘埃,仓皇中疾身逃之夭夭。但见三丈素练飘去,倒也还有几分潇洒。
有诗为证:
奋指弹剑力,正气警春枝。
但知尘世里,尚有凛然时。
梦痕秋心道:
“想跑,莫不是又去干些淫荡勾当吗?”急忙隐去身形,随后便一路悄悄跟来。
再说南宫不凡偷偷转醒,睁眼一看,忽见两个人扑了过来,惊叫一声,又昏死过去。
这二人却是一直躲藏在秘室内的易芝红和柳冠宗。
易芝红急忙伸手掐定南宫不凡的人中穴,只一掐,但见南宫不凡“嗯叽”一声,睁开了眼睛。
南宫不凡见是易芝红,顿时大喜,撑起身体说道:
“二妹,你怎会在这里?”
此中的神情已然甚为亲昵。
立于旁边的柳冠宗“哼”了一声,充满醋意地讽然说道:
“南宫护法不愧是护花使者,刚刚苏醒,便已精神百倍!佩服,佩服!”
南宫不凡同样也有些醋意地说道:
“柳三兄也在这里,莫不是也要当护花使者吗?”
转而又对易芝红说道:
“二妹,随我回蛱蝶谷去,我有话对你说,帮主也正到处找你呢,可能有急事!走吧,二妹!”
说着,就去拉易芝红的玉手。
柳冠宗妒然挥手,挡住南宫不凡,沉声说道:
“南宫护法这是要干什么?我柳冠宗好不容易约易大姐出来散散心,为何要随你回去?你方才与方白梅帮主所说,我们已都听到,你心中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南宫不凡一怔,但见易芝红脸泛粉晕与柳冠宗得意的神情,已然猜到自己终归又晚了一步,易芝红已被柳冠宗得到了。
南宫不凡怒言说道:
“柳冠宗,你也配插手信女帮的内务吗?”
目光已是咄咄逼人。
柳冠宗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
“人家的内务我自然不配管,可易大姐的偷情痣,却是我俩私人的内务,外人如敢肆意插手,我柳冠宗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冠宗一掌将一棵杜仲树拦腰劈断,药叶“哗啦”一下落了满地。这模样,是在警告南宫不凡,遇事也须三思而后行。
南宫不凡岂有不知?他转动着眼珠,忽然“嘿嘿”笑道:
“那是,那是!我怎么会分不清里外亲疏呢?”
易芝红“咯咯”一笑,目光暗自送给南宫不凡几缕秋波,急忙说道:
“两位所言都有理!你们不必争了,我也正要去蛱蝶谷找我妹妹芝兰呢!这丫头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些日子连家也不回!”
南宫不凡惑然问道:
“三妹芝兰行踪不定,她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易芝红又是“咯咯”一笑,转头问柳冠宗道:
“柳三哥可知芝兰如今的地盘在何处?”
眼中流露出十分蹊跷的神色。
柳冠宗急忙摆手说道:
“易大姐开玩笑了,我怎会知道易二姐的地盘?这些本都是信女帮的内务机密。”
南宫不凡也惑然言道:
“我乃信女帮护法,怎么也不知道三妹究为何属?”
易芝红笑得花枝乱颤,一指那茅屋和周围这片药林,嗔恼地言道:
“这里不就是吗?”
易芝红又对柳冠宗说道: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我有一样东西给南宫护法。”
便拉着南宫不凡的手,纵身一跃,已钻入那间茅屋之中。
柳冠宗心道:
“有什么东西如此神秘?”
正想跟过去,忽听四周又传来“沙沙”、“索索”的声音,吓得他颤声惊叫道:
“莫不是无萱、无莲、无练它们又来了?”
急忙伏身爬下,屏住心神,向四处观望。
这南宫不凡与易芝红进得秘室之中,也无非是窥视“偷情痣”之类,并未做得真事。之后,二人相拥而出,也不理会柳冠宗,径直纵身,朝着蛱蝶谷去了。
有诗为证:
艳莺攀乌鹊,奋翅两双飞。
邪心餐歹意,自是同命归。
二人一路狂奔,不足半个时辰,已到了蛱蝶谷口,这才收回放荡之神气,换了一副正人君子和贞洁少女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从南宫不凡和易芝红的身后稍纵即逝,潜入蛱蝶谷中。
“方白梅——!”
“帮主——!”
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方白梅受挫于梦痕秋之后,怒已至极。她又回到南宫不凡受伤的地方,正见柳冠宗与无萱白花蛇亲昵,她简直不可思议。寻南宫不凡不见,便一路往蛱蝶谷疾飞。
忽见蛱蝶谷口南宫不凡与易芝红谈笑风生,关系暧昧,十分亲热,方白梅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又烧到极至,心道:
“我冒死去追赶梦痕秋,你们却在这里悠然自得,简直不把我这帮主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方白梅纵起身形,潜用体内奇经八脉中的全部力道,从他们身后只一闪,便已狂风般飘过。
南宫不凡急忙遣走易芝红,也放起力道,从后面疾追过去。
方白梅正在梅花屋内用梅花液擦洗被梦痕秋剑声震伤的耳门下端的翳风、听会两穴,任脉上的神阙、气海等大穴,和督脉后心旁的至阳穴,见南宫不凡破门而入,便怒斥道:
“你老婆被梦痕秋打成如此模样,你还有心思玩女人?南宫啊南宫,你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我已经答应让你去和女人来往,你竟如此迫不及待?!信女帮已是四分五裂,你这个护法就一点不着急?等到信女帮不复存在的那一天,我看你还神气什么!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我方白梅好歹也是如花之貌、似玉之身,却还是拴不住你。当年你在盖美姑手下任护法,可有今日的自在清闲?你好好想想吧!”
南宫不凡也颇感惭愧,急忙赔笑道:
“白梅,我真不知道你伤成这样!再说我转醒过来时,你已不在我身边,你让我……”
“罢了,罢了!”
方白梅一摆手,说道:
“快过来帮我涂些药液在背后,我可不愿听你再狡辩了!”
南宫不凡赶快趋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了梅花液。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
这一天夜里,月光如洗,笼罩着梅山。但蛱蝶谷的上空,却没有月色,十分奇怪,但见繁星点点,甚为蹊跷。
正是:
苍苍雾连空,冉冉月堕水。
不闻玉兔声,只见星落泪。
方白梅在梅花灯下正观看古人关于占星方面的书籍。方白梅看此书,可并非用于占卜星象,而是修炼自己的内气功力。
方白梅自言自语道:
“月行中道,安宁和平。阴间,多水,阴事。外北三尺,阴星。北三尺,太阴,太水,兵。阳间,骄恣。阳星,多暴狱。太阳,大旱丧也。角,天门,十月为四月,十一月为五月,十二月为六月,水发,近三尺,远五尺。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其冲不利。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野。如星非星,如云非云。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日与月以配合也,摄提、荧惑、地候见晨,附于日也。太白、辰星见昏,附于月也。二阴三阳,参天两地,故男女取焉。”
只听得她断章取义,一边自语,一边推宫走穴、吐气纳谷。
忽听得窗外箫声渐起,竟是南宫不凡兴致大发,以箫取乐。
方白梅开门出去,但见南宫不凡赤身裸体,正到了情浓之际。箫声渐强,似诉似忆,如泣如怨。锐时寒芒乍起,柔时梅花轻颤。端的是箫音如幻似真,几与天堂一般。
约莫吹了有一盅茶的工夫,方白梅突然大吃一惊,猛然惊呼了一声道:
“不凡,夫君!你终于练成啦!”
急忙向蛱蝶谷的上空看去,但见正有一轮明月,以逆行轨迹从天穹尽头向这里游来。顿时,蛱蝶谷一派光明。
你道是为何?本来傍晚时分,太阴已游过蛱蝶谷,但此时几近子夜,太阴竟转身再次光临这里,真是奇事!
南宫不凡见太阴已临当头,才缓缓放下浑箫,敞开头顶百合穴和脐下丹田,调经运气。一会儿工夫,便见有一股明灿的雾气从南宫不凡的头顶徐徐升出,直上空中,竟不斜散。
南宫不凡目光精射,始终望着太阴,见雾气已升至九重,才轻轻吸了一口长气,忽又见雾气倏然化成点点月芒,疾射而下,竟又回到南宫不凡的百会穴中。
南宫不凡这才徐徐吐出一口心中残气,顿时感觉阳气暴盛,浑身有说不出的燥热。
方白梅扑上前去,无比兴奋地大笑道:
“终于练成合元术啦,终于练成合元术啦!”
南宫不凡也十分高兴,哈哈笑道:
“真是出乎意料,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就获得神功呢?”
他念头一闪,急忙布气于掌,用力推出,只见掌力夹带一道亮光,倏然击出十丈开外,早击倒了一片梅树,梅花万点,又好似暗器向前迅猛打出。
忽听旁边一棵梅树花丛中有人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果然神功已成!”
一纵身,便落在了南宫不凡和方白梅的面前。
二人大吃一惊。看时,但见此人白须垂胸,大颌丰满,神色却十分放荡不羁。
这老者是谁?南宫不凡并不认识,方白梅也不认识。
老者笑呵呵地说道:
“若不是你今天一连动了三次阳水,岂会达到如此境界?只是你所练成的,并非合元术,而是老朽暗中传授于你的盖世神功逍遥掌罢了!这逍遥掌所施心法,确与合元术相似。只是合元术早已失传,徒有几式虚招罢了!但逍遥掌却可以以假乱真。江湖上已无人知道这是逍遥掌,还是合元术了!”
说话间,一个劲地用眼睛往方白梅身上乱瞅不已。
说来也怪,方白梅竟觉得老者是真的在用手抚摸自己一样。
南宫不凡急忙问道:
“大师,方才我推出一掌时,并不知晓这就是逍遥掌,这难道是巧合吗?”
老者一边用目光抚摸方白梅的身体,一边又笑道:
“刚才我听见此处传来箫声,便隐去身形,潜于花丛,见谷内漆黑一片,便布气牵引,将太阴借来用用。我发现在你骨管之中,空空如也,仔细一看,竟有三次泄阳之痕迹。这也是缘份如此,我决定让你继承我创立的逍遥掌,便将意念弹于你的心脉之中,这样你今后自然用掌而不用箫了!”
南宫不凡大喜,问道:
“方才这一招,究竟叫什么名字?”
老者摇摇头说道:
“不可急于问这问那,明天此时,我再来传授逍遥掌于你!只是你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
方白梅脸上一红,心中已然明白。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目生流苏,“哧哧”地笑道:
“秀色皆可餐。你若是饿了,何不吃饱了再走?”
老者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个能识大体、明察秋毫的厉害女人!好吧,我正有此意,你随我来吧!”
抓住方白梅的手腕,纵身要走。
南宫不凡急道:
“你何以动我的女人?”
却又不敢过于发火,生怕得不到逍遥掌法。
老者嘿然言道:
“你很合适啊!再好的女人,我从来只要一次,三个时辰足矣。你学会了逍遥掌,还怕得不到更多的女人吗?”
南宫不凡又想说什么,却把话又咽了回去。
又听老者说道:
“这三个时辰中,你还是吹你的箫、望你的月吧,我会把太阴上的阴气,导引到你的体中,这样会增加你的功力,也会增加你的阳气,所谓阴阳合元嘛!”
倏然一下,老者已没了去向。再看方白梅,也是不见了踪影。
南宫不凡心中暗道:“这老者是谁?”
月光更盛,南宫不凡仰视一轮明月,缓缓地端起浑箫。
正是:
美女换逍遥,明月映花苞。
但吹浑箫曲,长夜作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