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双剑一沾即开,谁也没有碰上谁。可见剑气之充盈,内力之雄浑。
梦痕秋急忙纵身要走,那人断喝一声道:
“好大的胆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有此理?!”
那人仗着龙虎剑,一招“龙虎成象”,铺天盖地的剑影,源源刺向梦痕秋。
梦痕秋迫不得已,只好转身沉足,疾挥凌波剑,逼了上去。
一个使龙虎剑,招招阴毒猛狠;一个使凌波剑,式式灵巧轻盈。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约有三十来个回合,兀自不分胜负。
就在这时,双修井中跃出一人,手持三尺扇剑,也疾身扑向梦痕秋。
此人正是孤独虹。
梦痕秋丝毫不敢怠慢,将将闪过龙虎剑的一招“龙行虎至”,又急忙劈出一掌,震开扇剑的锋芒。
那人一见孤独虹,哈哈笑道:
“阿虹,你又漂亮了许多!”
说归说,手中龙虎剑气却丝毫不弱。
孤独虹对那人淡淡笑道:
“韦帮主,这人交给我吧,你有事先忙你的去!”
梦痕秋听孤独虹喊那人叫韦帮主,心中已然明白,那人是善男帮的损真斋主韦婆楞。
韦婆楞哈哈一笑,笑声中又是一招“龙吟虎啸”,直刺梦痕秋的小腹下脘处,口中又说道:
“这姑娘好生美貌,正是我的一顿晚餐,岂能轻易罢手?阿虹,你是不是吃她的醋啦?哈哈哈哈!”
孤独虹突然跳出圈子,厉声骂道:
“韦婆楞,你这沾腥的老鼠,你别以为我会帮助你!”
刚一说完,复闯将上来,三尺扇剑一开一合,竟然斩向韦婆楞。
韦婆楞一怔,慌忙笑道:
“阿虹,开个玩笑都不行吗?快收住你的扇剑!哎哟哟,小心,我的手……”
孤独虹忿然心道:“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扇剑方收,又跳出圈子,立在了一旁。
梦痕秋心道:“对付韦婆楞,万不可如此耗费时间。”想到这里,一摆凌波剑,就是一招“凌夷一退”。
谁知韦婆楞并不上当,而是忽然变剑法为扇招,一声狞笑,喝道:
“凌波剑不过如此!”
扇剑朝里一合,猛地就向梦痕秋的天灵盖打下。此时,梦痕秋刚好退后一步,正要夺身再上,但是扇剑已然打下。
这一招如果打实,岂能有梦痕秋的活命?
就在这电光迸射、石火激溅的千钧一发之际,梦痕秋“忽”地横剑自封,迎向扇剑。
只听得“当”的一声锐响,梦痕秋险些被震飞手中之剑。她急忙顺力一送,挽了个剑花,才将剑身拿住。这一送、一挽,看起来却也洒脱。
但韦婆楞岂能容梦痕秋有喘息之机?又变回剑招,来了一招“龙蛇吐雾”,剑尖已绽出七点寒星,星随气转,仿佛雾岚。就是这一招,分刺梦痕秋的七处大穴。
梦痕秋有些大惊失色,慌忙斜里一剑,似乎是为了化解危难中的险情。龙虎剑剑光过处,就见一缕裙带,随风飞去。
梦痕秋怒已至极,一声清叱,再抖精神,力沉手臂,凌波剑送处,已是“凌云浮骨”、“凌泽梦杨”两式,乃集毕生功力而至。
梦痕秋趁韦婆楞闪避之际,不愿耗力,突然身形纵起,向着远处疾飞而去。
韦婆楞想要去追,已是不及。他怒然说道:
“下回让我见到她,非给她点厉害看看!”
又回头对孤独虹笑道:
“阿虹,她没有伤到你吧?来,我们到井中行双修玄功去吧!”
上前搂定孤独虹,纵身跳入井中。
韦婆楞笑眯眯地看着孤独虹换去落有灰尘的衣服后在井中作些颇具风情的舞蹈动作,恶念顿生。接下来便免不了干些龙虎相斗的勾当,这里不表也罢。
完事以后,韦婆楞哈哈一笑,言道:
“今天你是怎么了?好像是个木头似的,呆呆板板,莫不是长居洞中,生病了不成?”
孤独虹“哼”了一声,怒斥道:
“多会儿我身体不适,你放过我啦?别假惺惺的,你不是说要教我修炼‘虎吸龙魂大法’吗?快点教给我,也好今后与你在井内双修啊!”
韦婆楞点头笑道:
“对,说得对,我这就传于你!”
说着,又俯到孤独虹耳边一阵耳语……
有诗为证:
闺中少女不知羞,年年春色染枝头。
粉领乌啼才不适,但听心气唤水鸥。
韦婆楞抓过孤独虹的细手,放在自己的毛茸茸的身体上,阴笑道:
“此乃‘虎吸龙魂大法’的第一式。所谓无中生有兮,天机现目前;虎吸龙魂兮,时至本自然。凡女人修行,先鸣天鼓,鸣鼓者,催使人一身元神不散,魂魄不离,百邪不侵。”
韦婆楞又伸手放到孤独虹的下侧,奸笑道:
“此乃‘虎吸龙魂大法’的第二式。所谓吟语不乱,形动上下翻;忍者泛狂水,寿者贵阴元。玄精不倾,存神服霞,呼吸二景,吮吸地泉。”
韦婆楞让孤独虹噙住自己,又言道:
“此乃‘虎吸龙魂大法’的第三式。所谓吞精咽气沉丹田,化阴藏海一征帆;蓬莱三岛有秘事,唤醒鸟雀任东南。三三见九,九九八十一天,你自气海盈鼓,内气冲云,扇剑锋芒,几达十丈之远!”
韦婆楞说完,就听井上有人叱喝道:
“下三滥的阴术邪功,好不要脸,有种的给我出来!”
韦婆楞大吃一惊,急忙穿戴整齐。孤独虹也是一怔,心中怦怦乱跳。
井上之人又怒音喝道:
“损真斋主,你的死期到了,出来吧!”
直听得韦婆楞哇哇大怒道:
“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我说话!”
身形一纵,疾速飞出井口。
韦婆楞刚一探头,一股剑风劲扫地府,横削便至。
吓得韦婆楞一个倒纵,跃起一丈多高,才轻轻落于远处。
只见一个冷面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韦婆楞大怒,厉声言道:
“何处狂人,敢到我韦婆楞的双修宝地撒野逞凶!”
那人哈哈一笑,旋即斥道:
“阴邪小人,骗欺少女,还大言不惭,称你这邪恶之处为宝地?今天我要捣毁你这双修井,废掉你的双修阴功。识相的,就弃剑过来,否则我连你的武功也一并废掉,让你变成一个废人!”
韦婆楞哇哇怒道:
“你连姓名也不敢报将上来,更何况还要戴着人皮面具!有种的让我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何本领?”
那人爽声言道:
“好吧,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如果六招之内,还打不过你,我便现出本来面目!”
韦婆楞心道:“此人口气不小,莫不是回头客吗?不管怎样,三六九招,我怎会怕他?”口中言道:
“好,一言为定!”
韦婆楞抽出龙虎宝剑,沉足稳息,暗将“虎吸龙魂阴法”的心功邪术,潜运于指,指透剑尖,突然凌空扑起,朝着那人的胸口大穴,狂刺过去。
剑光生处,已然寒气逼人,自是有一番阴毒功夫。
此乃龙虎剑法的一招“龙火烧山”,一股寒气,仿佛阴毒之火,寒火之舌直舔人心。
那人微微一笑,立剑当胸,长纵横起,掀起阵阵尘土,裹住周身。
四周盛开的梅花,被二人带起的旋风,吹得纷纷扬扬,如同下起了梅花春雨。
只见这招“龙火烧山”擦着那人的胸口,疾扑而过,却没有伤及那人。
韦婆楞紧接着扑出的剑气身形,倏然暴喝一声:“呔!”剑招已变,剑影似环,已扫向那人。
此乃龙虎剑法的又一招“龙宫一吼”,吼声如雷,剑光似闪,雷助闪势,闪随雷发。
雷吼之中,只听得有几棵梅树发出“噼噼啪啪”几声,竟被拦腰震断!
那人不禁赞一声道:“果然剑法高明!”疾闪后至,似一只大鸟,双臂一振,已后跃出一丈有余。待剑气逼过,才又纵身飞回,立于原处,目露精光,直视韦婆楞。
这一退一回,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若要常人,定然不会看出。
韦婆楞见“龙宫一吼”也没有奈何那人,心中已经骇然一震。别人可能不知,但韦婆楞心中明白,这招“龙宫一吼”乃龙虎剑法的精华所在。
龙虎剑法一共六式,虽六式可化三十六招,但这“龙宫一吼”已是开山守宫的一招。
韦婆楞冷冷笑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说话间,龙虎剑已再次锐厉而出。
这次却是两式同时而发。
这两式,一式名曰“龙蛇吐雾”,一式名曰“龙虎成象”。前者剑生幻影,幻中生雾;后者力道极沉,铺天盖地一般。两式互相佐助,互相补充,互相摧气,雾气旋回,沉力滚滚,一剑双招,端的险恶至极。
那人清叱一声道:“好不守规矩!”但并未回手,而是顿矮身形,来了个就地十八扑。
何谓就地十八扑?此乃就地十八滚的变式。只是并非滚,而是悬于地面,向前连扑十八下。每一扑均横飞出三尺有余,十八扑就是五十四尺之远。自然无须如此之远,只扑上五六扑也就够了。
韦婆楞三四合招也已刺空,不由得暴跳如雷,狂呼乱喊之中,一挺龙虎剑,三十六招连续锐发,滚滚刺向那人的上、中、下、前、左、右四面八方。
哪三十六式?除过“龙虎成象”、“龙行虎至”、“龙吟虎啸”、“龙蛇吐雾”、“龙火烧山”、“龙宫一吼”之外,尚有如下三十招变式:
龙胆生波。虎吞山河。
龙珠溅浪。虎胆生波。
龙须一点。虎爪定日。
龙步三摇。虎面威风。
龙门跳鲤。虎穴寻踪。
龙泉狂涌。虎骨锤天。
龙胆易色。虎母金刚。
龙牙往旋。虎气劲吹。
龙鳞化草。虎丘见山。
龙唇开合。虎背翻覆。
龙眼观海。虎尾扫林。
龙虎升腾。龙虎交战。
龙池虎洞。龙阳虎阴。
龙魄抬首。虎魄关山。
龙顶乾坤。虎笑崖松。
再看那人,只见他并不惊慌,手中幽灵剑,早已寒芒朵朵。
那人长啸一声,手指弹剑,“日——日——”声直刺人耳目,夺人气海玄关。身形晃时,已然一式“灵光反照”,剑影灿若灵光,光随气至,专刺大穴。
那人再疾出一剑,却是一招“灵透天地”。此乃幽灵剑法之变招,剑气生香,扰人心绪,自以为功至极顶,此正是剑香所为。
只此一招,已化解了韦婆楞的五六招剑式。
那人冷声斥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啦!”
第三剑已然刺向韦婆楞的面门。
剑刺面门,自然难伤对方,但这招乃叫“幽魂唱晚”,系幽灵剑法之正式。
但闻弦乐之音,一连发出短促有力的五音,直撞韦婆楞的五脏之脉。
这短促有力的五音,乃宫、商、角、徽、羽五律天音。剑声一起,韦婆楞心中已然恍惚,手中龙虎剑也不由得垂了下来。
然而这也是一刹那,韦婆楞猛然惊醒,狂喝一声:“回头客,果真是你!”一口鲜血,“哇”地一下,喷了出来。
韦婆楞牙关紧咬,狂扑而上,几达疯狂,复将龙虎剑六式本招刺将过来,夹杂着“虎吸龙魂阴法”,气阴剑寒,如同冰封雪岭。顿时,回头客的幽灵剑剑身一偏,滑向一边。
回头客怒言叱道:
“你再见识一下我的‘幽门七冲’如何?”
一抖长剑,七色光影倏然射向韦婆楞。
韦婆楞急忙回剑挡时,只封住赤、橙、黄、绿四影。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蓝、紫三色剑影,似三朵梅花,已然刺入韦婆楞的腹下丹田、左肋期门和颈侧俞府三处大穴。
就看见有三股阴黑之血,似三道乌头小蛇,从韦婆楞身上疾射而出。
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韦婆楞已被摔出一丈有余,那把龙虎剑也垂于地上。
回头客沉声大喝一声:
“还敢作孽!”
又是一招“幽门七冲”,虽相距丈余,但七色剑影仍然如同离弦之箭,“噗噗”几声,尽数刺入了韦婆楞的奇经八脉玄关之中。
韦婆楞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大口浓血。接着,头一偏,口中只发出“咯”的一声轻响,便昏死过去,眼睛兀自不闭,一副惊恐、沮丧的神情。
回头客刚一收回剑身,突然觉得身后风至,急忙一纵而起。凌空回顾,原来是孤独虹手拿扇剑,满目火怒之色,正劈向自己。
回头客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怅然之情,不等孤独虹再动手近前,猛然大叫一声,狂纵飞至,手中幽灵剑快如闪电横空。一眨眼,已然搁到孤独虹的玉颈之上。
孤独虹心中一凉,手中扇剑“吧嗒”一声,竟垂落于地,双眼骤然紧闭……
过了好长时间,离双修井处有百步之遥,突然传过几声叱喊。
孤独虹猛睁双眼,再看时,身边已无回头客的影子。她凌空跃起,见百步之外,有人影一闪,已没有了踪迹。
一眨眼,又有三五个人已大鸟般地扑近,原来是黑白三老、方白梅和南宫不凡。
黑白三老等五人一来到,孤独虹便顿时有了靠山。她大喊一声道:“方才便是回头客!”疾身飞到韦婆楞身边。黑白三老、方白梅和南宫不凡也随之而至。
祁城子一把抓过韦婆楞的手腕,一摸脉息,言道:
“韦帮主还活着,只是武功已然被废掉了!”
青梅师太轻声缓缓言道:
“看来,梅山不能再存杀入江湖的想法了。世外高人,比比皆是!再争强图霸,恐今日存,明日不存矣!”
只见方白梅使劲地瞪了青梅师太一眼,目透极怒之情,没有说话。
有谁能够真正懂得这样一个道理:
武林上,虽然五湖四海、英雄辈出,但是诸如惊倒梅山邪魔两帮的回头客,以个人独具的声望与超凡的本领,为一世或百世创下新局面的,倒也不多。
这种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或有或无,多一个或者少一个,直接会使现实局面改观,风云变色。因此,的确不能以可有可无小看他们。
梅山若不出现一个回头客,就不成其梅山;梅山若只有邪恶淫荡的善男信女两帮,同样也就不会出现回头客!
这就是梅山!
这就是江湖!
有了梅山两帮,有了江湖规矩,就有了嫉恶如仇、本领高强的回头客。回头客才别开生面,才大有用武之地!不然,就无法成为回头客!
南宫不凡在一旁厉声说道:
“复入江湖,杀尽正道,是梅山祖宗立下的山规,谁也不能破坏!谁若不遵守,便是与众人为敌!”
青梅师太淡然言道:
“你们只以阴邪修炼,难道招来这多麻烦,却还不思悔改?!”
方白梅大怒道:
“师太妄为三老之尊,却原来这般胆小怕事!阴也罢,邪也好,这是梅山历来的规矩!不遵守规矩,何以服梅山众人?再说,回头客已杀了玄子圭、端木雪,如今又废了韦婆楞的武功,难道不该取此人首级,以雪耻报仇吗?”
白伯书翁突然问孤独虹道:
“回头客手下从不留情,却为何没有对你动手?”
孤独虹一愣,惑然言道:
“书翁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他竟然没有杀我,真是奇怪至极!”
祁城子沉声说道:
“我们不必争执,也不必怀疑了。一则,就算梅山洗心革面,此劫也在所难逃。二则,回头客也未必心狠手辣,他面对少女,也会突发善心,这就足以说明他来梅山是目的专一的。当然,我们无论如何,都应当早做准备,预防再有突发事变。只是逍遥子师父不肯出山,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自然无能为力了!”
青梅师太急忙接言说道:
“师父不是提起前辈中的两个天下第一吗?我们何不去求助于他们?”
方白梅紧接着问道:
“师太说的莫非是梅山一正和梅山一反两位前辈吗?”
青梅师太点头言道:
“正是梅山一正莫三刀和梅山一反汪六笔。他们虽然并非真正的天下武功第一,但在梅山,他们的功夫,确实可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南宫不凡惑然问道:
“我却从未听说过他们,不知他们因何得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青梅师太苦笑道:
“那还不是他们与对手交战,只战一场,不论胜负,都绝不再打二场,因此得了第一的名头。你们的年龄相差太多,当然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我年轻的时候,也只是随师父见过他们一次。说起来,他们的辈分比师父逍遥子还大了半辈!只是他们所居笔架岭,乃梅山边上一个偏僻的山岭,很少被旁人注意,还因为他们已隐居有六十年了!”
方白梅急忙说道:
“那我们何不就去请他们下山相助呢?”
白伯书翁哈哈笑道:
“也不必如此着急,我看天色将黑,不如明天一早,我们三人去笔架岭求见二位前辈高人吧!”
梅山的天色,比别处都怪。傍晚时分,容不得山中有人提天黑,你一提,天立时就黑了下来。
青梅师太笑着责怪白伯书翁道:
“白伯兄如此不明事理,好端端的,你偏要说什么天色将黑,你看,这天……”
众人听了,也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忽听得四周黑暗之中,传来一阵磔磔怪笑,笑声似乎潜伏于梅树当中,又似乎来自于天外。
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止住了笑声。
孤独虹悄言说道:
“双修井附近,常有怪笑传来,只是并不见有恶意。”
早已转醒过来的韦婆楞也淡然说道:
“这个怪笑声,其实并非很近,我在损真斋也曾听见过。只是不知何物所发,是人,还是兽?”
祁城子问道: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此怪笑的?”
孤独虹悄声答道:
“恐怕将近有一个月了。”
韦婆楞也说道:
“正是,说来是玄子圭被杀前的十天半月吧!”
青梅师太问道:
“敢问护法,现在是几时?”
南宫不凡看看天色后,说道:
“再有三个时辰,才到子时!”
“奇怪!”
青梅师太言道:
“七八天之前,我也听见过一次,与现在时分差不多!”
这一提醒,孤独虹与韦婆楞几乎是同时惊道:
“正是此时,每天如此!偶尔隔上一天两天,只是不知何故?”
青梅师太眼神慌乱,遂对众人说道:
“我们快躲进双修井中去,看还会发生何事?”
众人不敢耽搁,骤然纵起身形,南宫不凡因有内伤,因此和韦婆楞最后才到了井边,黑白三老一扶他们,便倏然跃入井中。
夜空中,梅香似水,汩汩漫来,似明似暗,似淡似浓。
“啊——呃——啊——呃——”
那个怪笑声又再次传过,声力很强,众人虽在十丈之下的井底,兀自听得清清楚楚。
“嘎——嘎——嘎——嘎——”
那个怪笑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忽而很近,忽而很远。
纵是黑白三老,在这深有十丈的漆黑井下,听见如此恐怖的怪笑声,也不免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生出许多冷汗来。
有诗为证:
何方传怪笑,凭谁亦难辨。
饶为阴邪者,也觉心骨寒。
怪笑声愈来愈长,愈来愈猛,足足回荡有一个时辰,方才止住。
祁城子颤声轻言道:
“看来是人声。但是梅山从未有此怪人,不知是凶是吉!”
孤独虹也小声说道:
“以前从未有如此之久,不过是两三声而已,今夜何以如此之长?”
话刚说到这里,井口上方忽然有人磔磔怪笑道:
“莫不是井下孤魂在说话吗?”
众人大吃一惊,慌忙屏住呼吸,抬目上看,但见两只绿光莹莹的眼睛,向井内看来看去。
借着绿光,一张可怖的面孔上,有一个硕大的嘴巴,正张开来,露出两排稀落而交错的厉牙,兀自放着暗光。
那人听了一会儿,不见再有声响,这才挪开目光,转到井口一边。
顿时鸦雀无声。
井上之人也不知走了没有,井下之人也不知还活着没有,反正一派肃静,只传来远处梅苞开放时的轻微的音响和梅树拔高时的断断续续的拔节声……
过了好大一会儿,井下众人中有人轻动了一下,却是祁城子。
祁城子抖抖索索碰了一下白伯书翁,悄声说道:
“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刚要向上飞起,突然,井口又一次现出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二人顿时吓得几乎要七窍生烟,蜷起身形,再也不敢向上看。
井上怪人又听了一会儿,磔磔怪笑道:
“是不是都死光啦?我也死一回吧!”
说完,又缩回了脑袋,没了声息。
井下众人再也不敢出声,只好屏紧心息,关住气海,任凭时光一点一点地慢慢流逝。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色渐明。
清晨的微风旋过井口时,也带进来些许新鲜的空气。众人这才发现,井口已沓无人影,估计怪人早已离去。
祁城子恐再有事,便拾起井下一块鹅卵石,一扬手便仍到井上。听时,还是没有动静。
青梅师太轻声说道:
“这回定然走了,天亮后,恶鬼也会回去的!”
黑白三老相互一使眼色,骤发身形,狂放内力,一眨眼,已飞上了井口,落在井外。
方白梅刚要对南宫不凡、孤独虹和韦婆楞说些什么,忽听得上面“啊”的有人大叫一声,却是青梅师太的声音。
此声之恐怖,已然登峰造极,直吓得方白梅一头扎进了南宫不凡的怀中,孤独虹也扑进了韦婆楞的怀抱。四人都不知上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听祁城子在井口喊了一声:
“上来吧!”
半晌,见仍无动静,祁城子又轻声叫道:
“唉,大家上来吧!”
井下的四人这才如梦方醒,惑然相望,相互搀扶,双双飞到井外。
定睛看去,四人也不禁骇然失色,心中怦怦乱跳不已,真可谓惊魂难定。
只见一发白面枯、相貌奇丑无比的老者,横躺在井边,已然没了呼吸。
南宫不凡小心翼翼地过去,把住老者的脉搏,果真不见了脉息。
这老者是何许人也,和夜里怪人有何关系,是否就是怪人,或者是否被怪人所害?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黑白三老围在老者的尸体前面,仔细看去,并不见有任何伤痕。
祁城子恐声说道:
“这老者倘若真是怪人,因何死于此处?看夜间怪人功力,断然不会说死就死!”
孤独虹点头言道:
“必定是那个怪人害死的,但这老者从何而来?”
韦婆楞急忙说道:
“莫非也是从山外抓来的?”
青梅师太过去翻开老者的眼睛,果见一片油绿,顿时心中明白道:
“此人正是那个怪人!”
祁城子和白伯书翁听了,心中也已然明白。黑白三老又互使眼色,随即“咕咚”一下,齐跪在老者的尸体面前,同声说道:
“梅山黑白三老不知前辈光临,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原谅。请前辈不要再吓唬我等了!”
方白梅等人心中大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死人还能听见吗?黑白三老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黑白三老又恭言说道:
“梅山已大难临头,请前辈看在梅山祖宗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还是不见动静。
忽又听得青梅师太泣声说道:
“前辈莫不是汪六笔吗?我等三人是逍遥子的徒弟,请汪前辈不要再吓唬我们了!”
果然看见死尸突然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先前那种绿光,又喷射而出。
黑白三老急忙伏下头去,叩首不止,直碰得头破血流,才听得老者说道:
“你们吵了我的美梦,却又胡说什么我已然死了?你们既是逍遥子的高徒,自是知道梅山一反汪六笔啦!”
你道此人是谁?
原来,此人正是梅山一反汪六笔。
黑白三老估计得一点不错。
那么黑白三老何以猜到的呢?
道理很简单——
就因为他们是黑白三老!
就因为黑白三老熟谙梅山的现在和过去。
也许,黑白三老也知道梅山的未来。
汪六笔打了个哈欠,咂咂嘴,“嘎嘎”大笑,笑声依然是那么难听、恐怖。
“嘎——嘎——嘎——嘎——”,这便是梅山一反具有特色的笑声!
正是:
奇人有蹊跷,死后方睡觉。
惊出一身汗,原来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