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寻欢见善男帮弟子来到,立刻板起面孔斥道:
“慌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个小小的剑客,岂能奈何的了本帮主?”
弟子中有人急忙言道:
“帮主休怒,我们恐怕他们人多,所以……”
“所以个屁!要是他们真的人多,就凭你们几个,还不照样老鼠舔猫爪,找死!”
司马寻欢一脸不愉快,又指着地上的女尸吹嘘道:
“可惜让他们跑掉了一个!把这个女人埋在梅花树下吧!”
弟子们急忙动手,草草掩埋了女尸。只见此处的梅树,霎时间长高了许多。
且说梦痕秋一直跑到梅林深处一片无人的僻静之所,只见满目梅花,斑斑点点,开得煞是耀眼,清香淡淡,随风飘散。
梦痕秋刚想上前折枝梅花,忽听有人清音叹了一口气。
原来附近竟还有个姑娘。梦痕秋恐怕再招惹麻烦,急忙隐去身形,藏到了梅花丛中,看那姑娘,却背对着自己。
就听那个姑娘多愁善感地叹道:
山中梅树无啼鸟,闺内苍苔有落花。
侬与东风论个事,十分春色到谁家。
梦痕秋听了一怔,似乎此女正哀叹自身独守闺房的冷寂,正想现身去安慰,却又听那个姑娘叹吟言道: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
恨侬何贪花前事,今年花谢,明年花谢,急煞闺愁。
乘兴游云雨,任风月好处乐悠。
但使闺深人不省,有花也好,无花也罢,何问春秋!
那姑娘吟完,环顾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竟折枝梅花,蹲在地上,有板有眼,不慌不忙,自己竟吞食起花蕊来,又一边进入到风月世界。
梦秋痕见了,脸儿通红,心儿乱跳,悄悄骂了声:“不要脸的女人!”急忙闭了眼睛不看。
但那姑娘过了好大一阵,才长出一口气,将梅枝丢于一旁,站起身,口中吟道:
初试云雨小锋芒,折来梅枝自主张。
何须留心春光好,暗里偷闻花更香。
那姑娘吟完,这才转过脸来。
梦痕秋仔细看时,却见姑娘似乎年有十八九岁,云鬓叠翠,粉面生香,长得端的好看。
有诗为证:
眉似柳叶含雨怜,面如桃花带风情。
纤腰檀口引蜂舞,玉貌芒容露液凝。
那姑娘面带笑容,猛呼一口气,忽然纵身一动,便疾飞凌空,又一闪,已没了去向。
梦痕秋这才如释重负,现出身形,轻足一点,来到方才那姑娘暗试深浅之处,见姑娘所扔的梅枝上,果然沾带了那么一点点痕迹。
突然,身边的一棵梅树轻响了一声,梦痕秋急忙上前去看时,见正有一朵梅花要缓缓开放。原来那一声轻响,是梅树的花苞开启时发出的声音。这朵花开得极快,也就是半盅茶的工夫,已然大开,兀自发散着一种沁人肺腑的奇异之香。
这香气似乎很是怪异,你留心去闻时,却显得很是清淡,可是你无意之间,又会感到花香馥郁、浓烈。
梦痕秋心中怪道:
“梅花怎生有如此浓郁之香味?记得梅花应是清洌之香才对。此间甚是蹊跷。”
想归想,梦痕秋又不知不觉多闻了几下。忽然觉得胸中有一丝烦闷,头也有些眩晕。梦痕秋急忙用“玄功导引秘诀”中第二篇“起火得长安诀”来作吐纳导引,口中还默默诵道:
阳火须知自下生,阴符上降落黄庭;
周流不息精神固,以是真人大炼形。
第二篇导引完毕,梦痕秋仍觉不见好转,急忙又诵起第三篇“梦夺封金匮诀”道:
神劳精疲欲火攻,梦中奇日改伤生;
搓摩两乳君须记,绝欲除亡乃上乘。
第三篇秘诀诵完后,梦痕秋的心绪才渐渐复归平静。
梦痕秋心道:
“此处甚为古怪,不如快些离去!”
想到这儿,梦痕秋就要纵身飞去。可万万没有想到,身形刚一纵起,立时心中有一种沉实之气,在阻窒着气脉的顺流。梦痕秋大吃一惊,她知道,这一定是此处梅树的原因。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女子娇叱一声:
“想走,你已经中了我的梅舌散啦!”却是方才那姑娘的声音。
梦痕秋又是一惊,正待应声而起,却忽然又听见远处还有一男子厉声言道:
“好厉害的梅舌散,是信女帮哪个帮主的杰作?快来给我柳冠宗解药!”
那个女子风情万种般地“咯咯”笑道:
“原来是善男帮柳三帮主,你闯入我端木雪的梅舌园,究竟想干什么?”
梦痕秋急忙隐去身形,竖耳细听时,那二人已到了一起。
柳冠宗似乎十分恐惧地言道:
“端木四帮主的梅舌毒散,的确厉害!还不快拿解药给我?”
端木雪又“咯咯”笑道:
“你不在自己地盘好好练功,跑到我这里,想要干些什么?”
柳宗冠“嘿嘿”一笑,说道:
“闲来没事,随便走走,谁知竟到了这里。怎么,端木小姐不欢迎我吗?我可是一年多没有见到你了,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解风月事啦!”
端木雪一惊,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你看见什么了吗?”
柳冠宗哈哈大笑道:
“我看是没有看到什么,却是听见有人在诵诗吟词!”
端木雪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哼道:
“原来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想必看到了我的一言一行,那就休怪我无礼啦!”
说完,端木雪从背后取下一根尺许雪杖,朝着柳冠宗当头便打。柳冠宗一怔,见雪杖击到,忙闪身一躲,手中已多了一把九寸狼毫竹笔,护在身前。
柳冠宗嗔怒言道:
“端木小姐怎生的如此性情火爆?你有你的所求,我有我的需要,咱们何不互通有无,结为连理?”
一句话说得端木雪更是恼怒不已,雪杖又一次狂点下来。
柳冠宗怒道:
“你道是我怕你不成?”手握狼毫竹笔,迅猛迎上。
二人一来一回,打了有十三四个照面,也不见谁占上风。却见二人眉目情生,手下气力弱软,非但不像打架,反倒像情侣调情。
又打了五六个回合,柳冠宗忽然觉得气血不畅,急忙用狼毫竹笔挡住雪杖,微哂言道:
“端木小姐身边可否带有解毒之药?再打下去,我会中毒而死,端木小姐不觉得可惜吗?俗话说,得过且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又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端木雪听了,收住雪杖,“咯咯”笑道:
“你死到临头,还口吐戏语。你知道中了梅舌散,三个时辰后会怎样吗?”
柳冠宗一怔,急忙问道:
“中了梅舌散毒,三个时辰后会死吗?”
端木雪大笑,戏而言道:
“三个时辰之后,会烂掉你的臭嘴!”
柳冠宗听罢,顿时仿佛身上已开始躁痒,急忙伸手去抓,但越抓越痒,索性脱去衣服,两手反复抓揉,可还是奇痒难耐。
柳冠宗见端木雪羞红着脸面,双目却兀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显得惊讶非常,心中顿生淫念,也就顾不了许多。
这一对及时男女怎样交欢作乐,这里不作细表。单说二人一边行乐,一个还一边说道:
“梅山第一剑被来路不明的剑客所杀,雪妹可曾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另一个娇滴滴地道:
“此事已风传整个梅山,只是不知其中原因。莫非你知道是谁杀了玄子圭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说道,“玄子圭也一大把年纪了,怕不是想采什么花,被蜂咬了吧!”
二人你来我往,莺娇乌啼,就仿佛在交流人生之心得。各种新鲜口味的果子均尝足之后,才起身作罢。
柳冠宗“嘿嘿”笑道:
“真没有料到,雪妹还是个……我乃三生之幸啊!”
端木雪也嘤嘤低声笑道:
“真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美妙……”
语音发颤,显然余韵未绝。
二人又笑谈了一会儿,柳冠宗才徐徐言道:
“三个时辰快到了,雪妹快把解药给我吧!否则我这里真的烂了,你不心疼?”
端木雪拍了柳冠宗一巴掌,笑了笑。只见她布气于掌,又凝于五指,朝着梅舌园无比迅猛地一吸。
忽见梅花纷纷坠落,却不散去,而后又倏然扑面而至。
千万朵梅花被端木雪的掌气所吸,竟不断凝结、不断溶化,等飞到端木雪掌中的时候,已化成一颗鸡蛋大小的梅花饭团。
端木雪这才把掌心一握,又将梅花饭团捏成鹌鹑蛋大小模样,遂递给柳冠宗。
柳冠宗见端木雪露了这一招“玉女缠花手”,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他急忙接过梅花饭团,一张口便放了进去。
端木雪见状,“咯咯”一阵娇笑。笑罢,见柳冠宗已吃完梅花饭团,才戏言说道:
“看把你饿的,一副猴急模样。我告诉你吧,我这梅舌散过了三个时辰,毒性会自然消解,何须吃什么解药?”
柳冠宗竟不生气,哈哈笑道:
“梅花树下死,作鬼也风流!我怕什么,我见你若无其事,便猜到此中玄妙,故而才装出恐惧模样,逗你玩儿的!”
藏在远处梅花丛中的梦痕秋听了,心中才如释重负。她稍稍暗运内气,果然觉得心脉中已经通畅了许多。
做女人的,是颇讲艺术的。
做少女时,须活泼顽皮,讨父母兄弟的欢心;这种欢心,纯属天伦之乐。
做人家媳妇时,则须有另一种含义上的活泼,以讨丈夫之悦。
那么,应该做人家媳妇,而偏偏还没有做的女人,那就更要有一种艺术。
做女人和学炒菜一样,的确是一门鬼斧神工的特殊艺术。
端木雪熟谙此中艺术。端木雪会一种先抑后仰的技巧。任何男人恐怕也很难逃出这个圈套。
又听端木雪羞言问道:
“不知下回几时能再尝尝你的滋味?”
柳冠宗笑道:
“我有空时,自然会再来梅舌园找雪妹,下次我会给雪妹玩个更刺激精彩的,如何?”
说着,拉过端木雪发红的小脸亲了一下。
柳冠宗继而说道: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别忘了想我哟?”
一纵身形,已飞出几百步之远。再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柳冠宗走后,端木雪还沉浸在方才快慰的余味之中。她自言自语道:
“真是奇妙,早知如此,守他妈什么玉!”
端木雪忽然也狂纵身形,朝着梦痕秋隐身之处,疾飞而来。
梦痕秋急忙屏住呼吸,暗蹲身形,谁知梅枝脆弱,又经受了许久,就在端木雪飞至的同时,竟“叭喳”一声折断,梦痕秋一个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摔下树来。
端木雪大怔,急忙沉足取杖凝目看时,只见梦痕秋容貌好似仙女下凡,比自己长得更是不知又强过几筹,便惊然问道:“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也中了梅舌散吗?”口气竟意外地温和了许多。
梦痕秋微微一笑,歉然说道:
“小姐请勿见怪,我梦痕秋并无冒犯之意,方才我听见梅朵开花,不想竟误中毒散,这会儿已经解去毒性了,我这就离开。”
端木雪闻言大怒,沉颜问道:
“那么也就是说,方才我与柳帮主说的话、干的事,你全都听到了、看见了?”
梦痕秋面色一红,愧然言道:
“我真是无意的,小姐请放心,我绝不会对外人提及!”
端木雪面如艳梅,大怒言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看杖!”一摆雪杖,已然打来。
梦痕秋早有防备,急忙纵身一闪,避过杖风,口中兀自言道:
“小姐好生无礼,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何出杖打人?”
说着,也抽出凌波剑。
端木雪一见凌波剑,大怔问道:
“难道你……就是杀死玄子圭之人?”
雪杖顿时软了下来。
梦痕秋正声言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好端端的,小姐为何又提起什么玄子圭?”
端木雪见梦痕秋有弱不禁风之势,心想:
“谅她一个女人,也杀不了梅山第一剑。”便又厉声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既然你知道了我和柳冠宗的事,我就不能让你活着走出这梅舌园!”
但见雪杖光闪,锐风已发,朝着梦痕秋一路打来。
这一打,乃连环三式,系端木雪成名的杖术。
第一式“雪岭吞云”,力沉气锐;第二式“雪花曼舞”,幻影婆娑;第三式“雪后初晴”,杖头直猛,劲风荡云。
这凌波剑法,共有六式,梦痕秋此刻所用,乃“凌泽梦杨”、“凌空飞雪”、“凌冕玉容”。
“凌泽梦杨”化解“雪岭吞云”,“凌空飞雪”迎住“雪花曼舞”。到了“凌冕玉容”对“雪后初晴”之时,不想剑杖相交,就听得“当”的一声,剑杖随声倏分。
梦痕秋见端木雪武功内力均不示弱,便沉喝一声道:
“小姐若不知难而退,就休怪我下手太狠啦!”
端木雪一听,大怒言道:
“你好不知趣,我这连环三杖,你不过将将抵住,你再试试我的三式变招!”
边说,端木雪已把雪杖举过头顶。
梦痕秋闻言心道:
“凭孙仙姑传于自己的绝世心法,飘忽在端木雪的面前,踏尘土,扬梅香,再要出手必在死穴,轻轻一点,凌波剑气必封其喉。”
但梦痕秋见端木雪双眼已变得冷漠,知道她正伺机捕捉自己的破绽,倘有一丝胜机,也将成为绝杀。
端木雪见梦痕秋怒颜若思之中,芳容更是俊美无比,心中顿时又燃起嫉妒之真火。她岂容梦痕秋再多思忖,旋起杖风,杖随意发,意随力至,又是连环三杖,打向梦痕秋。
这次的连环三杖,果然威力不凡。此连环非方才连环可比;此三杖更见杀机凌厉。
端木雪出杖已快,但梦痕秋出剑更快,只一式凌波剑法中的“凌夷一退”,已退避一杖。但这一退,绝非惧怕,乃有意放开门户,引诱对方欺近,然后再顿扑而入。
果然,梦痕秋这一退后,端木雪已然欺身而入,雪杖翻飞,厉影如潮,滚滚而至。待第二杖将将闪过,梦痕秋已然剑光虹长,剑气奇异,直刺端木雪前胸大穴。
端木雪两杖击空,正收杖复击,猛见剑声凌厉,已刺向胸口。她大吃一惊,慌忙斜飞而出,拖杖反挡。又听得“当”的一声,雪杖脱手而出,端木雪喉头一甜,“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端木雪急忙抄手劲扬,打出一把梅舌散,暗器夺人,又是一番惊心。梦痕秋见状,也急忙横身疾避,梅舌散擦面而过,只闻得奇香浓烈,慌忙屏住气息,然而已有少许毒气浸入。
这次,二人打成了平手。端木雪虽雪杖脱手,但暗器已伤对方。梦痕秋虽身中梅舌散毒,但剑气已震伤对方心脉。
端木雪大怒言道:
“好个凌波剑法!今夜子时,你敢不敢到美女岩上,我要与你再比高低!”
梦痕秋豪气顿生,宏声说道:
“子时便子时!想比高低,最好你一个人来!”
端木雪“咯咯”笑道:
“你何必害怕!我当然一个人来,对付你又何须他人?既然如此,咱们子时再会!”
端木雪拣起雪杖,提气纵身,向园外飞去。
梅山美女岩,因体态婀娜、形似美女而得名。还有一种传说,是美女岩丰韵多骚,不论男女,凡立于此岩之上,均会因为自叹不如而心灰意冷,最后多以投岩丧命而终。
女性者,妒美之心尤甚。究其原因,无外有三。
此一者,妒同类。尤其妒貌美甚己者。其妒亦须的确可称貌美者,方妒人之美;可谓杞人忧天、仙者自扰也。
此二者,妒异性。凡能力、性情胜于自己者,均在受其妒之列。
此三者,莫名之妒。此妒火中烧,但不知火从何来,因何而来。常怀此妒,习以为常,久而久之,自难控制,所谓油然而生。
梅山善男帮、信女帮,即涵盖此三类妒矣。而信女帮尤烈,信女帮中又当数端木雪。
本来,妒心人人自有,而须克制。妒心愈演愈烈,既为祸源也。
但说此次,端木雪约梦痕秋于子夜时分上这美女岩,虽不知意欲如何,但却出自于妒也。
然而,毕竟是艺高人胆大,梦痕秋岂会面对这块貌似人形的岩石,而望而却步?
且说夜晚来临,一轮淡黄色的圆月垂挂在美女岩上。
这一天,正好是农历十五。四处静得出奇,偶尔传来猫头鹰怪唳的叫声,荡于四周。
这时,一条人影,疾如鬼魅,从美女岩下只三二下,便已风行一般攀上美女岩,狂啸一声,锐气冲天,锤击八方。
随着这虎啸般的狂啸声,又有一条人影,自美女岩下缘声而上,声止而人已到。
“端木雪小姐果然准时!我来迟半步,还望见谅!”
狂啸之人正是信女帮四帮主端木雪。
端木雪“咯咯”笑道:
“姑娘并无来迟,现在离子夜时分,尚差些时候。你胆敢孤身一人上岩赴约,好生令我佩服!只是我要告诉你,我并非一人来赴此约,而是又邀了两个帮手,姑娘不会介意吧!”
梦痕秋哈哈一笑,爽声言道:
“一人也是较量,三人也是比试,多几个又岂会介意?只是不知端木小姐今夜所邀,是两个找死的呢,还是送命的!”
端木雪听了一怔,旋即沉声言道:
“找死也好,送命也罢,终归是个死字。但却不一定是我,也许是你也说不准。”
梦痕秋右手扶了扶凌波剑,朗声说道:
“哼!我早已料到你会来这一手,因而我也约了一位,不知端木小姐会不会介意?”
端木雪没有料到梦痕秋会有此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片刻,她才又说道:
“莫说是你约了一位,就是十位八位,结果也都一样。”
梦痕秋继而言道: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端木雪抬头看了看天空,指着美女岩下的一块平旷之处,狡然说道:
“子时已到,姑娘请看!”
梦痕秋低头一看,不禁一怔。隐隐约约在平旷之处,正有一人徐徐舞蹈,动作甚为优美、敏捷,却又不失神秘、玄奥。
梦痕秋看了一会儿,才看出那人并非在舞蹈,而是一种相当玄奥的内家剑法,只是手中并未见有剑器之类,因而更显得云遮雾罩。
端木雪“咯咯”笑道:
“白天之际,你我已较量一二。今夜我约你上此美女岩,却是要换一种比法!”
“不知用什么方式,但讲无妨!”梦痕秋问道。
端木雪点点头言道:
“我的这位帮手,早已练成云雾剑法,能够头顶日月繁星漂浮云,脚踏阴阳群峰峥嵘山。若要战胜他,姑娘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必须居高临下,出其不意,以一招击败之,否则即为输招。”
梦痕秋心中诧异,暗自忖道:
“身处如此高岩,剑气如何能伤得着?若扑冲直下,恐对方已然发觉。”
心里想着,口中却说道:
“端木小姐的确聪明,但不知怎能证明你就一定能赢?”
端木雪点头笑道:
“姑娘聪明过人。我有个好主意,让下面我的这帮手站到对面悬棺岩上,我却立于美女岩下,姑娘可以任意用一招击我,我不还手便是,如何?等姑娘击我之后,我再回击你,怎样?”
梦痕秋一时也看不出破绽,便点头笑道:
“端木小姐的主意果然很好,我照办便是!”
端木雪说声“那就好”,又朝岩下长啸一声,那人闻听啸声,便飞纵而起,向着数百步之外的悬棺岩上攀去。
待那人攀上去之后,端木雪才笑道:
“我这就先下去了!”
梦痕秋也未能看清楚端木雪是如何下去的,却已然见她站在下面的平旷之处了。
只听端木雪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道:
“姑娘开始吧!”
梦痕秋心道:“端木雪与自己功力相差不多,自己一招不成功时,她又怎能伤得了自己?”便宏声说道:
“端木小姐请当心!”
梦痕秋声色之中,剑已拔出,轻轻一抖,剑影四溅。
俗话说,自己的剑,全凭自己心灵养育,拔剑锋芒四射,乃人与剑灵性齐发。但见梦痕秋倚剑当胸,纳气吐力,发至臂、肘、腕、手、指端,又将心脉中刚猛之力逼上剑身,这才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对准岩下端木雪的人影,无比迅猛地直击而下。
这个速度太快了,说它如同疾飞之箭,也慢;说它宛若劲风激射,同样慢。可以这么说,你看见梦痕秋凌空飞下的一刹那,她已经挺剑刺中端木雪的人影了。
只听得“噗——嚓——”一声裂响,凌波剑已刺穿兀自手舞足蹈的端木雪。随之听到“啊”的一声惊叫,接着又传来端木雪“哈哈哈”一阵开心畅怀的大笑。
急看时,但见梦痕秋的凌波剑已刺入坚硬的岩石,直没剑柄。梦痕秋也因用力过猛,喉咙间“咯”地一下涌上来一口鲜血。
而端木雪的大笑,却是自美女岩上传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梦痕秋明明眼见刺中了端木雪,却为何美女岩上又出现一个端木雪?梦痕秋的剑下,哪里还有端木雪的影子?
端木雪一阵大笑后,指着梦痕秋厉声吼道:
“姑娘,你听着!我知道你一定不肯轻易上当,才费尽心思想出这条妙计!你以为我已下到岩下?实话告诉你吧,这全靠今晚的月亮相助,把我的影子反射到了美女岩下。哈哈,哈哈——”
谁知笑声突然中断,旋即传来端木雪魂飞魄散的惊叫声。
只听端木雪惊然喝问道:
“你、你、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定睛看时,端木雪所处美女岩上,正有一人,剑横手中,放于端木雪脖颈之上,目射精光,咄咄逼人。
那人微微笑道:
“我是回头客,是人不是鬼!”
端木雪又是大惊失色地颤声说道:
“你……你不是回头客!你是……”
那人忽然怒叱一声道:
“不错!整个梅山,你是最聪明的了!”
端木雪颤声言道:
“你果然是……你为何这般……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人又大笑一声,旋即喝道:
“你见过我的真面目,也就离死亡不远啦!”
那人从脸上轻轻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端木雪刚想再次惊叫,那人一把幽灵剑锐然一推,端木雪的人头已经倏然而落,发髻散乱,惊目暴张,直坠下美女岩。
再看岩下梦痕秋时,竟也早已不知去向。
这就是神!神乎其神!
这就是奇!奇中又奇!
这就是玄!玄外有玄!
这就是绝!绝无仅有!
神奇玄绝,是江湖人生必不可少的绝招。
梦痕秋哪里去了,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可能会有人知道。只是知道的人,已然来不及说。或许是不愿意说。
正是:
寻常打不过,回头就杀人。
只因梅山小,枉自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