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列幕平沙鼓声低,寂寥中天泪作雨。
安得神手挽天河,欲倾星汉终有计。
出大理国城门向西四十里,有一座景色奇秀的匡庐山。
匡庐山峰峦叠嶂,丛林参差,九老峰西林寺,观音桥东林寺,白鹿峰海云寺,都是当地可数的景观名寺。
在这众多古刹古寺中,有一座陂陀寺。陂陀寺规模不大,但周围环境优雅,有许多名满天下的丛林围绕。
陂陀寺东面是海会林,南面是秀峰林,西面是归宗林,北面是栖贤林。
陂陀寺就像一颗宝珠,镶嵌在丛林的正中央。
陂陀寺的住持苦缘大师早年在大理皇宫内是四大护卫之一。有一年,遭嫔妃诬陷,被段皇爷逐出宫墙,并令其削发为僧。
原来,这大理皇宫内的红颜粉黛也分成四妃九嫔,这些嫔妃依唐人后宫化妆成鸳鸯、小山、五岳、三峰、垂珠、月棱、倒晕、拂云、分稍、涵烟等各式各样的眉毛,相互取悦,竞相争宠。
苦缘大师当年在宫中,虽身居皇宫护卫,但从不曾沉近女色,因而得罪了一些段皇爷平素亲近不多的嫔妃。后来,段皇爷逼他出家,倒也正合他的心意。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
往昔岁月,实为陈腐之水;人世沧桑,思来也是过眼烟云。苦缘大师在这陂陀寺中潜心修行,整理武学,倒也心清气静。
这一天,苦缘大师正在寺内给一只受伤的小鹿包扎伤口,接扎断骨,忽听小沙弥来报说:
“外面有沙刺国国师求见。”
苦缘大师一愣,自己非君非臣,竟还会有国师求见。他不知什么缘故,只好整衣见客。
来人正是摩那罗。
苦缘大师朝摩那罗合十言道:
“阿弥陀佛!国师远道而来,不知找老衲有何要事。就请国师直截了当,明白直言!”
摩那罗虽不曾见过苦缘大师,却也曾在大理皇宫中听说过当年四大护卫的名头。
摩那罗大大咧咧地一拱手,言道:
“久仰苦缘大师佛法高明,性情耿爽。老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摩那罗扫视了一下苦缘大师,见他毫无表情,就一抖袍袖,冷笑几声,大声说道:
“看大师目露血光,想必刚才正在以血染指。不知是杀鸡呢,还是宰猴呢?”
苦缘大师心中暗道:
“这国师眼力是何等敏锐啊!别看他年近百岁,但双目凝透之力却丝毫不弱,倒也需我格外小心才对。”
想到这里,苦缘大师朗声说道:
“国师听说否,昔有野人,来至田里,见好麦苗,生长郁茂,问麦主言:‘你何能令此麦茂盛无比?’其主答道:‘平其土,加其粪,故如是。’这野人听罢,返至自己田中,依法用之。但又恐其自脚踏土令坚,其麦不生,便令四人以椅抬之,在椅上撒土撒种。这野人未曾想,四人八足比其一人一足,分量更重结果更遭。而今国师心怀凶念,目透杀机,反说老衲目露血光,老衲实在无力回答。阿弥陀佛!”
恰在此时,苦缘大师方才拯救的那只小鹿从远处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摩那罗见罢,哈哈大笑道:
“大师自以为心善,但是当这只小鹿活命该绝之时,不知能不能也像佛祖割肉喂鹰那样拯救生灵。”
摩那罗对准小鹿轻弹两指,只见这两指夹带着一股刚猛之力向小鹿激射而去。
苦缘大师也不怠慢,对准那道指力,呼出一口长气。就见呼出的长气后发前至,与摩那罗的指力相融,化为无形。
摩那罗甚是疑惑,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所弹出的指力,定能穿透铜钟,不想竟被苦缘大师的一口弱气化为无形。
想到这里,他对准远处的铜钟猛弹两指。只听得“当当”两声巨响,铜钟立时被击穿出两眼四洞。
苦缘大师凝神闭目,轻轻地呼出一口内气。只见这口内气,若有若无,若强若弱,若粗壮如柱,若细小如丝,朝着那口铜钟撞了上去。
仍然无声无息,但是摩那罗分明看清,铜钟之上又多出了一眼两洞。
正是:
世情冷暖逐高低,素衣风尘见玄机。
万事随转谁复论,山中晴云在千里。
摩那罗深知,苦缘大师所练的内功,乃是介于阴阳之间的一种禅法,而且早已达到最高真境。
摩那罗对苦缘大师拱手笑道:
“大师佛法无边,老夫实在佩服,但不知能否将这口铜钟上的三眼六洞化为乌有。”
不等苦缘大师回答,摩那罗便闭目自言道:
“自断脉!”
只见头部通红放光,身上有香气散出。
“血井喷!”
以血锤狂击铜钟。
“内力散!”
无数无形之物化为有形,在钟体洞穿之处行功不息。
摩那罗吐出一口寒气,睁开眼睛,见铜钟三眼六洞已经剩下两眼四洞。
他得意地一笑,说道:
“大师请。”
苦缘大师并不发话,仍是凝神闭目,口中轻吐一口内气。只见这般游丝一般的气息撞在铜钟之上,反射出一股刺眼的光亮,然而,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苦缘大师睁开眼睛,微哂道:
“阿弥陀佛!老衲内力浅薄,着实无心在此与国师消遣,还请国师到客房歇息吧!”
摩那罗突然发足狂奔到那口铜钟前,仔细打量,只见所剩之缺竟无一点痕迹。
摩那罗心灰意冷,回到苦缘大师面前,深施一礼道:
“大师果然胜老夫一筹,还望恕老夫不敬之过。”
苦缘大师施礼道:
“阿弥陀佛!好说,好说!善哉,善哉!就请国师到客房歇息,有话慢慢讲来不迟。”
原来,摩那罗此番来到匡庐山陂陀寺,实是为了沙刺国王求医一事。他听说苦缘大师佛法通天,医道高明,故特来谒见。
但摩那罗此人从来都是缺乏礼数,喜欢与人争强斗狠。却不想刚到陂陀寺,便两次输于苦缘大师。
苦缘大师也是要挫一挫摩那罗的锐气,故而才以内力相拼。
来到客房,摩那罗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沙刺国王身染重疾,今特命老夫来此中土与江南遍访名医。老夫曾听说大师医术高明,故前来拜会。”
苦缘大师笑了一下,言道:
“国师此言差矣!若提起江南名医,的确无人胜过老衲,但要想医好沙刺国王之病,还需到中原去请天下第一神医、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他才是国师此来寻访的第一人。李自在不但精通医道,也擅长遥望行宫走穴,把脉攻心,此术天下无人匹敌。”
摩那罗拱手言道:
“多谢大师指点,老夫就此告辞。日后若然有事,还来相烦。”
不等苦缘大师起身相送,便飞身下了匡庐山。
这日,摩那罗领着段蚂蟥在大理招鹤楼行令猜拳,只见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走进楼门。
段蚂蟥一见冷四方,激凌一下,打了个冷颤。他悄声对摩那罗说道:
“师父,这女子曾将徒儿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他一顿添油加醋,直说得摩那罗“哇呀呀”暴跳起来。
摩那罗大叫之后,端起桌上的一盘花生米,运足内力,“嗖”地一下,来了个满天花雨。只见这花生米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分打三人要穴。
冷四方三人大吃一惊,猝不及防,急忙倒纵身形,飞出招鹤楼。只听得摩那罗哈哈狂笑,段蚂蟥也跟着一阵奸笑。
春娇刚一立稳身形,就张口骂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不知何故要为虎作伥!”
摩那罗听不懂什么叫“为虎作伥”,便问段蚂蟥。段蚂蟥一甩长发,阴声说道:
“师父啊,他们那是在骂你祖宗八代哪!骂你老鬼头、老妖精、老混蛋、老疙瘩头……”
“哇呀呀……”摩那罗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原来他年轻时就忌讳别人说他是疙瘩头,数十年来,他自尊自大,包括沙刺国王也不敢对他不敬。
摩那罗从怀中抓出一大把百味针,聚羞辱于平生之气,意决于丹田,神集于暗器之上,向着冷四方三人猛打过去。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
沙刺国国师摩那罗的奇门暗器百味针,乃是以西番莲(又叫大理花)、孔雀胆、蛇芯子、茑萝露、鹤顶红、蚂蟥晶、蛤蚧泪、旱獭须等近百种毒液和一些毒植物调配而成。将制成的百味针浸在此液中三百六十五日,一天不长,一天不短。取出后,百味针通体殷红,气味却沉香无比。
在大理国皇宫花园内,摩那罗运足内力而发散出的香味,便是此种香毒。
冷四方深藏血液于心肌之中,以防被香毒所伤,接着取出珍珠丸,对准百味针扬手疾射而出。
只见无数百味针在空中和无数珍珠丸混战在一起。有的珍珠丸将百味针冰锁其中,有的百味针将珍珠丸击穿击碎。
摩那罗不断地掏出百味针狂扬劲打,冷四方不得已只好也以珍珠丸抵挡百味针。
冷四方以传音入密之法对李自在、春娇言道:
“快到十五里外等我!这个老魔头的百味针十分厉害,莫叫伤着穴道。”
李自在犹豫了一下,拉着春娇飞身而去。
冷四方突然发现珍珠丸所剩不多了,而此时,大理剑王段蚂蟥也把自己身上所带的铁藜子、飞蟥石、毒镖、袖箭一古脑儿地打向冷四方。
正是:
高秋悲风海扬波,少年肠断意难夺。
心曲万端志在胜,萧萧毒叶尽零落。
冷四方暗运内力,把丹田之中所有之气都潜运于心,心送于肩,肩传于肘,肘传于掌,掌分于十指。
冷四方让意念随眼角余光探向天空翔云,调息运功。只见一大朵云彩骤然落到冷四方身上。顷刻之间,百味针、铁藜子、飞蟥石诸般暗器都化为无形。
摩那罗见状,大怒道:
“好一个摄云护体法,原来这小姑娘竟是老无常的高徒。嘿嘿,老夫正要挫一挫老无常的威风。”
摩那罗高声叫道:
“自断脉,血井喷,内力散,元气空。”
一时间,血锤狂击,幻影纷纭。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因为摄云护体法乃是潜送内力化于云体,再借云体护身,所以任何外界力道都无法穿透云体而伤到冷四方。
摩那罗接着叫道:
“巧还魂,啸洪峰,闻者毙,沾者终。”
就在这时,冷四方忽然感觉血脉不畅、云体生涩,她急忙晃动身形,哪料想整个身躯已经被摩那罗断脉神功的奇冷之气冻在了云团之中。
冷四方就听得段蚂蟥阴声大笑道:
“断脉神功果然名不虚传!什么摄云护体法,在我师父面前不堪一击!”
摩那罗也是一阵狂笑,笑声直震得大地颤动,枝条寸断。
冷四方只觉得自己被段蚂蟥扛在肩上,飞身疾走。工夫不大,又被段蚂蟥扔在地上。
冷四方心中暗道:“老魔头啊老魔头,总有一天我要废了你这断脉神功。”
不知过了多久,冷四方渐渐有了知觉,她忽然感到身上有一股冰消雪融的感觉。她知道,断脉神功的寒气已消,就又回心潜意撤下摄云护体法。
冷四方睁开眼睛,只见四周漆黑无比,却又丝毫不像在夜晚。她凝神于目,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是被关在一座冰凉的山洞中。
大理皇宫内,段蚂蟥正在夸赞摩那罗的断脉神功。摩那罗一边饮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好像在专心听段蚂蟥讲说断脉神功的威力。仿佛断脉神功并不是他的神学之功,到像是在听别人如何威风凛凛。
段蚂蟥长发遮面,只露着两只眼睛,他正胡乱吹嘘:
“师父啊,您老人家的断脉神功,不要说是在大理,在江南,就是在整个天下,也是武林中的泰斗之功!什么东西双煞,什么南北双侠,都不值一提。那天您老人家一下子就把那娘儿们冻在云团里,真是奇妙无比的景色啊!那小娘儿们倒还真俊,我扛着她走,几次用手摸她,谁知硬邦邦的是一块儿冰。等到明天冰块儿化了,我得会会她去!”
摩那罗听到最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沮丧。
秋季里菊花开成排,
大雁成队向南来;
有心唱一声阿妹调,
不知谁人接下来;
有心种一棵相思树,
不知谁人来采摘。
鸟儿飞过旷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结队的鸟儿唱着歌,接连不断地飞过去。
按照北方的气候,现在已是初秋时节,云淡天高,正好让给回归南方的鸟儿在天空蓝色的背景下排阵歌唱。
而在江南,依然是酷暑骄阳。
大理国段皇爷的小女儿阿娃公主,很喜爱到城外走走。每天晚饭前,她便带领着宫娥彩女到大理城外散心。
这天,阿娃公主依然和往常一样,兴致十足地在城外和宫娥彩女嬉笑玩耍。
忽听得天空中几声唳叫,只见一只花鹰振翅飞翔,忽儿追逐一片淡淡的残云,忽儿扑打翅膀下燥热的霞光,若不是花鹰在长天唳叫,阿娃公主还以为是大理皇宫内喂养的八哥、黄鹂飞出了城外。
紧接着,就见花鹰猛扇双翅,掉头向远方飞去,转眼便无影无踪。
这时,远山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几达数十里。阿娃公主心中害怕,和宫娥彩女转身就向城中走去。
刚要进大理城门,就见一书生模样的青年,头顶纶巾,相貌英俊,正要往大理城外走。
阿娃公主不禁多看了那男子几眼,谁知那男子的目光也刚好移到阿娃公主的脸上。
阿娃公主的芳心不禁“怦怦”直跳,面色一红,低下头来。
这男子正是天下第一神医李自在,在他的旁边,还跟着春娇姑娘。
他们已经打听到冷四方的下落,但他们势单力薄,无法闯入皇宫救人。
李自在猛然想起了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离此大理城最近的,还是就算万卉山了,迫不得已,只能去求他帮助。这时正好和春娇走出大理城门,不想引起了阿娃公主的青睐。
到后来,阿娃公主抛甩绣球择婿选偶,只是为了能等李自在的出现。但李自在哪有此心,更不知自己无意中的一瞥,竟获得了大理国公主的仰慕。
阿娃公主求婿不成,郁闷成疾,不久终于归阴,年仅十八岁。这是后话。
且说李自在和春娇一出城门,便狂展身形,一路猛跑。正跑着,突然看见有一花鹰在前方盘旋飞翔。
春娇大喜道:
“这花鹰定然是跟随主人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的情景,脸上一下子泛起桃红,幸好李自在并未看到她的窘态。
李自在狂啸一声,只听远处有人朗声说道:
“既然高手在此,便请过来一见。”
听此话音似在百里之外,但又仿佛就在耳旁,可见前面之人的内功已达真境。
李自在和春娇发足又是一阵狂奔,奔到数十里外的一座树林之前,才见林中有一白发老翁,正以两指向天空中飞弹花蕊,让花鹰叼啄。
李自在大喜,急忙上前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苗老前辈,晚生打搅了!”
只听苗荫子爽声笑道:
“果真是天下第一神医李帮主到了!上次在万卉山中,我看着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敢贸然相认。待到你等走后,我方记得在中原见过李帮主一面。”
李自在一愣,他可从来不记得曾在中原见过苗荫子,但听苗荫子所言甚是,只得又一拱手说道:
“承蒙苗前辈错爱,晚生实在愧不敢当。晚生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不等苗荫子回答,春娇便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苗荫子说道:
“这位姑娘快人快语,莫不是女儿帮春娇帮主吗?”
春娇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只得点头承认。
苗荫子接着言道:
“前日摩那罗闯入万卉山,我已深知此事。不过,还有一事,二位恐怕还不知晓。这件事关系重大,既可能救得冷女侠的性命,也可能要了冷女侠的性命。我昨日思忖良久,屈指一算,知道你们必来找我。所以今天我就放鹰大理城外,目的便是要你们看见它。我这只鹰,从来只吃沾露花蕊,看似性情暴戾,实则甚解人意,必要时还可用它为我们做一件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二位莫急,听我从头说来。”
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讲出了一段李自在和春娇万万没有想到的江湖恩怨。
正是:
放鹰长空拂袂寒,悠悠往事弹指间。
客来一笑花自解,坐占江南万卉山。
江南花王苗荫子沉声言道:
“人们都以为摩那罗是沙刺国国师,可又有谁知道,想当年摩那罗是被万卉山老山主赶出江南的呢?”
李自在和春娇二人听了,不觉一愣。
只听苗荫子接着说道:
“万卉山历来如同世外田园,外人从不知晓。万卉人数百年来有一个从不更变的规矩,那就是,只允许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这万卉山中,只许男人出外,而不许女人出外。而这男子还需要等功力到了一定火候,经老山主同意方可出山。”
苗荫子顿了片刻,又道:
“这一男一女到了万卉山中,即使是到了青春妙龄,结为夫妻,也不会生儿育女,这是因为此山中种育百草、百花之故。等这对夫妻年到古稀,已感力不持久之时,才可以出山去寻得一对婴儿哺育抚养,待婴儿长大,再授他们本领。”
苗荫子叹道:
“此番规律,从来不可更改。因此,女子一生只能出得万卉山一次,就是去完成寻找女婴的事业。若然破坏山规,须自行震断心脉,以示惩戒。”
苗荫子停了停,把最后一点花蕊弹上天空,然后又接着说道:
“早年,这万卉山中的一对婴儿,女的是你们见过的苗婆婆,男的却是那沙刺国的摩那罗。只因有一年,摩那罗不守山林之规,私下出山惹事,回来后,便遭到老山主一顿痛打。本来要灭他性命,但又忽然于心不忍,只是将他赶出江南,让他永远不得对旁人提起此山,永远不能回来。把摩那罗赶出江南后,才又从一个人家抱来一个男婴,那就是我。”
苗荫子感慨地回忆道:
“我长到十五岁,本可以与苗婆婆完婚,但苗婆婆那年已近三十岁了,更何况在她的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这摩那罗。这是我终身的憾事啊!”
春娇插问道:
“为什么是憾事呢?”
苗荫子苦笑道: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感觉还是和摩那罗在一起。何况,我小她十五岁,处处不顺她心。幸亏万卉山早有山规,男子为主,女人为仆,这才免去平素里许多口角争端。几十年过去了,前天,摩那罗突然闯入万卉山中,这是我从未想到的。我从苗婆婆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信号。这种信号,几十年来,却从来没有向我发过……”
李自在忙问:
“那他去万卉山干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看看苗婆婆?”
苗荫子答道:
“岂是为了苗婆婆,完全是为了他自己。我也看出,摩那罗对苗婆婆并无怀念之情。此次贸然上山去找她,只是为了给沙刺国王看病一事!”
“看病?”
春娇诧道。
李自在也是听说摩那罗此来江南,第一件事是为了求医寻道。
只听苗荫子说道:
“不错,是看病。那沙刺国王本是摩那罗的徒弟,摩那罗的断脉神功其实有一半是从万卉山学去的。不知怎么,这些年他潜心内力的深研,加上他天资聪明,悟性极强,故已将此神功发展成天下绝学。若不是因为他性情凶残,狂妄自大,断脉神功还会更达一层,进入最高境界。十年前,小沙刺国王继了位,硬是让摩那罗教他练习此神功。但沙刺国王哪里知道,练此功必须远离女色,否则危险万分。开始摩那罗不肯教授此功,后来小国王发誓断绝一切欲念,终身习武练功,摩那罗才勉强传授于他。不曾想近来小国王突然娶妻纳妾,行男女苟且作乐之事,不久就气脉贲张,血液不流,多亏摩那罗及时发觉。但死罪不受,活罪难免,至今沙刺国王还全瘫于病榻,好不可怜。”
听到这里,李自在才突然明白苗荫子的用心。
他深施一礼道:
“多谢苗前辈指点迷津,晚生就此别过。”
正是:
上天遍查搜不见,四处闲云总苍茫;
入地依旧无踪影,回首却在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