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唐为谦在客堂坐下,接过唐俪辞端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脾气稍平,“大半年的杳无音信,竟然还有人说你死了,真是……真是荒唐至极!你有想过你的身份吗?有想过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乱花银子,旁人要怎么看我、怎么看妘妃吗?你……你说你也不是孩子了,成天瞎逛胡闹,除了会赚钱,你还会什么?”唐俪辞应了声是,抚了抚唐为谦的背,柔声道:“义父别太担心了,孩儿在外面很好。”唐为谦勃然大怒:“谁担心你了?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不死?你怎么还不死?”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唐俪辞的鼻子,重重一摔袖子,“等你死了再来见我!”言罢拍案而去,头也不回。唐俪辞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浅浅呷了一口,将茶碗的扣轻轻放回,目望地面,一派安然。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怯怯地靠近唐俪辞:“少……少爷……”唐俪辞回过头来,温和一笑:“元儿。”那小厮点了点头:“少爷……”唐俪辞将他拉近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就如他时常抚摸凤凤的头:“什么事?”元儿眼眶顿时红了:“老爷……老爷骂我。”唐俪辞拍了拍他的头:“老爷也时常骂我,不碍事,他骂你是因为他在乎你。”元儿点了点头,哽咽道:“元儿明白,可是……可是老爷骂我,是不许我给少爷捎消息……老爷病了,病得可重了,大夫说只有……只有大半年的寿命了。”唐俪辞微微一震:“什么病?”元儿指着胸口:“老爷胸口长了个瘤子,老痛。”唐俪辞把他搂了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这事真是要向我说,别怕,没事的。”元儿满眼含泪:“少爷你会治好老爷吗?”唐俪辞微微一笑:“当然,别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元儿应了一声,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少爷……”唐俪辞端起茶碗,白玉般的手指轻拦绘着青蓝松柏的瓷面:“什么事?”元儿迟疑了一下:“我听说妘妃也病了……”唐俪辞眉头微微一蹙:“我知道了。”元儿退下,他呷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
未过半刻,有个人影从大门走入,拱手一礼:“少爷,丞相府听闻少爷回府,请少爷前往有事相谈。”唐俪辞放下茶碗:“我知道丞相想谈的是什么事,你去回话,丞相府不保我国丈府上下平安,我不会和他谈。”那红衣厮仆表情尴尬:“来的是丞相府的马护院。”唐俪辞身子后移,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指尖轻敲白瓷:“马护院也好,牛护院也罢,这样吧……你告诉他到今年腊月十八,如果我满府上下包括妘妃都平安无事,我就和他谈他很想知道的那件事。如果赵丞相不愿意,那便算了,反正那人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是死是活我也不关心。”红衣厮仆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心里显然很是诧异。
唐俪辞望着红衣厮仆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往唐为谦的房间走去。
从窗外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唐为谦的背影,他对着桌台在摆弄什么。唐俪辞站到床前,并不掩饰身形,抬目望去,只见唐为谦手里拿的是一瓶药丸,正颤颤巍巍地要放进嘴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推门而入,把唐为谦扶住,倒了杯清水给他送药。
“你……你来干什么?”唐为谦服下药丸,喘了几口气,“我叫你死了以后再来见我!反正在你眼里本来就没我这个义父!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唐俪辞并不解释,等候唐为谦怒骂之后,柔声问道:“听说妘妃病了?”唐为谦一怔:“你从哪听说的?”唐俪辞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是真的了?”唐为谦沉默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捂住胸口狠狠地道:“病得不轻,我去见了一次,什么也不说,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唐俪辞不再说话,突地并起双指,点中唐为谦胸口两处穴道。唐为谦蓦然受制,张口结舌,惊愕地看着这个他从水井里捞起来的义子:“你——”
唐俪辞并不理睬唐为谦的惊愕,轻轻解开他的衣襟,只见在胸口正中生了个鸡蛋大小的瘤子,生相甚是可怕。他不通医术,手掌按在唐为谦胸口,一股真气传入,顺血脉流动,只觉这瘤子里气血流动,并非单纯的肉瘤,似乎和体内较大的血脉相通。“嗒”的一声轻响,他出手截脉之术点住唐为谦胸口处与那肉瘤相通的血脉,掌下真力加劲,一股炙热无比的真气逼入那肉瘤之中。唐为谦一声大叫,刹那只觉是一把烈火烧在了胸口:“你这妖狐!给我施了什么妖法……”但见皮肉刹那灼焦,肉瘤干瘪焦黑,浑然就是被火焰烙死了,然而却没有流出半点血迹。唐为谦张口结舌,体内灼热的真气仍在流动,唐俪辞闭目凝神,真元所凝的内力推动唐为谦气血循环运行,片刻之后,他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精力充沛,四肢百骸到处都舒服得很,刚才胸口的剧痛似乎都是久远之前的事了:“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唐俪辞举起左手按在唇上:“嘘——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