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生,少林寺方丈大会还没有结果?”唐俪辞下床之后,倚着他那雕花嵌贝的衣橱,一身朴素的灰袍。邵延屏和他相处日久,知道这位爷平时衣着喜爱朴素,要是哪日他穿了盛装,那不是要杀人就是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打量了两眼,吐了口气:“没有,听说还在讲经说法,幸好我还没去就回来了,否则闷也给闷死了。”唐俪辞微微一笑:“有件事,本来在少林寺方丈没定之前不想让邵先生知道,但既然我要回京,此间之事全息托付邵先生,此事不得不说。”邵延屏一怔:“什么事?难道是关于那黑衣人?”唐俪辞颔首,邵延屏七窍玲珑,一点即通。“我说的话,邵先生信得几成?”他随意道来,语气一贯的温雅平静,如蕴白玉。
“唐公子的话在下自然是十成十的信,绝无怀疑。”邵延屏惭惭地道,“绝不敢怀疑。”唐俪辞微微一笑:“我说过黑衣人的身份未到少林寺方丈大会结束,不宜多说,但此时事有所变……黑衣人究竟是谁?邵先生当真毫无怀疑吗?”他缓缓地道,“那夜黑衣人夜袭邵先生,善锋堂内是谁不在现场?那日黑衣人出手杀我,是谁让成大侠前往名医谷?又是谁叫紫云探路,又是谁不在现场?善锋堂是什么地方,当真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吗?”邵延屏脸现骇然之色,讷讷地道:“你说……你说……但是她……但是她……她是普珠上师的挚友,女流之身又怎能有这样一身惊人的武功?”唐俪辞从身后的橱子里慢慢拉出一件破碎的粉色衣裙:“好看吗?”邵延屏干笑一声:“这是……”唐俪辞微笑道:“这是原本穿在那黑衣外面的裙子。”他手里的这件桃色衣裙,就是那天西方桃出手杀人,成缊袍破门而入那一瞬之间,西方桃一把撕下的外袍。那日傅主梅御刀追击,西方桃被迫退走,无暇取走这件粉色衣裙,就被唐俪辞一直搁在橱子里。
“她难道每日都在裙子底下穿一身男人的劲装?”邵延屏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粉色衣裙,“那天出手杀你的分明是个男人。”唐俪辞的语气温雅徐和,非常有耐性:“一个温柔美貌的女子,会随时在裙子底下穿男人衣服吗?”邵延屏脸色渐渐变得沉重:“唐公子的意思是……”唐俪辞眼角微挑,眼神含笑而非笑:“我的意思是——世上只有喜欢在衣服底下穿女人衣服的男人,恐怕没有喜欢在衣服底下穿男人衣服的女人。”邵延屏骇然道:“难道她……难道她是个男人?”
“不错。”唐俪辞斜倚的身子微微一侧,伸手从衣橱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碟子,碟子上有个柔黄色的锦缎小包,他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下,打开锦缎小包,里头是两个小小的碧玺杯子和一个白玉小瓶。碧玺颜色绚丽,那两个杯子一个半黄半紫,一个半红半绿,颜色非常奇特耀眼,杯身通透异常,是难得的宝物。打开白玉小瓶,瓶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甜香,他将瓶中之物倒在碧玺小杯里面,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向邵延屏面前:“她是一个男人,不但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服用过猩鬼九心丸,增强了功力,很有头脑的男人。”
邵延屏看着那白玉小瓶中倒出的是一种浓稠的白色甜浆,看起来柔滑细腻,很是诱人,但唐俪辞倒出来的东西他却有些不敢喝,不知这位爷心里随时打的是什么主意,说不定这位爷心情一时不好,给他喝些毒药也难说。虽然他心里上下不定,头脑却仍旧清醒灵活,立刻明白如果西方桃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她所图谋的是什么,她大约是哪路来历。“仅凭一件撕破的衣裙,恐怕是难以证明桃姑娘就是那位黑衣人,我当然是相信唐公子,但中原剑会并非只有邵某一人。”他正色道,“何况那位黑衣人武功高强至极,连唐公子也不敌,如果桃姑娘其实并非黑衣人,后果如何,唐公子聪明绝顶,当不必我多说。”如果西方桃并非那黑衣人,中原剑会若对西方桃采取行动,必定给予那黑衣人黄雀在后的机会;冤枉好人是其次,重要的是剑会此时谨慎的戒备状态会被打破,各种各样潜伏的危机就会爆发,江湖必然兴起轩然大波,首先得罪的就是少林寺普珠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