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因为阿谁不爱他而放弃她吗?”红姑娘凄然道,“他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吗?”玉团儿道,“当然啦!他连只小狐狸都不敢打死,我抓来给他试药,结果他把他放跑了,把我气得半死。有时候我赖皮说要留在他药房里比较暖和,其实我不怕冷的,他虽然不理我,但是也怕我真的冷不敢赶我出去。小方最无赖了,老是欺负他,叫他去钓鱼,他钓了又放走钓了又放走,永远也钓不回来;叫他去抓松鸡,他就坐在那里看公松鸡和母松鸡飞来飞去,有时候狐狸来吃,他还打狐狸呢!”红姑娘放开下唇,唇上已见了血,“是……是吗……他……他……”玉团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是不是很好笑?”红姑娘看着她的笑,整颗心都动摇起来,“他不杀狐狸,为什么却杀人呢?如果他真有这么好,为什么却要杀人呢?”
“你是说他做了那种药害死了千千万万的人吗?”玉团儿道,“他也有后悔的,不过不肯说罢了。你也怪他害死这么多人吗?其实我觉得他做错的只是听了坏人的话,做出了害人的药而已,他只是笨,但不坏的。”红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说柳眼“笨”,那和她心中记住的柳眼相差太远了,他们谈论的当真是同一个人吗?“笨?”她轻声问。
“当然笨啦,哪有人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哪有人别人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他到现在也是这样,你只要对他一样的话说上十遍,他一定听你的,不管他脸上看起来多不高兴,脾气有多坏,他肯定会信你的。”玉团儿道,“你以前是不是很怕他,所以不敢缠着他?”
“我……我……”红姑娘低声道,“我以为他想要天下,所以我要为他夺天下,我不在乎杀人,因为他不在乎杀人,既然他可以背负这世上最重最深的罪孽,那么我也可以。”她抿了一下受伤的唇,低地的道,“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什么事对他有利,我就做什么事,我不在乎杀人放火,不在乎害死谁,只要他能得利,我可以为婢为奴,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不要他知道我爱他,只要他能成功。”
“天下?什么天下?”玉团儿惊奇的看着她,“他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
“是吗?他只是……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红姑娘喃喃的道,“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你很伤心吗?”玉团儿问,“别伤心,你只是弄错了而已,是他不好,他没有好好和人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你才误会了。”
“只是弄错了而已?”她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只是听信旁人的话,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他没有想要天下,那……那他害死的人,我害死的人,那些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冤魂,又是为了什么?他背负了不可饶恕的罪,我变成阴险毒辣的小人,所谓的牺牲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意义?”玉团儿眨了眨眼睛,“什么意义?”
红姑娘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玉团儿,“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他?”
“嗯。”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赶你走。”她低声道,“只有你……你才是真的喜欢她,我……不过在做梦,一直都在做梦。”
“啊!”玉团儿突然大叫一声,“唐俪辞呢?我有件事要告诉他!很重要的事!”红姑娘悚然一惊,抬起头来,“你别急,我知道是什么事,我这就去找。”她匆匆站起身来,擦去眼泪,推开门奔了出去。
门外不远,碧涟漪站在那边花园之中,她怔了一怔,往他那里奔了两步。碧涟漪站得远了,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但她奔了两步,他就张开双臂,于是她什么也没想,径直奔入他怀里,开始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恸哭了起来。
碧涟漪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轻抚着她的头,擦去她的眼泪。
一场大哭,足足哭湿了碧涟漪半个前襟,红姑娘抬起头来,紧紧揽住碧涟漪的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其实根本就不好,我是个歹毒的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正义,真的从来就没有。”
“我不知道你是好还是不好,”碧涟漪搂住她的头,抱在怀里,“你好也好,坏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红姑娘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仿佛不抓得紧一些,不用力一些,她就会碎掉,就会死掉。”
“别哭。”碧涟漪抱了她一会儿,将她放开,“刚才你从屋里出来,可是有急事?”红姑娘蓦地一惊,“是,那位姑娘有重要的是要找唐俪辞,我猜——”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是关于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碧涟漪微微一震,抓起她的手,“唐俪辞应当回来了。”
“且慢!”红姑娘心念转得极快,“把那位姑娘一起带走,留她一人在屋里,恐怕会有意外。”碧涟漪一点头,一手抓着红姑娘不放,折回房里排开玉团儿的穴道,玉团儿一跃而起,三人快步向大堂而去。
屋后不远处一人探身而出,桃色衣裙,正是玉箜篌。眼见玉团儿被碧涟漪带走,她目望红姑娘,掠起一抹杀机。他有心要杀玉团儿,在这种微妙时机,玉团儿飞马上山,所谓何事,聪明人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古溪潭将玉团儿放在厢房,他已跟踪在后,不料红姑娘随即近来,她一进来,碧涟漪就站在屋外,让他失去下手之机。虽然说以玉箜篌之能,要杀玉团儿、红姑娘、碧涟漪也并非难事,但一旦惊动了他人,得不偿失。而红姑娘叫碧涟漪将玉团儿带走,让他第二次失去下手的机会,这丫头移情碧涟漪,心思细密,不可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