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嘎然而止,阮浮白面色铁青。
那么小的虫蛊便能操控这两名彪形大汉,若是成千上万只虫蛊呢?是不是只需要一支木笛,宋国努力经营的百年繁华都会灰飞烟灭?
阮浮白攥着桌角,目光不善的盯着面前下跪的两位蛮人,随后嗖的站起身,从方青的腰间抽出配件,狠狠的砍向那两名蛮奴。
刀光剑影,血液飞溅,蛮奴硬生生的被砍掉了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门槛边。
管事抿唇,瞬间明白来她的意思,木笛声再次悠扬的飘荡在房间中,这次,没了脑袋的蛮人竟然依旧站起身,朝着阮浮白走去。
阮浮白神色不变,她缓慢的将剑头对向管事。
管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霎时间,阮浮白向他刺来,手中的长剑挑断了他手中的木笛,两位蛮人立刻倒下,死不瞑目。
“擒贼先擒王,公主的想法很正确。”
管事扔下木笛,给阮浮白竖起了个大拇指。
阮浮白盯着倒下的两位蛮人,随后开口:“这么看,依你的意思,我想要萧家的兵权,就必须要杀掉萧于建?”
管事露出个怪异的笑容来,幽幽道:“其实萧家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萧府里的人,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就连最正常的萧夫人,都快被折磨成个傻子了...
忽而惊雷划破天空,照亮管事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房间内充斥着蛮人的血腥气,阮浮白额间的红光若隐若现,她黑眸轻颤,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窗外。
“萧家倒台,只能怪是萧于建太贪心了...”
若是他乖乖的拿着五万兵权做他的将军,也许阮浮白不会起杀心,但他非要用这种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阮浮白会让他知道什么是代价——
大雨冲刷着青砖白瓦,崔府的马车飞驰而过,在道路上留下了一条泥泞的车辙,马车最后停留在了南院墙旁,深蓝色的布穗摇摇晃晃,从车厢内走下一名男子。
“今日多谢崔小姐。”
管随期将册子递到崔静娴面前,崔静娴一笑:“管公子路上小心。”
他点点头,随后带上帷帽,快步从原路返回。
停留的马车再次启动,在道路的尽头消失。
“公主,这是崔府的马车......”
方青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刚...
刚刚是管公子从崔府的马车上下来?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阮浮白却是无比的镇定,她眸色微沉,淡淡道:“这公主府的人,没有干净的,大家利益交错纵横,你该懂的...”
她的话,不只是在和自己说,还是对方青说...
方青抿唇,蹙眉似是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她道:“管公子看起来并不像会撒谎的...”
阮浮白勾唇浅笑,黑色的瞳眸中闪过抹转瞬即逝的失望,嗤笑道:“撒谎人人都会,只是他装的太像了。”
太会演,以至于让她们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唯一干净的存在。
可是细细的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干净呢?他是从吃人不吐骨头的萧府出来的,萧于建还大张旗鼓的将他送入公主府,若是自己没有本事,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那日他从皇宫逃出来的时候,她就该想到,只凭借他这瘦弱的身体,若没人帮他,怎么会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逃出?
阮浮白一边感叹自己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一边回忆这些时日有没有让管随期接触过她重要的密函...
她做事谨慎,管随期也没办法靠近她的书房。
大雨洗刷了宋国都城整整三天,原本闷热的天气突然转凉,一下自过渡到了满地黄叶的初秋。
管随期意识到了,公主在冷落他。
无论他何时去找公主,公主要么是在书房批改公文,要么是与大臣们商议要务,哪怕是他守到深夜,方青姑娘都会冷冰冰的赶他走。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管随期心里委屈,再一次的无功而返,在路上遇到了杨吉。
杨吉正在扫着小道上的落叶,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默默的走到他身边问:
“这次又没有见到公主?”
管随期难掩失落,轻轻的点了点头。
杨吉摸着下巴,缓缓开口:“这几天公主见陈副将的次数越来越多,你说会不会......”
“不可能。”
管随期将写着大大字体的宣纸盖在了杨吉的脸上,这个人冷漠阴郁的站在原地。
杨吉扯下宣纸,讥笑道:“怎么不可能,公主见后院男侍本就不多,天天与陈副将呆在一起,万一日久生情了呢?”
管随期抿唇沉默。
杨吉又激他:“更何况,咱们都是奴籍,在公主身边都是奴,只有陈副将,是和公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在一块儿的!”
管随期不欲与他争辩,一个人转身就回到了水云阁。
他的背影落寞,今日还特地将带了公主喜欢的香囊,管随期长相本就俊美,从前不懂穿衣打扮,而现在都知道穿好看的衣服、束好看的金冠了...
杨吉一身不吭的跟在管随期身后,犹豫的要不要将自己刚刚听说的消息告诉他。
管随期打开房门,在房间内点燃烛火,转身看向门口欲言又止的杨吉。
“想说什么便说,我承受能力可以。”
杨吉将扫把扔到地上,迈进屋里,将木门吱呀一声关上。
“实话实说,我知道一个消息,对你不利,有可能是公主不见你的原因。”
管随期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什么消息?”
所以这几天公主真的在生气......那么是不是他让公主气消了,公主便可理他?
只要能让阮浮白不在生他的气,他做什么都可以!
杨吉叹了口气,撩起袍子坐在了木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送你入府的萧家要没了...”
管随期瞪大眼睛,眨了眨,然后让他再重复一遍。
这次杨吉长大了口型,夸张的说:“萧家犯了规矩,要抄家呢!”
萧家出事了...
萧于建要死了...
所以,她才会因此牵连自己?
她将自己和萧家那些嗜杀暴虐的人混作一谈?
管随期红了眼眶,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与酸楚...
他是萧家送进来的,站在公主那边想,他自然和萧于建是一伙人。
可是她也曾说过,他是她的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那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对自己?
管随期抿着唇,整个人陷在了烛火微弱的阴影中。
杨吉瞥了他一眼,安慰道:“管兄你也别气馁,这事我也是偶然知道的,毕竟现在圣上还没发落萧家,你不也平安的呆在公主府吗?”
他是呆在公主府...可他根本就见不到阮浮白!
管随期面色铁青,那双生来就透彻的眸子被人熄灭了光,变得无比暗淡。
她留着自己,可能是因为他的血......
他对她还有用,所以她不会杀他...
可是利用他,不杀他,放他一条活路,这是爱他吗?
管随期想得到阮浮白的爱,可惜这并不是,甚至比他想的更糟...
杨吉见他面色越来越不好,缓缓道:“其实...公主本就无情,你也不必如此爱慕她...”
噌——
管随期猛地站起,他随手拿了件外袍,套在身上便步履匆匆的走出房间。
“哎...你这又是去做什么?人家在书房议事,你不刚刚才回来?”
杨吉的脚步撵不上管随期,只能在后面大喊,可惜这个聋子听不见。
管随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初秋的晚风凉意刺骨,再加上这几天不断的大雨,满路泥泞,他的白衣上染上泥点,整个人狼狈的又出现在了前厅。
穿过木廊,他走到书房门口,方青一脸正气的将他挡在门外。
“公主在与人议事,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样的话,他这几天已经停了几百遍......
管随期抿唇,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他固执的等待,直到公主出来。
他不信公主能与大臣议事过子时。
方青见他如此,并不拦他,一言不发的守着门口,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也像是看贼一样的看他。
管随期低垂下头,将手提灯往旁边一放,目光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泥泞。
他捡起一片被风吹来的树叶,看着偶然迷路的蚂蚁,无聊的用手中的树叶给它摆着路...
管随期想:就算萧家出事,公主因此怨恨自己,可方青姑娘怎么也会对他爱答不理?
看他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他没忍住,在册子上写:“方青姑娘,我是最近惹到你了吗?”
管随期抬头,睁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将册子递在方青面前。
方青面色不变,冷冰冰的看着他,“管公子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需要方青多言。”
?
他做了什么?
管随期并不知道他最近做过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
他露出迷惑的神色,可落在方青眼里,便是他又用自己那幅人畜无害的脸来欺骗她。
亏得自己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觉得他是真心对待公主,没想到他不是萧家安排进来的,竟然是崔昭那个老东西...
方青冷漠的不再看他,守在书房门口死死的防着管随期。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一脸喜色的阮浮白和陈副将出现在门口。
“天色已晚,给陈副将准备一间客房...”
客房?
他要留下?
管随期猛地回神,眸光不善的看向陈副将。
现在他只是住在客房,那日后呢?
他神色慌张,视线投向并肩而行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管在线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