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暂且按下天狼岭之会不表,且说仲少符的遭遇。
混战中,仲少符给那两人推推拉拉地拖出了校场,那两人离开人群,把仲少符拉入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仲少符已被点了穴道,只能任由摆布。
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笑道:“咱们可不能把他扛出城去,还得做一番手脚。珠妹,施展你的看家本领吧。”那相貌清秀的少年笑道:“好,你看我的。”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儿,手掌只是在仲少符的鼻端一抹,仲少符只觉一缕幽香沁人如醉,迷迷糊糊起来,在这刹那,他感到似有一只麻袋向他当头罩下,登时就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仲少符悠悠醒转,只觉一团漆黑,用手一摸,才知是给装在一只麻袋里面。仲少符虽然有了知觉,但还是浑身乏力,不能挣扎,也不想说话。心里又惊又恼,想道:“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何故这样摆弄我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人,糊里糊涂给咱们捉了来,可是有点冤枉呢。”仲少符听得出这是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口音,刚才她在校场里是捏着嗓子装着男声说话的,现在恢复了女声,但还是听得出是同一个人。仲少符这才知道她是个女子,心里想道:“我糊里糊涂。但你们既然不知道我是谁,却无故把我拿来,这简直是太岂有此理了。”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的口音说道:“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是武士敦的朋友,咱们把他捉了来,也算是交了差了。”
那女子道:“我可是不懂,为什么你不把这小子交给你们的御林军?”
那男子道:“如果是由得我作主的话,我当然是要把他交给完颜长之的。大功劳没有,小功劳也可以领赏。可惜我的师父早有交代,不论捉到谁,都要交给他的,而且还不许我让别人知道。”
那女子道:“这却是为何?你的师父不是准备来受聘做金国的国师的么?完颜长之正要对付丐帮,你捉到丐帮帮主的朋友,何以你的师父却要你秘密交给他?直接交给御林军不是更省事么?”
那男子道:“你不知道,我的师父早已改变了主意了。他现在不想做金国的国师,却想为蒙古的大汗效力了。”
那女子道:“铁木真答应他做蒙古的国师么?”
那男子道:“不是,蒙古的国师早有其人,那是大名鼎鼎的尊胜法王。我的师父效忠蒙古,至多只能做尊胜法王的副手。”
那女子道:“这我可真不懂了。为什么有国师不做,却要当人家的副手?”
那男子说道:“你不明白,蒙古的国势如今是比金国强盛得多,人往高处,水向低流,我的师父也不能例外。”
那女子笑道:“怪不得我妈说你的师父是反复小人,相貌看似粗豪,内心实是奸险。”
那男子道:“嘘,噤声!”
那女子笑道:“你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她忘记了装在麻袋里的仲少符。
那男子道:“你怎能在我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要是给我的师父听见,这可不得了。”
那女子道:“听见了也不打紧,你的师父也知道我的母亲是常常骂他的。”
那男子道:“你母亲骂得你可骂不得,你要知道,咱们的事还要他老人家点头答应呢。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父已经回心转意了。”那女子顿足娇嗔道:“我不要听,嗯,麻大哥,我还是不明白。我的脾气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我又要问你了。”那男的笑道:“好吧,你有何事不明,问吧!但可不许讲我师父的坏话了。”
那女子说道:“对不住我还是要问你师父的事情。他既然要效忠蒙古,那么咱们捉来的这个小子,为什么又不能交给蒙古人呢?蒙古的使者不是都在场么?”
那男的道:“这有什么难明,我的师父要拿丐帮的人去做见面礼。倘若交给了呼韩邪,转了一手,就显不出是自己的功劳了。”
那女子道:“你的师父心计真多!嘿,你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说你师父的坏话。”
那男的道:“也幸亏没有交给在场的蒙古人。呼韩邪在擂台上给武林天骄擒了,武林天骄与丐帮乃是一伙,他们拿了呼韩邪作为人质,此时正在迫完颜长之换人呢。刚才咱们若是露了痕迹,丐帮的人焉能放得过咱们?”
那女子笑道:“你又想捉武士敦,又怕武士敦。真是没用!”
那男的道:“我现在的本领还打不过他,当然只能用暗算的法子。暗算不成,也就当然只好避而远之,不过此次不成,还有下次。有师父给我撑腰,我这个仇总是报得成的。”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麻大哈和上官宝珠。麻大哈的师父猛鹫上人已知武士敦与檀羽冲潜入了大都,因此派了几个弟子,由麻大哈率领。跟踪到大都来打听他们的下落,伺机活捉他们。灵山派檀于使用毒药、迷香,他们早已准备了是要施暗算的,灵山派分南北两支,上官宝珠的母亲青灵师太是猛鹫上人的师姐,两人面和心不和,各领一支。上官宝珠使毒的本领在灵山派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是以猛鹫上人虽不喜欢她的母亲,却也默许麻大哈带她同行。
麻大哈到了大都,恰逢比武之会,他预料武、檀二人很可能到场观看比武,于是便与一众同门埋伏场中,伺机而动。结果是捉不到武士敦,却出乎意外地捉到了与武士敦同来的仲少符。
仲少符听了麻大哈和上官宝珠的谈话,这才明白了自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不禁大叹倒霉。心念未已,只听得上官宝珠笑道:“这小子糊里糊涂地给咱们捉了来,也真算得是无妄之灾了,要是他知道个中原委的话,一定会骂咱们的手段太过卑劣呢。”上官宝珠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把他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麻大哈道:“骂自由他骂去,我为了向师父交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上官宝珠道:“但他与咱们无冤无仇,咱们这样害他,于心何忍?”
麻大哈“哼”了一声道:“你心地倒是慈悲得紧,哼,你可知道‘无毒不丈夫’这句说话?”
上官宝珠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师父要把他交给蒙古人作见面礼,万一蒙古人把他杀了,咱们这个孽可就造得大了。你笑我懦弱也好,我总觉得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心中实是难安的。不过,你既然定要如此,我也只好由你。总胜过捉到了武士敦。”
麻大哈怔了一怔,瞪眼说道:“为什么?武士敦是我的仇人,难道你不想我报仇?”
上官宝珠道:“但武士敦也曾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记得你和武士敦说过这样的话:有朝一日,万一武士敦落在你的手里,你杀了他之后,就要跟着自杀的。你说这是恩仇俱了,这样做就对得住他了。可是我却不愿意你死去呢,所以我也就宁愿你不报此仇了。”
麻大哈纵声大笑,说道:“宝珠,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我是当真的么?”
上官宝珠道:“什么?难道你这是骗武士敦的假话吗?”
麻大哈道:“当然,我若不是这样冒充好汉,我还有什么面子。当时武士敦释放了我,我不是这样说话,怎能落台?”
上官宝珠呆了半晌,说道:“麻大哈,我,我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麻大哈道:“怎么,你后悔和我要好了么?哼,我若不把你当作知心朋友,我也不会把心腹之言告诉你的。”
上官宝珠道:“我心里乱得很,你容我静想一会。”麻大哈又“哼”了一声道:“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子,上官宝珠缓缓说道:“麻大哥,我想再问你一桩事情。”
麻大哈道:“你今天怎的这么多话,我还有事情要做呢。”言中已露厌烦之意。上官宝珠柳眉一扬,噘着小嘴儿道:“好,你不想听我也不要问了。”麻大哈双肩一耸,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气,说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磨你不过,你要问就问吧。”
上官宝珠道:“你是金国人,又曾经做过御林军的军官的,如今你的师父帮了蒙古人,假如将来蒙古兴兵来打金国,你怎么办?那时你是跟你师父呢,还是和你师父作对?”
麻大哈怔了一怔,似乎是想不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呆了半晌说道:“未必就会打起来的。”上官宝珠道:“如果打起来呢?”麻大哈道:“那就到时再算了。金国是我的父母之国,但师命亦是难违,所以我只能、只能……”上官宝珠问道:“只能怎样?”麻大哈道:“我只能见机行事,顺势而为了。”上官宝珠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做见机行事,顺势而为?”麻大哈苦笑道:“你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非得我明白说出来不可么?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到了那时,哪一边得势我就帮哪一边。”
上官宝珠道:“哦,原来你也是像你师父一样,是——”麻大哈道:“是什么?”上官宝珠道:“不说了,说了你会生气。”原来她想要说的是:“原来你也是像你师父一样,是个反复小人。”
上官宝珠虽然没有说出,但麻大哈已是明白,笑道:“既然不是好话,我也不听了。好了,我现在要出去看看了。你在这里看守这个小子,可不要跑开。我带东西回来给你吃。”原来这次是由他作为首领,率领同门到大都行事的。他的师父认为他最能干,所以由他发号施令。他和上官宝珠逃到了这座破庙,他的一众同门,却还未见踪迹,是以他要出去探听,以便接应。
仲少符在麻袋里听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想道:“这个女的似乎心肠还好一些,这个男的却是阴险狠毒,坏得透了!可惜我不知着了他们什么道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要不然倒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跑。”他试运真气,一点一滴地把真气力积聚起来。
麻大哈走后,上官宝珠芳心历乱,许多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一霎时都想起来了。原来她之所以爱上麻大哈,只是因为她自幼与他相处,从来没有与第二个男子接近过的关系。后来她长大了,渐渐发觉麻大哈有许多令她不满意的地方,但也还是对他百依百顺。可是到今天,她把麻大哈的面目看得更清楚了,心中可就禁不住有些儿动摇了,暗自想道:“原来他也是个反反复复的小人,这样的人,我把终身付托与他,靠得住么?”
上官宝珠心里自思:“他可跟他师父叛国求荣,将来若是另有好处,又何尝不可抛弃我呢?”想到终身大事付托非人,不禁悲从中来,难以继绝。
仲少符在布袋里听得她抽抽咽咽的声音,竟也不自禁地对她起了同情,忍不住就说道:“姑娘,你不要哭啦!”但他有气没力,话虽然说得出来,却似蚊叫一般,又因为隔着一层布袋,上官宝珠更是听得不清楚了。
但是上官宝珠虽然听不清楚,却也察觉了布袋中似有声息。上官宝珠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难道已经醒过来了?”于是走过去把布袋解开。
仲少符出声之后,心中也是蓦地一惊,想道:“这女子心肠似乎是要好一些,但他们毕竟是一伙的。她因何而哭,我也不知。我怎能就把她当作好人,谁知她是不是要来害我?”他本来是计划在自己气力恢复之后,再行破袋而出,伺机逃走的。但如今给上官宝珠发觉他已经醒了,料想上官宝珠定有防备,即使不是加害于他,也可能再用迷香将他薰倒,因此上官宝珠在给他解开布袋的时候,仲少符的心里着实是忐忑不安。
上官宝珠解开了布袋,仲少符装作仍然昏迷。他怕上官宝珠发觉他是弄假,屏息了呼吸不敢动弹。上官宝珠在他鼻端一探,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糟糕,糟糕!这布袋密不通风,时间太久,恐怕是把他闷死了!”
仲少符突然觉得一股辛辣的气味冲进鼻子,原来是上官宝珠给他闻了解药。仲少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双眼也就睁开来了。
上官宝珠吁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我只当你是断了气呢。”
仲少符诧道:“你是给我闻了解药?”上官宝珠点了点头,说道:“呀,你说话有气没力,一定是饿得软了?”仲少符道:“你为什么将我弄醒,放我出来?”
上官宝珠不答这话,却对他打量了好一会子,忽地笑道:“原来你早已是醒了的,是不是?”仲少符见她似无恶意,便承认道:“我听见你似在哭呢。你一哭我就醒了。姑娘,你为什么要哭?”
上官宝珠面上一红,说道:“我也不管你是几时醒来的,你醒了就会更感到饥饿的,你先吃一点东西吧。”
上官宝珠把水壶给他,让他喝了两口水,又给他吃了两个大饼,仲少符吃了东西,精神好了许多,说道:“姑娘,多谢你了。你,你为什么这样?”
上官宝珠仍然不答,却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武士敦的好朋友吗?”
仲少符说道:“我姓仲,伯仲的仲,名叫少符,多少的少,符咒的符。我还未够资格做武帮主的朋友,武帮主是我师父的方外之交。”仲少符见上官宝珠待他甚好,因此也就实话实说,并不隐瞒。
上官宝珠道:“哦,你的师父是个和尚吗?”仲少符说道:“不错,我的师父是西山卧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上官宝珠怔了一怔,说道:“啊,原来是四空上人!”仲少符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姑娘知道家师?”上官宝珠说道:“我没有到过卧佛寺,但听人说过令师。”心里想道:“母亲常说明明大师和四空上人乃是当世的两位高僧,这小子是四空上人的徒弟,想必是个好人。”
上官宝珠如有所思,过了一会,又问仲少符道:“蓟州有位仲老先生,名叫太符,是你的什么人?”仲少符道:“正是家父。但我们早已从蓟州搬到大都了。姑娘,你怎么知道蓟州有位仲老先生?”上官宝珠笑道:“令尊是位有气节的读书人,武林中人也有许多人是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佩服他的。”其实上官宝珠与武林中人甚少来往,关于仲少符父亲的事情也是她母亲告诉她的。她的母亲青灵师太和仲太符有过一段渊源,以后再表。上官宝珠不愿在仲少符面前提起她的母亲,因此就只说是听来的了。
仲少符听得她称赞自己的父亲,心里很是高兴,说道:“姑娘,你把我捉来我不怪你,但你可以代我托个人给我的师父报个讯吗?”上官宝珠听了他的话低首沉思,并不回答。仲少符瞿然一省,心中暗笑:“我也未免太天真了。这姑娘心地虽好,毕竟也还是他们一伙,要将我捉去献给蒙古人的。我怎能托她报讯?”
上官宝珠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的气力恢复了一些没有,再吃两个大饼。”仲少符实在肚饿,也就不客气地接了她的大饼,说了一声“多谢”。猛一抬头,只见红日当中,不觉有点诧异,心想:“我在校场的时候,日头已经过午,难道现在已是第二天了?”上官宝珠似乎已知他在想些什么,笑道:“此地已是离大都三百多里的地方了,你也已经在布袋里整整一天啦。”
仲少符吃完了大饼,说道:“你要把我再装进布袋么?”上官宝珠忽地笑了一笑,道:“你如果已经走得动的话,就赶路吧。不必我再找人代你报讯了。”
仲少符吃了一惊,道:“你放我走?”上官宝珠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不忍害你。”仲少符倒不觉代她担心,说道:“你放我走,你的伙伴回来了怎么办?”
上官宝珠心中极是混乱,但却也并没有向仲少符表露,咬了咬牙说道:“我自会应付他的,趁他尚未回来,你赶快走吧!”
仲少符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恩德,不敢请教芳名。”上官宝珠道:“唉,你这人好婆婆妈妈,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我复姓上官,双名宝珠。你走吧。”仲少符应道:“是。日后上官姑娘若有差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仲少符是个性情容易激动的人,此时倒是有点不忍撇下上官宝珠了,他心里自思:“人家对我好,我就应该对她更好。她为我担当风险,放走了我,她的同伴回来,不知要如何难为她呢!”
仲少符踌躇不决,走两步,停一停,又回头望望上官宝珠。上官宝珠也不禁深为感动,心里想道:“这小子倒是有良心的。麻大哈倘若因此而不理我,我也不会后悔了。”心念未已,忽地隐隐听得有脚步声音,上官宝珠大吃一惊,顿足叹道:“糟糕,糟糕!我叫你走,你不肯走,现在可走不成啦。快快钻进布袋,今晚有机会我再放你。”
仲少符此时虽能行动,功力尚未恢复,如果打架的话,只怕连一个普通人也打不过,心里想道:“也好,且待我养足气力,再帮忙她。”他只道上官宝珠是在麻大哈的威胁之下才作他的帮凶,却不知他们乃是情侣。
仲少符钻进布袋,上官宝珠匆匆地打了个结,只听得那脚步声已到门前,上官宝珠故作镇定,说道:“麻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上官宝珠以为是麻大哈回来,不料话犹未了,只听得那人哈哈大笑道:“哦,你还在等着麻大哈么?可惜麻大哈却是只顾自己,他把你抛了,独自溜啦!”那人在大笑声中推开庙门,走了进来,双眼贼溜溜地盯着上官宝珠。
上官宝珠一看,只见来的是个魁梧的汉子,双眼朝天,相貌十分凶恶。上官宝珠认得他就是昨天在擂台上打败蒙古髯须武士的那个沙衍流。
上官宝珠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沙衍流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是你的麻大哥的旧同僚,奉命捉拿他的。他跑了,现在只好请你跟我回去交差啦!”
上官宝珠道:“他犯了什么罪,你要拿他?”
沙衍流道:“麻大哈犯的罪可多啦,第一、他保护主帅不力,吃了败仗,弃职潜逃。第二、他私投敌国,图谋不轨。第三、他捉了丐帮的人,私自带走,不交给官衙,因此檀副统领下了严令,非把他拿回去重重惩罚不可。”原来麻大哈本是檀世英的手下,那次他们夜袭蓬莱魔女的山寨,吃了败仗。麻大哈因恐檀世英怪责,不敢回去,准备立一两件功,这才回去请罪。将师父请来做金国国师,就是他计划中的一件“功劳”。不料猛鹫上人临时变卦,改投蒙古,令他的计划落了空。
昨日麻大哈与上官宝珠绑架了仲少符,逃出校场的时候,给沙衍流瞧见,于是沙衍流禀告了檀世英,檀世英就命令沙衍流带领多名武士去追捕麻大哈。沙衍流追到此地,适逢麻大哈出去寻找同门,双方遇上,麻大哈不敢与他对敌,仗着烟雾弹逃走。沙衍流叫手下追赶,自己则来搜索麻大哈昨日所绑架的人,他们以为这人是丐帮中的重要人物。
上官宝珠听了沙衍流的说话,好不气恼,柳眉倒竖,说道:“即使是麻大哈犯了罪,关我什么事?”
沙衍流贼溜溜的一双眼睛盯着上官宝珠,忽地纵声笑道:“我早已听说麻大哈有个非常漂亮的师妹,嘿,嘿,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你还说你没有关系,嘿,嘿,恐怕他就是因为你的缘故,这才宁愿有官也不做呢!”
上官宝珠又羞又怒,骂道:“放你的屁,你要怎样?”
沙衍流笑道:“我劝你不要惦记着麻大哈了!麻大哈碰到危险,就不顾你,实在不是个东西!你跟我走吧,我不会将你难为的。不仅不将你难为,还可能给你天大的富贵!”上官宝珠冷笑道:“什么富贵,我不稀罕?”
沙衍流道:“你听我说了再讲也还不迟。我们的檀副统领是贝子的身份,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就做到御林军的副统领。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点了灯笼也难找到的?”
上官宝珠冷笑道:“他有他的富贵,与我何关?”
沙衍流笑道:“檀贝子素来怜香惜玉,见了你一定喜欢。本来你与麻大哈同谋,麻大哈有罪,你也是个从犯。哈,但只要你得到了檀贝子的欢喜,那就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天大的富贵了。你是聪明人,这你还不懂吗?”
上官宝珠冷笑道:“哦,原来你是想给你的长官拉皮条!”
沙衍流哈哈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你们昨日捉到的是什么人,现在哪儿?咱们把他带回去,也算你一份功劳。”
上官宝珠气得七窍生烟,斥道:“好呀,你的算盘倒打得好!”蓦地金光一闪,一蓬梅花针就向沙衍流撒去。
沙衍流不愧是少林寺出身的高手,距离这样近,梅花针数量又多,本来是非中不可的,他一跳跳起一丈多高,梅花针都从他的脚底射过去了。
沙衍流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扑下,说道:“好狠的丫头,你不肯依从,对不住,我只好动粗了!”
上官宝珠亦非弱者,青光一闪,刀已出鞘,一招“举火撩天”,截斩沙衍流的手腕,沙衍流翻了一个筋头,脚尖一蹴,当的一声,把上官宝珠的柳叶刀踢得险些脱手,身形落地,立即进招。
上官宝珠虎口酸麻,心中一凛,想道:“这人功力在我之上,打恐怕是打他不过的了。但我若逃走,姓仲的这小子就要落在他的手中啦。”
灵山派弟子有两门看家本领,一是轻功,一是使用毒药暗器,上官宝珠得她母亲所授,尤为擅长。在室内搏斗。暗器不易施展,逃走还是有机会的。但她想起了仲少符适才对她感激的神情,又不忍将他抛下独自逃走了。
沙衍流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呼呼呼呼,接连拍出四掌,掌力四面挤来,上官宝珠不由得打了几个盘旋,步步后退。沙衍流趁她无力反击之际,倏地就关上了庙门,哈哈笑道:“你不用打逃跑的主意了,把那个小子交出来吧!”眼光一瞥,瞧见墙角的布袋,沙衍流心中一动,说道:“布袋里装的就是这小子吧?解开来给我看看!”
上官宝珠道:“你打赢了我,再发施号令也还不迟!”沙衍流笑道:“这还不容易!”一记劈空掌荡开了上官宝珠的柳叶刀,跟着就去抢那布袋。
上官宝珠举脚一拨,把布袋拨过一边,同时解下了束腰的绸带,迎风一抖,当作软鞭使用,向沙衍流扫去。沙衍流笑道:“你宽衣解带做什么?我可是个不懂温柔的莽汉!”伸手抓她的绸带。不料上官宝珠的手法极为奇妙,绸带夭矫如龙,沙衍流一抓抓空,那条绸带竟然向他的鼻孔钻来。沙衍流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心神一荡,连忙退后几步,默运玄功,这才消除了晕眩之感。原来上官宝珠这条绸带是蘸有药粉的,但因沙衍流内功深厚,药粉的效力尚不足令他昏迷。
沙衍流冷笑说道:“区区迷香,岂能奈我哉?你还有何伎俩,尽管使出来吧!”口中说话,手底却丝毫不缓,使出少林寺真传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把上官宝珠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更腾不出手来施放暗器了。此时沙衍流已试出了上官宝珠的虚实,掌力也加强了几分,绸带随着他的掌风飘荡,虽然没有给他抓去,却是难以发挥效力了。
上官宝珠心道:“这厮本领高强,只可智取,不能力敌。”激战中突然掉转刀头,刀柄向外,刀尖对着自己胸口。
沙衍流只道她要自戕,他可是不愿意这美艳如花的少女自戕的。沙衍流大吃了一惊,叫道:“快别这样!”伸手夺她的刀。不料话犹未了,手刚伸出,突然间觉得掌心刺痛,原来上官宝珠这口刀的刀柄也是藏有机关,内贮毒针的。
上官宝珠笑道:“你中了我的毒针,十二时辰之内性命不保,快快回去交待后事吧!”笑声中反手就是一刀!
沙衍流大喝一声“撤刀”,右掌一挂,托起上官宝珠的肘尖,左拳翻起,一招“羚羊挂角”,恶狠狠地照她面门打来。上官宝珠想不到他中了毒针之后,居然还使得出如此狠毒的招数,大吃一惊,慌忙闪躲。说时迟,那时快,沙衍流已是倏地变招,一记“手挥琵琶”,五指并拢,拂着上官宝珠的手腕,“哐啷”一声,上官宝珠的柳叶刀果然脱手飞去。
沙衍流狞笑道:“小小一支毒针能奈我何?只凭这支毒针,就想要我性命,那是做梦!不过你这丫头也是够狠的了,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你也不知我的厉害!”上官宝珠身形未稳,立即又是一把毒针撒去,冷笑说道:“一支毒针你不害怕,就给你十支百支!”这次她是有备而发,毒针如网撒开,不论沙衍流向上跳跃或向旁边闪躲,都是难免要中几支。而且料想沙衍流在已经中了一支毒针之后,轻功身法,绝不能矫捷如前。
哪知沙衍流练的是少林派正宗内功,他中了毒针之后,立即闭了穴道,上乘轻功虽然不能施展,一时间内力依然未减。就在上官宝珠撒出一把毒针的时候,沙衍流亦是一声大喝,双掌齐出。
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岂比寻常?沙衍流初时因为想要活捉上官宝珠,故而一直不敢使用,只怕打伤了她。此际他已中了毒针,必须速战速决,也就顾不得上官宝珠的死活了。掌风激荡之中,只见金光闪烁,那一大把淬过毒的梅花针纷纷坠地,没有一支打到他的身上。
上官宝珠晃了几晃,但还没有倒地。沙衍流喝道:“好,打伤了你,再给你医!”划了一道圆弧,呼的又是一掌推出,这一掌的劲道又加了几分。上官宝珠连退几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仲少符在布袋里面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也听见了上官宝珠吐血的声音。仲少符心急如焚,狠狠撕这布袋。可是他困在布袋之中,手脚不能舒展,难以用力,急切之间,哪能破袋而出。
布袋在地上滚动,沙衍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那小子。”一迈步便踏下去。上官宝珠紧咬银牙,手中的红绸带用力一抖,抛了出去,缠着了沙衍流的腿。沙衍流大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野丫头还要纠缠!”使劲踢出,绸带寸寸碎裂,可是他那一脚也踏空了。布袋在地上滚过,恰巧触着了上官宝珠被打落在地上的那口柳叶刀。刀锋在布袋上划开一道裂缝,仲少符指甲插进裂缝,用力一撕,把布袋撕开,跳了出来,立即便抓起了柳叶刀,向沙衍流斫去。上官宝珠叫道:“你快跑吧,你打不过他的。”
仲少符道:“打不过也要打!”说话之间,已是呼呼呼的连劈三刀。
沙衍流一个“盘龙绕步”,避开第一刀,反手一弹,喝道:“撤刀!”只听得“铮”的一声,仲少符劈来的第二刀。给他弹开,可是仲少符仍然紧紧握着刀柄。仲少符喝道:“未必!”第三刀又斫过来。
沙衍流刚才那一弹用的已是上乘的佛门武学“一指禅功”,内力凝成一线,可以隔物传功,许多江湖好手,都经不起他的一弹。他见仲少符年纪轻轻,满以为一弹之下,定可以把他的兵刃弹出去,哪知仲少符的兵刃非但没有脱手,还可以立即进招。沙衍流大感意外,满面通红,冷笑说道:“你不撤刀,我就要你倒下!”陡地一声大喝,双掌齐出,痛下杀手,竟然施展了少林寺的镇山之宝——威猛无伦的大力金刚掌功夫。
刚才上官宝珠就是伤在他的金刚掌之下的,此时见他又用金刚掌伤害仲少符的性命,上官宝珠不禁失声惊叫!声犹未了,掌风刀影之中,只见仲少符疾退三步,哈哈笑道:“你别吹大气啦,对不住,我还是没有倒下!”上官宝珠又惊又喜,倚着墙直喘气。
原来这倒不是因为仲少符的功力在上官宝珠之上,而是因为沙衍流中了毒针之后,这大力金刚掌的威力已是大大打了折扣。沙衍流虽曾口出大言,说是上官宝珠的毒针无奈他何,其实却是极有影响的。
而且不仅是功力打了折扣而已,由于沙衍流,强运玄功,封闭穴道,防备毒气上升,侵入了心房。故此就不能与对方久战,时间越久他中毒的危机就越大。可是仲少符年纪虽轻,却已得到了当代高僧四空上人的衣钵真传,沙衍流在中了毒针之后,想要将他击倒,谈何容易?不过,在沙衍流强攻猛打之下,仲少符暂时也只能采取守势,沉着应付。
仲少符本来是使剑的,如今用上官宝珠的柳叶刀,刀法非他所长,使来自是不能得心应手。这也是他不能不暂时采取守势的原因。
上官宝珠惊魂稍定,看出了这一点。仲少符的宝剑在他被擒之后,已被麻大哈缴去,放在一旁。
上官宝珠忍着疼痛,打了个滚,拿起仲少符的宝剑,叫道:“接剑!”咬紧银牙,用力抛出。
沙衍流一个“横江截壁”,双掌一封,把仲少符迫过一边,急着就去抢剑。仲少符大喝道:“撒手!”一退复上,柳叶刀闪电般地劈斫沙衍流手腕。沙衍流的手指已经触着剑柄,也不能不立即缩手,说时迟,那时快,那柄宝剑已是落在仲少符的手中。仲少符一刀一剑,如虎添翼,登时反守为攻。
激战中沙衍流忽地感到胸口烦闷,不由得暗叫“不妙!”要知他乃是一面作战,一面运功抗毒的,如今感到了胸口烦闷,这已是毒气逐渐侵入体内、向心房上升的迹象了。沙衍流寻思:“我必须速战速决,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取胜,那就唯有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了!”
沙衍流虽是强弩之末,但这十招攻势仍是甚为凌厉。仲少符在他强攻猛扑之下,刚刚取得的一点上风又告消失,步步后退,似乎就要招架不住的样子。上官宝珠倚在墙角喘气,触目惊心,暗自想道:“仲少符若是打他不过,我只有自尽而亡,以免受他所辱。诸天菩萨保佑、保佑……”
心念未已,忽见仲少符一个跄踉,接连退出了五六步,上官宝珠大吃一惊,就在这瞬息之间,只见沙衍流扑了上去,蓦地刀光一闪,沙衍流大叫一声,肩头上已是一片鲜红。
原来仲少符看出了对方乃是“回光返照”的现象,故意采取“以退为进”的战术,引他来追的。仲少符飞出了柳叶刀,接着便是反手一剑,沙衍流打落了他的刀,却避不开他精妙的剑招。他肩头上的重创,受的乃是剑伤。但因双方动作极快,在上官宝珠眼中,但见刀光一闪,沙衍流的肩头已是一片鲜红,看起来倒似是受了刀伤了。
仲少符如影随形,追上去又是一剑。登时攻守易势,轮到沙衍流给对方追击了。沙衍流不敢恋战,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了一记金刚掌,荡开了仲少符的剑尖,一个倒纵,“乒”的一声,撞开了庙门,急忙飞跑。
上官宝珠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抖手从窗口打出了一件暗器,是个拇指般大小的弹丸,一打出去,便即爆裂,喷出一团烟雾。这暗器名为“金针毒雾弹”。毒雾之中还杂有细如牛毛的梅花针,毒雾可以令人昏迷,梅花针也是淬过毒的,能伤奇经八脉,在屋内发这暗器,可能令自己人也要受害,故而上官宝珠要待沙衍流逃出外面之后,才用这最厉害的暗器伤他,免得他跑回去召集党羽去而复来。
饶是沙衍流跑得快,也给这团毒雾罩着,中了几枚毒针。上官宝珠叫道:“倒,倒!”可是沙衍流也没倒下,只见他摇摇晃晃地从烟雾中冲出,居然还是脚不停步地飞跑,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仲少符笑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上官姑娘,你怎么了?”上官宝珠涩声道:“你别顾我,快快将他追杀,不能留下祸患!”
可是话犹未了,上官宝珠却是“咕咚”一声,先自倒下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宝珠悠悠醒转,发觉自己竟是倒在仲少符的怀中,不禁羞得满面通红,要想挣扎,却哪里使得出气力?仲少符道:“好了,你醒过来了!我刚才给你推血过宫,你吐出了许多瘀血,真是把人吓坏了。我、我怕地气潮湿,不敢把你放下。”
上官宝珠睁开眼睛,只见光线黯淡,已是将近入黑的时分了。上官宝珠又是感激,又是害羞,低声说道:“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仲少符道:“你伤得这样重,我怎能离开你?你先别说话,我给你吃一颗药丸。”说罢脱下了外衣,铺在地上,让上官宝珠躺下,随着把上官宝珠的水囊拿来,说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小还丹,据说医治内伤最好不过。”
上官宝珠服下小还丹,过了一会,精神渐渐恢复几分,说道:“仲少符,多谢你了。”仲少符道:“多谢什么,咱们是同舟共济,患难相扶。若不是你用暗器打伤那厮,我也是逃不过他的魔爪的。”
上官宝珠道:“有人来过没有?”仲少符道:“沙衍流这厮一去无踪,敢情是中途毒发了。他的党羽也没有到这儿搜查真是邀天之幸。”上官宝珠道:“那么另外的人呢?”仲少符怔了一怔,说道:“什么另外的人?哦,你是说你那个伙伴吗?他也没有来过!”
上官宝珠心中无限感触,暗自想道:“麻大哈平日和我这么要好,想不到到了紧要的关头,他竟然只顾自己逃命,不来理我。倒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是无辜给我捉来的人,反而不怕危险,小心地看护我。”
仲少符忽道:“上官姑娘,请恕无礼,我……”上官宝珠心头一跳,道:“你,你要怎么?”仲少符道:“你受的外伤虽然不重,但也要敷药才好。”原来上官宝珠的背心给沙衍流抓伤,要敷上金创药,必须解开衣裳。上官宝珠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笑:“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背转了身,说道:“你这个人真是有点迂腐,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避嫌呀?你撕开我背心的一片衣裳,敷药就是。你年纪比我小,我不客气就当作是你的姐姐好啦。”仲少符道:“是。你待我这样好,我是巴不得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
上官宝珠道:“我把你捉了来,你不恨我,反而感激我么?”仲少符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你是一片好心的。要不然你怎会放我呢?”上官宝珠道:“那也值不得你要为我拼命啊。你知不知道,你守着我实在是危险得很呢?倘若沙衍流那班人再来,你就要给我连累了,你为什么不逃?”仲少符愠道:“上官姐姐,你把我当作什么人,这岂是侠义道之所当为?”
上官宝珠哽咽说道:“仲弟,你对我这样好,我是毕生也忘记不了。但我的伤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好,这里是不能再留的了,我总不能拖累你呀。”
仲少符道:“你当然不能在这庙里养伤,我带你走。”上官宝珠道:“上哪儿?”仲少符道:“你在我家中养病好吗?”上官宝珠道:“你家在哪里?”仲少符道:“在西山。”上官宝珠道:“是大都城外的西山吗?”仲少符道:“不错。我师父是西山卧佛寺的主持,也可以就近照顾你。”上官宝珠笑道:“到你家养病虽然是好,可惜咱们是不能再回大都的了。你已经亮了相,金虏正要抓你,你这一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仲少符想了一会,说道:“我和你找武帮主去。”上官宝珠问道:“你上哪儿找他?”仲少符道:“我知道他是要到祁连山去的,咱们也去吧。”上官宝珠沉吟半晌,说道:“在路上也难免有危险的,不过要比回大都好些。但我不能走动,这、这……”仲少符道:“这个容易,我去找辆车子。”上官宝珠说道:“没别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好吧,你快去快回。”仲少符应了一个“是”字,忽地面上一红,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上官宝珠道:“你还不快去?”仲少符说道:“我怕你独自留在这儿,会有危险。”上官宝珠笑道:“我不能走动,你若把我背出去找车子,那更引人注目,更招危险了。”仲少符道:“上官姐姐,你在这神龛里躲躲,生人进来,你不出声,他们未必会发觉你。不过,可又要请你、请你恕我无礼了。”说罢,将上官宝珠抱了起来,将她放在神龛的神像后面。上官宝珠与他肌肤相贴也禁不住满面通红,但心中却是对他十分感激。
仲少符走后,上官宝珠先思后想,越发觉得麻大哈不能与仲少符相比。麻大哈虽然是青梅竹马之交,但从今日之事看来,他这十几年的“情意”竟然都是假的。上官宝珠越想越不是味儿,不禁潸然泪下。“想不到仲弟和我相识不到两天,却是这么真心实意地待我!”她想到了仲少符对她的真挚,辛酸之中有了甜蜜,心里感到一股温暖。
正当上官宝珠芳心荡漾,思如乱麻之际,忽地听得有轻微的脚步声走到庙前。上官宝珠听得出那两人是用轻功悄悄走来的,不禁心头鹿撞。
“卜”的一声,从外面抛进了一颗石子,这是江湖上“投石问路”的方法,试探屋内有没有人的。过了一会,那两个人听不到声息,大约他们也是窥探过了,于是便走了进来。上官宝珠从神像背后偷偷望出去,只见是两个金国武士。
只听得一个武士说道:“庙里没有人,看来那小子是已经走了。”另一个武士道:“不见得,还是搜一搜吧。”
上官宝珠心头卜卜乱跳,只听得那武士笑道:“乌大哥,你这样认真做什么?找不着那小子,这正是咱们的造化啊!咱们到这庙里看过,已经可以回去交差了,还搜它作甚?”姓乌那武士道:“哦,萨老二,你的意思是——”姓萨的武士道:“你想想,沙衍流的本领比咱们高强得多吧,他尚且受了重伤,要人抬回大都,咱们把这土地公公的一条手臂折断,拿回去作为证据,证明咱们曾到过这座土地庙搜查,也就可以交得了差了。”
听了这两人的谈话,上官宝珠可以料想得到,沙衍流走到中途已是毒伤发作给他们发觉的,沙衍流告诉他们是在这庙里出事,故此他们不能不来搜索。上官宝珠心里是又喜又惊,喜者是沙衍流已受毒伤,要人抬回大都,自己少了一个强敌。惊者是这两人要来折断神像的手臂,自己躲在神像的背后,焉能不给他们发现?这两人的本领虽然平庸,可是自己毫无力气,却怎生对付?
上官宝珠咬紧牙关,待那两个武士来拉开神幔,就一把金针撤出,冷笑说道:“不知死活的狗贼。嘿,嘿,你们可着了我的道儿了,我这毒针见血封喉!”她是使出了最后的一点气力来撒出这把金针的。
那两人大吃一惊,连忙跑出庙门。上官主珠正自暗道:“侥幸!”不料忽又听得那姓乌的武士哈哈大笑,说道:“萨老二,咱们现在可以放心进去捉人啦!那小子已经跑了,只有一个受伤的丫头,咱们还怕不能手到拿来吗?”原来上官宝珠所发的梅花毒针虽有几支打到他们身上,但因气力太弱,梅花针连他们的衣服也未刺穿,这一来上官宝珠未能打伤他们,自己却露了底了。
那两个武士又再进来,上官宝珠道:“好,你以为我伤不了你们吗?你可知道灵山派毒雾弹的厉害?”蓦地一团烟雾从神龛里散发出来。这两人吃了一惊,又忙逃走。
姓乌的那个武士逃出庙门,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忽地又在哈哈大笑,说道:“萨老二,咱们中了那丫头的诡计了。她是虚声恫吓的,这并非毒烟!”
姓萨的那个武士胆子较小,他逃得快,并没有吸进烟雾,说道:“你怎么知道?而且,即使这一次不是毒烟,说不定下一次就是呢!”
姓乌的那个武士笑道:“不会的。你想那丫头她自己已是受了重伤,她不能走出这个庙宇,若放毒烟,她自己就要首先中毒了。受了重伤的人,纵有解药,也是无济于事的!”姓萨的那个武士想了一想,胆气复壮,说道:“不错,咱们进去拿人吧!”正是: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