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吓!这太夸张了,谁的眼镜借我戴一下,我想我年纪大了,不太能受刺激,我的老花眼度数增加了。」呼吸也变乱了。
  「不,你没有近视。」眼见为实。
  「噢!那就是我最近太累了,忙工作、忙官司、忙女人,三头蜡烛猛烧,终于烧出问题了。」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举,毁了未来的「性」福。
  「放心,你还不够累,银枪蜡头接着玩没关系,反正你受的震撼绝对没我来得深。」他已经完全傻住了,有种错置时空的感觉。
  回过神的东方白同情地拍拍好友的肩膀,「你辛苦了,郭襄女侠的盖世神功也只能你承受得起,明年我带一束白菊花来看你。」
  闻言的任意爱笑不出来,挠耳抓腮地怔愕着,再三地揉揉眼睛想抹去面前的幻影,但残酷的命运逼他面对现实,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时,必定先给他一番寒彻骨的风霜。
  经由湛蕬蕬和裴向晴这对小冤家的通报,一大队检警人员浩浩荡荡朝荒凉的山区前进,多次因路标标示不清而多走了冤枉路,越急越是成不了事。
  在到达所谓的铁皮屋时,大家为之傻眼,台糖的量贩店就在高度落差不到十公尺的下方,一条明显可见的产业道路直通而上。
  换言之,废弃的铁皮屋根本不在山里头,它离城镇近得令人吐血,从地检署左侧道路直走不用拐弯,再从第二分局前绕过去大约五百公尺处,那走过辉煌历史的掐牌历历在现。
  可见虎帮的军师心思多细腻,将人掳到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没人想得到他们要戎的人近在眼前,漫无目标地找得徒劳无功。
  不过在看到两个女人坐在现成迭罗汉的男人背上吃着枝仔冰,地上丢弃的包装纸口味是凤梨和百香果,相信没几人能镇定自若得不掉了下巴。
  再瞧瞧底下血流满面的绑匪,他们开始有了叹息的冲动,不知道该逮捕谁才适宜,毕竟入耳的哀嚎声是那么凄厉,叫人于心不忍。
  有谁看过一向逞凶斗狠的黑帮份子向警方请求救援,而且还非常没骨气地抢着自首,拜托检察官一定要他们关起来,十年、二十年都行,他们保证不再做坏事。
  这……很离谱,却是事实,他们说了句发人省思的话语--那个女人是魔鬼。
  「魔鬼,你看像吗?明明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嘛!哪有那群下三滥说得可怕。」歹路不可行,走久了迟早会见鬼。
  瞧!多令人心动的画面,如瀑的黑丝长发随风扬起,樱桃小嘴巴泛着春天的光泽,柔眉美目妆点着出尘佳人的灵秀,怎么看都纤柔得让人心生怜惜。
  如果她旁边不多根碍眼的柱子,那简直是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百看不厌如饮了醇酒,回味无穷。
  此际,在海厨房的东方白,边啜饮美酒边回想那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天。
  「那是你没有见过她发飙的狠劲,她抓起狂来连鬼神都让路,呼一口气山崩地裂,脚一跺狂卷海啸,用魔鬼来形容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咦,自言自言有回音?「先生贵姓?」
  「端木康。」铁木真后人。
  「幸会幸会,我叫东方白。」萍水相逢也能遇到知己。
  「你是男方的?」门医生的亲友他大都认识,没这号人物。
  他挑眉,「你是女方的?」
  「对,被迫的,她说不来就先配好眼镜,否则会找不到牙齿。」慑于淫威,他来了。
  「呼!了得,我是求了老半天,人家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我来观礼。」而且先约法三章,不得靠近仙女妹妹一公尺之内。
  想想就哀怨,怎么待遇差那么多,有人不想来却被逼着来,他得出卖自尊才求一席之地,还被分配到无美女的边疆地带。
  这算什么朋友嘛!他没两肋插刀至少也肝脑涂地,居然这么对待他,任意爱的良心被狗啃了。
  「你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不可思议的端木康斜看饮着美迪红酒的男人。
  只有神智不正常的人才会来凑热闹,躲都不及了还来送死。
  嘴唇僵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你觉得这场小提琴告别演奏会是个阴谋?」
  肩一耸不置一语,端木康端着焗烤海鲜面趁热享用,他怕三点零五分一到就什么也吃不到。
  「A餐。」
  「好,美女端出来的料理一定……美味可口……」一见到美丽老板娘就两眼发亮,东方白的奉承话语在看到那团五颜六色的「东西」后全吐不出来。
  「呃,这是什么呢?」有糊掉的面条,半生不熟的花椰菜,以及……翻白肚的赤鲷。
  「我说过了,是A餐,请用心品尝。」湛薇薇很久没端出A餐「款待」客人了。
  一见到A餐菜色,神情比人还倨傲的鹦鹉发出近乎嘲弄的嗤声,大摇大摆地用牠的爪子拨弄了一下,旋即又谄媚十足地叼走端木康盘子中的虾子。
  「势利」是将军的特色,牠被客人宠坏了,老分不清楚自己是只观赏用的鸟,千万不能太自负。
  「可是……美女,这能吃吗?」光看这色彩,他的胃已经开始翻滚了。
  「据我所知,还没吃死过人。」湛薇薇微笑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死过人不代表不会死人,妳跟我约会一次,我就不告妳用A餐诈欺。」有女不把,有损风流本色。
  东方白取出名片往她面前一放,修长的食指故意指着「律师」两字。
  「等紫荆树枯萎,海厨房不再看到一片汪洋,你可以来此悼念我。」她的心葬在那片海里,地中海的天空很希腊。
  「嗄?」他被拒绝了吗?
  出师不利的东方白连连两次遭到美女嫌弃,他的自信心出现裂缝,沮丧得不敢相信倜俨俊凡的自己居然也会踢到铁板的一天。
  不过他是断尾的蜥蜴越战越勇,反正有一屋子养眼的漂亮美眉,不愁没机会施展他的男性魅力。
  「演奏会要开始了。」门外传来湛蕬蕬兴奋的声音。
  三点零五分,她与他的邂逅在十年前的阳光下,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他们相遇了。
  「蓝色多瑙河」轻轻拉起,优雅而沉静,河水静静流过聆听者的心底,带来祥和宁静的蓝,留存在记忆中许久许久。
  轻快的「月光小夜曲」割破蓝色的忧郁,四周的空气漫上一层淡黄色的逦思,月的柔和给人抚慰,不由自主想起远方的恋人。
  旋律一变,「丢丢铜仔」、「望春风」、「桃花过渡」等明快的乡土歌谣轻松地流泄,小提琴的弦乐令人会心一笑,忍不住跟着哼唱出声。
  笑呀笑着,慢慢地笑声快变成哭声,捂着双耳仍有鬼哭神号,这破锣的嗓音是打哪来的?
  痛苦的众人找着要命的凶手,左瞧右瞟的视线落在同一方向,同时也因为看清楚那人的长相而发出忍耐的呻吟声。
  「天呀!谁来叫他闭上嘴巴……」脸皮抽动的东方白惊恐得抱着头,不敢相信冰河时期的恐龙活过来。
  谁敢叫任意爱闭嘴,在他深情款款对着心爱的女人唱着走调又发音不准的情歌时,识相的人最好举起双手,用力鼓掌,否则……
  恋爱中的男人是疯子,他的所作所为不能以常理评断,虽然不到生人回避的地步,但是疯狂的行径绝对叫人咋舌。
  譬如现在。
  「圣光医院的门开心,我爱妳,爱妳一千年、一万年,爱妳到我的心变成化石,我依然恋妳如昔,请妳嫁给我,当我只会吃喝玩乐的老婆。」
  他一喊完,无数的心型汽球升空,色彩鲜艳地排出:I LOVE Y。
  「一定要嫁吗?」心里笑得直冒泡泡,门开心却仍挑眉地故作挑剔。
  「是。」他声音宏亮地回答,手心紧张得满是汗水。
  她假意地为难一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没看到戒指怎么点头?人家会笑我大面神。」
  「有有有,我有戒指……咦?戒指呢?我明明记得放在……」一只红色绒盒递了过来,任意爱喜出望外地连忙一接。
  「以后别乱丢了,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再美丽。」女人的心如琉璃,过火悴炼过更加艳丽。
  一看见萧红雪难得冶艳的打扮,微愣了一下的任意爱有些不自在,先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语真的很伤人,他以为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要毁于一旦。
  「还傻傻地站着做什么?搞丢了女人别哭着叫我帮你找。」她绝对会叫他去死,别来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红雪,妳来了。」真好。
  看到她释怀的脸,他心中的巨石也可以放下了。
  「我后悔了。」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嗄?!」
  「后悔忘了带耳塞来,我从不知道你的歌声有这么难听,你确定你没在杀鸡吗?」爱他就是放他自由,离开心更宽。
  「妳……」他恼怒地涨红脸,说不出反驳的字眼。
  「要幸福喔!我的朋友。」他的未来不会有她,她要笑着祝福他,把爱他的心收起来。
  在笑中有泪的萧红雪目光下,任意爱举步走向他的爱,在众人的起哄下执起门开心的手,套入镶着星型钻石的白金戒指,象征他的爱情永不褪色。
  「我爱你,野兽先生。」她终于把他猎到手了,在她动机不良的引诱下。
  「我也爱你,暴力小姐。」不管她是不是表里如一,他依然爱她。
  门开心的脸一沉,瞧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妳调查我,又何尝不知道我爱了妳好多年,从妳还是十五岁的小女孩时我就一直看着妳,除了妳谁也进不了我的心。」他的双眼只容纳得下她的存在。
  「那你还当我是易碎的陶瓷娃娃保护着?」聪明人做了一件傻事,她被耍了。
  「因为我爱妳。」他温柔地说着。
  「你……你可恶,害我都哭了……」好丢脸。
  任意爱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泪珠,接着覆上她的唇,铁汉柔情的倾诉一生的爱恋,为了她,他甘愿一辈子装傻,只为她而心动。
  爱情没有所谓的赢家,在心与心的交流下,三点零五分的邂逅也能变成永远。
  不远处,一脸春风得意的徐品慧拖着百般不情愿的康圣文,两人手挽着手相当亲密,看来他们的好事也近了。
  谁说女人倒追男人是不可以的,只要有恒心就能追得到手,为爱不怕跌得鼻青脸肿,幸福是属于有勇气去争取的人。
  「哼!又一个笨蛋。」喝着花茶的门佩佩准备回家钉草人,报复她妹妹趁她睡觉时做的好事。
  抚着头上一半黑一半白的心爱秀发,她苦恼着要怎么见人。
                
  「听说对着地上无名的石碑许愿,我们的愿望就会成真耶!」
  「真的吗?那我也要许个……世界大同的心愿。」让大家都有饭吃。
  「嗟--妳别呆了,他们说这是写给情人的备忘录,好让我们的另一半记得我们的存在。」不知道她的「他」长什么模样?
  「真的吗?好浪漫的传说喔!」她也好想写上一句对学长的叮咛,他忽略她太久了。
  「除了『真的吗?』妳没有别的口头禅呀!」真是的,爱装可爱。
  两个高中女生笑着将纸签绑在树上,学起日本人合掌一拜,诚心诚意说出各自的愿望,在风的沙沙声中留下一个美丽的故事。
  带着将军散步的湛薇薇慢慢地走向充满传说的石碑,将手上的花置于其上,爱笑的脸庞流露一丝哀伤。
  静静地,不说一句,就这么迎着风,此刻的她是多情的,但也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如一道海上飘来的云,充满淡淡的愁绪。
  「薇薇姊,妳到底在看什么?」石碑下有她的爱人吗?走出来透口气的颜艾儿困惑地多看一眼。
  她笑了笑,抚弄风头鹦鹉鲜艳的羽毛。「没什么,起风了。」
  「风?」为什么她没办法听懂薇薇姊在说什么?
  这是大脑构造不同,还是程度问题?
  「他走的那一天也是刮着一阵风……」而将军也在那一天来到她身边。
  「他?」厚!捉到语病了。
  察觉说了不该说的话,湛薇薇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别人的故事总是委婉动人。」
  咦?好深奥,还是听不懂,她的资质有那么差吗?「薇薇姊,那妳的故事呢?」
  她但笑不语,接住一片落下的紫荆花瓣,彷佛她的世界已经淡化了,她在风的催促中,逐渐地老去。
  远处的花田在笑着,随着季节的变化而美丽。
  而她的美丽却是悲伤的。
  【全书完】
  *不要错过海厨房其他美味的爱情料理,请看--
   佐思花园春天系列111《12:15的地下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