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灵焰潭偏居离朱宫后西北方,离众人降落山头约有三四十里。虽不甚远,因随五火使者步行前往,又以双方逐渐化敌为友,谈话投机,众人自信成功十居八九,不但不想求快,反欲借此结纳,可以得他们助力,就便还可观赏沿途仙景,一路浏览前去,一点也不心急。磨球岛原本景物灵奇,复经神君数百年经营,仙山楼阁,壮丽非常。如在往日,势派尤为庄严,由前岛起到处都有执戟侍者轮守,来人到了前半岛便须降落,通名求见,然后一层层转上去,须费好些周折始能见到少阳神君。独众人来这儿日,恰是全岛上下人等每年祭炼神火之日,只五火使者当日无事。这五人在少阳下三辈门弟子中资禀特异,看似高做,最通情理,最爱帮人的忙,忠信果断,只要投机,得了他们的同情,无不推诚相助,一答应便算数,决不中途反复。人又方正,不近女色,性情刚烈,法力高强,一干长少同门对他们俱有几分敬畏。陈嫣等凑巧相值,无形中得了许多便宜还不自知,以为平日岛上也是如此,只顾想和主人结纳,一路观赏谈笑,不觉耽误了些时候。
五火使者以前对同门中,只佩服大师兄火行者一人。只因十年前杨瑾、凌云凤和嵩山二老等在白阳山古墓斩杀前古妖尸穷奇和无华氏父子,红娘子余莹姑路遇妖鬼徐完门下鬼女乔乔为邪法所困,正在危急,恰值火行者空中经过,看出余莹姑是峨眉门下,上前相助。本意用真火将乔乔烧死,不料乔乔见势危急,用邪法舍身求活。火行者为她所惑,竟把乔乔带回岛宫,禀知师父,领了一顿责罚,成为夫妇。五火使者觉着师父近三百年以来尽管屡改规条,创立教宗,无如积重难返,虽以教规严肃,门人不敢为恶,一切行径修为均与左道旁门迥乎不同,终非玄门正宗。连大师兄平日那样向道精勤,极知自爱的人,到了情欲关头,依然把握不住。弟兄五人暗自勉励,由此起把火行者看轻,不再似以前敬重。遇到自身权力可及之事,便独断独行,全不禀承意旨。
五火使者以潭中灵药本许人自取,来人又非妖邪左道一流,真能取走,乐得成全,不能也无关碍,竟未向离朱宫中诸同门通知。又以众人初来,彼此投缘,渐以嘉宾之礼相待,到处引往游观,沿途流连,双方全无顾忌。后来还是石玉珠深知磨球岛戒备森严,门人多半骄傲,与当日身经迥乎不同,觉着当日只是凑巧,适逢其会,遇到这五个好相识,上来虽仍不免据做嫉视,一经以礼相见,便混猜嫌,转成投契。此等时机稍纵即逝,如遇别人,决无这样容易应付。唯恐夜长梦多,自身虽有准备,到底好来好去方为上策。暗使眼色,拿话一点陈嫣,催其速行,勿再耽延。陈嫣自然机警,也觉早点成功可以放心,便向五火使者笑问灵潭还有多远。为首的一个答道:“我因诸位道友初次宠临,少时万一不济,潭中真火发动,便难再留,欲陪诸位略为游览,再往灵潭取药。道友如若求药心急,可先去吧。”
走到中途,五火使者为想指导客由后山正西方绕过去,这一岔道,比和起身处还要稍远。经行之处名为火珠坪,三峰环峙,一水旁流。左边清波浩浩,里许宽一条广溪,与红湖相连,蜿蜒如带,通向后山。右边一片平地,既宽且长,与广溪平行,上有千百株异树,高约十丈,大都四五抱以上,铁干翠条,绿叶如掌。枝上开着海碗大小的红花,重台叠瓣,鲜艳无匹。花蕊形如五朵火焰聚在一起,当中蕊上结着五粒手指大小的珠子,斜阳映处,灿如红霞,加上碧水青山一衬,分外色彩鲜明,耀眼生颖,地形宽长,坪上并不尽是这类火珠林,还有不少楼台馆榭,依山傍水,矗立其间。树的行列也有疏有密,因势据胜,各有匠心。
五火使者请众人到路侧小亭之内落座,说道:“我等弟兄五人随着家师修炼多年,轻易不与外人交往。每次取药,多是别的同门轮值引导,难得晤见,偶有相遇,也都落落寡合。今与诸位道友一见如故,前缘可想。家师岛规甚严,虽难更易,勉效绵薄也还可以。本岛这类小亭共有四十五座,表面点缀风景,实则暗设禁制。每一小亭均可飞行移动,为全岛禁法枢纽,也是最厉害的埋伏。诸位下去,烈火已经愚兄弟故意挪移,诸位既敢深入,当能抵御。但是潭中尚有丙火之精孕育的两条灵蛇,万一引动,却非小可。诸位道友俱是玄门清修之士,能到今日,大非容易,为此先引来此,略泄此中机宜。不问得手与否,上来时万一灵蛇不能抵御,再不小心触动潭底禁制,这四十五座小亭齐化烈火,围困阻路,前有重重火山,后有灵蛇追赶,诸位必往空中遁走,稍失机宜,不死必伤;即便飞遁神速,也易蹈危机。最好认准此亭形状,一见火山阻路,不可上行,即以原有法宝、飞剑护身,认准方向,由西面冲入。火山乃小亭所化,外观火势猛烈,令人难耐。但是飞行迅速,只不过瞬息之间,身一入亭,立即清凉无事。诸位再将这亭心所悬火焰形的法器扭转,使焰头正对来路,以火御火,去阻后面灵蛇,赶紧由东方遁出,然后上升,便可无事。愚弟兄并非有意询私,家师在岛每遇正经修道之士来此,也多授意门人暗中指点。诸位初来,相隔尚远,便坐此亭前往,就便请诸位看个明白。”随说,为首一人已然如法施为。
小亭六角,仅有丈许方圆,却有两丈四尺高下。亭心法器形如古灯檠,并未点燃,所说火焰只是灯头虚影。行法之后,火焰突燃,闪了两闪,风雷之声立即隐隐交作,四外俱是红光和青白烟雾围绕。众人觉出亭已飞离原地,忙运慧目注视,只见台榭之类影绰绰由亭外瞥过,稍不凝神,便连这点影子也看不出。石玉珠和冷青虹二人知道厉害,一面故示从容问答,一面暗中留意,查看主人动作,一一默记在心。五火使者乐于相助,认定众人成功之望大少,有心助他们脱难,不特没有隐讳,并还告以如何运用。说时迟,那时快,数十里之隔,晃眼即至。五火使者说道:“到了。诸位谨记前言,量力行事,但盼得手,还能相晤。愚兄弟五人要去前侧面丙火峰上瞭望,就便为诸位少效绵薄,减轻火势,恕不奉陪了。”说罢,将手一拱,一同出亭,往东南高峰上飞去。
五火使者初开口时亭已停住,火焰顿敛,恢复了原形,面前也换了一番景象。五火使者走后,众人忙出亭外一看,四面高崖环若城堡,崖顶石地平坦,宽约一二十亩。东南崖上孤峰独耸,高约二三十丈;西北崖上一塔矗立,比峰稍矮,遥遥相对。崖中心陷一大坑,坑前有一黑色金字牌坊,上有“神焰灵域”四个古篆,灵焰潭便在其下。俯视青云霭霭,白雾濛濛,望不到底,也没觉出有甚火热之气。回顾身后来路,只见无数峰峦楼阁掩映于碧林红树之间,全景历历在望。最前面又是海天无际,波涛浩瀚,云水相含,一派空灵明丽境界,美观已极。刚才所坐小亭已然不知去向,料已飞回原处,便不去管它。略为观察形势,一齐走向潭边。
陈嫣四顾无人,悄对四人道:“潭中青烟白雾便是真火积英所萃,一经触动,立发千寻烈火,厉害非常。我和冷、桑二位五行生克之术虽非其敌,但也有点用处。以前不知多少有道之士在此吃亏,微有疏忽,丢人事小,还要受它危害。现我和冷、桑二位已看出这里一点奥妙,委实非同小可。为求万全,请石道友执掌天一真水,仍照前议,将我们五人作悔花形合在一起下去,吕道友持五丁神斧居中,石道友殿后,我在前面,冷、桑二位一左一右。姑且先由我和冷、桑二位运用五行生克之妙碰它一下,如若不妙,吕道友再施展神斧威力,辟火而下。我们各有飞剑、法宝护身,略知五行生克,主人又有釜底抽薪之意,下去当不甚难。但是今日所遇五位主人虽极至诚,证以往日所闻,岛上三辈门人大半骄狂量小,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万一灵蛇出动,全岛门人必定警觉,即使不赶来为难,我们深入重地,虚实莫测,来时所坐小亭已如此神妙,知他还要出甚花样?我们不得手还不致有甚枝节,如若得手,保不定群起为难。那天一真水关系最重,不到万分危急,还以不用为是,以免在事前为他所党,并为烈火所耗,减了力量。石道友以为如何?”石玉珠点头称善,忙由陈嫣手内接过玉瓶,手持戒备。
五人匆匆议定,正待飞落,冷青虹目光最敏,猛瞥见西北崖石塔顶上有一女子影子,冰绢雾毅,玉立亭亭,身材、容貌仿佛甚美。一眼还未看真,那女子已迎面飞到,明眸皓齿,面带巧笑,朝五人斜睨了一眼,便往离朱宫飞去,来去如电,神速异常。陈、冷二人见由塔上飞来,料是宫中女弟子,方欲为礼,那女子理也未理,便自擦身飞过。吕灵姑失声道:“这位道友怎长得如此美秀?”言还未毕,石玉珠同时惊道:“我们还不快下,不多一会人就来了。”
陈、冷诸人原因五火使者有相助之意,此外更无他人,虽以事大顺手,出于意料,心中疑虑,临事却不甚匆遽。闻言也觉兆头不佳,料定此女一去,定来阻力,尽管法力高强,戒备周密,到底不敢疏忽。无暇多说,互一招呼,各把飞剑、法宝放出,同驾遁光往潭底冲去。刚刚钻入烟雾层中,忽听潭上来路一面有巨钟撞动之声远远传来,料是离朱宫中徒众出动,知时已迫,越发加紧飞降。众人初降时遁光到处,那青白色烟雾宛如波分浪裂般冲荡开去,并无异状,也不见烟中有火。
吕灵姑见陈、冷、桑三人全神贯注外围,手捏灵诀,准备应变,面色甚是严肃,暗忖:“此时已下有百丈,除却烟雾浓密而外,并不觉热,怎大家说得那么厉害?”几次想问,俱被冷青虹摇手止住。灵姑听上面钟声撞了十九下止住,那烟雾好似稀薄了些,方料快到潭底,猛瞥见陈嫣扬手发出一股黄烟,疾如电掣,直往脚底烟雾层中飞去。同时冷、桑二人也面带惊惶,双双把手一扬,先是一片银光飞起,展布开来,连五人的遁光一齐包没,不露丝毫缝隙,跟着又是一片青光包在银光外面。忙打手势,催动遁光,加紧下降。灵姑忙看下面,淡烟影里现出一片薄如水泡的青灰色的光网,将下降之路隔断。光面上稀落落冒起数十股青烟白气袅袅上升,约有三数十丈方才散开,互相盘绕。初下时烟雾甚浓便由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转瞬之间,陈嫣所发黄气已然冲入下面青灰色光网之中,那光网看似极薄一层,无甚异处,哪知此乃真火精英所萃,黄气才一接触,立似沸油着火,轰的一声,全都爆发。青光闪得一闪,化为千百丈烈火朝上涌来,同时来处那些青白色烟雾也一齐点燃。当时全潭上下成了火海,只听呼呼之声,衬上四壁回音,天摇地撼,声势猛烈,无与比伦。休说是人,便是一块精铁,只要挨着,也必化为溶汁。
众人幸是早有戒备,护身宝光而外,又有陈、冷、桑三人五行妙用,身被三层光华包着,暂时不甚觉热,依然在千寻烈火之中往下降落。只因火势上冲,阻力绝大,飞降却是不快。石、吕二人初遇时虽然心惊,还以为人言梢过,凭着飞剑、法宝,五行真气护身便可无妨。陈、冷、桑三人却是内行,知道此火与常火不同。尤其陈嫣前生吃过少阳神君大亏,深知厉害。见火力太大,下降渐迟,五行真气不能持久,全宫敌人已然察觉,天一真水须要留备出去时应急之用,不敢妄费。灵姑五丁神斧虽极神妙,但是道力尚浅,潭中埋伏出乎预料,火势猛烈,恐其难以持久。还是只有降一段是一段,等五行真气快要耗尽,相隔潭底不远时再令施为,以免为火所逼,时久难支。却没料到初下时有五火使者暗助,五人阴受其福,火势虽烈,比较往常还不能算是极盛。这时火行者等全体宫众已与五火使者相见,知道来人不特有武当门下在内,并还在上面看出陈、冷、桑三人路数也似夙仇。两下里争论了一阵,五火使者业已袖手不管,改由火行者等主持,火势立即大为增强,陈嫣盘算未终,已经发动。五人正降之间,猛觉火势转强,红光转为白光,势如狂潮,猛涌上来,上下四外的烈火也都变成银色。尤其下面火力奇强,往上猛冲,众人立被冲荡起了十余丈,下降之势愈难。紧跟着一片白烟过处,头层青光先已消灭,忽然火势炙人,奇热难支。
陈、冷、桑三人见状知道不妙,忙从里面放出一片黄光,略减火势。方想若让灵姑上前,这等奇热决支持不住,意欲借那神斧一用,未及开口,灵姑早就跃跃欲试,一见身外青光散去,热得难受,心里一急,也没和众人商量,便把五丁神斧突然伸将出去。陈嫣方恐破了五行真气,将火引入,慌不迭回身阻止,并加强运用真气时,斧光已冲宝光而出。大半轮红光夹着五色奇光到处,身外本来为其包紧,没有一丝缝隙,现在竟被荡开,现出丈许空处。以前不知此斧有五行妙用,功能辟火,想不到如此神奇,不禁心中大喜,连忙住手。灵姑一看有效,也极高兴,跟着挺身将斧舞动,四外烈火立被荡散。陈、冷、桑三人知火虽不致烧人,但上下四周都是烈火,烤炙久了也难禁受,惟恐有失,一面令灵姑改作前锋,用五丁神斧冲开烈火;一面加强癸水真气之力,护着五人身体往下速降。等到相隔潭底灵焰阁数十丈高下,阻力已去,晃眼便穿透火层降落。
众人见那潭底地面比上面潭口宽大得多,正中心建着五层楼阁,通体高约三十丈,广只亩许,造形精丽,穷极工巧,通体玄色透明,非金非玉,不知是何物质。除环楼有半亩来宽一圈浅堤岸外,四外皆水,宛如一片湖荡中间建起一座楼阁,堤上满植来时所见的火珠树。水泛银色,无风自浪,波涛奔腾,击石有声,撞到堤岸上,不时飞激起一两丈高的银花,云涌珠喷,精光四耀。仰视火层,离楼顶约有二三十丈,势正猛烈,火云千丈,乱卷如飞,虽然悬罩顶上,并不下压,看去也颇惊人。
陈嫣道:“我们下来的难关已然度过,这里便他们自己人也轻易不敢下来。闻说阁中尚有埋伏,正好从容行事,就便稍为歇息。到手以后,再同奋力上升,只要不惊动两条火蛇,或是能够抵御过去,一到上面,就不怕他们了。”说罢,一同查看好了形势,悟出阁内外许多妙用和出入方法,然后一同由正面第一层楼下走进。
那楼阁每层本只一大间。这头层楼内并无甚华美陈设,只当中放着一张龙须草编成的短榻,环榻三面立着三十六根质如黑晶,二尺方圆,一尺多高的矮墩。因地面也是质如晶玉,与墩同色,直似天然生就,不见人工痕迹。陈嫣看出这里是少阳神君会集嫡传弟子传道炼法之所,中间短榻乃是师位。那三十六个矮墩参伍错综,并非作三行排列,连同中央师座与三阳火位,腹度相合,其中必有奥妙。尚幸自己累劫修为,深悉先后天五行生克及宫位躔度秘奥,又有这柄前古至宝五丁神斧相助,可以无虑。如换旁人,即便能够冲破火层,下落潭底,这五层楼阁各有机密禁制,厉害埋伏,处处都是网罗陷阱,触一发而全身皆动,稍失机宜,不但灵药得不到手,弄巧还要陷身在内,当下唤众人暂缓前进,并请灵姑手持五丁神斧,由冷青虹指点,运用接应,以防万一有甚大变故。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这主持埋伏的矮墩破去,以免失陷。
陈嫣嘱咐停当,然后手掐灵诀,按着火、土相生法则,运用五行真气,放出一片黄色烟光笼罩全身,照三阳火官方位蹿度,由东北方最末一墩跳将上去,试探着一步一墩纵将过去。似这样五方绕行,将三十六墩踏遍。最终绕到正南方丙火方位,到了当中短榻前面,知已无害,心中大喜。忙就墩上朝短榻拜倒,向神君致谢默祝了几句,便又绕退回来。
那三十六墩疏密相间,近者二三尺,远也不过丈许。众人在后谛视,见陈嫣并非顺序跳去,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纵横往复,左右回旋,只没跳过重的。先跳的几墩并无异状,五六跳以后,每换一处,身一落到墩上,必要冒起一股烟雾,烟色各异,或青或白,或蓝或红,多是淡烟微袅,略现即隐。中有一次是突然浓烟暴发,将人围绕在内,几乎不见一点形影。灵姑心疑有变,冷青虹俏说:“无妨,此是五行生克反应,必是陈姊姊拿不一定主人埋伏是否在彼,有心试验。等将这三阳阵图走完回来,就全探明白了。”言还未毕,果然陈嫣又由烟中纵起,落向邻墩。似这样又经过了两次,终于成功,平安回到原处。
石玉珠笑问:“埋伏厉害么?”陈嫣咋舌低语道:“无怪少阳神君为一派宗主,果然法术高强,幸我不曾造次。这里布置竟是三阳烈火大阵。如是不知底细的人,只知他藏药藏珍之所在最高一层,为图省事,不由此入,径往上层寻取,因是无法擅越雷池,走不进去,但只徒劳,还不妨事;若是仅具一知半解,或以客礼自谦,由此头层依次上升,前往五楼藏珍之地,除照我这等走法,谁也休想成功。那三阳烈火好不厉害。这头层楼便是一个火窟,这些墨玉矮墩俱是三阳真火凝炼而成,每一发动,有似万千迅雷同时爆发的绝大威力,除此五丁神斧而外,任何神妙法宝均难抵御。不特头层如此,全楼均是真火凝结,架空建立,真阳内敛,反现为阴。虽在漫天烈火笼罩之下,以火制火,两两相抵,倒不觉炎热,但哪一处的埋伏发动俱难禁受。只是头层阵图所在乃全楼枢纽,威力更大罢了。
“闻说神君昔年炼此灵药,本为自用,因剩余甚多,炼时受尽艰危,既想以此救济真正修道之士,又不愿使其得之大易,才把它收藏在这丙火阳精集结之所。潭中千寻烈火、两条灵蛇已是够人受用,怎这里还有如此厉害禁制?照此情形,哪还有人能够取得药去?不特有违初心,也未免使人有吝啬量小之讥。
“适才五火使者只说此潭难下,中间烈火厉害,并未说到别的,而这阵图胜似来路烈火十倍。我想以前幸得神君许诺入潭的人,必还传有入楼之法。看初下时上面呜钟聚众,情势颇急,多半拿我们当作敌人,特将埋伏发动也未可知;否则看五火使者别时神情,如有危机,万无不言之理。即使主人把我们当作敌人,我们既已能悟彻机密,可以循此而上,主人决出意外。正好将计就计,缓缓一步一步从容试探前进,一点不触动他的埋伏,使他疑我们不是失陷,便是徘徊犹豫,无门可入。等将灵药取到以后,再相机行事,冷不防冲将上去,抽空遁走,免得伤人树敌。我们已然成功,神君本有任人来取前言,我们循例取走也无法见怪。话虽如此,初入虎穴,身在重地,是否还有别的奥妙尚不敢定。还请诸位道友暂随妹子身后,看清下脚之所。等将这三十六墩走完,二层楼门阶梯必要现出。此楼埋伏与上面必有关联,我们如始终不去触动,他们必不至于觉察。敌人虽然个个可以自行上下,闻说神君严厉,门下弟子不奉命不许妄入,料他们不敢。只要无人来,就可无虑了。”
陈嫣说罢,又将阵图机宜一一指点。然后领头前行,照旧往墩上纵去。等陈嫣跳到别的墩上,再由石玉珠第二,桑桓第三,吕灵姑第四,冷青虹殿后,一个接一个,紧跟陈嫣挨墩纵去。灵姑以为这样矮墩,又不触动禁制,必定容易。陈嫣因是领头,所以审慎迟缓。哪知上了头一墩还未觉出异样,再往前跳,便听同行四人一齐嘱咐:“灵妹留意,不可冒失,更不可沾地。跳时务使身体凌空,如黄鹄摩云之势,觑准前路落脚之处再下。”心方警惕,果然觉出难来。第一是脚底上似有极大吸力,如以寻常跳法,决跳不过;第二是三二尺之隔,竟似甚远,如非眼到心到,便会过头不及。连跳了十来个墩,方始悟出轻重远近,有了准头。
陈嫣自是轻车熟路,一会便领众人走完三十六墩,到了短榻前面丙火正位,重又率众行礼通白,照着预拟,手指处,一道黄光飞出,罩向榻上。忽然烟光迸射,黄光立被挡开。一会,那榻渐有移动上升之势。陈嫣刚觉预料有误,心中惶急,不知如何是好,见榻一动,榻下似有一股彩气连榻上升,猛地触动灵机,心中大悟,不暇多说,忙喊:“快随我来!”当先纵向榻上。众人刚刚随着纵上去,榻上烟光已聚成一股,往顶冲去,榻面离地而起,由缓而急,往上升去。同时烟光直冲之处,楼顶现出一个与榻相等的楼门。短塌升到二层楼面,便即停止,不大不小,恰巧将楼门填满,四外浑成,和生了根一样。
众人下地一看,那二楼没有墩,除原乘短榻之外,四外另有四榻,似是主人炼丹之所,每座榻前各有一座三尺来高的丹炉。余者俱和头层相似,只四壁上满画着无数大小火焰,色红如血,隐幻奇光,生动逼真。五榻、五鼎之中,一个二尺方圆的太极图微微隆出地面,看不出何处可以上升。陈嫣虽知头层阵图为全楼埋伏枢纽,大难关已然度过,但照二楼形势,也极险恶,一个不巧,误触埋伏,四壁所画火焰齐化真火围攻,如用五丁神斧抵御,便须通体破毁始能上达,就不将上面强敌引来,也必结仇更深。正在审慎查看,冷、桑二人也和陈嫣一样,四下寻找上升道路。
桑桓偶然抬头仰望,看出楼顶板上隐隐约约有火圈虚影,与当中太极图上下相对,只是要大出十来倍。起初当是太极图反映上去的影子,及至定睛细看,下面太极外圈并无光华,上下相隔又甚高,四壁火焰所幻奇光均未反映,楼顶图影又是微微流动,隐现无常。心中奇怪,便俯下身去,试用手朝那红丸用力一推,并未推动。再用力一推黑丸,也是如此。陈、冷二人也早料出太极图有异,只猜不透内中奥妙。冷青虹见桑桓用手左右力推,笑道:“桓哥,你也是有道之士,这类布置不知用法、口诀,岂是凭手就能推动的?”
桑桓道:“我是心有触动,姑妄试之,并不一定有效。你可看出楼顶这圈图影有点异样么?”说时,桑桓因顺推不动,又改了逆推,仍未推动。冷青虹闻言,恰正抬头瞥见楼顶图影似有碗大红光一闪,忙告桑桓二次用力推那红黑二丸,果然上面图影光华又现。最奇的是,现光与下相反,推红显黑,推黑显红,阴阳两极互易,并不一致。陈嫣在旁也已发现,三人才知上下联系,息息相关,上面所现并非图影反映,只要将两极红、黑二丸推动,十九便可现出通路。偏是正反连推,均未推动。换了陈、冷二人,也是如此。每次逆推,二丸虽仍不动,上面必有碗大红、黑二光随着隐现,用尽心力,只推不动。
众人正商议问,石玉珠因自己不精五行之法,恐有疏失,同了灵姑只作旁观,全听三人所说行事。到了二楼之后,见陈、冷、桑三人尚未寻到路头,便一面赏玩四壁画光,一面暗中留神,相助搜寻上升之法。刚由左壁绕走过来,见三人蹲在一处商谈,便和灵姑绕过短榻丹鼎,忽然想起一事,忙唤住冷青虹道:“昔年芬陀大师嫡传弟子杨瑾同了峨眉女弟子凌云风,同往白阳山下古妖尸穷奇与鸠后无华氏父子的古墓穴中夺取前古至宝九疑鼎时,凌道友新收两憔侥小人,一名沙沙,一名咪咪。二人自恃胆勇,曾背乃师涉险深入,私往查探,撞见妖尸穷奇正背妖党,私由地穴取鼎偷看,后被妖党发觉,起了争执离去。沙、咪二小往查藏鼎之所是在地底,地面上也有类似这样的太极图形,后被两小朝红黑二丸一阵乱推,居然无意中触动机关,悟出开闭之法。先将一面宝镜和鼎中一粒混沌元胎盗藏一旁,等杨、凌二人到来,里应外合,竟建奇功。以致神尼芬陀为酬二小之劳,施展佛家无边神法,使两小无须重新投生,只在旬日之间,在佛家三相金轮上历劫三生,长成大人,传为释、道门中佳话:杨、凌二人与我俱有交往,曾谈取鼎经过,尚还记得。这里太极图形颇与相似,尽管作用不一,料还不难参悟。三位道友只朝一面力推,并未将红黑二丸照着左右顺反同时推动,何不试上一下?”
三人原是情急匆忙,互相照本画符,忘了变通,闻言立被提醒。冷青虹正蹲图旁,首先招呼众人戒备。一面默运玄功,以防万一;一面双手分按红黑二丸,照玉珠之言,或顺或逆,或是两手一顺一逆,试推过去,推了几下无效。陈嫣笑说:“青妹且起,我来试试。”冷青虹笑答:“稍候,我还有点意思没有试到。”冷青虹说时觉着红丸有移动之势,楼顶立即光华大亮一下,顿悟阴阳向背、虚实相生之理。重又沉静心神,分按红黑二丸,先一顺一逆用力一推,觉着有些动转。猛地倒反过手,顺逆互易,猛力一旋。图中阴阳二极忽然自行大动,光华电闪,旋转起来。陈、桑、石三人防有急变,忙拉青虹跃起,静以观变。只见下面图中阳阴二极飙轮飞驶,上层搂板上的图形也变成丈许方圆,一轮红黑参半的奇光上下相应,转了有四五十下,四壁所画火焰忽都隐入壁中,不见痕迹,跟着下面太极图光越来越强,竟将顶层圆光吸住,连为一体。又同转了四五十下,上层图光竟被吸落,徐徐下降,与图合成一体,光便隐去。图形也恢复了原状,上层楼面却开出一个丈许大洞。
众人见通路已得,忙即飞身直上。到了三楼一看,乃是贮藏丹书、道经以及各种火器、法宝之所。均有翠玉为架,放置其上,每件另有禁法封制,五光十色,宝焰辉煌,耀眼欲花。灵姑笑道:“陈道友说全楼皆烟火精英凝炼,人如触动,立成火海,却将这些好东西放在其内,万一有外人来盗,误引烈火,不都化成灰烬了么?”石玉珠笑道:“此间各物禁制重重,外人休想伸手。如若触动埋伏,发生大火,也必先有防护之法,决不至于烧毁。不过像我们这样,未得主人默许,全凭己力直达顶上层楼,只恐以前还没有过呢。”
众人因是身入重地,烈火埋伏厉害非常,格外谨慎,每上一层,必要逐步留意查看,方始前行。到了三楼,一面观察内中陈列布置,一面寻找上升之路。初意和头两层一样,出路隐蔽,各有各的神妙设施。哪知只头两层难上,四、五两层竟是寻常,对着前湖一排八扇水晶楼门,正对当中四扇楼门,有一架墨玉阶梯,两边另有上处。先还以为未必如此容易,试探着循梯而上,竟是一无阻隔。四楼架在半中腰上,除有禁法阻隔外,并有一玉碑,上现神君法渝,禁止外人妄入。又写明走完楼梯,便到五楼灵药藏处,得药之后可由五楼飞走,不可再由原梯下去,脚更不可沾地。那灵药每次只有一小玉盒,内中共是丸药九粒,玉膏一小盒,只供一人之用,不能多取。
众人志在取药,不愿多事,既不令人四楼,便往上走。回顾来路,果有一梯影隐约由三楼正面门窗直达楼下,一半现出楼外,来时竟未看见。这才省悟以前取药的人如得神君允许,并无须由头层觅路上升,只消冲破灵潭烈焰,到了湖边,便可由此至梯,舍却头两层,径由三楼直抵五楼。这次必是宫中徒众有意为仇,将梯隐去,五火使者先未料到,所以未说。
众人匆匆赶上五楼一看,正对楼口室中心有一五尺方圆墨玉圆台,上下四外俱是火焰虚影围绕。台顶当中画着一朵青莲花,重台叠瓣,一半含萼,尚未全开,内里莲实隐约可见,画得十分工细,姿态生动,远看隆起台上,宛然欲活。陈嫣心料灵药藏在其内,忙即通诚拜倒,起视尚无异状。知道四围焰影俱是烈火,功差一贯,不敢冒失下手。随和众人绕台查看,也未看出机关所在。
桑桓道:“我看这座灵焰阁上下五层所有埋伏设施,俱按阴阳两仪,先后天五行生克,虚实相生变化而成,楼梯玉碑已然写明到此即可将药取走,想必无甚艰难凶险。现既不能查出端倪,主人业以仇敌相待,反正不能善去,灵药明藏此台之内,何不看清出路,试照五行生克妙用逗它一逗?埋伏如若发动,索性用五丁神斧逼住烈火,破了此台,取了灵药,往上遁走。免得夜长梦多,敌人发觉我们深入,又生枝节。”陈嫣一想,也觉久等下去不是事,还是早将灵药取到才能放心。好在头两层难关最厉害的埋伏禁制俱已安然渡过,只绕台这一圈烈火,自信还能抵御,何况还有五丁神斧与天一真水可作万一之备。便照桑桓所说行事。
陈嫣一看五楼四外俱是晶墙,头上又是晶顶,其势不能破壁飞走,只南北两面各有一个六角形的空洞,可以由此飞出,但由空洞谛视,却是火云隐隐,焰影幢幢,竟看不见一点楼外的天色景物。明知出必遇火,无奈此外更无出路。便和众人议定:由陈嫣行法取药,灵姑持斧随同戒备,冷青虹、桑桓、石玉珠各驾遁光,放出飞剑、法宝,旁立相待,以为接应。得手之后,仍仗前来之法护身,由南窗空洞中飞出,到了万分不济之时,再用天一真水。
陈嫣因见台上焰影熊熊,先料必定厉害烦难。及至将身飞起,到了台侧,刚要行法将台上焰影逼开,一眼瞥见台上青莲好似比前隆起了些。猛然触动灵机,暗忖:“神君既肯成全那苦行修道之士,只要能深入至此,便可成功,哪有这等难法?他环台真火焰影许是别有用意,妄去破它,莫要弄巧成拙,本来易事,反倒艰难,转为徒劳,岂不冤枉?”略一迟疑,因再挨近即触动真火,不由身子往后一退。见台上青莲又恢复了原状,觉出有异。试再前进,青莲又渐隆起。这次比前较近,青莲也较前隆起更高,竟似一朵真花要由画处冒出。立即醒悟,只是对环台焰影仍存戒心。想了想,先不破那真火,姑用五行真气护住身手,冒险再试,及用手伸过去,那虚影并未发动真火,花已半截冒出台上。越发胆大,算计取药许不费事,忙告众人留意,以防得手以后有甚意外。用双手试探着伸过去,轻掐花朵,往上一捧,青莲立变一朵斗大真花冒出台面,当中花萼跟着开放,内里现出一个形如莲蓬的碧玉圆盒。心中大喜,伸手一摘,便已取下。盒才到手,青莲忽隐。
陈嫣方欲开视圆盒,忽听呼呼火发之声。众人知道埋伏发动,正在惊呼骇顾,待往孔洞中飞身遁出,说时迟,那时快,声随火发,四外焰影齐化真火。陈嫣、吕灵姑离台最近,骤不及防,首被千万朵火焰化成的一幢焰云簇拥着往上升起。冷青虹、桑桓、石玉珠站在台侧,赶忙遁开,未遭波及。灵姑一见火发,刚要用斧去撩,陈嫣猛觉出那火并不的人,只是托着上升,其力甚强。同时又瞥见随着火声发动,楼顶忽现出一个丈许圆洞,那先准备的南北两孔逃路,却变成冥冥漆黑,隐闻风雷交作之声,四壁电光如织,金蛇乱窜。才知通路是在顶上,灵药到手,自然出现。南北两孔乃是火穴,万去不得,非由当顶上升不可。全楼真火已发,不乘焰云涌护往上飞升,稍迟便为真火所围。
陈嫣见冷、桑、石三人尚在焰外,灵姑不知就里,又要用五丁神斧御火,恐有疏失,百忙中不及细说,忙一手把灵姑持斧的手拉住,不令妄动。同时运用玄功,将拥身焰云按住,使其缓升。口中大呼:“出路在上,快飞到我这里来,由火云拥住上升,不可妄动。”言还未毕,冷、桑、石三人已党奇热如焚,虽有遁光护身,仍挡不住,陈、吕二人又被烈焰拥起,好生惶急。闻言瞥见上面顶开,立即醒悟,赶紧飞身向上。无如先前不应避开,这时竟被焰云阻隔,冲不进去。略一迟顿之间,益发奇热难耐,眼看楼中烟光蓬勃,火势就要大旺。那焰云上升之力绝大,陈嫣运用全力竟压不住,焰云与楼顶圆孔已连在一起。断定自己如若飞出,楼顶必定立即封闭,上下四外风雷之声又越发猛烈,情势险恶,但又无计可施。
灵姑见冷、石二人面带惶急,石玉珠已将玉瓶取出,暗忖:“想不到真火如此厉害。天一真水须备万一逃命之需,能不用最好。现时三人均为云焰所隔,何不仍用神斧一试?总比耗费天一真水好些。”想到这里,为救石、冷二人,也未和人商量,竟将神斧往外轻轻一撩,云焰立即散开。冷、桑、石三人刚刚乘虚飞入,会合在一起,待往上升,猛觉身上一热。再看身外云焰已为神斧所破,同时风雷大震,当顶圆孔渐往中心收拢,五人纷喊:“不好!”立驾遁光往上冲去。遁光虽极迅速,那出口也收得甚快,遁光飞到,已缩成尺许大小,晃眼即闭。陈嫣、石玉珠双喊:“灵妹,快使神斧!”灵姑早不等招呼,当先一斧挥去。斧光到处,焰光迸射,楼顶竟被开出一条两丈大小裂口。五人立即冲出,回顾下面楼中烈火风雷,宛如狂涛飞涌,向上卷来。
陈、冷诸人知道此楼一有动静,必被敌人觉察,逃得愈快愈好。更不怠慢,仍照下来时方法,小心戒备,往上面火云层中冲去。当顶火层因被吕灵姑用五丁神斧扫荡,好似没有来时猛烈。灵焰阁顶为神斧劈损,上面应该立时觉察,也无甚动静。火云弥漫潭的中心,静荡荡的,被遁光一冲,方始搅动,拥将上来。
这次改了灵姑当先持斧开路,冷、桑二人左右护卫,石玉珠手持玉瓶天一真水居中准备策应,陈嫣断后。剑光、法宝之外,另用五行真气包在遁光之外护身,冲烟冒火,破空直上。只灵姑一人因要扫荡焰云,五行真气俱畏神斧,不能在内施为,虽有五行真气护身,但是奇热难耐,因此将上半身突出五行真气之外,另用剑光护身,挥动神斧,往上急升。神斧虽有辟火之功,斧光到处,烈火狂焰滚泛四散,不能近身,但那火势大大,烤炙也是难耐。仗着冷、桑二人左右保护,连将癸水真气放出,护着灵姑头面,仅使左右两手相次倒换露出运用,才得无事。
众人因火势上冲,那发源之所的火层冲破以后,上升迅速,不似降时为人气所阻,迟不得下,归途容易得多。眼看千寻烈火就要过完,查听上空,仍无朕兆,只要冲出火层便可遁走,敌人就觉察也阻挡不住。陈嫣向石玉珠低声谈说,方在庆幸不用一滴天一真水便可脱险,猛听脚底来路忽起异声。那火势虽没有降时猛烈,到底千寻烈火,何等厉害,呼呼之声仍旧震耳欲聋。众人上升既速,五行真气又与真火相克,两下排荡冲击,更增威势,本不易听出别的杂音。那异声并不洪大,却是尖锐刺耳,嘘嘘怒啸,先还当是烈火生风,发为厉啸。及至静心一听,竟似由远而近,仿佛是有甚东西由脚底来路直追上来,并且迅速异常。
众人虽都听出有异,因正上升,来势过急,未容细想便已邻近。只陈嫣断后,闻声心动,一面随众破空急驶,一面小心戒备,运用慧眼定睛往来路下方注视,见上下四方离身数丈以外全是烈火狂焰,一片赤红。因有神斧开路和五行真气环绕,硬将那密火层冲荡出一条上升之路。遁光刚刚过去,身后脚底的火云烈焰便似惊涛骇浪一般突突乱滚,卷起无数急漩,飙轮电驭,红光耀目,一任慧眼神目也看不出十丈以外,陈嫣暗忖:“下面并无敌人,如是埋伏,应该在沿途所经之处,在上而不在下,不应由后发动往上追来。莫非灵焰阁顶层为五丁神斧损毁了些,那阁通体乃三阳真火精英凝炼建成,神斧是它克星,一发牵动,及于全身,因此全被毁坏?此时不是阁已坍塌,便是因此斧之故,触动埋伏,三阳真火一齐爆发,风火激荡,成此异啸。走时匆忙,未及细看,不知就里。起初只防潭中火精灵蛇,今已快要出潭,并未出现,实是幸事。偏因一时疏忽,致误机宜,逃时不得不用五丁神斧破阁飞升,到底惹出事来。闻说此阁乃少阳神君收炼丙火精英,用了无数心血所建,中藏灵丹、异宝不计其数,连门下爱徒都轻易不许下去,如真给他全毁,日后回来岂肯甘休?”
这时那脚底异声已越来越近,幸亏众人上升也极迅速,否则早被追上。陈嫣渐渐听出那是怪物口中的怒啸,并且还是两个。暗想:“潭中藏伏的灵蛇,适才以为不曾出现,还在暗幸。听啸声如此怒而激烈,莫非中途惊动二蛇,由后追袭了来?”心中一动。久闻此蛇灵异,威力可怖,刚想招呼同行诸人留意,猛瞥见一条色红如血,通体晶莹,粗如人臂,长约三丈的蛇形怪物,由脚底冲荡开千层火浪,滚滚焰云,追将上来。方喊:“灵蛇已出,大家小心!”同时运用法宝和五行真气戒备时,那蛇并未照人冲袭,竟和众人成了平行之势,端的比电还快。就在这同飞并驶,侧顾一瞬之间,已是擦身飞越,往当顶火云中破空窜去。
众人正前后惊顾,有的连蛇影还未看清,紧跟着又是一条身黑如墨,通体晶莹,长才七尺,一个拳大血口却喷出二三尺长火焰一般红信的怪蛇,由下面怒啸追来。陈嫣因前蛇不曾犯人,乐得不去招惹,意欲放它过去。哪知这蛇虽小得多,却不特来势猛烈,竟是照直朝人冲来。众人闻声下视,刚见蛇影,那蛇口张处,便是一团大如栲栳,比血还红的烈火喷出,朝前面众人喷来。陈嫣原有准备,一见那蛇昂首追逐,张口喷出亩许大一个红网,知道厉害,忙将手一扬,一团斗大黄光飞将出去,迎个正着,立被血色红网包住。停得一停,众人遁光便飞上去百十丈以外。那灵蛇满拟一下将敌人网住,不料黄光飞来,迎在前面,挡住去路,敌人竟被逃走。益发大怒,口中连声厉啸,意欲避开黄光,再朝上空敌人急追。不料那黄光乃陈嫣用戊土精英炼成的异宝,神妙非常,竟避不开,灵蛇连张红网无效,路又阻住,只得连带黄光硬往上冲,无奈阻力绝大,不能似前迅速,情急暴怒,一声厉啸,口张处又喷出一粒酒杯大小的火星,想将黄光破去,再追敌人。陈嫣早料及此,知道自炼戊土精英终不敌灵蛇乾阳丙火威力,不等它先发,默运玄功朝后一指,震天价一声大震过处,那团黄光立化为万点金星,灵蛇骤不及防,为戊土神雷所震,受了重创,箭一般倒退下去。
陈嫣大喜,一看上空火势只剩数十丈,运用慧目,已能看见天光,知脱难关,忙催:“快走!”言还未了,耳听脚底轰隆之声天惊地撼,火势也骤然强盛,由红色转成银色,中杂灵蛇怒啸之声,喷泉一般向上涌来。同时出口也越飞越近,晃眼便可逃出火层。灵姑正在前面手持五丁神斧,强忍炙热,扫荡上面烈火,眼看还有七八丈远便要冲出火层,上面潭岸隐约在望,猛觉烈火光中血也似冒起一圈红影。冷、桑二人修道多年,目力较佳,认出是先前飞越过去的那条红蛇,不禁大喊:“仔细!”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一句话的工夫,众人遁光离那灵蛇已只有两丈光景。灵姑当先飞驶,先见红影,已疑是那灵蛇,及听冷、桑二人之言,不由停了一停。
潭中两条灵蛇最是通灵变化,机智非凡,平日被少阳神君禁制在潭中腰真火发源之处。众人成功以后,如若好好退去,本不会飞出伤人。偏生人多,事前又不知潭中底细,取到灵药以后,石、冷、桑三人立得较远,没被莲台火云拥起,缓得一缓,等到发觉阁顶上升之路,时机已迟,不得不用五丁神斧破开阁顶而出。灵焰阁本是真火凝建,备极神妙,息息相关,稍有损毁,禁制立撤。灵蛇惊动,知道来了敌人,暴怒飞出。照例红蛇禁制先撤,如见敌人易制,当时便将敌人围绕,发出最猛烈的三阳真火,将其活活烧死。如觉敌人不甚易制,便飞越到前面去,将潭口出路阻住,等后追那条黑蛇出动,然后两下夹攻。黑蛇看去虽比红蛇要小得多,但是威力灵异更比红蛇还要厉害,尤其性情暴烈,无与伦比。初追来时,见众人有剑光、法宝护身,不等与红蛇合攻,便欲用内丹所化火网将众人一网打尽,不料被陈嫣用戊土精英炼成的戊土神雷震伤。灵蛇几曾吃过这样的亏,越发暴怒。微一运用玄功,便已复原,火性一发,大肆凶威,竟将内丹全数喷出,发动起无边烈火毒焰,二次猛迫上来。
原来如照潭中三阳真火原有威力,本比众人所经厉害得多。只因机缘凑巧,到时恰好遇见少阳神君门下的五火使者,起初不知有仇人在内,一意玉成其事,下来便釜底抽薪,减却多半火力。鬼女乔乔虽认出来人有仇敌门下在内,但因五火使者看不起她,最难说话,又看出五火使者有意助敌,不愿自找无趣,忙去离朱宫中报警。乔乔丈夫火行者和一干同门正在宫中修炼,闻报大怒,立即率众赶来。见火势已被五火使者倒转,便即告知来者有仇敌,不可轻纵,欲将火阵复原。五火使者性情古怪,说话做事向无更改,便对众说:“师父本未禁人取药,就是仇人,也只能寻到他们门上去,或是等他们上来再说,不能在此乘人之危,何况我五兄弟已然答应人家。这结仇原因又是无故涎人美色,不知自爱,难怨对方。此潭烈火何等厉害,来人如无极高法力,休说真火全数发动,便眼前这样火势也得焦头烂额,不死必伤。如有辟火之力,火势多盛也是一样,何苦授人口实,说我们不知信义,倚势欺人?”五火使者行次仅在火行者之下,修炼精勤,品端行正,最为师长及诸同门爱重畏服。火行者虽是师兄,却强他们不得。无奈何,只得再三劝说:“来人如单取药,不存敌意,便等他们上来再说,否则看事行事。”五火使者冷笑道:“他们莫非还将灵焰阁毁了不成?来人与我弟兄非亲非故,我们既已答应了人家,除非果如师兄所说,他们心存叵测,别有诡谋,那便由你,否则不能更改。你们自在此守候,我们不能和人家说那蛮横无礼的话,自到岛边饮酒去了。”说罢,一同往前岛飞去。
火行者吃了几句抢白,气在心里,暗忖:“五火弟兄性如烈火,师父又极宠信,不便逆他们,伤他们和气。何不暗将阁下楼梯隐去,来人无路可进,势必乱撞,设法入门,不论他们走哪一层,均须触发埋伏,多大法力也无幸免。”又经几个同门一怂恿,便去小峰总图行法,将楼梯隐去。火行者等了半日,不见动静,心正惊疑,众人已裂顶上升。灵焰阁略有损毁,或是灵蛇出动,上面便即警觉。这一来,火行者等宫众全都怒上加怒。知来人果有敌意,五火使者已不能再左袒,立将潭底真火一齐复原发动。经此一来,益发助长灵蛇威焰,比前火势厉害十倍,潮涌而上。
众人还认做脱险在即,并未觉察。尤其灵姑初生之犊,一点不知轻重利害,因听冷、桑二人示警,略一停顿。当头那条灵蛇本来蓄势待发,一见敌人飞近,身子一摇,立点暴长数十丈,蟠旋上空,将去路阻住。紧跟着把口连张,喷出一团血红色火云,晃眼展布开来,朝着众人迎头兜到。灵姑不知灵蛇所喷内丹乃三阳真火凝炼的精英,比起来路火力厉害得多,寻常金铁之属休说被它烧着,只略挨近,便即熔成浆汁,又有灵性,人手如何禁得住。一见红蛇阻路,喷出火云,照旧用五丁神斧一撩。虽也荡开,但是火云后面有灵蛇主持,聚而不散,略退下去,又像一面大网似地罩将下来。众人虽未为火所伤,灵姑双手轮流在外挥斧,却中了火毒。只因相隔尚远,又在急迫之间,本就奇热,当时不曾觉察。及至连挡两次,灵姑猛觉左臂酸胀,血热如炙,以为放在外面久了的缘故。心想:“只差数丈就可出险,反正神斧能够抵御,何不冲将出去,也省得受这四外烈火烤炙。”心念一动,立把左臂缩回,改用右手持斧,振奋起全副精神,挥斧直上。下余四人并未发觉灵姑受伤,因底下火势由红转白,平添了不少威势,黑蛇啸声重又追来,陈嫣知道不妙,也正催促速上,恰好同催遁光往上飞驶。
这原是一瞬的事。那红蛇连喷内丹,两次无功,不由犯性,厉啸一声,口中火云连连喷出,昂首往下扑来。灵姑哪知厉害,强忍火热,运用玄功,一声清叱,单臂举斧,使一个风扫残云之势,往外一撩。灵蛇本是连身下扑,火云初喷,大如栲栳,一离口便展成亩许方圆,一团接一团往下罩来,势极猛烈。无如灵姑手中神斧是此火克星,这一用斧舞动,斧光益发强盛,只见大半轮红日般的光华从四围飞将上去,迎头一搅,便已冲荡开去,灵蛇来势更急,火云如血,光焰强烈。灵姑先还看出一点蛇影,及至灵蛇连连喷火,浓焰如血,精芒耀眼,急切间面前只是一片鲜红,奇热炙人,什么也看不出来。刚将火云撩散,觉着右臂也和左臂一样毛焦火辣,疼痛非常。猛瞥见红蛇张开血盆大口,红信焰焰,迎头扑到,以为那蛇不畏神斧,一时情急,不曾寻思,举斧往上便砍。
其实灵蛇并非不畏神斧,只因从来没吃过亏,又听到潭底同伴追来,妄想上下夹攻,暴怒之下,势太猛急。等到所喷火云为斧光搅散,觉出神斧威力,身已临近,再想逃退,如何能来得及。当时被神斧将前半身劈为两半,带着半截身子,往潭底坠落下去。同时,灵姑右臂也被火毒的伤,又因用力太猛,半身酸麻。灵姑先并不知就里,因离火层仅得丈许,随着众人避开红蛇下落之势,还欲忍痛持斧,震荡余火。往上升起时,猛觉手臂奇痛,不能再举,方觉不妙。幸而冷青虹在旁瞥见灵姑忽然面容赤暗,一双玉臂均成乌焦之色,那柄神斧虽然仍附在主人手上,也大有坠落之势,知中火毒甚重。又听下面火势愈猛,蛇啸将近,陈、石二人俱在全神贯注来路,不敢怠慢,忙一手紧抱灵姑,运用遁光真气将那上半身护住。冷青虹刚伸手过去将灵姑持斧的手轻轻握住,灵姑火毒已然攻心,悲叫一声,晕死过去。青虹见状忙喊:“石姊姊,灵妹妹中了火毒,快将天一真水取出解救。”说时众人遁光本在一起,并不因有人受伤停止,依旧上升。已然飞离火层,到了上半无火之处,再有数十丈便可升出潭岸。
下面那条黑蛇看见同伴被斩,尸身下落,悲愤暴怒,凶威大炽,恰在此时追到。众人眼看就要飞出灵焰潭,猛觉精光上升,一股奇热由下而上。陈嫣忙往来路低头一看,全潭烈火已全变成银色,光华闪闪,耀目难睁。银光中隐隐一条灵蛇影子,口中喷出千万缕银光,往上涌来,猛然漫过头去,将众人遁光一齐网住。遁光外面五行真气抵挡不住,虽还未被立时消灭,可是蛇口所喷丹元厉害得多,又夹着全潭三阳真火威力,迥非初见之比,两下才一相接,那五行真气便消灭了一半。遁光中人立似暑天烈日之下走入火窖中去,烤炙得通体炎热如焚,无法透气。同时遁光也被灵蛇丹元所化银丝般的火网网住,吸力绝大,难再上升。略为停顿,下面千寻烈火便潮涌而来,上半数十丈潭口全被烈火布满,重又陷身火窟。
此火与前火不同。不是五行真气、法宝、飞剑所能抵御,一到便被包围。灵姑晕死过去,五丁神斧难再施为,端的危机瞬息。身上五行真气一被破尽,众人纵有飞剑、法宝护身,也禁不住千寻烈火烤炙。遁光被吸,不能脱逃,其势非被烧死不可。并且此时灵蛇因见同伴为敌人所杀,奇愤攻心,复仇念切,有类疯狂,来势更是神速,众人只稍迟延,即难免祸。幸而事前筹划周详,石玉珠手持天一真水,一心戒备,始终不曾丝毫消耗。及听冷青虹一喊,瞥见前面灵姑受伤晕倒,被青虹抱住退回遁光以内,一时情急,知道天一真水是她惟一救星,忙把瓶塞拔去,如法施为。一缕银丝般的凉气刚由瓶口飞出,洒向灵姑上半身手臂等处,猛觉遁光吸住,身外银光耀眼。陈嫣在后大声疾呼:“速放天一真水,不可迟延。”石玉珠先只忙着救人,还尚不知厉害,闻声回顾,忙舍灵姑,先将玉瓶往外一甩,立有数千缕银丝箭射而出。随即分散开来,化为薄如蝉翼的水云凉雾,将身护住,当时炎热尽去,遍体清凉。灵姑所中火毒立停了蔓延,人也呻吟苏醒过来。石玉珠原听灵姑说过神斧用法,代为接了过去。
这时陈嫣五行真气已为烈火化尽,暂时虽可无虑,可是遁光仍被光网吸住,不能再往上飞,灵蛇在外,不知敌人内有天一真水护身,见五行真气已尽,敌人遁光犹自活跃,不曾烧死,几番发威冲来,俱因众人飞剑、法宝厉害,阻退回去。灵蛇怒极,便将内丹所化光网灵焰连连喷出。
似这样相持了一阵,隐闻潭岸上敌人纷纷怒喝。陈嫣知事已闹大,时久事多,便问石玉珠:“瓶中天一真水还有多少?护身之外,还可供灭火之用吗?”那玉瓶原也是件宝物,里外透明,用去多少真水,一望而知。石玉珠久闻少阳神君三阳真火威力,早有戒心,又见形势不佳,料定乱子闹大,身在敌人重地,只有三滴天一真水是临危救命之宝,所以用时非常仔细,见真水所化水云业将众人身子护住,便即收势,不再续往外放。闻言举瓶一看,瓶中真水只去了四分之一,答道:“日前途中火山爆发,秦家大姊所耗真水总共有二十余滴。这里火区虽比那火山要小得多,但此乃三阳真火,既有敌人行法主持,复有丙火之精所化灵蛇,威力比起火山之火必要强烈得多。又是有源头的活火,生生不绝,凭这几滴天一真水想要消灭,决非容易。现在瓶中真水尚存多半,无如身在重地,上面敌人已然警觉,不知还有多少厉害埋伏。万一火不能灭,真水反倒用尽,再遇强敌,如何抵御?还是慎重些好。”
陈嫣道:“石道友所虑虽然甚是,此水神妙,威力尚未深知。秦道友因见火山爆发,惟恐蔓延,灾劫浩大,因为急于收功,而且真水用后仍可收回,所以用得甚多。实则真正灭火,也只消耗不过两滴,已然足用。要论天一真水的威力,实是神妙不可思议。涓滴所化,可盈江河,而灭火之力,却又远胜。这里形势与途中所见火山不同:火乃有主之物,有人运用主持。全岛宫阙、偻观、花树、池沼、无不壮丽裔皇,清幽出尘,当初少阳神君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今日。本人又不在岛,门下弟子决不敢将地底灵焰火穴爆发,与我们对拼,使全岛仙山楼阁化为劫灰。如能发挥真水全力,将潭中之火一灭,他们不知我们虚实,看出真水是他们的克星,上面一切火攻埋伏禁制不敢随意妄用,我们逃走就容易了。否则,照此相持下去,灵蛇厉害,夜长梦多,如有他变,再想脱身就更难了。”
石玉珠终觉此举大险,力主慎重。冷、桑二人也不以此举为然。商议了一阵,渐渐看出灵蛇颇怯众人法宝、飞剑,尽管发威怒啸,不敢硬冲,口中灵焰火网虽然越喷越多,恰似千万缕银丝将众人遁光兜住,精光耀目,两下相映,炫为异彩,奇丽无恃,吸力绝大,却被宝光所阻,一点也奈何敌人不得。冷青虹见灵蛇伎俩只此,因有真水护身,毫不觉热,猛想起法宝、飞剑俱在外层,真水乃火克星,为何放在里面,何不颠倒一试?便和众人说了。
石玉珠原因那天一真水乃旷古圣水,甚是难得,如仅用以防身,事后仍可如数收回;与火对峙,怎么也须消耗。各人飞剑、法宝俱是奇珍,不畏三阳真火烧熔,只是隔火烤炙,无异置身洪炉以内,万禁不住;又恐放出之际,烈火毒焰乘隙侵入。故此将真水所化水云包在遁光以内,其意只为取凉避热,还没想到以水辟火的主意。闻言立被提醒,暗忖:“陈嫣欲将真水全数放出灭火固是行险,长此相持也非了局。如将这护身水云放向外层,冲开火网上升,许能办到。”忙即点头应诺。为防万一,内里护身水云反正不曾耗损,仍令原样不动。一面嘱咐众人运用玄功飞遁,引满待发;一面把身后遁光外层自己所放剑光略撤,露出酒杯大小一个光洞,赶紧行法一指,立有数十缕银丝俞一股由瓶口网飞射出去。
那灵蛇原极灵警,自从口喷火网将敌人吸住,便目不转睛,觑定前面遁光,准备伺隙进攻。一见前面遁光现出一洞,以为时机已至,口张处,一团手指大小的火弹,银光如电,刚刚急飞出去,石玉珠的天一真水也正由光洞中飞出,两下迎个正着,火弹爆散,化为万千银花。还未及助长遁光外面烈火之势,天一真水数十缕银丝也化成一片水云,朝那万干银光兜去,光华电闪,银花消灭。石玉珠看出那火弹乃灵蛇丙火内丹,料知厉害,心恐真水放得太少,不能灭火,消耗更大,没等发生妙用,又接连将瓶中真水放出,水云溟檬,越出越多。这一下,水云势盛,火弹所放银花消灭之后,水云顺着石玉珠手指处反卷过来,包在众人遁光外面。灵蛇所喷千层火网便如断了线一般,电光闪闪,忽红忽白,吸力立即大减。众人见状大喜,忙催遁光加紧往上飞去。
石玉珠见灵姑神志虽渐清醒,火毒却深入肌骨,两臂皮肉依然黑紫,全仗真水清凉止痛,尚未痊愈,不特不能对敌,行动也还须人扶持,无形中减去了两个有力帮手。潭中灵蛇如此厉害,灵焰阁为神斧所毁,两条灵蛇又斩了一条,敌人必将全岛埋伏一齐发动,裘元、展舒等不知能否接应?便嘱冷青虹专护灵姑,桑桓改向中央,自己试持五丁神斧当先开路,陈嫣仍然断后,内层真水所化水云并不收转,以防万一。到了上面,遇见敌人,只防不攻,也不伤害。
众人议定,便将行列掉转,冲焰冒火向上急飞。那灵蛇一见敌人逃走,自不肯舍,也在后面狂喷怒火,紧紧追来,雪亮如电的银焰似暴雨狂涛一般,由于寻烈火中不住向众人头上漫过。虽然天一真水神妙,有克制之功,无如火势猛烈,吸力绝大,仍要不时停顿一下,方能破火上升。众人心料灵蛇为真水所制,也不能为害,便不再去理它,专一防御上面敌人动作。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