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拿捏分寸

随即,那厚厚的棉帘被人推动。

姚宣辞想转动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视角根本动不了——这只是一场梦。

他猛然清醒。

夜色静谧无声,清冷的月色透窗照进房里,借着月色清晰看见檀色帐顶。

最后一眼,推开厚帘的是那一双白皙的手。

这场梦境极度清醒又近乎真实,醒来后只余下无尽的疲惫感。

姚宣辞揉着两下微痛的太阳穴半坐起身子,冷淡平静的凤眸里透着股几分烦躁之意。

明知那只是一场没头没尾无须在意的梦,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的发生改变,脱离了他的掌控。

青年那双好看的眸子漠然垂下,这种快要失控的感觉他不喜欢,若这梦是一场预示... ...

薄薄的软被随着坐起滑至腹间,凌乱的衣襟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隐约可窥见流畅线条下的结实胸膛。

他随意敛了下衣襟,穿着单薄的白袍寝衣赤脚踩到地上,点上灯火后,借着那抹朦胧昏黄的烛光,探手从木施取下外袍。

待打理好仪容穿戴整齐后,姚宣辞漫不经心系着腰间束带,冷淡唤了声,“墨崖。”

很快,一道快要融入夜色的墨影推门而入,规矩的立在垂月木门外,“公子。”

“备马车,去接世子妃。”

墨崖闻言一愣,特意看向屋外确认了一眼,耿直道,“公子,眼下刚过鸡鸣丑时,黑灯瞎火的,温大人上朝还得等俩时辰呢。”

您这去得忒早。

姚宣辞走出里室,冷冷瞥他一眼,“你废话何时这般多?”

墨崖:“……”行,看样子公子心情差极了。

“属下这就去备马车。”

他说罢提着剑,飞速逃离厢房,怎料一出院门就险些与一个提灯婢女撞上。

对方被他吓得一激灵,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结果脚软摔倒在地,手里的灯笼也滚落到一旁。

墨崖连忙捡起灯笼,探手,“你没事吧?”

借着灯光,他看清那婢女清秀的眉眼,眉头紧蹙,“你来此处做甚?”

那婢女也认清眼前是何人,顿时没好气道,“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她起身禅了禅沾到衣摆上的尘土,“我家姑娘梦魇了睡不着,想来寻世子爷问问,他以往时常失眠,姑娘送给他的安眠香可还有余?”

“这都多久了,我家公子夜夜睡得香,那安眠香早就用不上了,找起来也麻烦。”

墨崖还得去备马,只匆忙道,“白鸦不是守在你那边,缺什么找他就是,快些回去吧,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婢女见他这敷衍的态度不由得恼火,一把拉住他,“往日我家姑娘对你不错,你就这么回报姑娘的?!”

真是好心喂了狗,白眼狼!

“... ...”墨崖心道,把他一个侯府侍卫当做国公府小厮,指使着风里来雨里去的,算不错?

要知道白鸦守了东苑这几日,被折腾得那才是叫苦连天。

见墨崖心虚的沉默,她轻哼着抢回他手中的灯笼,“你这急匆匆是要去作甚,世子爷可醒着?”

“去接我家世子妃。”墨崖不想与啰嗦,“侯夫人那里也有安眠香,你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说罢脚步匆匆离开。

那婢女气恼地瞪着他的背影,这墨崖总是缺根筋,她家姑娘派她来这儿自然不是求那劳什子的安眠香。

那温氏也是矫情,自己留宿娘家还让世子爷大半夜去接,就不能自己走回来?

她看着面前紧闭的院门,心中一横,直接抬手推开。

侯夫人说,温氏那几个陪嫁而来的亲近人也跟着回去了,这清瑜院里只有侯府的人。

她家姑娘日思夜想,梦里都在惦念着世子爷能多陪陪她,眼下正是合适的机会。

婢女借着灯笼那微弱的烛光照亮,轻手轻脚走进院里。

待穿过了前堂庭院,她提灯跨过月洞门,便瞧见远处正厢房那处亮着光,按捺住心底的雀跃欣喜,顿时加快了脚步。

走到庭院中间,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婢女眼睛一亮,小跑着过去,“世子!”

皎白月色下,一袭月白锦袍的青年立在屋檐下,一缕夜风卷起,檐下的灯笼随着风摇曳着,明明暗暗的烛光投落在他身上。

“你为何擅自踏进清瑜院?”

“回世子,奴婢是为我家姑娘而来的。”

那婢女还是记得规矩的,站在台阶下匆忙屈膝一礼。

“姑娘入府这几日总是睡不好,您可否去看看她?”

“我?”青年语气微扬,似是不理解。

可她却听出几许轻嗤之意。

婢女只当自己听岔了,忽略不计,热切道,“那是自然,世子爷是知道姑娘心意的,您于她便是最神奇的妙药了。”

姚宣辞居高临下望着那婢女,面无表情,“难眠自该寻府医,我是人,不是药,去了又有何用。”

婢女惊愕的抬起头,那双冷漠的眸眼平静地望着她,她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这怎么和料想得不一样。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青年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郑二姑娘执意留在侯府养伤,我是看在太子情面才答应。”

姚宣辞没想到一时退让竟会搞出如今的麻烦,他走下台阶,声音轻淡淡的并不重,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她云英未嫁,你们这些亲近之人,总该拿捏住分寸。”

手中的提灯被他拿走,婢女不敢抬头直视,余光瞥见那双修长的指握着细细的灯杆,把灯笼里的灯芯取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掐灭。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是莫不是因那温氏知晓了姑娘在侯府,闹着跑回娘家,这才让世子爷变了心意?

姚宣辞拎着灯杆,不紧不慢敲了两下脚下的石板,“此地是淮安侯府,并非郑国公府。”

“不要擅自惹出什么是非来,让你家姑娘丢了颜面。”

婢女闻言蓦然反应过来,原来世子爷动怒是担心她家姑娘的名声。

她顿时松了口气,也是,世子爷为人端正自持,最是注重风骨和规矩。

原本涌上心头的恐慌瞬间消退,婢女掩下心底的欢喜,“奴婢明白,世子爷放心,奴婢会劝告姑娘的。”

东方破晓,橙红的日光一跃一跃烧起一片连天.赤霞,丝缕晨光踩到朝霞头上冒了个尖尖,落在惊艳绚烂的花海上,轻风一缕拂过,藤叶徐徐作响。

今日乃殿试放榜之日,图个喜庆,温琼穿了一身绯色捻金丝云绣曳地望仙裙,腰间系了条翠绿束带,衬得细腰如柳。

她向来只着淡色衣裳,换上这么惊艳浓烈的颜色,下颌稍稍一扬,多了几许明艳娇媚,令人半晌挪不开眼。

宋嬷嬷捋顺她腰间的双鱼玉佩,后退两步一打量,满意极了,“姑娘日后该多穿些鲜亮衣裳。”

温伯清生得一张美人面,作为双胞的温琼,容貌自然不俗,只是素爱温柔浅淡之色,往往最先入眼的是温婉出众的气质。

温琼浅笑,“太扎眼了些,只希望兄长莫要辜负了我今日这番打扮。”

她敛裙坐回圆凳,让阿瑶为她钗着簪摇,红宝石额坠冰凉凉贴在额间,颇为醒神。

刚戴好翠玉坠子,就听阿慎的声音兴奋高喊道,“姑娘!放榜了~”

温琼连忙起身,迫不及待走出内厢,“是进士,还是进了前三甲?”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还是忍不住期待。

“是前三甲!”

少年连蹦带跑,一个急刹堪堪止步在温琼面前,眼睛亮亮的。

“是探花郎!”

“那不就是功名最好里面最俊的那个。”

温琼眉眼间满是明媚笑意,连忙唤着阿瑶与宋嬷嬷。

“你们快去母亲院里接红赏沾沾喜气。”

忽而,众人听到一声轻哼,“我家世子还中过状元郎呢。”

阿慎回了头,瞧见房门外立着个墨衣抱剑侍卫打扮的男子,温琼一下就认出来了。

她笑意微敛,“墨崖?”

“夫人安好。”墨崖抱拳一礼后抬起头,瞧见温琼敛起笑意,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世子妃见了他怎么还有点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