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头目松了口气,连忙拿出一支号角,呜呜呜地吹起来,一面加紧划船。
辛龙生道:“咦,你怎么划回去?”
小头目道:“赶回去报信要紧,龙大侠,只好耽搁你一天工夫了。”原来他吹那号角也正是要向附近的渔船报信的,但湖面上最近的一条渔船也还是距离颇远。
那两个被辛龙生打翻落水的汉子冒出水面,叫道:“看你们往哪里走!”
他们是在东海长大的海盗,精通水性,游水赶来,竟然像是两条鲨鱼一样。
大船当中的那汉子喝道:“你们跑不了的,瞧着吧!”举起一支铁锚,猛力一抛,几百斤重的铁锚箭一般的飞来,对着小船落下。“轰隆”一声,船顶穿了一个洞,船舱板壁两边散裂,小船震荡,小头目无法把得稳舵。
辛龙生长剑一拨,使出上乘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一拨一引,大铁锚呼的从船头直飞出去,随即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定着船身。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船底也裂开了一个洞,水登时涌进来,小舟向下沉,向下沉……原来是那两个精通水性的汉子在船底做的手脚。
小头目喝道:“我与你们拼了!”跳进水中,和那两个汉子打起来,辛龙生不懂水性,无法帮他的忙。只见湖面似煮沸了的一锅水,翻翻滚滚,下面的情形,却看不见。没多久,水面一片鲜红!那两个汉子钻出水面,哈哈笑道:“小子,有胆的下水和我们斗斗!”辛龙生眼见小舟即将覆没,心想反正是一个死,浊气一涌,跳进水中。
这两个汉子刚才吃过他的亏,如今看出他一点不通水性,如何还不乘机报仇?当下一个按着他的头,一个抱着他的腿,要令他吃饱苦头。
辛龙生被灌了满肚子的水,迷糊中双腿用力一夹,把那个抱着他大腿的汉子夹个正着。反手一抓,又把按着他的头颅那个汉子紧紧抓牢,三个人缠作一团,同时沉下水底。
也是这两个汉子太过欺负辛龙生不通水性,被辛龙生抓着夹着,浮不起来,终于气绝。辛龙生是仗着内功深厚,在水底闭了气和他们苦斗的。推开两个尸体之后,亦已是支持不住,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被一个个的浪头抛起抛落,没多久,也就不省人事了。
且说第二日一早,王大夫按时去给辛龙生针灸,这才发现他失踪了,大惊之下,忙去告诉王宇庭。
王宇庭大为奇怪,说道:“他的病尚未痊愈,怎的突然不辞而行?我这几天事忙,难道他是怪我怠慢他了?”谷啸风道:“他是侠义中人,气量绝不至于这样狭窄,想必另有原因。咱们到他房间里看看。”
在房间里找到了辛龙生留下来的一封信,信上倒是说得堂皇冠冕,说是感谢众人待他太好,心里过意不去,他是发过誓愿要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行侠仗义的,是以不愿为人所知。现在他的病已经大致好了,请王宇庭原谅他不告而别。末了又再多谢“赛华佗”王大夫这一个月来为他悉心疗治,“再造之恩,永难报答”云云。
王宇庭叹道:“这位龙老弟倒是有古侠士之风,不过却也未免太过矫情了。”
王大夫皱眉道:“还有十天工夫,他的病就可根治,何以他不肯再待十天?我已经告诉了他,他的病根治之后,武功就可大进,那不是可以更好的行侠仗义吗?当时他听了我的话,十分欢喜,丝毫没有透露过他是要走的。嗯,我看只怕是另有原因吧?”
谷啸风道:“我一来,他就走。莫非他是不愿意和我到金鸡岭去?”蓦地想起那日在百花谷遇上他的情形,心道:“那日,他也是一见我们就走,他是没有理由要避开我的,难道他是要避开玉瑾?”
王宇庭老于世故,随即也想到了这一层,说道:“对了,实不相瞒,我颇有意撮合他与奚姑娘的婚事,向他透露过一成口风的。说不定他已另有了意中人,故此不愿到金鸡岭去,以免惹起麻烦。”谷啸风道:“那也可以在你提出婚事之时,坦然相告呀。何必事先躲避?”
王宇庭道:“少年人脸皮薄也是有的。或许他是怕我把话说出了口之后,再行推辞,那就有点难为情了。”
谷啸风道:“我总觉得这位龙大哥的行径有点古怪。”
王大夫道:“我也是这样想,他的武功兼有正邪两家之长。我问过他的师承,他也不肯告诉我。”
王宇庭沉吟半晌,说道:“你怀疑他是车卫的弟子?”
王大夫道:“按道理说,二十年前,车卫早已退出江湖,似乎不该有他这么一个弟子。不过他的内功路子,却确实是有点和车卫相近。我曾经替车卫医过病,是以知道。”
王宇庭说道:“即使他是车卫的弟子,那也无妨。邪派出身,而能成为侠义中人,不是更难得吗?”
王大夫道:“道理不错,就只怕他心里有疙瘩,怕咱们轻视他。”
谷啸风道:“倘若他心中有这疑虑,咱们倒是应该把他我回来了。”
王宇庭沉吟半晌,说道:“不错,我连日事忙,都还未恳切的和他谈过心事呢。他必须乘船才能离开,待我查问一下,看他已经离开没有。倘若离开未久,派快艇追赶,也还可以追得上他。”
刚刚说到这里,守卫进来报道:“水寨的周头领和一位巡湖弟兄说是有急事求见总寨主。”王宇庭道:“啊,我正要找他,赶快唤他进来。”
王宇庭见了那两个人,便即问道:“周应,上个月和王大夫一起来的那个姓龙的客人,是你带他上山的,你还认得他么?”
水寨头目周应怔了一怔,说道:“是脸有伤疤的那位客人吗?”
王宇庭道:“不错,你给我查问一下,今天早上,可曾有人渡他过湖。”
周应说道:“我没有见着他。不过这位弟兄正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禀告总寨主,一定就是和这位龙侠士有关。”
王宇庭忙道:“什么事情,快说。”
那小头目道:“我今早奉命巡逻湖面,看见一艘巨舟驶来,在碧莲峰附近水面,和咱们的二条小船碰上,小船上吹起号角求援!”
王宇庭吃了一惊,说道:“太湖上从没海船出现,这一定是史天泽、乔拓疆那伙海盗了。在咱们小船上的是什么人?”
那小头目道:“当时距离很远,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两个人。”
周应说道:“我已经查明了,掌船的弟兄名叫赵赶驴,他本是专司接送客人的。今早也并没山寨的弟兄搭他的顺风船。”
王宇庭道:“那么和他同在一起的那个人十九是龙新了。后来怎样?”
那小头目道:“我听得角声,连忙划过去,刚到中途,咱们船上的人已经和海盗打了起来。海盗船上有两个人跳过来,给咱们船上的人打翻落水。”
王宇庭道:“他用的是什么兵器,你说得详细一些。”
那小头目道:“这人武功很好,他用的是剑。那两个海盗凌空扑下,脚未沾地,便给他刺伤。”周应接着说道:“我知道赵赶驴用的是分水刺。”
王宇庭连忙问道:“后来呢?”
那小头目道:“后来咱们这条小船给他们弄沉了,海盗船上先掷来一个大铁锚,后来又有两个水鬼在船底捣鬼。赵赶驴跳下水和他们打,不幸已是丧命。”
王宇庭大惊道:“那另一个人呢?”
小头目道:“小舟沉没,那人在水里和两个水鬼缠作一团,都没见浮起来了。”
王宇庭大惊道:“周应,你还不赶快派人去打捞?”
周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捞了。”
说至此处,忽听得呜呜呜的号角声,三短一长,短声急促,长声凄厉,此起彼落,这是发现强敌的信号。
王宇庭立即叫大小头目集合,准备迎敌。第一拨探子匆匆赶回山寨,报道:“先后发现五艘海船,闯入太湖,如今正向下游驶去。”
东洞庭山老寨主韩成德说道:“上个月史天泽、乔拓疆被淮阴的江防军飞虎军击败,想必是他们的残部退入太湖,找寻藏匿的地方。乔拓疆是东海来的海盗,只有他才有那样大的海船。”
跟着第二拨探子赶到,报道:“上游发现官军的水师船只,大大小小的船只,大概有一百多艘。”
王宇庭拍案而起,说道:“咱们可不能容许勾结鞑子的史天泽、乔拓疆这股强盗来到咱们的太湖作乱。”
韩成德老成持重,说道:“总寨主的话当然不错。不过自从朝廷和金虏讲和之后,韩侂胄已经取消了和江南义军联合抗敌的计划,对咱们太湖屡欲侵犯。如今官军水师开入太湖,亦是不可不防。”
王宇庭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官军固然要‘袭灭’咱们,史天泽这股强盗更是可恨。目前只有和官军联手,夹击这股强盗。当然咱们也还是要提防他的。”
当下王宇庭发号施令,调集一百只快船,立即进行追击。
调兵遣将刚刚完毕,水寨的头目也来到了。报道:“赵赶驴的尸体已经捞起,另外还有两个海盗的尸体。”
王宇庭忙问:“可有发现龙侠士的尸体吗?”那头目道:“没有发现。那地方水流湍急,恐怕是给冲走了。”
王宇庭叹口气道:“但愿吉人天相,有过往的渔船救他。不过不论他是生是死,今日我都是要给他报仇的了。”他亲自出马指挥,和谷啸风、周应与及那小头目合乘一条小船,领先出发。
这日太湖风浪颇大,王宇庭的小舟疾如奔马,追寻敌踪。过了一会,遥遥看见五艘海船,在芦苇深处隐现,上游官军的金鼓声,亦已隐隐听见了。
王宇庭大喜道:“这伙强盗可跑不了啦,哈哈,他们闯进了绝地,虽有坚船利器,也是无所施其技的了。”
谷啸风好奇问道:“什么绝地?”
王宇庭道:“他们闯进的地方名叫沉鳌荡,入口处水深,出口处水浅,地形是个喇叭形,喇叭口泥沙堆积,大船必然搁浅,驶不出去。嘿嘿,他们不熟悉水道,贪图那里风平浪静,这可不正是自投罗网么?咱们赶快追上去,堵塞另一处出口,以免他们退回深水之处,改道驶出长江。”
周应说道:“从上游而下的官军,若是飞虎军就好了。这支江防军的主帅是江南大侠耿照,最能打仗。”
谷啸风蓦地想起,说道:“王总寨主,有件事情,我忘了禀报你。飞虎军的总兵官已经换了人,不是耿大侠了。”
王宇庭吃了一惊道:“换了什么人?耿大侠又出了什么事?”
谷啸风把耿照给韩侂胄假公济私调他的职这件事情告诉王宇庭,说道:“耿大侠已经辞官不做,至于飞虎军的总兵换了什么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王宇庭叹道:“南宋偏安江左,先杀了大败金兵的岳少保(飞),其后又把在采石矶大捷的主帅虞允文解除了兵权,让他投闲置散,如今又轮到了耿大侠了。哼哼,皇帝老儿和韩侂胄这类大官不知是何心肝,这不是自坏长城吗?”
谷啸风道:“但听韩老寨主所说,这次打败史天泽、乔拓疆的官军,也正是飞虎军。看来总兵虽然换了,耿大侠的旧属官兵还是能够保持飞虎军声誉的。那总兵官说不定也是飞虎军的旧人。”
王宇庭道:“不管总兵换了什么人,咱们今日总是尽力而为,即使官军帮不上忙,咱们也能打败这伙强盗。”
王宇庭这只小舟飞快的追上去,后面的船只跟不上,还有一段距离。不一会儿,这只小舟已经靠近沉鳌荡,那五只海船也发现他们这只小船了。
谷啸风道:“王寨主,咱们暂待一会。”话犹未了,只见敌方后面的两艘船已经掉转船头,挂起他们的旗帜,正是乔拓疆横行东海时所用的标志骷髅旗!
原来乔拓疆前头的那一艘已经发现出口水浅,驶不出去。是以乔拓疆才调转船头,准备和王宇庭打交道的。
乔拓疆站在第二艘船的船头,哈哈笑道:“原来是王总寨主亲自来了,嘿嘿,乔某未曾上山拜访,反而劳烦总寨主亲来迎接,实在是愧不敢当!”
王宇庭冷笑道:“我是接引你上西天的!”
乔拓疆道:“总寨主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请听乔某一言。”
王宇庭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有什么话好说!”
乔拓疆笑道:“王寨主此言差矣!你占太湖,我占长江,都是和官府作对的,咱们可正是道上同源啊!官军要对付我,何尝不要对付你?咱们正宜联手同抗官军!”
王宇庭大怒道:“放你的屁,你是勾结鞑子的奸贼,我是大宋独儿,谁和你联手?”
乔拓疆变了面色,说道:“王宇庭,你要帮忙官军,我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第一艘盗船的一个魁梧汉子喝道:“对,这老儿不吃敬酒,咱们就叫他吃罚酒吧!”提起一支大铁锚,作了一个旋风急舞,呼的便抛出去。
王宇庭同舟的那小头目说道:“这厮正是弄沉赵赶驴那条船的强盗头。”
王宇庭拿起一支铁篙,轻轻一拨,使出“四两拨千斤”的绝技,搭着迎面飞来的大铁锚,一拨一送,铁锚斜飞出去,落在湖中,轰隆声响,激起了几丈高的浪头。
这人是盗帮里有名的大力士,曾经以抛掷铁锚毁坏敌船的方法弄沉辛龙生和赵赶驴那条小船的,想不到故技重施,却给王宇庭轻描淡写的一举化解,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宇庭喝道:“好,我给赵兄弟和龙侠士报仇!”手上铁篙当作镖枪向那汉子飞去,那汉子惊魂未定,已是给铁篙从前心插入,后心穿出,登时毙命。
说时迟,那时快,乔拓疆的座船已然来到。乔拓疆也拿起一支铁篙,说道:“王寨主好功夫,咱们比划比划!”他那支铁篙二丈多长,大船小船的距离还在三丈开外,乔拓疆站在船头,向王宇庭刺来,自是不能刺到王宇庭身上。
本来王宇庭的小船还可以有机会逃走的,但王宇庭以七十二家总寨主的身份,对方首领出言挑战,他又岂能示弱。
王宇庭从小头目手中接过一支铁篙,划了一道圆弧,迎上乔拓疆的铁篙,双篙相交,火花四溅,乔拓疆手腕一翻,长篙压在王宇庭的短篙之上,王宇庭的短篙倏地又翻上去,压下他的长篙。几度翻复,两人竟是功力悉敌,打成平手。
盗船舱中走出一个大汉,这大汉比刚才押掷铁锚那个汉子还更魁梧,站在船头,宛如铁塔。突然飞出一支链子钩,粗大的长长的铁链足有五六丈长,一端乃是利钩。这样长的链子钩,在他手中竟似舞弄一条绳索,毫不费力。
一声大喝,链子钩已是勾着了王宇庭这条小船。原来这个人乃是乔拓疆的副手钟无霸,气力之大,当世无人能比!
谷啸风没有王宇庭的功力,拨不开那支链子钩,一剑劈下,火星蓬飞。
他用的虽然是把宝剑,但因铁链粗大,却是斩它不断。钟无霸一抖铁索,把谷啸风的宝剑反弹开去。“咔嚓”一声响,铁索一端的利钩,已是勾着了小船的船头。
王宇庭和乔拓疆的铁支铁篙相持不下,要收也收不回来。钟无霸用力的拉,收紧铁索,小船竟然给他拉动,慢慢向大船靠近,小船上的周应和那小头目要把船儿划开,哪里能够?
眼看两只船就要碰上,一碰上了,小船定必覆没无疑。谷啸风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脚尖一点船头,身形平地拔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长剑凌空刺下,剑尖对准了钟无霸的胸膛。这一剑虽然未必杀得了钟无霸,只要迫使他腾出手来抵御,小船就有机会可逃。
不料腾出手来的不是钟无霸,却是乔拓疆。乔拓疆右手持篙和王宇庭相斗,左手食指一弹,“铮”的一声,把谷啸风的长剑弹开。谷啸风脚尖未曾着地,一剑刺空,乔拓疆的大手已经抓来。谷啸风凌空扑下,抓着他的手腕,还未曾来得及回剑刺他,乔拓疆掌力一吐,喝声:“去吧!”谷啸风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倾跌。
背后无物凭依,势非跌下湖中不可。小船上的周应和那小头目不禁失声惊呼。只见谷啸风朝天跌下,反手一抓,却抓着了链子钩的铁索,双手迅即交替移动,沿着那条铁索,溜回小船。
谷啸风遇险之际,王宇庭略一分神,所用的短篙给乔拓疆的长篙压在下面。乔拓疆哈哈笑道:“王寨主,咱们用不着分个胜负了吧?只要你答应不趁这趟浑水(别管闲事之意),咱们就可以免伤和气!”他单掌应敌,击退了谷啸风,又压下了王宇庭的铁篙,等于以一敌二,仍然占了上风,是以甚为得意,言下之意,即是要王宇庭答允互不侵犯,他就可以叫钟无霸放开他们这条小船。
此时从上游下来的官军船只已经渐渐迫近,王宇庭那一百条快船也纷纷追来,将快到达了。官军船上射来的箭,已是有些射到了盗船上面。
王宇庭“哼”了一声,双脚牢牢钉着船头,短篙又翻上去。那条小船虽然仍然向前移动,但却缓慢得多。原来他是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定住了船身。
他在和乔拓疆以内力相持之际,仍然能够运用千斤坠的重身法,乔拓疆也不禁暗暗佩服。
不过,因为这条小船仍然是给钟无霸拉得向前移动,虽然只是缓缓移动,但因距离太近,看来已是等不到后面的快船赶来解救了。小船一碰大船,非给碰翻不可。
正在十分危险的时候,忽地有条小船从上游顺流而下,疾如奔马,谷啸风坐在船头调匀气息,抬眼望去,看见这条小船不像是官军的船只,颇为惊异。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小船已是闯进了沉鳌荡,掠过三艘盗船,来到了乔拓疆那艘座船的旁边了。
乔拓疆尚自不以为意,心想官军之中有甚能人?一条小船,跑来奇袭,济得甚事?此时他船上的弓箭手已经发射,挠钩手也在准备捕捉那条小船。
只听得一声长啸,小船上跳出一个人来,用的也是“黄鹄冲霄”身法,可比谷啸风刚才扑上盗船还要快捷得多,有几支箭射到他的身上,也不见他用甚兵器拨打,那些箭竟是沾衣便即弹落。
这人是个青衣老者,乔拓疆看清楚了,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青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对头明霞岛的岛主厉擒龙!
一年多前,乔拓疆曾率领手下,要占据厉擒龙的明霞岛。一场恶斗,厉擒龙被困在他所布的“六合阵”中。倘若不是黑风岛主宫昭文由于别有私心,赶来调解,那次厉擒龙就要大大吃亏了。
不问可知,厉擒龙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赶来,为的就是要报这一箭之仇了。
说时迟,那时快,厉擒龙已是踏上船头,钟无霸首当其冲,深知他的厉害,只好放开链子钩,全力应敌。
厉擒龙哼了一声,说道:“六合阵里也有你的,这笔账顺便算吧!”钟无霸左掌护胸,右拳击出。使的是“进步搬拦锤”的攻守兼备招式,钵口般粗大的拳头,猛击出去,虎虎生风。
他这一拳力足开碑裂石,不料眼睛一花,面前的厉擒龙突然不见,只觉虎口一麻,已是给厉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抓住。
厉擒龙喝声:“去吧!”顺着他的拳势一拖,借力使力,把他铁塔也似的身躯抛了起来,只是轻轻的向前一送,“卜通”一声,钟无霸已是给他抛了落水。
乔拓疆连忙抛弃铁篙,厉擒龙抢上来疾劈三掌。这三掌乃是他武功精华之所聚,奇幻莫测,刚猛之极。乔拓疆硬接一掌,避开一掌,第三掌却给他打个正着,“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乔拓疆手下的大小头目慌忙一拥而上。
厉擒龙一掌把乔拓疆打伤,喝道:“一掌还一掌,本钱已付,利息以后再和你算。”脚尖一点船头,登时飞身而起。
勾着小船那条链子钩由于钟无霸给厉擒龙打翻落水,早已松开。王宇庭拿到手中,当作长鞭一挥,厉擒龙抓着链子钩的一端,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跳下王宇庭这只小船。
太湖义军那一百条快船纷纷赶到,王宇庭哈哈笑道:“堵着出口,咱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官军水师的船只从上游顺流而下,亦已迫近了“沉鳌荡”,把另一面出口堵住。乱箭射来,乔拓疆的五艘海船夹在当中,背腹受敌。
那五艘海船有三艘尚未掉头,出口处泥沙堆积,水浅船大,驶不出去。
乔拓疆当机立断,说道:“抢官军的小船!”
乔拓疆这股海盗惯经风浪,人人精通水性,一声呐喊,纷纷从大船跳下去,弃船、抢船。
官军这支水师正是耿照做过总兵的那支“飞虎军”,虽然不及海盗的剽悍,亦是甚为英勇善战。海盗抢船,官军一见水面有人头冒起,乱箭便射。
有些海盗潜水攀上官船,人未跳上,双掌就给刀斧砍断。激战当中,转眼之间,只见鲜血已经染红了湖面。
钟无霸攀上一条官船,刀斧手斫将下来,钟无霸一声大喝,用力一揪,官船竟然给它翻了过来。海盗和官军在水底厮杀,钟无霸再把官船翻转,抢了第一条官船。片刻之后,乔拓疆也抢了一条。
王宇庭指挥手下快船,急忙驶过“沉鳌荡”,追赶乔拓疆、钟无霸那两条船。不料官军的乱箭,竟然向他们射来。王宇庭朗声叫道:“我们是太湖义军,帮忙你们捕捉海盗的,你们怎可敌友不分!”
水师总兵在挂有“帅”字旗的座船上喝道:“相爷有令,太湖水寇也要一并袭灭。只管放箭!”
厉擒龙大怒喝道:“且叫你这官儿知道一点厉害!”接过官军射来的两支乱箭,双指疾弹,“卜卜”两声,那两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到了帅船之上,恰好当中穿过那面帅旗,余劲未衰,直射进船舱,插在总兵官旁边的小几之上,吓得那总兵变作了缩头乌龟。
两船相距少说也有十丈开外,厉擒龙以指力发箭竟然胜于强弓猛弩,那总兵官抖抖索索的慌忙叫道:“快退!快退!”此时乔拓疆和钟无霸那两条小船早已划到岸边,两人已是弃舟登岸了。
王宇庭默运玄功,朗声说道:“耿大侠和我是好朋友,想当年采石矶之战,你们之中,也曾经有许多人跟耿大侠打过鞑子,和我们太湖的义军,并肩抗敌。咱们的弓箭应该射向鞑子和鞑子的爪牙,怎可拿来射自己人!”声音掠过湖面,虽然是在厮杀声中,一众官兵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番话说了之后,几百条船只布满的湖面突然静止,“飞虎军”弓不拉箭不发,过了片刻,几百条船上同时爆出惊天动地的叫声:“王寨主说得对,咱们自己人绝不打自己人!”
那总兵官吓得面如土色,只好连忙撤退。乔拓疆和钟无霸早已弃舟登陆,王宇庭料想追他们不上,也只好下令回航。这一战虽没擒获罪魁祸首,但乔拓疆这股海盗,除了钟无霸和乔拓疆逃脱之外,已是扫数尽歼,又俘获了五艘海船,也算得是大获全胜了。
回到山寨,王宇庭才有余暇给厉擒龙和谷啸风介绍。厉擒龙道:“哦,原来你就是谷少侠,我早就听得玉帆说过你了。”
王宇庭道:“这次多蒙厉岛主拔刀相助,只不知岛主远处东海,怎的忽然来到此间?”
厉擒龙道:“听说小女曾经到过贵寨,有这事么?我是来找小女的。”
王宇庭道:“不错,今年春初,令嫒和奚玉帆曾经到过我这里。谷少侠当时也在此地。”
厉擒龙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王寨主和谷少侠可知道么?”
谷啸风道:“他们本来说要到金鸡岭柳女侠那儿的,但我离开金鸡岭之时,却还不见他们来到。不过这半年来我已经走了几个地方,我是两个月前重回金鸡岭的,也没住了几天,又来江南了,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到了那儿,也说不定。”
厉擒龙道:“玉帆在我岛上养伤之事,想必你已知道?”谷啸风道:“奚大哥非常感激岛主为他治伤。”
厉擒龙哈哈一笑说道:“他和你说这样的话?嘿嘿,倒是把我当作外人了。小女已经许配给他,你们还未知道么?”
王宇庭笑道:“我早已看出来了,不过他们少年人面皮薄,我可不便当面问他。”
厉擒龙道:“他的伤全好了吗?”谷啸风道:“全都好了,令嫒以为你还没有这样快回去的,她想先去一趟金鸡岭再回去,想不到你老已经来到这儿。”正是:
老骥伏枥雄心在,重履中原觅掌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