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元感中毒之际,邵湘华与龙天香也感到一阵晕眩,不过他们距离较远,中的毒没有这么厉害,服下了杨洁梅给他们的僻邪丹,不消一会,便已神清气爽。
说时迟,那时快,这群苗女早已把他们围在当中了。
杨洁梅叫道:“这座树林又不是你们的,我们不过误入此林,并非有意窥察你们的秘密,你们怎可一出手就害人!”
那个首脑模样的女子说道:“管你们是怎样的,你们擅闯禁地,罪就该死!”
杨洁梅不懂苗语,一时情急之下,用汉语与她辩论,不料这女子居然能说汉语,倒是颇出她意料之外。
不过这女子虽懂汉语,却是不容杨洁梅和她辩论,一声令下,那群苗女就上来拿人了。
杨洁梅怒道:“你不讲理,那也休怪我不客气!”
杨洁梅把袖一挥,一团烟雾从袖中飞出,迅速散开,首当其冲的几个苗女大吃一惊,赶快退后,只觉奇痒难熬,禁不住大叫大跳。原来杨洁梅洒的是一种能令人皮肤发痒的药粉,并无毒性,也不会伤人,不过在几个时辰之内,浑身发痒,却是比受伤疼痛还要难受!
当中那女子呼的一掌拍出,荡开烟雾,喝道:“叫青儿咬她!”
杨洁梅想不到一个苗女居然能有这样深湛的内功,能够用劈空掌力扫荡她所散发的药粉,不禁又是心头一凛,不料令她吃惊的还在后头。“叫青儿咬她”这句话从那女子的口中吐出,她手下的十多个苗女就好象军士奉到了号令一样,整齐划一,同时扬起了手中的竹筒!
嘶嘶声响,每根竹筒里钻出了一条青蛇,四面八方向杨洁梅游来,杨洁梅吓得一声尖叫,连忙一个倒纵,回到原来之处,和邵湘华、龙天香等人同时拔出刀剑,疾舞起来。刀剑挥舞,泼水不入,有几条青蛇要窜入来,登时给他们斩死。
可是这些青蛇却好似颇通灵性,知道厉害,就不再硬窜了。却围绕着他们游走,竟似武林高手一般,懂得趋避,要想乘暇而入,伺机啮人。
青蛇越来越多,颇有防不胜防之苦。杨洁梅等人被困在蛇阵当中,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只怕时间一久,气力不加,难免要遭蛇咬。
武元感盘膝而坐,头顶散发出一团白气,原来他是在默发玄功,驱除毒气。他服下了僻邪丹,此时运气三转,精神已恢复如初。一跃而起,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杨洁梅道:“不错,咱们先把她们的首领擒了!”计策虽好,可是怎样闯出蛇阵呢?
武元感道:“邵兄,我记得你身上带有火石?”邵湘华道:“不错。”武元感道:“你给我擦燃火石。”邵湘华莫名其妙,心想:“只听说野兽怕火,难道毒蛇也怕火?火的一点微光,又济得甚事?”但已无暇问他,只好听他的话,姑且一试。
火光一燃,只见金光闪烁,武元感就突然跃出去。
原来武元感生长在湘西,湘西多蛇,是以他颇懂克制毒蛇之法。俗语说“打蛇须打七寸”,那闪烁的金星,就是他发出的一把梅花针了。梅花针是份量最轻的暗器,必须打在蛇头下七寸之处,方能致它死命。
黑夜幽林,只凭一点微弱的火光,暗器当然不能打得很准,不过武元感的暗器功夫确也了得,这把梅花针虽然大半落空,却也给他打死了六七条之多。
他们四人中,杨洁梅的轻功最好,立即跟着武元感跃了出来。
那首领模样的女子喝道:“好呀,你们两个要在我手下送礼,那也一样!”双手一扬,叮叮声响,原来她将手上的十枚指环当作暗器射出。在她发出暗器之际,同时也吹出一声口哨。
这声口哨是催促毒蛇向前进攻的讯号,不过武、杨二人已经闯入苗女群中,毒蛇向前集结,对他们倒是并无威胁,只是却又把邵湘华与龙天香围困住了。
武元感挥刀疾舞,一招“夜战八方”的招式,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那女子飞出的十枚指环,全都给他打落。
杨洁梅故技重施,把那种能够令人奇痒的药粉洒将出来,由于她已闯入苗女群中,那女子的劈空掌不敢乱发,她手下的苗女领教过厉害,四散躲避。但也还是有好几个人沾了药粉,奇痒难熬,大叫大嚷的跑入树林,跳进山溪擦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微风飒然,那女子已是向杨洁梅拍到,杨洁梅反手一剑,没有刺着她。“嗤”的一声,肩上的衣裳给她撕去了一幅,幸亏杨洁梅立即沉肩遏步,躲闪得快,这才没有给她抓碎琵琶骨。这女子的轻功身法竟然还在杨洁梅之上。
武元感喝道:“休得逞强!”提起金刀,和杨洁梅联手攻那女子,一招“三环套月”,刀光合成了一个圆圈,将那女子身形罩住。
那女子冷笑道:“你不向我求饶,还敢对我无礼!”笑声未了,只见银光一闪,迳向刀圈中插了进来。武元感见她刀法精奇,也是不禁心中一凛。当下一个侧身绕步,变招换式,截斩她的手腕,喝道:“撒刀!”这一招他拿捏时候,妙到毫巅,那女子若要避免受伤,就非撒刀不可。
不料那女子也是倏的变招,一柄月牙弯刀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削来。冷笑说道:“且看谁撒刀!”
武元感不愧是武学名家之子,在这危急关头,虽惊不乱,立即转攻为守,迅速回刀,当的一声,把那女子的月牙弯刀格开。杨洁梅剑如飞凤,斜削那女子的右臂,两人合力,这才将她迫退数步。
武元感道:“杨姑娘,你和她绕身游斗!”展开了一套大可大阖的刀法,把浑身上下,防御得风雨不透,守中带攻。杨洁梅使出穿花绕树的身法,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寻暇觅隙,刺她穴道。两人配合得宜,果然不过片刻,便杀得那女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原来这女子的苗家刀法和中原的各家各派都不相同。故而初初交手,武元感不懂如何应付,几乎吃亏。但论真实的本领,武元感却是在她之上。当他一想到适当的战术之时,和杨洁梅配合得宜,联手攻她,她就难免黔驴技穷了。
武元感左劈四刀右劈四刀,刀光闪闪,将她罩住,喝道:“我不想取你的性命,你也不能为难我们,把你的青儿叫开吧!”
那女子冷笑道:“你的性命就将不保,还敢口出大言!”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侍梅,你抬起头看看,看我是谁?”
杨洁梅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心头大震,抬头一看,只见来的可不正是她的旧主人辛十四姑?
辛十四姑道:“三公主,你去捉那一男一女,这两个人交给我好啦。她是我的逃婢,我要亲手处罚她!”
那女子格格一笑,说道:“辛姑姑,你果然料事如神,算准了他们这几天必定来到。”
杨洁梅深知旧主人心毒手狠,撞在她的手上,必无幸理,当下一咬牙根,只好和她一拼。
辛十四姑冷冷笑道:“你从我手上学来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施展?”青竹杖轻轻一拨,杨洁梅的青钢剑几乎掌握不牢。武元感一刀劈下,辛十四姑反手竹杖一撩,武元感的紫金刀也给她拨出了外门。
不过武元感的武学造诣不差,虽然远不及辛十四姑,十数招还是可以抵敌得了的。杨洁梅拼了一死,和他联手对敌,一时间辛十四姑倒还未能伤了他们。
辛十四姑淡淡说道:“侍梅,我杀了你,倒是便宜了你。知罪的你赶快跟我回去,由我处置,否则你多打一会,待会儿落在我的手上,我就多折磨你几分。”
杨洁梅听了这话,不寒而栗,心里想道:“与其落在她的手上,不如我自尽的好。”
邵湘华、龙天香二人被困在蛇阵之中,形势更为危险。本来那些毒蛇已被杀了一半,邵、龙二人是可以从容应付的了。哪知刚刚松了口气,那苗人的三公主转过来对付他们,她会驱使毒蛇,不怕被蛇所咬,径自踏进蛇阵,和邵、龙二人交手。
这么一来,邵、龙二人既要防御毒蛇,又要应付那个苗女,而这苗女的武功又是非常厉害,他们自是难以兼顾的了。
那苗女道:“辛姑姑,要活的还是死的?”辛十四姑阴恻恻地说道:“当然是活的好。”
那苗女道:“好,让我试试,捉活的是稍微难些。”月牙弯刀盘旋飞舞,使的是一套克制长剑,截斩手腕的刀法,只要能把邵、龙二人的守势冲开,不须打落他们的长剑,毒蛇也就可以从缺口窜了进去,咬啮他们了。
武元感和龙天香是未婚夫妻,痛痒关心,如今被分开两处,各自对敌厮杀,大家都不免为对方的安危提心吊胆。武元感眼光一瞥,刚好见着一条毒蛇窜上龙天香的身上,看来就似要咬她的咽喉,武元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在剧斗之中的,一惊之下,刀法登时散乱。
高手比拼,那容得稍有分神?辛十四姑抓着这个时机,竹杖一挥,当的一声,立即打落了武元感的金刀,信手就点了他的穴道。
辛十四姑点了武元感的穴道,回过头来,向着杨洁梅冷笑说道:“看你这丫头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你是要找孟七娘和谷啸风来和我作对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吧,他们早已被我捉了,你要见他们一点不难,现在我就可以让你达成心愿!”
杨洁梅心头一凉,心道:“我决不能落在她的手中!”正要自尽,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长啸,啸声非常怪异,好像苗家的芦管有无数支同时吹奏一样,听进耳朵,竟自心神不定,好似着了催眠一般。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喝道:“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说也奇怪,啸声一起,那些毒蛇竟然不听苗女的驱遣,潮水般的退下去,游入林中,霎时间已是逃得干干净净,窜上龙天香身上的那条毒蛇则被邵湘华一剑斩了。
那三公主和她手下的那群苗女呆了一呆,忽然间也转过了身,一窝蜂的散了,树林里只留下辛十四姑一人。
辛十四姑惊异万分,莫名其妙,这苗人三公主一向是最听她的话的,不知怎的,此际却是连招呼也没和她打一个,便自跑了。一抬头,只见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衣裳褴褛,背一个药囊,脸有一条刀疤,手提长柄铃铛,看样子像是个江湖郎中。
龙天香见了这个郎中却是又惊又喜,原来这个郎中就是她和武元感那天在路旁茶肆所碰见的那个郎中。
辛十四姑怒道:“你是谁?胆敢到这里来和我捣乱?”
那郎中冷冷说道:“辛十四姑,我还记得你呢,你就不认得我了?!”
辛十四姑定神一瞧,依稀看出了那人的原来面目,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是石、石……你还没有死呀!”
那郎中冷笑道:“多谢关心,侥幸未死,哼,哼,我还要留着性命报仇呢,焉能就死!你虽然不是直接害我的仇人,也有你的一份,嘿,嘿,今日咱们就把旧账算一算吧!”
辛十四姑青竹杖一挥,蓦地向他点去,喝道:“你逃了一次性命,再次难逃!你嫌活得不耐烦了,那就请你去见阎王!”
辛十四姑是想出其不意,制敌在先,哪知那人早有准备,辛十四姑“攻其无备”的算盘可打得不响,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人把长柄铃铛当作武器,一招“拨云见日”,就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闪电之间,辛十四姑和那人已是斗了十数招,辛十四姑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给那人迫得连退几步,只觉对方那杆长柄铃铛,每次劈打下来,好像有千钧之力,她的青竹杖竟是难以招架。
辛十四姑心头一凛:“奇怪,这人的武功本来比不上我的,这十多年来,即使他的武功精进,我也没有丢荒,怎的却打不过他了?”
原来并不是这人的武功已胜过了辛十四姑,而是一来因为辛十四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掉,突然见他出现,不免有点心慌,二来辛十四姑和武元感、杨洁梅斗了一场,虽说没耗多少气力,究竟也耗了一点。此消彼长,加上她的心里着慌,这就觉得对方似乎是胜过她了。
邵湘华和龙天香脱险之后,同声叫道:“咱们联手攻这女魔头!”杨洁梅定了定神,叫道:“不错,攻这魔头!别让她跑了!”
辛十四姑冷笑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凭你们这几个人也阻拦得我?”其实她已是没了斗志,邵湘华等人不来联手攻她,她也是要跑的了。
邵湘华等人也不过是吓吓她而已,辛十四姑竹杖一点,飞身掠起,邵湘华笑道:“咱们救武大哥要紧,由她去吧!”辛十四姑的轻功委实了得,转眼之间,背影已是没入林中,看不见龙天香早已上前替武元感解穴,叫道:“糟糕,我不知她点的是什么穴道,可解不开。”杨洁梅帮忙也解不开。原来这是辛十四姑的独门点穴手法,杨洁梅学得还未到家。
那郎中道:“让我试试。”轻轻的在武元感身上推揉几下,武元感登时感到血脉畅通,果然便跳了起来。
武元感连忙躬身道谢,说道:“那日多蒙前辈指点,今日又得解救之恩,晚辈——”
那郎中摆一摆手,笑道:“客气的话不用多说了,我帮你的忙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也奇怪,邵湘华见了这人,忽地有一种好像很想和这人亲近的感觉,心里想道:“奇怪,这人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他是谁呢?”心念方动,那人的目光也刚好注视着他,脸上现出一副极其古怪的神情,邵湘华发现他的眼角有两颗晶莹的泪珠。
邵湘华一阵迷茫,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太湖王寨主那儿?是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吗?你好像知道我们许多事情,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唉,孩子,你竟不认识我了?我问你,你的腋下,是不是有一颗黑滤?你家遭受大祸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一个老仆人背你从后门逃跑的,这个老仆人名叫王三?”
这两件事情外人是绝不能知道的,邵湘华听了这话,呆了一呆,顿时明白了!杨洁梅见他呆若木鸡,眼珠好似定住似的望着那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叫道:“华哥,你怎么啦?”
邵湘华忽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那人双腿叫道:“爹爹,你是我的爹爹!”
那人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别哭,别哭,咱们父子今日总算是团圆啦,应该高兴才是。”他叫邵湘华别哭,自己的眼泪却也流下来了。邵湘华道:“爹爹,你猜这位杨姑娘是谁,他就是杨大庆伯伯的女儿!”
那人更是欢喜,说道:“是么,我找过你爹爹,知道你家遭受的不幸,我这十几年一直放心不下,不知你是流落何方,想不到今日找到了华儿,也找到了你。你们两人又是这样要好,哈哈,这当真是天意了。”笑中带泪,不过这却是喜极而泣了。
那人顿了一顿,接着就说道:“我名叫石稜,和你爹爹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知道么?”
杨洁梅道:“知道,小时候爹爹和我说过的。最近还有一个人和我说起你们的事情,前因后果,我大概知道了一些。石伯伯,想不到能够见到你,我真是高兴。不瞒你说,我以为你,你……”
石稜笑道:“你们以为我是死了,是么?”
邵湘华道:“爹,杨姑娘就是给贼人拐去,卖给辛十四姑这女魔头的。”
石稜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早就有点怀疑的了,不过我还不敢断定你是不是我的杨大哥的女儿。不瞒你说,我曾经跟踪过你们的,不过我不让你们发现罢了。”
邵湘华道:“爹,你为什么不早认我们?”
石稜说道:“时机未到,当时有些事情我也还未曾明白,是以不敢贸然相认。”
邵湘华道:“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邵家的?辛十四姑这女魔头是不是和你也结有冤仇?这十多年来,爹,你又是一直躲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石稜不知从哪里说起,他想了一想,笑道:“你别心急,我会一件件一桩桩告诉你的。唉,说来话长,且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对啦,穴道铜人图解的故事你们知道了么,咱们两家的遭遇,都是和这份图解有关的。”
邵湘华道:“二娘已经和我们说过了。”
石稜怔了一怔,道:“哪个二娘?”忽地恍然大悟,接着就说道:“你说的可是高杰的女儿高小红,她嫁给你义父做小老婆?”
邵湘华道:“不错,但二娘对我很好,可惜已经死了,她爹对你不住,你也别怪她啦。”
石稜叹口气道:“高小红也是受图解连累的人,她的命比我还苦,我怎会怪她?唉,世间的事情,有时也的确是奇怪得很,高小红的父亲当年和我们一起护送那份宝图,他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我和他乃是平辈,他的女儿却变成了你的二娘。”
邵湘华道:“她就是为了要躲避乔拓疆的逼害,这才甘受委屈,嫁给我义父的。她以为可得庇护,不料还是遭了乔拓疆和辛十四姑这女魔头的毒手。”
石稜听了高小红所受的不幸,慨叹不已,说道:“我得以保全这条性命,说来也真是侥幸,那晚我和乔拓疆剧战受了重伤,又给他的手下斩了一刀,喏,我脸上的疤痕就是这一刀留下的标记了。”
邵湘华泪流满面,说道:“爹,你的苦也受够了。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石稜说道:“当然要报!”接着说道:“不过也幸亏那人斩了我一刀,我倒在地下,乔拓疆以为我已经死了。”邵湘华道:“后来怎样?”
石稜道:“这班强盗走了之后,我爬起来躲在后山一个石洞里,养好了伤。我知道乔拓疆若然知道我还未死,一定不肯放过我的。后来我就远离家乡,躲到贵州的苗疆里去。我多少懂得一点医术,扮作郎中,医好了许多苗人的病。那个苗疆的峒主,现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
武元感听到这里,方始恍然大悟,说道:“石伯伯,怪不得你懂得苗人驱蛇的方法。”
石稜笑道:“我还懂得吹芦笙招集苗人的方法呢!贵州苗疆那个峒主是诸苗之长,湘西的苗人也要听他的号令的。刚才那些苗女以为是贵州苗疆的峒主的使者到来,这才赶着回去的。”
武元感道:“待到她们发现不是,岂不是又会再来?”邵湘华则问道:“爹,那些苗女是什么路道?那个‘三公主’武功很高,和辛十四姑这女魔头又似乎好熟。”
石稜说道:“她们的苗寨离这里大约有十里左右,待到她们发觉不是,一个来回,也得半个时辰。我还是赶快把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吧。咱们边走边说,不必等待她们再来,咱们先去夜探她们的苗寨。”
杨洁梅问道:“辛十四姑说孟七娘和谷啸风已经给她捉去了,是不是就关在那个苗寨?”
石稜说道:“不错,所以咱们才要去探苗寨。”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话题又岔开了,我刚才说到哪里?”
邵湘华道:“你说躲到贵州苗疆,和峒主交上了朋友。”
石稜说道:“我也不是一直躲在苗疆,几年之后,我的武功已经恢复,先后也曾几次离开苗疆,行走江湖,为的就是要探寻你们的消息。多谢那贼人在我脸上斩了一刀,江湖上的朋友都不认识我啦。于是我仍然扮作江湖郎中,四海云游。首先,我打探到一个秘密,辛十四姑这女魔头原来和我们那次宝图被动的事情有关。”
杨洁梅道:“但何以听她的口气,她似乎是本来和乔拓疆不相识的?”
石稜说道:“她是本来和乔拓疆并不相识,不过她却是乔拓疆师弟的老相识。乔拓疆的师弟就是高小红的父亲,也就是当年和我们一同护送宝图的那个高杰。
“高杰对辛十四姑甚为爱慕,少年时候,是曾经追求过辛十四姑。辛十四姑眼高于顶,心里又早就有了韩大维,哪里会理睬他?
“不过高杰对她却甚痴心,他把穴道铜人图解的秘密告诉辛十四姑,请辛十四姑帮他的忙,答应事成之后,把图解送她当作礼物。
“辛十四姑不愿出面,却给他出谋划策,那晚高杰所下的蒙汗药就是辛十四姑给他的。辛十四姑是天下第一擅于使毒的行家,若是寻常的蒙汗药那就骗不过我们了。”
杨洁梅道:“高小红却以为那蒙汗药是乔拓疆给她爹的呢。”
石稜道:“这件事情高小红也不知道,她爹爹说谎骗她,因为他不愿意女儿知道他的秘密,他的妻子是给他害死的,为的就是想讨辛十四姑做续弦。”
杨洁梅道:“石伯伯,你怎么知道?”
石稜说道:“我重入江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高杰。我是怀着报仇的心情去找他的,谁知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是奄奄一息了。问起来才知道他也遭了乔拓疆的毒手。这些秘密是他临死之前告诉我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杨洁梅又问道:“那些苗女何以肯听辛十四姑的驱使,不知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石稜说道:“这里的苗寨之主有个汉人名字,名叫蒙得志,他有三个女儿,大女蒙赛玉,二女蒙赛月,三女蒙赛花。刚才和你们交手的那个‘三公主’就是蒙赛花了。
“这地方的瘴气是很厉害的,尤其是每年春天所发的桃花瘴。
“有一年春天,阴雨连绵,桃花瘴比哪一年都厉害。苗人虽有解瘴的药物,也是防御不了,最后连蒙得志和他的三个女儿都中毒了。
“其时辛十四姑还未在幽篁里隐居,这一年恰巧来到湘西苗疆,她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也是第一解毒行家。
“蒙得志父女得她解救,当然是把她当作恩人,奉若神明了。蒙赛花和她尤其投缘,蒙赛花的一身武功,许多也是她传授的。”
杨洁梅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辛十四姑放心把韩大维藏在这里。”
石稜说道:“我幸亏结交了贵州的苗峒峒主,否则我也不知这个地方呢。”
杨洁梅道:“石伯伯,你曾经探过这个苗寨没有?”
石稜道:“我不敢深入腹地,不过苗寨周围的地形,我已是十分熟悉。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从山上下去,进入后寨。”
走了一程,穿过一片竹林,夜风掠过,竹叶沙沙作响,石稜忽地咦了一声。邵湘华道:“爹,你听见什么?”
石稜道:“没什么,让我走在前面,你们小心戒备。”
原来他听得好似是夜行人经过,但游目四顾,却又不见人影,不觉有点疑心不定,想道:“辛十四姑刚才败在我的手下,她单独一人,还敢来跟踪我吗?但除了她,却又有谁能有这样轻功?难道我听错了,这当真只是风吹竹叶的声响?”
穿过竹林,什么事情都没有,石稜稍稍放心,心道:“看来当真是我听错了。”石稜想起一事,说道:“对啦,有件事情,我忘记问你。华儿,你的二娘可有说出那份图解究竟是落在何人手中?我起初以为是那个蒙面人乔拓疆,后来才知道不是。十年以来,我一直想探查这个秘密,兀自找不到一点线索。”
邵湘华道:“二娘以为是明霞岛岛主厉擒龙的师兄丘抗所盗,因此她特地想个方法投到丘抗门下,偷了一本点穴的秘笈,后来才发现这本秘笈,并非那份图解。这个谜,二娘也是至死都没有揭开。”
石稜叹口气道:“这份图解害死了杨大哥,害死了高杰,我也给它害得险死还生。如今连那个蒙面人是谁都不知道!”
杨洁梅笑道:“已经知道了。”石稜大喜道:“是谁?你何不早说?”
邵湘华笑道:“爹,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刚要告诉你呢。不过我只知道这个蒙面人是个老叫化,听说在松风岭和辛十四姑打过一架。谷啸风也曾和他交过手的。”
当下邵湘华把从王宇庭那里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父亲。石稜甚是诧异,说道:“这么说,这老叫化又不是和乔拓疆一伙的了。奇怪,辛十四姑何以和他也是作对的呢?”
竹林前面,两峰夹峙,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两峰相距不过数丈,悬空有一条石梁是天生的,不过只有尺余宽,不能两人并肩同走。
石稜忽道:“让我先过去,到了那边,你们再来。”
石梁狭窄,不过虽然不能并肩同走,一个跟着一个,四个人还是可以同时踏着石梁的。邵湘华有点奇怪,正想问他爹爹,石稜已是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平地拔起,落在石梁的中间了。
忽听得石稜喝道:“哪位朋友躲在这里?请现身吧!”
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石梁上现出一个人来,正是王宇庭向邵湘华他们描绘过的那个背着个红漆葫芦的老叫化!
原来这个老叫化是吊在石梁下面,双手攀着石梁的边缘的。他只凭十指之力,悬空支持体重,而且陡然间便能翻身跳上石梁,这份功力,石稜见了也是不禁心头一凛。
但待他定睛一瞧,看清楚了这老叫化时,却不由得大怒如狂了。
那晚他虽然没有看见那个蒙面人的面目,但身材体态,他却是不会忘记的。尤其是那人的手掌比常人粗大得多,伸开来好像蒲扇一样,石稜和他交过手,更是印象深刻。
石稜大喝道:“你就是那晚偷了我们那份图解的人!好呀!我正要找你!”
那老叫化哈哈笑道:“石稜,果然是你,我只道你已经死了呢。你来得好,我也正要找你,你听我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石稜哪里肯听他说,提起长柄铃铛,呼的便向他胸膛戳过去了!正是:
说到恩仇心事涌,谁言往事是云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