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娘道:“侍琴,你弹琴的本领我已经知道了,果然不错。现在我想请你陪我下一盘棋解闷。”
奚玉瑾道:“只怕我的棋艺粗浅,不堪一击。请主人指点。”
孟七娘笑道:“你真不愧是秀才的女儿,说话总是这么彬彬有礼。下棋不比弹琴,弹琴可以自己练,下棋必须是找个对手的。我就是因为没有棋艺相当的人陪我下棋,所以围棋总是下得不好。说老实话,你要我指点武功,那还可以,说到下棋,只怕就要你指点我了。”
下到半局,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局面,孟七娘拈子沉吟,欲下未下,自言自语道:“这局面可有点不妙呀。”
奚玉瑾心头一动,暗自想道:“我何不编一套说辞,试探试探。”当下应道:“是呀,大局的确很不好。主人,你可听到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孟七娘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奚玉瑾道:“我说的是外面的时局。”
孟七娘瞿然一省,停止了下棋,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奚玉瑾道:“蒙古的骑兵已经侵入中原,听说现在已攻向洛阳!”
孟七娘吃了一惊,道:“来得这样快呀,我还不知道呢!”
奚玉瑾道:“即使蒙古鞑子打来,咱们这里想必是可以无妨的。”
孟七娘道:“不错,这里无异世外桃源,鞑子决不会知道这个隐秘所在。唉,不过一个人总不能只为自己打算的……”
奚玉瑾道:“不错,咱们可以无妨,那些在蒙古骑兵铁蹄下挣扎的百姓就惨了。”
孟七娘默然不语,半晌说道:“可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可想。”拈着一颗棋子轻轻地放下来,忽地又如有所思的沉吟道:“西门老怪为什么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却要到洛阳这个危城去呢?”
奚玉瑾故意把话题兜回来淡淡说道:“大势如此,人力难以挽回,各人能够自保平安也就好了。我想即使蒙古鞑子搜到这儿,咱们也是有惊无险!”
孟七娘觉得这话很是奇怪,睁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奚玉瑾道:“因为有西门先生和朱先生两位在这儿。”
孟七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九穆你并没有见过,你又怎么知道有这个朱先生在这儿?”
奚玉瑾道:“我是听得辛公子说的,我也不知是不是事实,不敢乱说。”
孟七娘道:“他可是说这两个人和蒙古鞑子有牵连么?”
奚玉瑾道:“辛公子不过是据理推测,他说在这大军压境,洛阳危如坠卵之际,那两个魔头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无可疑罢了。”
孟七娘点了点头,说道:“这话他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奚玉瑾道:“不是和我说的,是昨天晚上和他姑姑说的,当时我恰好在旁。”
孟七娘道:“辛十四姑没有告诉他这两个魔头是我请来的么?”
奚玉瑾道:“说了。但十四姑说的和主人说的稍微不同。”
孟七娘道:“什么地方不同?”
奚玉瑾道:“十四姑说这两人是毛遂自荐,来为主人效力的。”
孟七娘诧道:“我可没有这样告诉过她呀,她又怎么知道?”
奚玉瑾道:“辛公子也曾如此问过他的姑姑,他的姑姑说:‘表妹决不会把我当作外人,瞒住我的,既然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请客之事,这两人自是闻风而至的了。’辛公子也说:‘对,表姑志行高洁,决不会请这样恶名昭彰的魔头。’至于‘闻’的是什么‘风’,‘效’的是什么‘力’,他们可就没有说了。”
孟七娘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辛十四姑固然是谬托知己,但龙生把我设想得这样好,倒是有点出我意外。我和表姐有心病,我只道他也是帮着他的姑姑,对我无多好感的。”原来这件事情给奚玉瑾猜中了一半,朱九穆的确是闻风而来,但西门牧野则是和孟七娘曾有信使往还,合谋对付韩大维的,并非毛遂自荐。
孟七娘道:“龙生新从江南来到,何以消息这么灵通?”
奚玉瑾道:“他听得丐帮的人说起,说是有两个少年前天在这山上碰见那两个魔头,是以一回来就问他姑姑了。”
孟七娘道:“哦,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
奚玉瑾道:“这两个少年的名字一个好象叫谷啸风,这个名字比较容易好记,另一个少年叫做公孙什么的,我听过却忘了。辛公子说丐帮的人也认为这两个魔头有私通鞑子的嫌疑,否则即使要报仇,也不该在这战火弥天的时候来,而且专门和侠义道作对。据说叫做公孙什么的那个少年已经到了丐帮分舵,谷啸风的下落尚未知道。辛公子和谷啸风似乎是好朋友,还曾为此事担心呢。”奚玉瑾不知谷啸风早已到了丐帮,希望能够从孟七娘口中探出一些消息。
孟七娘不知奚玉瑾乃是乘机打听谷啸风的消息,说道:“奇怪,当时我虽没在场,但据我所知,谷啸风和公孙璞一同逃走的,怎的会不知下落呢?”
孟七娘想起一事,忽地问道:“侍琴,你是江南哪里人氏?”奚玉瑾道:“婢子家住常州。”常扬二字一音之转,奚玉瑾无暇思索,故此信口答是常州。
孟七娘道:“常州与扬州距离不远,扬州竹西巷谷家很是有名,你不知道?”奚玉瑾道:“听家父说过,扬州有人称‘小孟尝’的谷若虚已逝世多年了,不知是否竹西巷谷家?”
孟七娘道:“不错,你刚才提起的那个谷啸风就是谷若虚的儿子。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谷家是否在半年前办过婚事,你听人说过么?”
奚玉瑾明知故问:“谷家办的婚事,那新郎是否就是谷啸风?”孟七娘道:“不错。我要问的就是他是否已经成了亲?”
奚玉瑾道:“婢子孤陋寡闻,可没听人说过谷家最近曾办过婚事。”
孟七娘道:“这就有点奇怪了。谷家不但在武林中极有名望,而且是扬州有名的世家,谷啸风是谷家的独子,他若成亲,必定办得风光热闹,而且新娘子又是远道来就婚的,人家一定会当作新鲜的事儿来讲,怎的你却没听过这件事呢?”原来孟七娘因见韩珮瑛独自回家,谷啸风虽然跟着也来韩家,但新婚夫妇,照理是不该分开的,是以起了疑心。
奚玉瑾道:“也许外面有许多人谈论,但婢子足不出户,是以不知。”接着装出忍不住好奇的样子问道:“主人说那位远道就婚的新娘子,不知又是何等样人?”
孟七娘道:“刚才碧波带领一位姑娘从这里出去,你见到了么?”
奚玉瑾道:“碧波姐姐和送我来的侍梅姐姐很熟,刚才她送那位姑娘从门房经过,曾与侍梅姐姐打了个招呼。故此婢子有幸见到那姑娘。那位姑娘长得真美,不知是谁?”
孟七娘道:“就是谷啸风的新娘子,她现在住在咱们这儿。”
奚玉瑾故作惊诧,说道:“何以她不和丈夫一起,却住在这儿?西门先生是这里的客人,他的妻子也是这里的客人,何以他们又打起架来?”
孟七娘道:“这位姑娘名叫韩珮瑛,她可以说是我家的客人,也可以说不是我们的客人。”奚玉瑾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气,问道:“为什么?”孟七娘道:“她是给捉来的。”
奚玉瑾道:“我听辛公子说过,谷啸风是出名的少年侠士,这位韩姑娘想必也是好人,何以西门先生将地捉来?这件事他若作得不对,主人,你也由得他么?”
孟七娘面色一沉,说道:“侍琴,你也问得太多了!”奚玉瑾装作惶恐万分的样子连忙说道:“是,请恕婢子无知,婢子原是不该问的。”
孟七娘道:“你新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我也不会怪你。以后凡是用不着你知道的事情,你不可多问。”奚玉瑾接连应了几个“是”字。孟七娘道:“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问你!辛公子既然断定了西门牧野与朱九穆私通鞑子,如今这两人在我这儿,可曾与他姑姑商议要如何对付我么?”
奚玉瑾道:“他说主人一定不会收容他们的。辛公子极是敬重主人,主人不用多疑。”
孟七娘却是暗自后悔,想道:“西门牧野在关外埋名隐姓多年,此次东山复起,我只道他要做中原的武林盟主,故而才跑来和我联手对付韩大维的。若然只是这样,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但若当真如辛龙生所说,他和朱九穆乃是私通蒙古鞑子的卖国求名之辈,那可就是我上了他的大当了!”
想至此处,孟七娘不觉意兴索然,一抹棋盘,说道:“这局棋不必下了。”当下把碧淇唤来,问道:“你给她安排了房间没有?”碧淇道:“安排好了,在水香榭西边,我让她和碧波住在同一个地方,不知主人以为如何?”孟七娘的住处也是靠近水香榭的,听了很是欢喜,说道:“很好,我可以随时叫她过来陪我,这样吧,你带她出去,她也应该歇息了。”
碧淇带领奚玉瑾走出书房,经过一条长廊,边走边道:“侍琴,你和主人真有缘份,她一见你就这么的欢喜你。”奚玉瑾道:“我新来乍到,不懂规矩,刚才几乎受主人的责备呢,以后还得请姐姐多多指教才好。”碧淇道:“你客气了,但不知主人要责备你什么?”
奚玉瑾道:“我问她何故将那位韩小姐捉来?”碧淇伸了伸舌头,说道:“幸亏是你,倘是我问的,恐怕还会挨打呢。不瞒你说,我们也都很想知道其中原故,碧波最得她的宠爱,是这里出名的小淘气,她也不敢问。”
碧淇走过长廊,低声说道:“我怀疑和西门牧野这老魔头有关,那位韩姑娘就是给他的大弟子濮阳坚用他的一枚戒指骗来的。”又道:“这条长廊是内外分界,外面现在都让给那两个魔头的猪朋狗友住了,好在这里面他们不经召唤不敢进来,否则咱们可就更不得清静了。你看见了吗,假山旁边那座房子就是西门牧野住的,没事你可千万不要到那个地方玩。”
从此奚玉瑾以丫头的身份在孟七娘家中住下,接连三天,孟七娘不是叫她陪下棋就是弹琴唱曲,可是却从未叫过奚玉瑾进她的卧房。
奚玉瑾也不敢向丫头打听,不知那坛九天回阳百花酒究竟藏在哪儿。
奚玉瑾另外担心着一重心事,韩大维给西门牧野用独门手法闭了四处经脉,据西门牧野所说,要三天之后方能自解,奚玉瑾不知韩大维的身体是否因此而受影响,三天之后,穴道能够自解的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这是西门牧野欺骗孟七娘的说话,韩伯伯成了废人,那可就糟透了。我屈身来作丫头,这一番心机也白白费了。”奚玉瑾心想。
这一天是第三天,孟七娘照例又叫奚玉瑾到书房陪她下棋,奚玉瑾记挂着韩大维这件事,心神不属,连败两局,孟七娘诧道:“侍琴,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是么?否则你的棋似乎是不该输给我的。”
奚玉瑾强笑道:“不是婢子的棋下得差,而是主人的棋术比前天高明多了。”
一般人总是喜欢戴高帽的,孟七娘笑道:“是么,我倒不觉得呢。不瞒你说,你没心事,我倒是有点心事。”
奚玉瑾道:“不知主人有何心事?可否让婢子分忧?”孟七娘道:“也不算什么大事,西门牧野说是今天回来,现在却还不见他的踪影。洛阳也不知陷落了没有?听了你那天的话,我现在也有点怀疑他和蒙古鞑子恐怕真的是有勾结的了。”
说到此处,忽见那小丫头碧波跑了进来。
孟七娘连忙问道:“有什么事,是不是西门牧野已回来了。”
碧波道:“西门牧野没有回来,倒是另一个人来了。”
孟七娘道:“什么人?你告诉他们,今天我不见外客!”
碧波道:“这人不是来求见主人的,他是来找西门牧野的。”
孟七娘道:“西门牧野不在,你叫他滚吧!”
碧波有点诧异,不解主人的脾气今天何以特别的坏,心想:“好,趁这机会,我倒是可以挑拨一下,让主人把那些讨厌的东西都赶出去,那才好呢!”
于是碧波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主人,我可不敢叫他滚呢,除非是你带我去,否则只怕我要吃不了兜着走!”
孟七娘怒道:“我不见客,谁又能勉强我,你只管叫他走!”
碧波道:“已经有人把他请进来了。”
孟七娘道:“是朱九穆么?”
碧波道:“正是。他们越来越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好像这里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一样,有人来了也不通知主人一声。”
孟七娘道:“你可知道来的那人是谁?”
碧波道:“听说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
此言一出,奚玉瑾不由得吃了一惊。
要知任天吾乃是谷啸风的舅父,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人人都以为他是正人君子的,奚玉瑾当然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大弟子竟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奚玉瑾不由得心里想道,“那日在韩大维家里与他相遇,任天吾故意言辞闪烁,想令我疑心啸风和韩珮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并相信他们是在幽会之后私逃的,他为什么要造这个谣言呢?”又想:“他那日说得何等慷慨激昂,邀哥哥去助丐帮押运珠宝给义军,何以他的大弟子今日却会跑来找两大魔头,不知是不是奉他的命令?”
心念未已,只听得孟七娘“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任天吾这老混蛋为什么自己不来?”
碧波道:“婢子不知,主人要不要叫余化龙来问他一问?”
孟七娘道:“我一见他们这对师徒就忍不住心里有气,我才不愿他败了我的棋兴呢。”
碧波道:“是呀,老混蛋不来,小混蛋来了,眼里又好像没有主人一样,径自就去会他们那一伙人了,朱九穆他们也是岂有此理,简直把这里当成他们自己的家,直进直出不算还要招朋引类,有人来了,也不向咱们知会一声。”碧波因为十分讨厌这班恶客,恨不得主人把他们一齐轰走。但孟七娘听了她的言语之后,倒像设有刚才的恼怒,而是沉吟不语了。
碧波接着说道:“余化龙已经进了朱九穆住的那间屋子,我不敢叫他滚蛋,主人,我看只有你撕破脸皮,才能将他们‘请’走了!”
孟七娘沉吟半晌,说道:“我懒得生这闲气,今天暂且让他们放肆吧,以后再说。”
碧波还想说话,孟七娘挥手道:“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你可不得多事!”碧波只好应了一个‘是’字,退了下去。
奚玉瑾道:“任天吾是什么人?主人何以这样讨厌他们师徒?”提问之后,突然装作瞿然一省的样子,说道:“婢子又多嘴了,不知该不该问?”孟七娘气尚未消,说道:“让你知道也好,任天吾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真小人!以后你若是在外面行走,碰上他们师徒,可得分外小心。”
奚玉瑾道:“哦。原来这样,我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了!”她知道孟七娘正在气头,只要给她火上加油,略加挑逗,就可以引得她把话都说出来。
孟七娘果然说道:“我并非不知道他是伪君子,但我与他往来却是有缘故的,可惜我自以为可以利用他,却上了他的大当。”
奚玉瑾装作不敢答话的神气,孟七娘又道:“此事我如今已是后悔莫及,不瞒你说,咱们这里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任天吾这老匹夫搞出来的!”
奚玉瑾手拈棋子,轻轻的“啊呀”一声,装作颇为惊讶但却不敢多话的神气。孟七娘见她没有发问,自己接下去说道:“任天吾这老家伙消息也真灵通,不知怎的,给他知道了我与韩大维结有梁子,韩大维就是你刚来那天看见的那位韩姑娘的父亲。”她哪里知道奚玉瑾正是为了韩家父女而来,还耐心给她解释韩大维是谁,奚玉瑾心里暗暗好笑。
孟七娘继续说道:“韩大维是当世的武学大师,我恨他看不起我,这口怨气非出不可,我也不想杀他,只是想给他一点苦头吃吃,要他在我跟前低下头来,任天吾这老匹夫老远跑来见我,说是可以帮我达成心愿。起初我还以为是他要与我联手,谁知当真是老奸巨滑,他根本就不想露面,他是要假我之手,除去韩大维。”
奚玉瑾忍不住问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那么他是怎样帮你呢?”
孟七娘道:“原来他是替西门牧野来和我联络的,他只是个穿针引线的人,他说西门牧野想做武林盟主,韩大维是他的一大劲敌,不把韩大维打倒,他就不能登上盟主宝座,是以他愿意助我合力对付韩大维,把韩大维擒来,任凭我的处置,他不过问。当时也是怪我不好,我受了他的煽动,听信了他的说话。心想西门牧野既然应允任凭我来处置韩大维,我倒是不妨与他合作。谁知这就上了他的大当了。以后的事,你到这里已有三天,想必你也知道了。不错,西门牧野与我联手,是助我达成了心愿,将韩大维捉来了。可是西门牧野招朋引类,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却也变成了鹊巢鸠占的局面了。如今,我在名义上虽然还是这里的主人,实际上已是不能由我作主。所谓‘任凭我处置’的说话,也只是一句空话,韩大维其实已是在他们的掌握之中。那天,西门牧野用重手法闭了韩大维的两处经脉,将他变成废人,也是事后才告诉我的。从这件事情,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如何的为所欲为,根本就不尊重我了。”
奚玉瑾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暗自想道:“孟七娘原来是为了韩大维的受害才发这样大的脾气,奇怪,她一面要折辱韩大维,一面却又好似要庇护他,为了力不从心,受制于人,因而悲愤,这是什么缘故呢?”她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不敢探问,却道:“任天吾与韩大维不知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孟七娘道:“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据我所知,任天吾不过是因为有一次他到洛阳,韩大维不招待他罢了,任天吾这个人心胸的狭窄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奚玉瑾是个甚工心计、颇有见识的姑娘,听了这话,却是大大不以为然。
奚玉瑾暗自想道:“不错,任天吾心胸狭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他为什么要陷害韩大维,内里因由,却一定不会这样简单,他平日假仁假义,谁都以为他是个嫉恶如仇,侠义可风的老前辈,却怎知背地里他又是和西门牧野这类妖人有勾搭的?现在已有许多蛛丝马迹可以证明西门牧野是私通蒙古的奸人,成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依此看来,莫非这任天吾也是私通蒙古的奸细?”
想至此处,奚玉瑾越发心惊:“他邀我的哥哥去助丐帮,暗中却又派遣他的弟子来这里和这两个鹰头勾搭,不知他是有甚阴谋?糟糕,糟糕,倘若他真的是蒙古鞑子的奸细的话,哥哥的处境岂非甚为危险!”
奚玉瑾想到她的哥哥,心中无限忧虑,可是这些事情,她却是不能和孟七娘说的,也只有自己焦急而已。
孟七娘此时亦是意兴索然,说道:“这盘棋不必下了,我想独自静坐一会,你出去玩吧。这几天老是要你陪我,也把你闷坏了。”
奚玉瑾正想出去,当下假献殷勤,多谢了孟七娘的体贴,走出书房,便去找寻那小丫头碧波。
奚玉瑾和碧波住在水香榭,奚玉瑾匆匆忙忙走回去,只见碧波低下头走路,刚刚走到荷塘的旁边,奚玉瑾悄悄地走到她的身旁,轻轻地拍她一下,笑道:“小鬼头,你在想些什么心事?”
碧波道:“咦,你怎么也出来了,主人还在生气吗,我只道她要留你解闷呢。”
奚玉瑾道:“主人正在为这件事着恼,她要独自一人思想,我猜她可能就是在想办法对付那两个魔头,我不敢扰乱她用神,所以跑来找你。”
碧波道:“可不是吗?这件事莫说主人生气,我也生气,咱们这里好好一个园子,都给那些老混蛋小混蛋糟蹋了。哼,他们简直不把主人放在眼内,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连我也看不过眼。”
奚玉瑾道:“看不过眼,那咱们就该想法为主人分忧呀。”
碧波道:“有什么办法好想?那两个魔头再加上一个任天吾,咱们的主人虽然武功卓绝,也不能不对他们顾忌几分,你我恐怕连他们的徒弟都打不过呢,济得了什么事,侍琴,别提气人的事了,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咱们不能到外面的花园子去,就在这里赏花吧。”
奚玉瑾道:“赏花明天再赏不迟。”
碧波道:“咦,听你这么说,你倒好像有什么办法?”
奚玉瑾道:“办法是没有的,但我却有个主意,多少可以为主人尽点心事。”
碧波大喜道:“怪不得主人赞你聪明,我想得到的只是怎样和人打架,你却会动脑筋,出主意,为主人分忧,那敢情好呀,快把你的好主意说出来吧。”
奚玉瑾笑道:“你别先替我脸上贴金,这主意还不知道能行不能行呢,我想任天吾叫他的大弟子来咱们这儿,和那两个魔头勾搭,一定不会有好事。”
碧波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没有好事了,说不定还要串通了来算计咱们呢。”
奚玉瑾说道:“我看主人忧形于色,想必就是因为不知那厮所来何事而担忧。”碧波道:“唉,你把我急死了,你别老是东想西想,还是把你的好主意说出来吧!”
奚玉瑾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假如能够知道他们商量何事,也好叫主人有个提防。但怎样才能知道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碧波道:“对。这样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好,咱们说去就去。”
奚玉瑾道:“但恐怕不简单吧。园子外面住的都是他们的人。碧淇姐姐曾经一再告诫过我,说是以那条长廊分界,咱们里面的丫头无事最好不要出去。朱九穆这老魔头和任天吾的大弟子在他的屋子里谈话,咱们跑去偷听,万一给他们的人发觉了,岂非弄巧成拙?”
碧波笑道:“一点不难,包管你不会给人发现,我有办法。”
奚玉瑾喜道:“我就是因为猜想你有办法才来找你商量的,果然给我找对了,什么办法?”
碧波道:“就在水香榭的附近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到外面的园子里的。地道的出口,是一座假山,躲在假山的石洞里,可以看得见朱九穆住的那间房子。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咱们是一定可以听得见的了。”
奚玉瑾道:“这秘密他们知不知道?”
碧波“哼”了一声,说道:“园子里还有许多秘密机关呢。主人又不是把他们当作可托心腹的知己,怎会让他们知道?”
于是碧波带路,从那条地道钻出来,躲在假山的石洞里,望出去果然看见朱九穆和一个中年汉子说话,碧波悄声说道:“这汉子就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了,看来他们正在说到紧要关头,哼,笑得多开心,一定是在商量什么阴谋诡汁算咱们了,咱们用心听吧。”
只听得朱九穆笑过之后说道:“原来你也有好消息告诉我。好,那我先听你的。”
余化龙道:“还是请朱老前辈先说,好让我安心。”
朱九穆哈哈笑道:“你大可以安心!既然你急于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韩大维已经落在我们掌握之中,谅他插翼也难飞了。”
余化龙小声说道:“不怕孟七娘瞒住你们,偷偷将他放了吗?”声音说得很轻,幸而奚玉瑾有伏地听声的本领,距离又相当近,所以还听得清楚。
朱九穆道:“牢房是我们的人看管,她怎瞒得过我们,何况韩大维就是给她放出去也没有用,他受了我的修罗阴煞功之伤,又受了西门牧野的化血刀之伤,这还不算,三天前,西门牧野临走之时,又用重手法整治了他,他如今已是一个不能行动的废人啦!”
余化龙道:“我不解你们为何不将他杀掉,那岂不是更可以放心吗?你们是不是为了顾忌孟七娘?”
朱九穆道:“她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当然得给她几分情面,不过,这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余化龙道:“另外还有原因?”
朱九穆道:“另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想迫他投降,为我们所用。第二、我们想知道他的藏宝秘密,杀了他这秘密就无从得知了。”
余化龙道:“韩大维这老家伙倔强得很,恐怕不如你们所愿吧。”
朱九穆道:“不错,他是宁死也不肯吐一句实话。我和西门兄已经商量好了,只等西门兄从洛阳回来,请准了蒙古元帅的允许,如果韩大维还是那样倔强的话,我们就把他干掉!”
奚玉瑾听到这里,暗暗吃惊,想道:“果然给我料中,这两个老魔头和任天吾这老贼都是私通蒙古鞑子的奸细。”
余化龙哈哈笑道:“那宝藏的秘密早已给家师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已经搬走了。两位前辈可以不必多费心机向韩大维迫供啦。”
朱九穆大喜道:“真的吗,那我可要恭喜令师了!听说这批宝藏乃是价值连城的啊!老弟,你可见过这批宝藏?”
余化龙道:“老前辈且慢恭喜,我到这里,正是来请你们帮忙的啊!”
朱九穆道:“宝藏已经落在令师手中,还用得着我们什么帮忙?”
余化龙道:“不,宝藏如今是落在丐帮手上,不过却是由家师押运,运去送给义军的。押运的人,除了家师之处,还有丐帮的两位香主,另外还有一个奚玉帆,这奚玉帆乃是百花谷奚家的传人,本领也相当不错的。”
朱九穆一拍桌子,说道:“这批宝藏决不能落入义军之手!”正是:
干戈犹未息,夺宝又纷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