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妙的猜想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身后有一人将手搭在桑臻的肩头,自然地拢住了她,那声音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姜雪,斗剑的日子你都敢来迟,不是说要留给大师兄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吗?”
桑臻肩上的手被方圆一巴掌打掉,“宋行之,你收收那点小心思吧,小师妹和大师兄怎么样,那也是他们间的事,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宋行之悻悻收回手,轻佻一笑,一双桃花眼魅惑风流,他打开折扇尴尬地扇了扇风:“什么小心思,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单纯来看斗剑的,顺带支持一下小师妹罢了。”
天又不热在这装模做样摇什么扇子,方圆翻了个白眼,显然习惯了此人的厚颜无耻,“当谁不知道似的,你一个外门弟子做什么称兄道弟的,谁是你小师妹?”
看着方圆将桑臻档得严严实实的,愣是把他隔了老远,宋行之用扇子在周遭划拉了一圈,愤愤开口:“他们都能叫,偏我叫不得,姑奶奶,我什么时候招惹到你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吵起来,突然练武场上的撞钟发出轰鸣浑厚的声音,这是比试开始前的警钟,示意比试者该上高台准备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桑臻,桑臻迎着他们鼓舞的目光,纹丝不动。
方圆轻轻推了下桑臻的背:“去啊。”
桑臻却突然扶额,一副难受的模样,愁眉苦脸地说道:“师姐,我头好痛,能改天再比吗?”
方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抬手赏了她一记栗子:“胡说什么呢,这么重要的比试,你还想偷溜。”她一眼识破桑臻的缓兵之计,打破了她残留的幻想。
揉了揉脑袋,桑臻讪笑两声:“开个玩笑嘛。”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高台,还未曾站定,一位弟子翩然落在中心处。
他手中拿着两把样式简单的长剑,这是比试者专用的剑,为了防止剑器灵性不一从而影响比试结果,采取了较公平的方式。
他朝着姜雪轻轻颔首,将剑递给桑臻。
桑臻犹豫了许久,心情沉甸甸中带着一丝慌乱:别搞笑了,她哪会什么剑法?
那位要同她比试的大师兄,听起来就是个狠角色,提前预感自己会被揍得很惨。
那弟子见她不接剑,疑惑地往她眼前举了举示意:“姜师妹,怎么了,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大可现在提出来。”
“没有没有。”桑臻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剑,手触及剑柄的一瞬间,却如唤醒了肌肉惯性般手腕翩飞,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凛然剑光翻转四溢。
宋行之见了带头嚷嚷着叫好:“好!小师妹真是厉害!”
众人气氛果真活泛起来,变着法子将桑臻夸了一通。
桑臻心中却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剑法是姜雪的本能,却不是她的,不过是挽了个剑花罢了,真要打起来不知道能使出几分。
眼见比试临近开始,这场比试的另一位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傅懿人呢,他怎么还没来。”
“我看他啊分明是怕了小师妹,不敢来了。”
说话的人扯住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这话说出来逗逗乐,凑个热闹也就罢了,你可别忘了傅师兄可是百年难遇的英才,小师妹同他比了那么多次,从来没赢过·····”
方圆听着他们的话,神色里有些焦灼,宋行之打趣道:“又不是你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却理都不想理他。宋行之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无言望天。
站在比试场上的那名弟子,握着手中的另一把剑,心中默默倒数着,若是傅懿再不来,恐怕就要错过比试时间了。
五、四、三、二、一······
“咚!”那巨大的钟再一次发出悠扬的乐声,绵延悠长,经久不息。
这是比试正式开始的警钟声,傅懿却不曾现身,也就是说明他弃权,直接向姜雪认输了。
嘈杂的人群也随之鸦雀无声了。
那弟子直接收回桑臻手中还没比划两下的剑,无奈地高声宣布:“此次比试姜雪胜。”
······
桑臻晕晕乎乎地走下比试台,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众人先是默了默,而后潮涌般纷纷向她贺喜,但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不得劲。惟有在桑臻身上下了赌注的这些人笑得乐颠颠的,临走前还连连夸她是小福星,让那些投了傅懿的人看了恨得牙痒痒。
“唉,散了散了。”
偌大的场地上顿时没剩下几人。
方圆从刚刚起就神色不对,她喃喃说道:“大师兄怎么会不来呢?”
宋行之贱贱地接过话:“不敢和小师妹比,自行退出了呗。”
“难不成小师妹赢了,你还不高兴了?”
方圆嘴角僵了僵,懒得和他解释内情,拉过桑臻就往回走,她们将宋行之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宋行之那个烦人精远出她们的视线,她才焦急地拉过桑臻的胳膊说道。
“小师妹,你不会真的要去十方神域吧?”
十方神域是什么?
桑臻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黑亮的瞳仁溜溜地转了转,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方圆本来还在迟疑什么,听到她的答案后来回踱着步子,最终像是下了决心:“那日我有事禀明师父,却偷偷听到了师父和大师兄的谈话。小师妹你听话,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师父知道你倔强,他安排这一场比试,本意就是想让你死了去十方神域的心思,师父是你的父亲,绝不会存害你的心思,可是······”
可是本应胜姜雪的傅懿,却没来比试场。
“大师兄,到底为什么没来?”
白日温暖,老树下光影交错,屋檐挂的铃铛泠泠作响。
青年身材高挑,马尾高高束起,走动间下摆飞扬,颇有意气风发之感。枝头的雀鸟似乎识得缓缓走来的青年,叽喳叽喳冲他叫唤了两声。风卷起他黑色的发带,捉弄一般拨弄着。
阳光将屋子内外分隔出清明的界线。青年抬脚走入了空旷的屋子内,阳光自他身上一擦而过,琉璃目泛出一闪而过的琥珀光泽,而后归于昏暗。
他走入屋中。
晴天白日下屋内却光线微弱、黯淡无光,陈设简洁到显得简陋,惟有几盏烛火摇曳,跳动的火焰微显诡谲。
一个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阴沉的眼下绕着深刻的皱纹,枯枝般的脸上一双鹰眼透露出诡异。
“砰。”屋门在青年迈入后忽然紧闭。
霎时,大殿两旁的烛台中的烛火一盏接着一盏顺次亮起,一瞬间光充盈了整个屋内。
姜望转过身,黑色的影子被他踩在脚下,他的嗓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傅懿,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是如此报答师父的?”
悦动的烛火摇曳间映出了青年的脸庞。
竟同左彧辞的长相一模一样。
那道金光后左彧辞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而后就受到了此人的传召。
如果之前他还不能完全确认自己的处境,那么“傅懿”这两个字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姜望是傅懿的师父,在傅懿幼时捡到他,因觉得傅懿根骨奇佳,这才收他为徒。
冥冥之中,傅懿幼时的经历竟与他莫名相似。
傅懿他血脉有异,姜望早就知道,正因如此他才想派傅懿进入那活死地----十方神域,寻上古神明遗迹。
他修为远胜傅懿,密钥在手却交付他人,不过是贪生怕死不敢以自己的性命作赌。
谁知他的亲女儿姜雪向来和傅懿不对付,她听说此事后,认定姜望是偏心大师兄才把密钥给了他,整日吵吵闹闹地不服气。姜望怎么可能让她去此等凶险之地,偏偏姜雪执拗不休,只得定下今日练武场比试,暗中告诉两人谁赢了密钥便归谁。
以傅懿的能力,要胜姜雪,并不是难事,可他却连练武场去都没去。
左彧辞敛去眸中冰冷,低垂眉目:“师父,实在是出了意外,今日才没去练武场。”
“哼,意外?我不管你有怎样的意外,只要一息尚寸,便是断了腿,折了臂,爬也得给我爬去十方神域!”他胸前起伏不定,明显是绷不住的怒意疯狂。
良久,姜望语气骤然放缓了几分:“密钥方才已送到姜雪那了,这一次你自己想办法拿回来。”他那个犟脾气的女儿,连他都难以应付,好不容易安排下这场比试,却被傅懿搞砸了。
左彧辞沉沉应道:“是,师父。”
不知为何,他蓦然补了句,花瓣般的唇瓣扬起妖异的弧度:“这一次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姜望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平息不悦,听闻此言,疯狂的念头几乎难以抑制,“最好是如此。”
待寻得十方神域的秘密后,他理所当然要诛杀傅懿,再夺去那潜藏千年的诸神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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