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彧辞回望着桑臻,眉间郁色消退了几分。他想默默抽回袖子,黑衣袖口却被桑臻死死攥在手里。
“不是报复。”他的声音若从远方传来,被风吹散得七零八落。
桑臻追问道:“那是什么?”
左彧辞轻轻怔住,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偏过头微抿唇瓣,缄默无言。
见他这副模样想来也知道撬不开他的嘴了,桑臻无奈:“好吧,全身上下就嘴最硬,不说就不说。”
“不过呢有件事要通知你,从今日起,你得搬到我旁边的偏殿去住。”
仙门捧高踩低、心术不正之人并不在少数,左彧辞如今倒像个天然的靶子,或许将他放在身边才是安全的。
左彧辞讶然,难得露出错愕神色,他缓缓敛去情绪,低声道:“小姐的安排不敢不从。”
桑臻发觉,刚刚这人还气势冷冽仿佛要灭天灭地灭空气,怎么这会儿突然又变得这么乖顺了?
来不及深究,只因这时她迷迷糊糊回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桑臻清咳两声,颇有些谨慎:“你说的那个下毒之人,还活着吧?”
这可是女主啊,大反派要是把女主嘎了,原书剧情那就真走上一条崩无可崩的不归路了。
左彧辞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她没什么事。”
桑臻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左彧辞挑了挑眉,目光从她万幸的表情上拂过。她似乎早就知道之人是谁,甚至并不想追究此事了。
沈行舟明显对那个弟子并不一般,有他袒护江婉并不会有什么事,反倒是桑臻被她所害还忧心此人性命。
有些古怪。
桑臻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神经紧绷,蓦地故作凶恶地说道:“此人所为甚是可恶,回头你告诉我她是谁,本小姐必定要亲自动手修理她。”
“嗤。”左彧辞不知觉得哪里好笑,轻轻笑了一声,少年清冽的呼吸气息从她面上撩过。
他像是识破了她粗糙的伪装,月色之下,桑臻悄悄尴尬地红了红脸。
······
系统从主世界回来的时候,桑臻人已经回到灵枢阁了。
她适才交代下去将那滋事寻衅的几个女子找来。
看着面板里多出来的4点好感度值,以及完好无损的桑臻,系统有些摸不着脑袋。
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场面。
系统一头雾水:“宿主,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桑臻高深莫测地抿了抿手中寡淡的茶水:“啧啧啧,富贵险中求啊······”
系统:可恶啊,明显钓它胃口。
并不想上当的系统决定换个切入点:“反派呢反派呢,他去哪了?”
“他在隔壁,从今往后他要和我们做邻居喽。”桑臻的话如一记惊雷将它烤得外酥里嫩。
系统先是震惊地捧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宿主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魄力了。”
看来完成任务指日可待了。
忽然它想到了其他系统跟它说的话,咽了咽唾沫,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主世界的人告诉我,攻略对象是存在杀死宿主的可能性的,桑臻,你可别玩脱了······”
桑臻心头一跳,表面平静地又抿了口茶,实则心慌慌:
不是,刚刚可没人告诉我这一点呐QAQ
就在这时,踉跄错乱的脚步声响起,那几个女子已经被带到了。
这四个人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惊惶无措。
桑臻刻意忽视她们少了一截的手指,“怎么动手的,说说吧。”
听到她的声音,她们打了个寒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突然哭喊着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哭天抢地的告饶声令桑臻脑袋都要炸了,她不合时宜地想着,修道之人果真是中气十足,连哭都这么有劲儿。
眼看着她们匍匐在地,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磕着,那力度似乎不把额头磕破势不罢休。
桑臻胆战心惊,生怕她们血溅当场,只得赶紧将茶水喝尽,而后将手中瓷杯往地上一砸。
清脆的杯盏破裂声响起,四人皆以为桑臻动了怒气,不安地止住了哭泣。
桑臻看向其中一个还算神志清楚的女子,说道:“把事情说明白了,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那女子打了个哆嗦,赶忙抹净泪水,声音惊颤:“本来······本来我们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的······”
“想·····想着就是骂了他几句罢了,小姐也不会知晓的,可是······可是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就就······”
她恍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额间不停冒着冷汗,干裂泛白的唇不停颤抖。
“就什么?”
她回过神,猛地把头嗑在地上,伏得更低了些:“就一同施了个咒,这种咒法会让人丧失神志,形同痴儿。”
此话之后,坐在上方的少女陷入长久的沉默。
满屋的辉芒映得她明艳动人,但那双常常含笑的眉眼此时罕见的冰冷。
屋内的寂静使得四人连哭声都渐弱,生怕惹怒桑臻。
有一人小声解释:“我我们······本来真的没有想那么做,那时候就像突然失了理智一样,小姐,我求您相信我们·····”
桑臻动了动手指,不露声色地凝眉:“我会将你们送回各脉,从今往后再不能迈入槐安峰一步,脉主们怎么处置你们我管不着,但我会告诉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这些女子本就是为了纯正仙气才放下身段来到槐安峰,此时因恶名被遣返各支脉,打得便是各位脉主的脸,脉主们会怎么对她们自不必多说。
四人失魂落魄地挨个起身,到最后一人时,她不仅仍跪在原地,还向前跪了几步,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骤然抬头而后目光清明地看向桑臻,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
······
待到四人都从灵枢阁前离开时,左彧辞正倚着阁前的灵柱环手于胸,几人见了他便如见了鬼一般,断指的地方隐隐作痛,头都不敢抬地直直向外走。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桑臻在屋内的这个角度只隐隐看见左彧辞的轮廓,他耳下的流苏鲜艳刺目,隐隐有红色咒法光华盘旋于上。
她也不管他能否看见,自顾自地朝他笑了笑,清浅的梨涡里盛满柔软笑意。
左彧辞身形一顿。
再看去时,那抹诡异的红光已经消失殆尽,他也不在那里了。
不知怎的,桑臻想起方才那个心怀愧意的女子,她说左彧辞身上有更可怖恶意的咒法。
桑臻神思恍惚地阖了阖眼。
和大反派住在一处的不便,从第一日就体现出来了。
本来左彧辞顾及桑臻,并不想扰她清梦,他练完剑后硬生生多练了半个时辰,眼看着日上三竿,连早膳的时候都要过去了。
他终于敲了桑臻的门。
紧闭的屋门内,桑臻长发蜿蜒凌乱,她用被褥蒙住头,不耐地哼唧了几声。
门外有节奏的敲门声好像砸在她昏沉的头颅内,她翻了翻身试图忽略这道声音,最终扛不住了,还是烦不胜烦地从床上起身。
桑臻推开门,意识模糊地发现是左彧辞。
她稳住软软的身形,猛眨了几下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干嘛?”
清婉的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颇有些没好气。
少女衣着单薄,乌发落在雪肤上衬得愈发白皙,玉白的小脸泛着淡淡的粉色,发丝如绸缎一般乖顺地垂在腰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色。
左彧辞面色如常往内走去,而桑臻也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脚步,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连打了数了哈欠。
他将膳食搁在案桌上,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正是桑臻塞给他的那本土狗爱情文学。
“我来还书。”
他说完便要将书递给桑臻,抬眸看过去时却发现她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似是困极了,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着,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唇齿间粉嫩的舌尖。
左彧辞挪开视线,桌上热腾腾的白粥蒸蒸散发着恬淡的香气。
桑臻趴在桌上也不安分,先是差点把粥碗碰倒,又是脸贴着桌面一寸一寸的挪动着,眼看再动就要滑落下去,一双有力的掌蓦然兜住了她的脸蛋。
她隐约听见头顶传来的无声叹息,随后就落入了一个泛着暖意的怀抱,他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像极了她爱吃的夹心棉花糖,一口咬下去绵密的口感里带着果味的清甜。
桑臻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搂紧了这颗甜甜的“棉花糖”。
左彧辞一顿,桑臻正埋进他的颈窝里,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间,唇瓣不经心地摩挲过他的颈,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拂过心上,酥麻之意蔓延过四肢百骸。
她蹭了蹭,口齿含糊不清:“好香啊······”
他几不可微地手抖了一瞬,而后倾身将她置在床榻间,替她盖好被褥就要起身,耳下却传来细小的芒刺痛感。
桑臻将他的耳坠攥在她的手心里,红色的流苏杂乱地缠在她白嫩指尖,竟有缠绵不舍感。
左彧辞只得再度俯下身,他坐在床榻边,两人气息裹挟交缠,他眸中此刻深色潮涌。
系统注视着这一切,默默地打开自己的任务工作记事本,在上面写道:
腊月十七日,邝阳仙门,天气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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