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与刘武颈项的位置不足一寸,只要左彧辞略微施力便能将他脆弱的皮肤挑破,露出其中的血液经脉,再之后便是头颅陆落地的惨状。
几乎在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左彧辞曾做过的事,是了,左彧辞是杀师灭道的怪物,人是无法与怪物相斗的。
刘武面色青中泛白,慌慌张张大声求饶道:“我认输!我认输!”他毫不怀疑左彧辞想要了他的命。
少年眸光幽深,浓墨描画的眉下一双琉璃瞳淡漠荒芜,他在千钧一发之即收回周身的剑势威压,轻轻一挑撤去力道,剑从刘武身上挪开。
鲜红流苏在他耳下轻轻摇曳,左彧辞负剑而立:“我接受。”这是放过刘武的意思了。
刘武强忍着浑身的颤抖,从比试台上缓缓向下走,走下那道台阶时膝盖一软,差点脱力跪在地上。
比试场下此时极为安静,无论是看戏的还是接下来要比试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留下是想看左彧辞笑话的,谁也没想到他失了仙根竟也能取胜。
玄清宗主一向严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喃喃自语道:“果真是······第一剑······”三年过去,左彧辞的剑法甚至远胜当年,他自诩剑法已是登峰造极,这时也不得不承认左彧辞天赋惊人。
这么一个好苗子,如今却成了一个叛道之人。他心中既惋惜又觉得此人可恨。
桑臻见左彧辞胜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一直不曾开口的系统仿佛是真的下线了,这一会儿才突然说道:“宿主,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场上少了什么人?”
桑臻打眼看去,在人堆里随意地寻了寻,没明白系统在说谁。
“女主啊,书里曾提到江婉今日也参加授剑大典了,你忘了吗?”
桑臻对恶毒女配被毒死后的剧情很陌生,此时想了许久才隐隐约约记起。
原书里江婉也是在这一年参加了授剑大典,她天资卓越,唤出命剑不说还得到了四位宗主的一致称赞,而这一部分剧情却在刚刚缺失了。
桑臻微怔:“会不会是刚刚她已经离开了?”不对,若是女主在,她一骑绝尘的能力绝不会被四位宗主忽视。
也就是说女主没有来授剑大典。
怎会如此?
系统也觉得奇怪:“虽说这与我们的任务无关,但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也许是沈行舟对她另作了安排?”桑臻揣度道,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自从她脱离了恶毒女配的剧情,不再需要对沈行舟示好,对男女主的故事线也愈发不关心了。
左彧辞漫不经心地往高台上看去,就见桑臻东张西望似是在找什么人,而后她垂下头若有所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涌出一丝难言的烦意。
左彧辞握着剑,凌厉的眉眼锋芒毕露,他薄唇轻启:“下一个。”
仿佛凝滞的比试台活泛了一瞬,人群熙攘嘈杂,那剩下要争夺废剑的两人中的一人已然没了争剑的心思,输了事小,若是不小心丢了性命,那便不值了。
他在众人炯炯目光之下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我······我弃权,我弃权······”
“切······”不少人觉得他太过谨慎,胆小如鼠,顿时嘘声一片。
可转念一想,碰上左彧辞这般强劲的敌手也只有输的份,还不如聪明些尽早退出。
也有人想着能有人挫一挫左彧辞的锐气,当下都向另一人看去。
陈若风坦然地迎上众人的目光,他身形俊秀,温润面容看起来端方有礼。
“是他!”人群里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
场上不少人都认得他,陈若风是邝阳仙门幕山脉主的儿子,他此人仙法高超绝妙,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绝非是刘武那样的半吊子能与之相比的,早前便听说陈若风无法唤出命剑,没想到今年到底是放下身段,亲自来争废剑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左彧辞再厉害也不可能强于陈若风的法诀。”有人信誓旦旦道。
旁边的人附和了两声:“陈若风的仙力之深便是一百个刘武也比不上,我看左彧辞输定了。”
陈若风指尖微动,一道法诀光芒乍现,眨眼间他就出现在比试台上。
他拱手与左彧辞见礼,语调平静而温和:“还请道友指教。”
左彧辞一言未发,在身前轻轻扫剑划出一道凌然剑光,紧接着倾身而上,一点犹豫的时间也不给对方留。肉眼可见他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上几分,挥剑之间黑色的下摆快得闪出一道残影。
陈若风不慌不忙,双掌相对盘旋,两指相对勾出一个极复杂的法诀,他表面不起波澜手下动作却未曾落后半分,“风起。”
沙沙风声从他身后骤然响起,随着那风声渐盛风力愈大,左彧辞的那一剑消散在他的风中,这便是以柔克刚。
左彧辞眸光一闪,跃身于风阵之中,那阵法正中狂风忽作,他发丝凌乱,黑色发带被吹得翩然飞舞。
陈若风正欲结阵将他困在其中,但那风声里蓦然剑光四溢,残风里左彧辞以剑势为落地,踏剑而行,招招落在阵法的薄弱之处。
他心叫不好,收回力道暗暗观察了左彧辞几眼,目光落在他持剑的那只手上,心下有了想法。
左彧辞是依剑而行的,只要剑脱了手,便能赢他。
当下心念一动法阵从风中回溯,袖子中的左手注入了一丝毒素,这是能麻痹人知觉的毒气,他放才无声无息在风中灌入了大量此物。
他将仙力凝聚在身体中,他定定注视着左彧辞握着剑柄的手,趁着左彧辞仍在残余的风阵中,眸中冰霜起:“霜凝!”
刹时左彧辞的左臂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冰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的整条胳膊都难以动弹,“咣当”一声剑掉在地上,还未待他另一只手臂接过剑,周身泛出不同寻常的僵硬感。
转眼间剑已朝着陈若风飞去,落在了他手中。
场上的阵势竟突然反转了。
桑臻心头一跳,没有剑的左彧辞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陈若风便是抓住了这一点。
“道友,你可认输?”陈若风问道。
左彧辞没说话,他牙尖掠过唇齿,一丝甜腻的血腥气从唇边蔓延,被冰雪封住的双臂竟在逐渐恢复知觉。
陈若风见他的模样,了然道:“看来你是不会认输了······”
桑臻柳眉轻蹙,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陈若风表情有些不对劲。
陈若风手握废剑,身形一动出现在左彧辞面前,他不通剑法随便地挥了两下剑,见左彧辞仍无法动弹的样子,有些好笑:“我已将你周身都封印了起来,感觉到了吗?”
左彧辞垂首在心中默数着。
快了。
陈若风举起剑缓缓朝左彧辞走去,每近一寸桑臻就握着手中的灵珠更紧。
“我最讨厌你这样剑法超群的人。”他温和面皮下如毒蛇吐露蛇信,“听说你犯了不少事,人人除之而后快,这么悲惨的人生,不如我来替你了结了。”
他抽剑而出,不曾犹豫半分一剑送入左彧辞的心口处,他手下力道不大,当即便要再往下没入几寸。
血从左彧辞心口绽开,一滴一滴落在道场上,他的血里有一股异香,陈若风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恶心。
与此同时那少年突然看向他,神色有几分悲悯,那是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左彧辞默念到五,他的手臂已经恢复了知觉,他正要徒手接刃拿回主动权。
突然风声乍起,一道磅礴剑芒带着恢弘力道朝他面门直直而来,那是携带着浩然正气与数道法诀的剑芒,其中单拿一道出来,都是陈若风无法参破的浑厚遒劲。
左彧辞似有所觉地放下手,他面容平静无波,任由那剑芒将他护在身后,白光辉映衬得他的双眸隐隐发亮,似有不寻常的神采于其中流转。
陈若风狼狈筑起一道法诀,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被那剑芒掀翻在地,面庞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痕迹,他捻着手中的血迹,朝那剑芒来处看去。
此时道场寂静一片,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向高台之上看去,就连四位宗主也略微吃惊。
玄妙宗主面色如霜,嘴角却诡异地抽搐着,那分明是强忍着笑意的表情。她只能说桑臻先前果然是在嘴硬,待回去后她要将她珍藏多年的情爱话本都送给桑臻,为了让小姑娘开窍,她真是用心良苦。
那身着黄色大氅的少女此时墨发微扬,身材娇小却明艳不容忽视,她朱唇微动,“谁准你动手了?”
陈若风咬牙想说些什么,却被那剑芒扫得面庞酸麻,一时说不出话。
“点到即止,你听不懂吗?”她被风吹得眯了眯眼,藏在袖子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为了精准地掷出那道剑芒珠,有些用力过猛,现在手腕还发麻着。
身旁的四位宗主都沉默了,刚刚左彧辞想杀刘武的时候没见你站出来说点到即止。
“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你说他人人欲除之后快,可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我。”
“陈若风,你要让我不高兴吗?”少女模样娇软,语调里几分天真困惑。
闻她此言,在场的人都惊了又惊,谁也没想到,桑臻竟然这么······护短,说好的只是把左彧辞当一个玩物的呢。
桑臻微不可见地甩了甩手,悄悄问系统:“怎么样,我帅吗?”言语间颇有些自得。
系统被她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狠狠震撼,“你现在就像为小白兔女主出头的霸总,脚踩祥云,天神降临。”
桑臻:······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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