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天还没亮,桑臻就被系统从被褥里挖出来。
她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任由侍女们给她捯饬发髻。
云鬓高挽,露出白皙纤长的颈项,银色蝴蝶对簪镶嵌发间,两条明黄发带从辫中穿过垂在脑后,一颗熠熠发光的法珠悬挂在眉心处,更添容色清绝。
这位槐安峰的仙门明珠今日要参加授剑大典,自从三年前的尊主大选后,桑臻再未在仙门公开露面过,是以这一次大典槐安峰上下都极为重视。
桑臻身着淡粉色罗裙,银丝缠绕绣出梅花图景,腰身微微收紧尤显婀娜。披上鹅黄色裘绒大氅后,白色的狐领裹住纤弱的颈部,她团在这雪白一片中模样温软娇柔。
那天从浮生堂回来,桑臻即刻给沈行舟传了信,不过在信中抹去了左彧辞的名字,只含糊其辞道想让身边一位资质愚钝的弟子参加。
在她看来,男主与反派必定是天生磁场不合,还是少些对上为妙。
沈行舟事务繁杂哪里想到这么多,再加上江婉一事对桑臻还未有个交代,当下便寻人将名册送给桑臻,由她自行填补。
侍女云涧选了一对碧色罗云珠坠在她耳下,望着镜中女子三月春花之容微微痴了。
在原书里恶毒女配品行不端,身娇体弱,惟有这张脸冠绝仙门,容色无双。
桑臻从墙壁的角落里拖出了一个粗糙的麻袋,她在里面捞了捞,摸出了一颗红色的灵珠。
玄邡道君晚来得女,极爱操心。他将死之际虽让桑臻选了个她满意的尊主出来,却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将自己的仙力注入灵珠里,好让没有仙根的桑臻也能够获取片刻仙力。
他走时为她留下了上千颗灵珠,它们颜色花纹各异,作用各不相同。老道君花了好几个下午特意给她讲解作用,不过内容着实太过枯燥,一个不慎桑臻就睡过去了。
那时她满心以为她活不到用上灵珠的一天,想着一个马上要下线的人哪需要这些,却是世事难料。
听完桑臻的感慨,系统觉得她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嗯嗯,我们桑臻多好学哪,不过就是每天的睡眠时长高达6个时辰而已啦。”
桑臻捻着这颗灵珠,回忆了许久也没想起这颗的作用:“少阴阳怪气,那你来说说看。”
系统一下安静了:“下线了,88。”
桑臻就没寄希望在它身上,她留住正要离开的云涧问道:“这是瞬影珠吗?”
瞬影珠是能使人瞬间移动的灵珠,落梅峰离槐安峰尚有一段距离,桑臻准备用这珠子寻个便利。
云涧也是第一次见这这种灵珠,不禁感慨老道君对桑臻的用心良苦。
她受宠若惊地上前,手中聚起一层淡淡光雾后将自己的气息注入其中,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后,她回道:“禀小姐,这是火华之力。”
桑臻点点头:“哦,用来点火的啊,那这个呢?”她又拿起另一颗淡绿色的灵珠问道。
云涧:······
这分明是蕴藏精纯气息的火华,威力无穷,怎么就成点火的了。
她探了探绿色这颗,惊奇道:“这是逢春仙力,可使植物焕发生机。”逆转命途乃是极高的法术 ,只有那巅峰造极者才能参透一二。
这话落在桑臻耳中就成了,“嗯嗯,用来养花的。”
云涧痛心疾首:不通法诀,没有仙根之人果然无法理解这法术的玄妙之处。
桑臻终于在云涧的指引下找到了想要的那颗珠子,她将瞬影珠搁在掌心,那淡淡流动的紫色光华如有生命一般聚合散落。
她又随意地往囊袋里丢了几颗火珠与剑芒珠,已备不时之需。
左彧辞早就在外头等候了她许久,他今日换了件黑色束袖劲衣,轻薄的衣物紧贴着蓄势待发的臂腕线条。
昨日桑臻便令人告诉他,令他晨时来此。彼时他只奇怪桑臻的用意,见桑臻这副模样才知她也会去。
他敛去眸中的意外之色,发带随风扬起尤带肃杀之感,殊丽面容一如既往摄人心魄。
桑臻走下石阶,“你要走近一些。”灵珠惟有被她的气息沾染才能散发作用,于是左彧辞被她拉近了些,两人瞬间气息交缠,他甚至能嗅到她发上淡淡的花香。
她将瞬影珠抛在空中,它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紫雾,光芒绽,风声起。
左彧辞低下头便看见她挺翘的小巧鼻尖,突然轻轻说了句:“小姐今日甚美。”
他的话遗落在风声中,顷刻间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桑臻与左彧辞蓦地出现在落梅峰道场中的高台上。
落梅峰种着上万株白梅,每年授剑时伴着剑势而舞动的白色花雨,出尘脱俗,别有一番仙意浪漫。
桑臻这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风声太大,方才她什么也没听见。
左彧辞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桑臻还没追问,就有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迎上来。
玄江宗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熟捻地同桑臻搭话:“小侄女常年不出门,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观授剑大典。”
他身后的三位宗主看不惯他这般谄媚之态,冷眼旁观不曾上前。
桑臻也笑眯眯地回应:“突发奇想便来看看。”
“让小侄女亲自添了姓名的便是这位道友了吧。”玄江无声无息地打量着她身旁的少年,其他三位宗主也悄悄从左彧辞面上扫过。
“这位小友好生面熟······”玄江若有所思地掸了掸胡须。
三年前左彧辞夺了第一剑的名号,那时仙门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场,他们对左彧辞有印象也在所难免。
可如今掩盖了第一剑光芒的是他杀师灭道的罪名。
桑臻心里一咯噔,面上笑意不改:“伯伯,您该不是记错了吧,我这朋友鲜少外出,您何曾见过他?”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玄清宗主揽了揽袖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表情肃穆,直接点出左彧辞的身份:“罪徒左彧辞竟也敢参与授剑大典。”
他方才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了左彧辞。
三年前玄清因见他天姿不凡,曾动了心思想破例将左彧辞收入门下,可去往命山时却遭到了命山脉主的拒绝。
脉主幽幽说他的这位弟子顽劣愚钝,担不起宗主教诲,此事只得作罢。
后来这位第一剑便也就在仙门销声匿迹了。
近来听说到这个名字还是前几日的那桩惨案,他本以为此人聪慧灵悟,没想到真如命山脉主所说,是个离经叛道的反骨之人。
杀了师父与同门,此人之心狠实在仙门难容。
玄清宗主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而后议论纷纷。
“左彧辞,他就是命山那事的罪魁祸首啊······”
“传闻桑姑娘将他收为了奴人带在了身边,竟然是真的······”
不少人对此面露嫌恶之色:“此等恶人也能来参加授剑大典,当我们仙门是什么地方?”
桑臻早知道要想隐瞒左彧辞的身份是极难做到的,但听到他们所言,不由得偷偷瞥了眼身旁左彧辞的表情。
本以为会在他脸上看到阴郁之色,没想到他却意外平静,仿佛那身处人们议论风暴中心的并非是他。
桑臻定了定心神,敛去笑意,“宗主的意思是,今日他不能参加了?”
玄清冷哼一声,“岂止,我便是将他在此处死,又有何不可?”他生性耿直,最看不上这种道心不正之人。
“这样啊······”
桑臻缓缓点了点,似乎在思量他的话,而后走上四位宗主之间的高座上,那本是尊主才能坐的位置,但授剑大典这种事显然还无法劳驾尊主出面。
她在众人目光之下施施然坐下,露出一个无害的灿然笑容,“诸位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也不想授剑大典无法如期举行吧。”话音刚落,她轻巧地掷出一枚灵珠。
灵珠落地,火色光华绽开,火焰碰撞溅出一地星火,她任由那火舌奔涌,大有一副如若不依就火烧落梅峰的架势。
四位宗主一惊,合力捏了个水诀,水火交融倾覆才将这火灭了。
他们无一不是头痛地想起桑臻幼时做下的荒唐事,知她行事乖张无法无天惯了,一时也没了办法。
“哼!”玄清吹胡子瞪眼地坐在了下首,不悦地做出了妥协。
他第无数次疑惑,玄邡道君这等清风霁月之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闺女。
还是玄江打了个哈哈,对着下面不明状况的弟子们如常宣道:“诸位弟子还请肃容站好,本届授剑大典即刻开始!”他声音中灌入了醇厚仙力,洪钟般传入每一位弟子耳中。
这段小插曲就此轻轻揭过,弟子们立即排成有序的队伍,几百人气势浩荡磅礴,日光散落之下他们如仙门明日初生的晨辉,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坚毅向道。
左彧辞在刚刚就去了下方的道场,他站在最后排的位置,对身旁人或惊恐或厌恶的眼神置若罔闻。
他站在人堆里,出挑的身姿颇为惹眼。
桑臻盯着他瞧了许久。
见桑臻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左彧辞,身侧离她最近的玄妙宗主无声无息地凑了过来。
玄妙宗主一身白衣出尘,清秀绝俗,冰肌玉骨,她下巴高傲地微扬,十足十的冰山美人,听说她为人亦是冷漠淡然。
这位冷美人却凑近桑臻,突然语出惊人道:“你在担心你的小情人?”
她的眼中闪动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光。
桑臻一脸震惊,刚从袖口里摸出来的瓜子差点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