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系统先万念俱灰地在桑臻的脑中忍不住抽泣起来，这是它第一次出任务，结局就如此惨烈。
等它回了书世界，不仅要被其他系统耻笑，还会荣获“金扫帚”奖，此奖只颁给同期业绩最差者。
见那少女怔愣的眸光，左彧辞嗤笑一声目光下敛。一旁的弟子们早已准备好，刚刚尊主的一击已经使他受了重伤，于是众人结下法阵，催动长剑。
剑光冰冷刺目，就在那剑要向左彧辞飞去时，桑臻飞快地从长阶上跑下去，口中大喊：“慢着！”
众人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剑，甚至有的因收剑过猛受了反噬，但是他们都生怕会伤了桑臻。
桑臻是仙门前尊主玄邡道君唯一的女儿，玄邡道君天纵英才威震天下，他的女儿却偏偏没有仙根，此生无法修炼，于是道君对她万般宠爱，把她当作心头肉呵护。
三年前道君即将归元离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道君在仙门选定下一任尊主，并要求这人须得好好对桑臻。
选定尊主，那本是仙门最重要的大事，老道君却把这权力交给了桑臻，最后只剩下两个候选人，而桑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沈行舟。
沈行舟自从继任尊主，确是对桑臻极好，仙门众人都知道，桑臻是沈行舟的皎皎明月。
因此，哪怕是惹尊主不快，众人都不敢招惹桑臻，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尊主问罪。
沈行舟不知桑臻何意，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意外，“阿臻，你这是做什么，快到一旁去，小心伤了自己。”
左彧辞的脊背微不可见地绷紧，他紧紧盯着雪中的血渍，那玷污了纯白的肮脏之血，令人作呕。
少女却并未停下，她身子骨很弱，刚刚跑下来消耗了她不少气力，她喘着气在左彧辞身前站定。
一双绣着兔子的鞋履在他眼前停下，鹅黄色的裙摆在眼下翩飞。
桑臻突然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左彧辞微怔，却仍没有抬起头看她。
而后桑臻对着高阶之上的沈行舟粲然一笑，“沈郎，这个罪人送给我吧。”
众人大惊，就连沈行舟也有些不耐地劝诫：“阿臻，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行舟哥哥，那些侍女们太无趣了，都不陪我玩儿，这个人就送给我吧，我正缺一个奴人。”桑臻面上一派天真娇憨之色，说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残忍。
桑臻自小被玄邡道君宠坏，生性恶劣。也许是因为她没有仙根无法修炼的缘故，她最喜欢收那些犯了大错的弟子们为奴，在这之前，她会让人断了他们的仙根，好让她肆无忌惮地折磨。
不过三年前，道君死后，桑臻似乎改了性子，她变得懒散倦怠，对收奴人一事也没了兴趣。
没想到现在她竟然重提此事，看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来恨不得将左彧辞杀之后快的弟子们纷纷面露幸灾乐祸，有的甚至有些同情，心想他还不如现在自杀算了，痛痛快快地死总好过受尽折磨而生。
沈行舟不喜桑臻从前做下的恶毒事，明明是个小女孩，却想出那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主意。
阶下之人虽然犯了大罪，但也应秉公执法，若是交给桑臻受私刑······
他面容冷肃，开口说道：“不可，此事有违仙门宗旨，于情于理不合。”这是沈行舟第一次拒绝桑臻，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神色惺忪，觉得自己是否言语太过严厉。
桑臻收了笑容，白腻病弱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脆弱情态，少女眼中水色潋滟，一低头，泪便揉进了雪中。
谁也没想到桑臻会哭，她从小便自负骄矜，即使现在依附于沈行舟，也从没掉过眼泪。
她的眼泪很烫，葬在雪里化成水渍。
左彧辞和她离得很近，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眼泪，他浑身的血液蓦然凝滞，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若是，他愿意跟我走呢？”桑臻抽抽噎噎地说完，眼泪在她脸上流下的泪痕，被风一吹，让她很冷，她受不住地缩了缩脖子。
众人都是难以置信，谁都知道成为桑臻的奴人才是地狱。
就算左彧辞想逃脱罪责，保下性命，也不可能答应桑臻。
显然，沈行舟也是这么想的，他狼狈地避开脸，不想看到桑臻的眼泪，“······好，若是他答应跟你走，你就带他走吧。”
也许是因为三年前桑臻选了他做尊主，也许是因为老尊主的嘱托，沈行舟总是对桑臻有求必应。
他没办法再拒绝她第二次。
桑臻垂下脑袋，蹲在了左彧辞面前。少女娇靥如花，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头顶的鹅黄色发带明亮柔软，如果不是那笑容之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恶意，那她定是这世上最接近善人的存在。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停滞，冰冷的气息仿佛被胶住。
系统也很紧张：“宿主，你简直是演技大爆发啊，不过他会答应吗？”
桑臻也不确定，她只知道她必须救下左彧辞，虽然任务对象搞错了人，但怎么说也要小小挽救一下。
“跟我走，好······好吗？”桑臻也知道自己恶名远扬，面对着自己本来的任务对象，她有点心虚，不自觉地就结巴了。
少年对上她的眼睛，她漂亮的瞳孔清亮隽永，小巧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像一只抖着耳朵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他的手慢慢下滑，握住了手中剑的刀刃。手中锋利的剑刃刺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淌，和他千疮百孔的身躯融为了一体，可疼痛的滋味提醒着他此身不在梦境。
左彧辞好像笑了，又似乎只是桑臻眼花，她听见他声音喑哑,“好。”
他说完，全身的力道终是卸去，身子一软倒在了雪地里。
·
桑臻在清沅堂救下左彧辞后，回来就受了凉。
此时她正团在被褥里，和系统看冬日必看治愈电影《XX》。
桑臻的居所槐安峰位于鹤鸣群山主脉，是仙门灵力最充沛的地方，这块宝地给了她真算是暴殄天物，不过谁让老道君宠她呢。是以，不少弟子抱着被小魔头折磨至死的决心也要做她的侍女。
不过这几年小魔头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别说找谁的不快，连屋门都没见她出过几次。于是她的侍女数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
她的屋子底部用特别的灵石铺满，夏凉冬暖。
此时桑臻身着单薄的杏黄色轻裳，腰身纤细，形成一道极美的弧度，黑发如水般倾泄而下，被她随意地拢在胸前。
屋内大开，十几个侍女轮流递上东西放在她的案桌前，有治风寒的汤药，有补气的红枣、姜汤······一下子就将她的案桌堆满了。
屋外的风从门口的缝隙窜进来，桑臻不适地咳嗽了起来，侍女们纷纷跪了一地：“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看来她们对桑臻有着根深蒂固、坚不可摧的恐惧感。
桑臻让系统按了暂停键。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侍女们抖得更厉害了。其实桑臻只是困惑，为什么她们不把屋门关起来，“都起来都起来，出去吧，记得把门关好。”最后半句她用了重音强调。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总算是出去了，桑臻光着脚下去从漆红的案桌上抓了一把蜜饯，而后蹦跳着缩回了被子里。
“继续继续。”桑臻催着系统赶紧继续放，她们正看到男女主情感升温的暧昧阶段。
系统见她这么着急，反倒不给她放了，屏幕一熄灭，幽幽道：“宿主，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桑臻吃了颗蜜饯，甜腻的口感绵软回甘，她又扔了一颗在嘴里，却难受地哼唧了几声。
自从来了这里，她吃不到火锅烧烤，蛋糕奶茶，所有的美食离她而去。虽说仙门的东西纯天然还能美容养颜，但多是些清淡的玩意儿，长久下来早就味同嚼蜡、枯燥无味。
“什么好消息？能比我明天回家喝奶茶还好？”桑臻懒洋洋地回复道。
系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怪叫道：“你任务都没完成，怎么回去？”
“现在再想去阻止左彧辞黑化，很明显不可能实现，虽然我今天救了他，那也不可能一下就降到10％以下吧。所以我决定明天喝下那碗毒药，赶紧回家。”
桑臻翻了个身，系统不给她看电影了，她只能无趣地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想到明天能回去，她眸光里盛满期待。
系统冷哼一声：“在没有完成任务的前提下，你喝下毒药，也不怕暴毙身亡，再也回不去了？”
桑臻被它说得浑身发冷，没好气地从榻上弹起来：“你干嘛咒我！”
系统也并非想恐吓她，它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宿主，万事万物间皆有连结，一件事错了，很可能会导致另一件事失败。我无法肯定，明天你喝下毒药后，能不能真的回去。”
桑臻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她用枕头捂住脸，声音闷闷的：“对了，你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系统干笑一声：“左彧辞的黑化指数已经到百分百了。”
也就是说，阻止气运之子黑化的任务已经没有继续的可能了，该任务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