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小年开始就要“忙年”了,要扫尘、祭灶,清洗锅碗瓢盆等器具,拆洗棉衣被褥门帘,擦洗桌椅板凳门窗,洒扫屋子院子,清理灰尘蜘蛛网……
当然农家人生活困难,像是拆洗棉衣被褥什么的,虽然有心但是并没有这个条件。
许多人只有一件棉衣,更有家中贫寒的,一件棉衣都没有,整个冬天都缩在家里不出门,盖着一床破旧的被子,就这样熬过寒冷的冬日。
不过姜水村最贫困的人家,也是有过冬的棉衣的,这也是因着姜水村的地理位置还不错,不光依山傍水,耕地也都较为平整,也甚少受旱涝的影响。
再加上距离镇上不远,农闲时还能去打零工,一天挣个十几文钱,不比在家中闲着强?
而姜家又比寻常人家生活条件好一些,虽然不是每年都做新衣,但每季的衣裳也大都有两套换洗。
像是被全家人宠爱的姜源,光是冬日里穿的棉袍就有三件。
至于姜茂,姜茂是个例外,他没有干净体面的棉袍穿,完全是因为他大伯两口子偏心眼。
而像是再贫穷些的村子,本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再来点天灾人祸的,可就活不下去了。
听说他奶的二闺女,也就是他二姑就嫁去了一个小山村,这跋山涉水的,一年到头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
姜水村小学堂从小年一直放到过完年正月十五。
算起来一共是二十多天,与上辈子的寒假差不多,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爷竟然没有留作业!
想起上辈子的书山文海,姜源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其实姜源不知道的是,他爷办的学堂算是放假比较少的,像是有些学堂,从进了腊月就开始放假,一直到出了正月才复学,两头踩着都得俩月了。
放年假期间,姜源也没有松懈,不过每日里起的没有原先那么早了,他卯时半(差不多是早上六点)才起来跟爷奶一起打五禽戏。他爷这些日子也被他奶拉着一起锻炼,儿子儿媳都起来了还不让他停,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也太不体面了!
上午的时间,姜源趁着光线比较亮堂,会在最便宜的纸张上练字,下午会温习预习功课,背背书,而晚间则会在黑暗中用手指比划着写字。
如此这般三日过去,爷爷给他留着写大字的纸就耗光了,姜源不好意思的去寻他爷,是他用的太快了。
他用纸其实用的很节省,一张纸两面他都会写字,用完正面再用反面时,薄薄的黄纸上就会被毛笔穿透,姜源怕弄脏书案,只好问他爹要了一块薄木板垫在下头。而且写完大字,他还会在大字的空隙练小字。
不过他年纪还太小,小字写的实在是没眼看,比狗爬字还狗爬字呢。
他现在用的纸张是书铺子里卖的最便宜的黄纸,黄纸也称竹纸,他用的这一刀做工质地很是粗糙,是最下等的竹纸,寻常富贵人家根本都不会买。
但就是最差的一刀竹纸,也需要50文呢!
要知道50文都可以买一斗粗米了!而换成杂粮会更便宜。
这些都是他听他爷说的,他爷不光在教书上很是严厉,还经常给他们讲大道理,讲家中供他们念书是多么多么不容易,每年光是往学堂交的银子和笔墨纸砚的银钱都能买多少多少粮食了。
这些话,姜源听多了也就记住了,是以他对物价还是略微了解些的。
姜伯成听他说明来意,却捋着胡须笑起来,家中还不至于连点买竹纸的银钱都没有,他的小孙孙如此用功念书,他只有高兴的份。
“正好家中的纸也用完了,明儿个是二十六,我带你去镇上一趟吧,买些笔墨纸,顺便再买些花生瓜子糖回来。”
他们家的年货已经采买了一部分了,是一进腊月就买了,为什么买那么早,是因着买的越晚卖的越贵,特别是临近年根的时候,物价会比平日里贵上两成左右。
所以精打细算的农家,都会提前采买好过节的东西。
农家虽然没有多少银钱,一年到头也难见一次荤腥,但过年嘛,怎么着都得甜甜嘴(吃好的)听听响(放炮仗)的。
只是一些能搁的菜可以早些买了放在地窖里(姜家是有自己的地窖的),酒、年画、鞭炮什么的也可以提前买好,但不能长时间存放的肉,糕点,糖果却都要临近年根再买,若不然还放不到过年就坏掉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姜源一双有些狭长的凤眼立即亮了,“带我去?”
姜伯成笑,“带你去。”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奶应该也去。”
家中的银钱可都是老妻把着的,像这种花钱买东西的“大事”,怎么能少了老妻呢!
自穿来了这里,他还从未出过姜水村呢!有机会能去镇上看看,姜源自是乐得不行!
“太好了!谢谢爷爷!”
腊月二十六日一早,姜源卯时一到便起来了,此时也就才五点钟。
草草吃了早饭,他便背着一个小竹筐上了他家的牛车。
他家的牛车后头是有棚子的,这棚子虽然有些透风,但总比干巴巴的坐在车板上强。
赵二桂体贴孙子,怕冻着他了,便拿了一个炭盆放在车棚里。炭盆里放着市面上最廉价的黑木炭,姜家取暖用的碳火都是用的这种黑炭。
刚下雪那段时日,天气降温,姜家的木炭又恰巧用完了,姜源夜里还冷的睡不着,但等木炭买回来后,屋子里烧着炭盆,便暖和多了。
听他娘说,也就是他家家底还不错,这才买得起炭火,姜水村其他人家只能生生扛过整个冬日,实在冷的极了,便去灶房生起火,一边跺脚一边取暖。
幸而这里的冬日还不是太冷,最冷的时候,体感温度差不多是零下五六度的样子,所出的地带应该是属于中部地区,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
姜源今儿个穿的并不是那件新做的青色棉袍,而是一件有些旧的灰色厚实棉袄,虽然都说出门要穿的体面,但他却更怕把新衣裳弄脏。
赵二桂看到他的穿着,有些赞同的说道,“还是咱源儿懂事,知道要穿旧衣出门。”
姜伯成却不这样想,“出门就要穿的板板正正的,源儿,别听你奶胡说。”
赵二桂双眼一瞪,“你个死老头子,你懂什么,衣裳脏了你洗吗?破了你缝补吗?”
“……我也没说什么……”
……
听着牛车上爷奶的吵闹声,姜源丝毫不觉得烦,只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