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二)
“皇上驾到。”外面响起尘尖的叫声,众人一起跪下。
一阵脚步声响过,“平身。”康熙温和中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众人齐声答,起身落了座。
康熙坐在他的龙椅上,两边是有地位的、得宠的、生了皇子的妃嫔们,德妃、宜妃、密嫔我见过,其余的一个不认得。
我以为宜妃已经够美了,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见到离康熙最远处坐着的那个妃子,我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空谷幽兰,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词。她很美,用羞花闭月也无法形容,但更吸引人的是她的神情,她的气质。她淡淡的,虽然在微笑却令人觉得她是漂渺的,虚幻的,让人无法碰触,仿佛这俗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如同空谷中一朵绝艳的兰花,洁白无暇、出尘脱俗,独自默默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令人魂牵梦萦。
可能是我看得太过入神,太过炽热,她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柔情似水的明眸寻到我,略略的惊愕过后,她礼貌地对我几乎不可觉察地点了点头,一朵温柔的美丽的笑容绽放在她的眼中,我不由自主地回了她一个最真诚无比的笑容。
“宝贝,你皇爷爷边上那个最漂亮的娘娘是谁?”好一会,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小声地问乐乐,她在宫里混了不少日子,应该知道吧。
“额娘。”乐乐亦悄悄地答,“那个漂亮的娘娘是良妃奶奶。”
她就是八阿哥的额娘,难怪八阿哥如此温文儒雅、玉树临风,原来是像她。
“真像仙女。”我感叹地说。可惜了,她竟然被困在这深宫,以她淡泊的性情,应该不会去迎合那个高高在上、妻妾成群的皇帝,难怪她坐得离康熙最远。不过,也许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吧,要不然,这朵美丽的花儿恐怕早就凋谢了。
宴席开始了,皇子们一个轮一个地向康熙敬酒,说祝福话,不过就是些国泰民安、福寿安康的甜言蜜语,我懒得去听,也没资格去敬酒,和乐乐一起挑着喜欢的食物尽情的吃。御膳就是御膳,味道不是一般好,摆设得也漂亮,真正称得上色香味俱全,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档次这么高的酒席。有美人、有美食,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我微微靠在椅子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吃得有些撑了,好想走走消化一下。
百般无聊地看着眼前这喜乐融融的场面,废太子的戏码才落幕不久,互相猜疑、防备的父子;为了权力明争暗斗、机关算尽的兄弟;妒忌争宠、不择手段的女人,却一个个和言悦色,笑容满面,这里面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笑得坦荡的?一场精采绝伦却无法令人叫好的表演!
“老四啊,你的侧福晋和小格格带来没有?”酒过三巡,康熙慈祥地叫着胤禛。康熙一出声,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胤禛忙站起来,“回皇阿玛,带来了。”
福晋使使眼色,我忙带着乐乐跪到前面,“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乐乐给皇爷爷请安,愿皇爷爷龙体安康,天下太平。”乐乐伶俐地说着。这都是谁教的?我怎么不知道?
“平身吧。”康熙笑着说,“乐乐啊,怎么坐到那么远?来,到皇爷爷这里来。”他慈祥地招呼着,“四侧福晋回去坐着吧,不用拘礼。”
我谢了恩,回去坐好。乐乐高兴地朝康熙小跑着冲去,康熙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膝头上,看样子,这爷孙俩好象已经很熟了。
“乐乐啊,你额娘可是很会唱歌的,你会不会?”康熙哄着乐乐,像个慈祥的爷爷。
“乐乐也会。”乐乐一溜烟滑下康熙的膝头,“乐乐给皇爷爷唱一首。”
“好,那皇爷爷就听听乐乐唱得好不好。”康熙溺爱地说。
天啊,乐乐的表演欲也太强了,在家的时候就老向她老爸显摆,现在竟显摆到康熙跟前了。我垂下头,千万别出洋相……
“新年好啊,新年好啊……”乐乐奶声奶气地唱着《新年好》,虽然调子不是很准确,但一点都不怯场,还手舞足蹈地边跳边唱。还好,上得了台面,不亏是未来皇帝的女儿。
“好。”乐乐一唱完,康熙第一个叫好,底下的人也跟着喝采。我暗笑,一个小娃娃,唱首儿歌,用得着这么捧场吗?不过是拍康熙马屁罢了。
“乐乐唱得这么好,皇爷爷该赏你什么呢?”康熙沉吟了一下,解下身上的玉佩,“来,这个玉佩赏你。”
乐乐开心地说:“谢皇爷爷赏。”然后接过玉佩,一点都不客气。
等乐乐表演完,正式的表演开始了。悠扬的音乐、美丽的舞蹈,这才是真正的表演,我稍微提起兴致。不过,这古代宫廷的舞蹈太过保守,编排上怎么都比不上现代的歌舞,看了没一会,我又腻了。
康熙把乐乐留在他身边,不时低头和乐乐说句话,给乐乐夹东西吃,显得特别的宠爱。各种羡慕的、妒忌的目光不断朝我们射来。幸好乐乐只是个女孩,要不然,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该换我和胤禛当箭靶了。我暗自庆幸。
好不容易等康熙尽兴走了,乐乐才回到我们身边。康熙一走,大家也就跟着散了。
“二哥,弟弟告辞了。”跟着太子后面走出殿外,众人向他告别。
太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正要转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我,“四弟,我能和你的侧福晋说几句话吗?”
他话声一落,大家都十分意外。
“二哥请便。”胤禛脸色不变,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我,带着福晋她们走开了。
太子身后的太子妃白了脸,张张口,又闭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虽然很不甘愿,却不得不装作大度地带着人先走了。
这种时候、这个场合,太子又想搞什么?我已无法再细察其他人的脸色,拉着乐乐随着太子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看到胤禛远远地站着,我微微放下心,握紧乐乐的手,戒备地望着太子。
他看着我,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你的女儿很像你,聪明又活泼。”
两年多不见,他沧桑了很多,想起当年在草原上哭泣的他,还有今后他悲惨的命运,我心软了,“你还好吗?”
“我现在已经不是箭靶了,你说好不好?”他黯然。
“或许,唯有这样你才能做回自己,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无力地安慰着他,从高高在上的位子跌下来,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适应的,我不过是身在其外,才可以说得那么轻松。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今晚你也当了回箭靶,感觉如何?”
“一点都不好。”我答,如坐针毡。
他摇摇头,“你女儿能得到皇阿玛的宠爱,这种荣耀,多少人盼都盼不来,你却说不好。”
“做人要实际,不能有贪欲。”我说。
“这点你倒没变。听说四弟很宠你,你过得还好吧,头脑发昏没有?”他开始有心情开玩笑。
他还记着这个。我看看远处的胤禛,坦白地说:“好象有点发昏了。”
“只是有点?”他低笑。
我脸有些发烫,“再多一点点。”
“四弟很幸运,有你陪他。”
“当然,那是他三生修来的。”我嘀咕。
“很久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了。”他笑笑说,“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快乐。”
“我会的,再说,我身边还有个开心果呢。”我拉过乐乐。
他低头,“她很可爱。”
我朝他开心地笑,“是啊,我可不能让她变得像你们宫里的格格一样,那么无趣。”
“只有你敢这么说。”他责备地说。
“又想诛我九族?我才不怕,不过,我的九族里有没有你一份?”我想了好久都没弄明白。
“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东西?四弟该更头疼了。”他看了眼远处,暧昧地笑,“走吧,再不走,四弟就要过来要人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朝胤禛望去,他正定定地向我们这边望来,“乐乐,跟二伯伯说再见。”
“二伯伯再见。”乐乐听话地说。
“好。”太子宠爱地摸摸乐乐的头,“还是像你好。”
“二哥。”我叫,他不习惯地愣了愣,“叫你二哥显得亲切。”我真诚地说,“不管今后会怎样,我希望你都能自得其乐,无聊了就捉弄捉弄人,就像捉弄我一样。”
他哈哈大笑,“你知道?!”
“哼,当然。”我没有向他福身行礼,只朝他摆摆手,“再见。”然后转身朝胤禛走去,他放肆的笑声逐渐远去。
“太子跟你说什么?”胤禛不悦地问。
“他闲得无聊了。”我咬咬牙。
“只有你会这样说。”他说着和以前一样的话。碍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忍着没有再问。
福晋淡淡地看了眼我,没说话,李氏倒是一脸的妒忌。这也值得她妒忌?莫明其妙的女人。
转了个弯,见八、九、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阿哥都没走,聚在一起不知在干嘛,见我们走来,他们一齐叫:“四哥、四嫂。”
“怎么都没走?”胤禛淡淡地问。
“就走了,和弟弟们说几句话,难得聚在一起。”八阿哥温和地说,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我脸上掠过。
难道都在等我们?见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我,看来,无聊的太子今晚又成功了,而很不幸的,我再次成了他捉弄的对象。还有其他人,不知会怎么想,一定在等着看笑话吧。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毫不掩饰对我的关切,九阿哥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就别开了脸。我心中暗暗感激,也许,只有眼前的这些人是真心关心我。
“太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临睡前,胤禛再次问。
“他问我你头脑发昏没有。”
他脸上飞起丝暗红,不自在地轻咳了声,“你怎么答?”
“我说不知道。”我暗笑。
他沉默了一下,“不对,太子不会问这个,要问,也是问你。你头脑发昏没有?”他逼视着我,眼眸亮晶晶的,“说。”
这个人精,竟骗不了他。我不好意思地侧过脸,“没有。”
“没有?”他不信,脸几乎逼到我面前,“真没有?”
他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气焰,我直往后缩,他跟着逼过来。
“好啦,有一点点啦。”
“只是一点点?”他不满。
“那就再多一点点?”
“再多一点点?”他轻哼,咬着我的唇,大手在我身上撩起点点火花……
早上起来,看着身上淡淡的印记,我真怀疑他是食人族的,总喜欢咬人。
升官了
“春天天气真好,花儿都开了,杨柳树枝对着我们弯弯腰。蝴蝶蝴蝶飞来了,蜜蜂嗡嗡叫,小白兔啊一蹦一跳又一跳。”乐乐又在她老爸面前显摆刚学会的歌。
“好。”她阿玛赞了声。
“阿玛。”乐乐拖长了声音,“春天天气真好,适合去郊游。”
孩子的爸头也没抬,“阿玛没空。”
乐乐拉长了脸,转头看我,我朝她眨眨眼,“阿玛,额娘有空,乐乐也有空,哥哥也有空。”为了加强语气,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睡觉。”孩子的爸泼冷水,乐乐扁扁嘴不情愿地出去了。
“春天天气好,应该适当让孩子们出去走走。”我接过女儿的班,继续努力。
“你们还没走够吗,隔几天就溜出去玩一趟,以为我不知道?有哪个福晋像你这样的。”他瞥了我一眼。
我不以为然,天天呆在家里有什么好?我是经常带弘时和乐乐出去玩,可他不是没去吗?我对着镜子解开头发梳头。
“太子复立了。”他说。
我继续梳着头,“那就好,省得他太闲。”
“皇阿玛责骂了八弟。”
我手一顿,责骂?怕没这么简单吧,上次推荐新太子时,那么多人推荐八阿哥,这说明他笼络了很多人心。在康熙的心中,这无疑是结党营私,对他形成极大的威胁,他岂会坐视不理?
“八阿哥岂不是很伤心?”
“八弟称病,没有上朝。”
“可以理解。”不管真病假病,最起码也要避避风头。
“过两天我带你们去郊游。”
咦,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了再说,他堂堂一贝勒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事实证明,这位贝勒爷大人还是有当皇帝的潜质的,一诺千金,没过两天果真带着我们来郊游。
来到城郊,下了马车,弘时和乐乐一马当先跑了出去,兰香和秦全忙追上前。我陪着胤禛在后面慢慢地走。
弘时和乐乐开心地在草地上嬉戏,悦耳的笑声洒遍大地,和煦的春风缓缓地吹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鲜花的芳香,到处春意盎扬。
看看垂在身旁那修长厚实的大手,我悄悄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它,那手突然一僵,很快反握过来,指腹处略嫌粗糙的硬茧,手心里的温暖,令我倍感安心,真希望能一直握住它……
“我们小时候从来没这样玩过。”胤禛淡淡地说。
“不是吧。那你们小时候都做什么?”我好奇地问,这些皇子们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我们小时候住在宫里,在宫里是不准乱跑的,有嬷嬷跟着。我们每天去给皇阿玛、皇额娘他们请安,然后跟着嬷嬷、谙达学规矩,满6岁就要上上书房。”
“那你们的童年不是很灰暗?”
“灰暗?”
“就是无聊,闷。小孩子就应该开心地玩,开心地笑,这样,才会有个美好的童年。”
“我们是阿哥。”
“阿哥也是人啊。”
他默然。
“没关系。”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等你退休了,我陪你到处去玩,让你有个幸福的晚年。”
“退休?”
“就是什么都不用干的意思。人老了总要休息的,难道你还想干一辈子啊。”我说。突然,想起他当上皇帝才13年就死了,还不到60岁,没到退休的年龄……心中一窒,忙说,“不和你说了,我去和他们一起捉迷藏。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去吧。”他放开我的手。
我冲到乐乐身边,“弘时,快来,我们在这里。”我笑着叫,拒绝去想将来会发生的事。
胤禛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到书房处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窝在我的院里,有时看书,有时看我和乐乐、弘时打打闹闹,有时陪我一起喝我弄的香香甜甜的水果茶……
周围开始盛传四贝勒独宠一个女人。福晋越来越沉静,李氏越来越尖刻,年氏越来越幽怨,钮祜禄氏越来越失落……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我仍自私地独霸着那个男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这个男人我不想放手……
康熙48年的夏天,黄河又闹水灾,康熙仍然派胤禛去赈灾,但这次没多久就把他召了回来,不知给了什么任务胤禛,他每天忙到三更半夜才回。
我在胤禛的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徐霞客的游记,书房的挂钟已经敲过十点了,他还没回来,也不知他吃过晚饭没有……
“四哥,当初我就说不能接这个差事,这明摆着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连八哥都推了,太子举荐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胤禛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十三和戴铎,十三边走边埋怨,见了我马上住了口。
“怎么还没睡?”他神色疲倦,却仍给了我个勉强的笑容。
“睡不着,来看会书。你们吃过晚饭没有?”我站起身,答。
“吃过了。你早点歇着吧,我可能要晚些才过去,不用等我。”他揉揉太阳穴。
“好。”我放下书,向门外走去。这么晚了,他们还一起上书房,肯定还有事要谈。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睡得迷迷糊糊,胤禛才回房。他轻手轻脚地躺到我身边,轻轻揽过我,把头埋在我颈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口中逸出。
“怎么了,很累吗?”我静静偎在他怀中。
“吵醒你了?”
“没事。”就着朦胧的烛光,他眉心紧皱,“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吧。”
他再次叹息,“怎能不想?南方等着钱粮赈灾,国库却被人借得几乎清光,皇阿玛龙颜大怒,命我和十三弟限期追回欠款。可这谈何容易?王公大臣得罪了一大帮,欠款却追回不到三成。难啊。”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你只管去追就是了。”从古到今,追债都一样难。
“可这里面不只有深受皇恩的老臣,还有太子、和众多兄弟以及他们的门人,叫我如何追讨?十三弟府上的门槛都快让说情的人踏平了,连皇阿玛也说让我不要过于苛刻。我正如十三弟说的,里外不是人了。”
“听十三阿哥说,八阿哥都推了,你怎么接下这个差事?”
“你是没见到南方受灾的百姓有多凄苦,皇阿玛为此寝食不安,为皇阿玛,为天下百姓,我岂有不接之理。”
“既然你都说了,你是为皇上,为百姓做事,那你就坚持做下去,得罪几个官员又如何?不管最终结果怎样,只要你尽力了,皇上会记在心里,天下的百姓也会感激你的。”
“但愿如此。”他语气一转,“十弟今天上街变卖家当。”
“为什么?”我奇怪,十阿哥玩什么?
“十弟也欠了国库的钱,说是没银子还,只好变卖家产。”他苦笑。
这个十阿哥,做事总是那么鲁莽,或许他是为了为难胤禛,但让康熙知道对他也不好。
“他能欠多少?你让他把那盒棋子拿来抵债,再不够,让他找九阿哥借不就得了?”
“你不帮他说情?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你在吃醋?”我低笑,“其实十阿哥人不坏,只是做事不经大脑,过于鲁莽罢了。”
“十弟是个直性子,比不得八弟、九弟足智多谋。”他低哼。
“你想说什么?”感觉他怪怪的。
“没什么。其实我早想问了,为什么你不喜欢八弟或九弟,反倒和十弟更要好?八弟、九弟可是我们这些兄弟当中性情最好,样貌也最好的。”
“谁说我不喜欢八阿哥、九阿哥?”我逗他。
他果然紧张,磨着牙道:“你果真喜欢他们?”
“当然,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还有太子,我都喜欢。”我笑着看那个满脸醋意的男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他轻轻咬了下我的脖子,“不许你喜欢他们。”
我受痒不过,忙往床里躺。小气的男人。
胤禛继续忙着讨债,听十三说不少大臣闹到了康熙面前,康熙也发话让胤禛放宽时限,像是对胤禛强硬的手段有所不满。但老康的想法永远让人摸不透,这边刚骂完胤禛冷酷无情那边却又夸他讨债有功,封了亲王,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随着胤禛的受封,康熙还赐了个园子给胤禛,就是后来有万园之园美誉的圆明园。
胤禛很是兴奋,还没完全整修好就拉着我先去游玩了一番。一想到圆明园后来被八国联军付之一焚,我就心痛不已,很想叫他不要花太多心思,但看了才发现此时的圆明园只是所亲王府邸,很多备受后世称颂的建筑、雕像都还没有,这才让我略有安慰。
虽然如此,圆明园亦不失为一处景色优美的园林,其中圆明园后湖景区,环绕后湖构筑九个小岛,胤禛在西岸近水处建了个秋苑,布置与我现如今住的院子大至一样,只是大了好几倍,家具亦更为精致名贵,而且直接命名为秋苑。秋苑这两个字一眼就看出是胤禛亲笔所书,他的一番心思,着实让我好生感动。
风波起
风波起
“四爷吉祥。”
门外响起兰香她们的声音,乐乐一骨碌从我膝上滑下去,“阿玛回来了。”
胤禛牵着乐乐的手走进内室。
“回来了,外面很冷吧。”我递过只手炉给他暖手,“乐乐,别闹你阿玛,去帮阿玛倒杯茶。”
待胤禛坐好,乐乐乖巧地倒了茶,“阿玛,喝茶。”
胤禛慢慢喝了,“今天又是什么茶?”
“这是加了桂圆、红枣的暖身茶。”我绞了条热毛巾,“擦擦脸。”
我们赶在过年前搬进了圆明园,住的地方是大了,但离胤禛上班的地方却远了,他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陪他吃过晚饭,他如往常一样看公文,我歪在炕上翻着唐诗,挑些简单的背下好教乐乐,乐乐在她的小桌上练字。
“阿玛。”乐乐和我一样不喜欢学毛笔字,才练一会就不耐烦了,走到胤禛的身边撒娇,“阿玛,陪乐乐一起玩嘛。”
“阿玛没空。”胤禛抬头望望我。
“乐乐,过来。”我叫。
“不要,我想跟阿玛玩。”乐乐抱住胤禛的胳膊。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乐乐为什么这么粘胤禛,胤禛除了私下和我在一起时会温和些,平日里不苟言笑,更不会陪她胡闹,弘时见了他总是一副怕怕的样子,偏偏乐乐一点也不怕。
“过来,额娘教你画画。”
“到你额娘那去。”胤禛把她抱下膝头,乐乐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我拿过张纸,随手画了只小鸭子。
“额娘,这是什么?”乐乐皱着鼻头问。
“这是小鸭子。”
“怎么有这么丑的鸭子?”她不满地说。
很丑吗?这可是写意的漫画,我白了她一眼,不识货的小笨蛋,“因为它就是一只丑小鸭啊。”我又在旁边画了几只稍小的小鸭和一只鸭妈妈,“这些呢,是丑小鸭的妈妈和他的兄弟姐妹。丑小鸭和它的家人一起住在一个农庄里,但他的家人都不喜欢他,因为他太丑了……”我边画边慢慢说,“……他飞到水里,向那些美丽的天鹅游去,那些美丽的天鹅也竖起羽毛向他游来,开心地围着他,丑小鸭不明白为什么,但当他羞愧地低下头,你猜,他在这清澈的水上看到了什么呢?”
“看到什么?”乐乐听得入了神。
“他呀,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令人讨厌的鸭子,而却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我最后画了一只美丽的天鹅。
“额娘,为什么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呢?”
“因为他本来就是只白天鹅啊,只不过误入鸭窝才被人以为是丑小鸭。所以啊,如果有人觉得你太奇怪,说你不好,你也不用自卑,更不用伤心,他们只不过是不了解你的世界罢了。只要你努力的奋斗,认真的生活,最终有一天,你也会像丑小鸭一样,变成人人喜爱的美丽的白天鹅。”
“哦。”她似懂非懂。
“好了,该去睡觉了。”
“额娘,我还要听你讲故事。”
“你现在先去睡觉,明晚额娘继续给你讲。乖,听话。”
“好。”乐乐听话地跟着兰香出去了。
我收拾着铺在软榻上的画纸,胤禛走了过来,拎起张画纸看了看,“画得还行,只是有些奇怪。故事是你编的?”
“哄小孩的。”我朝他笑笑,“看完了?”
“看完了。”
“那就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我去铺床。
胤禛虽然是皇子,但每天凌晨就要入宫,没有双休,没有年假,只有年终皇帝封了印才可以休息几天,即使休息,也还要娱乐老爸老妈,真可怜。
康熙48年风风雨雨地又过去了,然而,在我的生活中仍然只有胤禛和乐乐,平淡而快乐。
过年的时候,我又跟着胤禛入宫赴年宴,见到了所有我认识的皇子。
太子复立了,坐到了康熙的下手,我们没能说上话,只交换了个眼神,他又是箭靶了,感觉得他一点都不开心,反倒愈加寂寞。
八阿哥被康熙责骂过以后,低了很多,虽然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空洞洞的。
九阿哥变得更稳重,不再嘻皮笑脸,也没有乱发脾气,只是整个人依然冷冷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冷漠,连虚伪的笑容都懒得装。我不知道他还恨不恨我,听说他又娶了很多女人,但都只是侍妾。
十阿哥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的率直,只是因九阿哥的缘故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
十三像是突然成熟了,不再像刚认识那样阳光开朗,听说这次康熙大封皇子,连十四阿哥都封了贝勒,却没封他,他还是个贝子,很尴尬的处境。
十四倒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十五、十六阿哥他们又长高了,见了我还是一样的欢喜。
席上如往年一样一派和乐,但我知道台下的争斗已越来越激烈,我不懂他们如何尔争我斗,也不想去懂。
春天来了,我在院里撒下一粒粒种子,仔细浇灌,期待着能开出更多更美的鲜花。乐乐远远的蹲在墙边,神神秘秘的不知种什么。
胤禛回来,见到的就是我们一身泥巴忙碌着。“你们在干什么?”
我就着兰香端来的水净了手,“在种花呢。”
他看看还在忙碌的女儿,走了过去,“乐乐,你又在干什么?”
“阿玛,我在种瓜。”乐乐抬起头,忙中抽空给了她阿玛一个灿烂的笑脸。
见乐乐两手脏脏,胤禛皱了眉,“种什么瓜?”
“种大西瓜。”
“为什么要种西瓜?”
“这样我们就天天都有西瓜吃了。”乐乐种好了,拍拍手站起身,不管小手脏脏的就拉上胤禛的手,“这是额娘教的。”说完,脆声唱起来:“我在墙跟下,种了一颗瓜,天天来浇水,天天来看它。发了芽,开了花,结了个大西瓜……”
听女儿唱完,胤禛对着我摇摇头,我回了他一笑。
乐乐被带下去洗手换衣服,胤禛无奈地对我说,“你每天都教她些什么?”
“我觉得挺好啊,热爱劳动,长大了才不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有空多教教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什么的,别让人家笑话。”话音一落,他先笑了,“我说错了,你好象自己都不会。”
明知还说。我瞪了瞪他。
“为什么女人该会的东西你都不会,不该会的东西你却又知道那么多?”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女人?”我对他呲牙。
“你是不是女人我想只有我最清楚了。”他暖味地弯起嘴角。
天啊,这是那个冷面王吗?我飞红了脸。
终于大功告成!看着手上深蓝色的荷包,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为了不让“人家”笑话,我开始学绣花。这个荷包是我平生第一个绣品,完全纯手工制作,虽然样子不是很精致,但起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荷包。我足足花了半个月才绣成,为此浪费了无数的布料,期间还不耻下问地向兰香她们请教。只是我手没她们巧,不会绣什么复杂的花样,就自己设计了个图样,有些俗套,是个花式英文“love”,中间的“o”还特意绣成了个心形,金色的字母,红色的心,简简单单,不过,估计这在大清朝有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主子,四爷回来了。”兰香兴奋地冲进房,“现在在书房。”
“回来就回来,这么一惊一乍干嘛。”
“我不是怕主子着急嘛。”她对着梅香挤眉弄眼,两人抿着嘴直乐。
这俩丫头,自从我开始学刺绣以来不知笑了我多少回了,见我心急着要送给胤禛,更是和梅香取笑个不停。
磨磨蹭蹭地东摸西摸了好一会我才出发去书房。秦全在书房的廊外守着,一见我来,就要向里通报。
“嘘。”我对他做个禁声的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想给胤禛个惊喜。刚要推开门,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四爷,在下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是戴铎的声音,好象正准备说什么重要的事,我住了手,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不过,我实在很好奇戴铎会说什么,电视上把他说得挺神的。
“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四爷,眼前局势想必您也看得很清楚,太子虽然废而复立,但皇上已不再信任他,大阿哥被圈,三阿哥是个文人,五阿哥、七阿哥不争,八阿哥出身卑贱,眼下您最大的对手是十四爷。十四爷如今深受皇上的恩宠,而您最大的弱点是子嗣稀少,此事皇上早已表示不满。”听到这里,我的心嘎嘣地跳了一下,“在下知道您对侧福晋情深意重,但成大事者不能儿女情长,侧福晋深明大义,一定会体谅您的苦衷,请四爷三思,以大局为重。”
我屏住了呼吸,死死捏着手中的荷包。
过了好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知道了。”
知道了,轻轻的三个字,像把冰冷而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入我的心房,一阵钻心的痛令我眼前发黑,我伸手扶着门廊的柱子,吞下涌上喉咙的腥甜,闭上眼,半晌才缓过神。
拖着虚软的脚步,我转身离开,下台阶时,一不小心,差点一头栽倒,秦全眼急手快地扶着我,满脸的惊慌。
“不许跟爷说我来过。”我低声说完,挣开秦全的手,踉跄着走回房。
“主子!”兰香惊恐地迎上来,我猜此时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要不她怎么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我直直走到床前,机械地躺进被窝中。
四年了,我一直觉得有乐乐就够了,生儿子注定要卷入皇权斗争中,所以只要有乐乐我就满足了。可我却忘了我的男人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是皇子,他将来注定是要做皇帝的,只有一个女儿远远不够,他还要更多的儿子,不管是谁为他生的都行,只要是儿子就好。
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直告诫自己不要陷下去,不要爱上这个不能爱的男人,只要不爱他,就不会对他有任何的要求,可他的一句话,两行泪就把我迷失了。我没有改变历史的野心,更没有创造历史的能耐,我能做的,只是看着历史朝着它原有的轨道前进。弘历,未来的乾隆帝注定要诞生的……
疯涌而出的泪水浸湿了枕头,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已经拥有他这么多年的独宠,该满足了。可是,我凭什么要体谅他的苦衷?有哪个女人能原谅自己深受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我不想做个心胸狭窄,争风吃醋的女人,但又有谁来体谅我的难处……
深夜,他回来了,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
翻过身,我紧紧抱住他。
“还没睡着?”他柔声问,“怎么连衣服也不脱?”
“唔。”我摸索着吻上他的唇,以后,这唇将会吻上别的女人……我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柔,密密地从他的下巴一直朝下吻去,直来到他的心口,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快,我抬头对上他晶亮的黑眸,展开个娇媚的笑容,“吻我……”我极尽诱惑地娇声说,右手向他身下探去……
他倒吸口气,双眼一眯,重重地吻上我的唇,我火热地回应着,撩拨着,和他一起燃烧……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
我枕在他肩上,仔细地端详着他坚毅的脸庞,他闭着眼搂着我,嘴边衔着丝满足的笑容。这是我爱的男人,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让给别人吗?如果历史上注定要有个弘历,为什么不能由我来孕育?我甚至可以把他培养得比历史上的乾隆还优秀。
“胤禛?”
“唔?”
“明天,找个太医来吧。”我平静地说。
“怎么了?你不舒服?”他睁开眼。
“不是。”我暗自下定决心,“我想再要个孩子。”
沉默许久,他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不是想要孩子吗?难道是……“是不是我不能生了?”上次生乐乐时几乎没死去,难道我不能再生了?要不然,为什么乐乐都三岁了,我也没避孕,怎么一直就没有孩子?
“别乱想。睡吧。”他避而不谈。
“可我真想再有个孩子。”我不愿让别人来为他生。
“我们有乐乐就够了。”
要真够戴铎就不会劝他要孩子,也不会再有后来的乾隆帝。
“胤禛……”
他闭上眼,把我的头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