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糗过。
从宋里尔家离开已经三天了,直到现在,她一想起自己当时的举动,还有她冲出门时,他近乎疯狂的笑声,满脑子只想杀人灭口!
最恨的是,这家伙仿佛料定了她极想把那件糗事抛在脑后,而他不想让她忘记,所以连发了三天简讯,强迫她得时时想起。
开头先是一则——
难忘你当时满脸通红,双唇微噘的模样……
看到这则简讯时她简直想杀人!胡说!她那时只是伸长了脖子“想”扑过去罢了,实际上又没做。
气就气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找不到证据帮自己证明,只能任他诬赖。
再一则是——
最近我一在家里冲咖啡,就想起你——哎,你真的宁可把嘴巴割掉,也不肯跟我接吻?
没错!
今天才刚收到的一则是——
我今天会去“Lille”,你来不?会想你耶。
“你想我?应该是你想看我出糗才对吧!”她冲着极其无辜的手机荧幕大吼。这个可恶的宋里尔,老让她失去控制!她像被激怒的野猫,不断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盘算,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用见到他的情况下,劝他回来接掌“东晨国际”?
没有!就算揪断了整头长发,答案还是一样——没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说服他回东晨,只有一个前提——去见他。
想到还得再见那张可恶至极的俊脸,她瘫在椅上呻吟。“宋伯伯,你瞧瞧你出了什么难题给我……”
她低落的情绪还没收拾好,敲门声先响起了。
助手在外边说道:“袁副理,星秀公关的唐经理来了。”
她一凛,眨眼就回复她的专业认真的形象。“你先端杯茶,请他到会客室稍坐,我马上过去。”
一边交代,她一边对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整理仪容,这个宋里尔真是帮她制造了不少混乱。她拿起梳子梳整一头长发。进公司七、八年,即使再忙再累,她也不曾让自己露出慌张失措的神态。但因为气他,她竟然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像疯婆子一样。
“拿出你的专业,袁雨初。”她望着窗上的倒影提醒自己。“别忘了,宋里尔再帅,也不过是个男人,想想你这几年解决了多少难题,区区一个宋里尔,没必要让他影响你——你办得到的!”
但就像算好了似的,就在她平静心绪准备迎接工作时,简讯铃声又响了。
她下意识抓起一看,又是他!
干么都不给我回讯?喔,我知道了,这是激将法,你要我打电话给你对不对?好吧好吧,给我五分钟,等我忙完我就打给你喔。
还“喔”咧!她啐,恶心透顶,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她拿着手机要收也不是,要丢又心疼,毕竟是花好几千块买回来的东西。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法子,聊解心头的气愤。
她把“宋里尔”这名,改成“王八蛋”。
然后她传简讯给他,简单利落四个字——
去死吧你!
不待他回讯,她放下手机,施施然地离开办公室。
宋里尔这头,一见她回了什么讯息回来,口中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够呛!她真是应了他先前的推测,她根本不是什么乖乖牌。
平凡无奇的古板套装,只是她用来瞒骗世人,行走江湖的伪装罢了。
他真的好想扒下她的伪装,看看她真实不讳的模样——
他接着期待地按下通话键。电话虽然接通了,可是无人接听,转入语音信箱。
本想挂断了,可耳边传来的留言语音,又让他浮现捉弄的念头。
“哔”声之后,他对着手机极为甜蜜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做什么吗?我正在想,不知你那嫣红小嘴,吻起来什么滋味——”
他敢打包票,等她回来听见这段留言,肯定会气到爆炸!
可惜啊可惜,没办法亲眼看见她七窍生烟的模样。他惋叹地结束通话,念头一转,他想,回爸公司上班,好象没自己当初想的那么无趣,至少,那儿有个有趣的人——
袁雨初。
想象她方才用什么表情回这个简讯,他再次大笑。就他以往交往选的女人,从来没人让他觉得如此有趣,如此期待她的回应。
怎么不快点给回音呢?望着喝尽的咖啡杯,他心里浮现焦躁。啊!好想立刻杀到东晨,说不定还能看见她气到抓狂的反应。
不过不行——他按捺自己,“好酒沉到底”,他提醒自己不能太过躁进,非得忍到不能再忍,撑到到不能再撑下去,否则绝不轻易回去东晨。
不然就不好玩了嘛!
“好!”他像猫似的伸展身体,然后起身,走到三楼的房间开始练琴。
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袁雨初今晚会去“Lille”——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他就是不希望今晚的演奏失了准头,尤其在她面前。
他知道自己坐在钢琴前面的样子帅到让人心碎,他就是想让她见识见识他认真专业的一面。
想起她前回看到他看到失神的表情,他希望今天能够再在她眼中看见同样的反应。他就是喜欢看她理智与感情相互交战的迷乱模样。
“宁可嘴巴烂掉也不肯让我亲?”他转头望着窗里的倒影,嵌在俊美脸蛋上的黑眸炯炯有神地回视着。他自信十足地昂高脖子,对着虚拟的袁雨初抛下战帖。
“走着瞧吧,袁雨初,我一定会让你把这句话吞回去!”
只要人在台湾,每星期四的八点以十点,宋里尔就会固定坐在“Lille”舞台上的STEINWAY前面,随兴所至、又不失专业的弹奏他中意的乐曲。今晚因为袁雨初会来,他特地挑一一些听起来诙谐有趣的曲子——虽然不确定她是否听得懂,至少他乐在其中。只是他边弹边瞄,舞台下虽有很多女性面孔,但看来看去,就是看不见袁雨初踪影。
他早上留给她的留言她也没回应,他心里有些烦乱——她该不会生气了,决定从此不理他了?
还是她对完成任务的执着,没他想的那般深切?
越想越心浮气躁,可这节骨眼——在台下满座的情况,又不容许他抛下演奏,进办公室打电话弄清楚。他只一边弹琴一边生气,一边又能渴盼地遥望已经很久没打开的大门……
终于,在八点快三十五分的时候,袁雨初进来了。
雨初今天工作比较多,七点四十几分才从公司离开。一进“Lille”,她就看到坐在钢琴前面的宋里尔,他今天打扮极有型,从皮衣,内搭的圆袖衫还有牛仔裤,皮鞋,简直就像刚从伸展台离开的明星男模一样帅气。
也难怪眼前听众,一半全是双眼冒着爱心的女性。
真是人间凶器,她刚在计程车里想到这个词,觉得再适合他不过,他存在世间的任务,似乎就是尽情散发他的男性费洛蒙,让女人神魂颠倒的。
这样的男人,谁爱上谁倒霉,望着他俊美的侧影,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动心,不要当真!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伸手打了个招呼。
“秘密小姐,一样来瓶海尼根?”
“荣哥,我今天不喝啤酒。”她站定说话。“我到现在还没吃饭,给我来份可以填肚子的。”
“生菜猪肉堡如何?”荣哥选出menu。
菜单上照片看起来相当可口——她瞄了价钱一眼,两百块一份还附赠小杯冰红茶,以“Lille”的装潢跟服务,算是公道了。
她推回menu。“就它了,麻烦你。”
荣哥点头,吩咐旁边的服务生到厨房备餐。
没位子坐的袁雨初,还是只有那句话可以说——他真的好帅!
凝视他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即使饥肠辘辘。她眨个眼溜去好几分钟。
餐点送上时,因为实在腾不出空位,荣哥特许她坐在吧椅里头用餐。
“谢谢荣哥。”她放下公事包,疲累地一伸懒腰。“我一直觉得荣哥很有日本执事的味道,你知道那个吗?”
荣哥微笑,“我的确受过管家的训练,也在宋家服务了五年。”
她满脸讶异,“那为什么——”
“我太太健康出了一点问题,所以辞退管家工作,专心照顾她。”荣哥回答。
她赶忙道歉。“我不知道,对不起——现在状况还好吧?”
“她痊愈了,所以我才来帮忙经营‘Lille’。”
“管家工作辛苦吗?”她问完后才发觉有些突兀,赶快拿出名片自我介绍,“我在‘东晨国际’企划部工作,也算是同事。”
荣哥一看名片,笑了,“所以现在不能再喊你‘秘密小姐’,要改喊袁小姐了?”
“喊我雨初就好。”她说完,咬了一口,而后惊讶地瞪大眼。
她一直以为,世上再不会出现其他汉堡,能够比妈妈做的还要新鲜美味了,但她手里这个生菜猪肉堡,除了面包松软,生菜新鲜,酱汁猪肉也烤得软嫩多汁之外,上面还不吝啬地浇着极其美味的白芝麻酱汁。
“这个好好吃!”真是叫人吮指回味无穷,她就连手指头沾到的肉汁都舍不得放过。“我想我以后会为了吃这个堡跑来你们店……”
荣哥放了两张湿纸巾在小盘子上,供雨初擦手。“能够让你满意,是我们的荣幸。”
“哎荣哥,”她眼睛朝宋里尔一望。“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就董事长给我的资料,宋先生在亚洲区,也算赫赫有名的赛车手,他专心发展他的赛车事业就好,为什么还要分神跑来开店、弹琴的?”
而且琴艺还真不赖!她不得不承认。
荣哥看了她一眼。“看过赛车吗?”
她一耸肩。“瞄过几眼,看电视的时候。”
“赛车有多耗费精神气力,只有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才能够体会。Lille曾经跟我说过,虽然他从小就开始接触小型赛事,至今已经要二十年了,可是每一次坐在驾驶座上,他还是会觉得恐惧,恐惧失败,恐惧发生事故,但他就是没办法放弃,所以只好靠弹琴、开店等等事情,缓和紧绷的神经。”
原来这里是他放松自己的地方——明白这个意义之后,她突然有些了解,为什么宋里尔坚持不回东晨。
商场的紧凑度,简直就像另一个赛车场,所带来的压力与恐惧,恐怕只会更大不会更小。
难怪前几天她说他可以兼顾东晨与“Lille”的经营时,他眼里会浮现好笑的闪光。
不不不,一发现自己在帮他说话,她赶忙拉住自己的思绪,不管他保留“Lille”的理由再正当,也不表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捉弄她。
这么一想,她就想起被她删掉的那则语音留言,恶心透顶的费洛蒙男!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又转头继续跟荣哥聊天。
宋里尔就是在这时候发现她的。
就说她会来吧,趁着演奏的空档,他朝她方向瞄了几眼,可说也怪,她自始至终不曾转过头来看他。
干么啊?!他心里暗恼,他应该才是她来“Lille”的目的吧?怎么从刚才到现在,她眼睛一直望着荣哥,而且还有说有笑,很熟络的样子!
为了引起她注意,宋里尔刻意加入几个花俏夸张的即兴音,以为她最少会转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料错,她目光还是继续盯着荣哥,仿佛她眼中只有荣哥一个人似的。
有没有搞错!
他恼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吃起荣哥的醋。
弹完最后一个小节,他蓦地移开双手,没再继续下一首曲子。
实在是间隔了太久,这会儿不只是舞台下的女人,就连在桌椅间悄声移动的服务生,也都抬起头来。
荣哥也是。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儿心里同时想着。
全场只有雨初,是因为看见荣哥表情,才慢半拍地转头看他。
好样的!竟然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架在一旁的麦克风。平常他只会在台上专心弹琴,很少主动说话,所以一见他举动,台下女客们忍不住骚动。
“谢谢大家今晚的莅临,我刚才弹着,突然想到,光只是弹琴,好像无聊了点。”
他话声方落,女客们立刻发出尖叫。
“好好好……”他抬高手要女客们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很兴奋,等我把话说完——”他停了一下又说:“不知道现场有几个人知道一部电影,大概一九八九年上映的,英文名字叫‘TheFabulousBakerBoys’,中文片名好像是——”
“‘一曲相思情未了’。”台下一名男客人喊。
“感谢。”宋里尔扬扬手,“想必这位客人跟我一样,也很喜欢MichellePfeiffer,对,就是这部片。麻烦看过的人举一下手,MichellePfeiffer曾在电影里边演唱几首非常经典的歌曲——”
不意外,台下大半男性都还记得,宋里尔眼朝吧台一瞟,带点惊讶地发现,袁雨初一样举着手。
她也看过——他眸子轻轻一眯,真是再好不过!
“谢谢各位的捧场。”他微一颌首。“今天呢,我想来点特别的,不过这需要某个人提供一点帮助。”他望着女客们说,“我希望有人能够自愿到台上来,和我一块儿重现电影里的画面。”
不会吧!听到最后一句,雨初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举手的时候她大概瞄过,知道“一曲相思情未了”的女客,加上她还不到一个。
我干么那么老实啊——她懊恼地想。
不要啊,头不要真转过来啊——她怀着恐惧地看着他。
仿佛听得见她的呐喊,宋里尔真的转过头来望着她笑。
“我记得这位小姐,刚才举了手对吧?”他边说,边下舞台朝她走来。
“不知我可有这荣幸,能够请你一块儿到舞台上?”
雨初下意识摇头。要她不经练习,突然就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唱歌,太强人所难了,即使她记得整首歌的歌词,就算她真的会唱,她还是会怕啊!
“来嘛,用不着害羞,而且也不需要唱歌。我只是想请你坐在钢琴上,陪我一块儿回味当时场景罢了。”说这话时,宋里尔已经走到她面前,作出邀请的手势。
“不不不,我不行。还有其他人,你可以邀请她们——”
雨初推拒着,可当听见宋里尔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她一下子被激怒。
“怕了?”宋里尔打量她。“原来你的胆量就是这么一丁点?”
“谁说我怕了!”望着他挑战的表情,她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杆。
“不怕就上来啊。”他眼朝舞台上一瞟。“放心,我没要你学MichellePFeiffer,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像她一样性感。”
可恶啊,这家伙!到底要把她瞧多扁他才甘心啊?她咬牙切齿。
禁不起激的她,立刻跳进圈套。
“上台就上台,谁怕谁!”她跳下高脚椅,昂首阔步地走上舞台。
“让我们掌声鼓励这位客人——请问小姐贵姓?”宋里尔假惺惺地问。
雨初瞪着他答:“袁。”
“袁小姐。”宋里尔安好麦克风,突然抓住她的腰。
雨初还来不及反应,眨个眼,她人已坐在钢琴匣盖上,居高俯视底下五、六十双眼睛。
冷不防看见这么多双眼睛,纵使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她仍旧免不了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
“来喽。”宋里尔喊完,双手即放在琴键上,轻快地弹出前奏,慢条斯里地唱道:“Anotherbride,anotherJune.Anothersunnyhoneymoon.Anotherseason,anotherreason——ForMakin'Whoopee(又一个新娘,又一个六月,又能个充满阳光的蜜月,又一个季节,又一个理由——享受欢愉吧。)”
雨初如坐针毡,一方面介意底下客人的表情,一方面所以宋里尔,竟把她丢进这么尴尬的场面——什么“回味当时的电影画面”啊!人家MichellePfiffer在电影里的表现跟打扮我多性感啊,一身艳红礼服,又露胸又开大腿的,哪像她,不但穿着上班用的套装,还为了工作方便,把一头长发紧紧绾在脑后。
他逼她上来,分明就是想见她出糗!
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臭费洛蒙男!她歪头送去狠厉的瞪眼,没想到他竟趁唱歌空档,抛给她一记飞吻。
底下女客,自然又是一阵尖叫。
烦死了!她低头瞪着自己脚上那悬在空中,极平凡无奇的黑色包鞋,一边思索,难道真要呆呆坐在这儿等他把歌唱完,然后再灰头土脸的下台?
一味挨着打,哪是她袁雨初的做事态度,她深吸口气,不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他还当她是病猫呢!
心一横,她骨子里的倔强冲破她平常的伪装,她冷不防脱下高跟鞋,突兀响起的两声“咚”、“咚”,是她鞋子落地的声音。
她想干么?仍弹琴唱歌的宋里尔挑起眉,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她。
她望着他,绽出极具妩媚的笑靥。说她不及MichellePfeiffer性感?她慢条斯理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再解开衬衫上方两颗钮扣。抱歉,去年尾牙,她可是曾经穿过大红色马甲外加吊带裤,在台上领头表演过“LadyManmalade”的哩!
在台下客人们的低呼声中,她解开绾在发上的发带,娇媚地揉乱发丝,随后身子一滑,侧坐着站起。
宋里尔哑然凝视高高站着的雨初,琴声停了下来。
“怎么不弹了?”她把手上的发带朝他方向抛去,随后身一弯,以隐约觑得见她淡粉色内衣的角度,轻巧地拿走他面前的麦克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很确定,她是在挑战他!
她以行动证明,她真的不是傻傻坐着任人摆弄的乖乖牌角色。
她拿着麦克风说话,“我想依宋先生高超的琴艺,应该有能力配合我才对。”说到这儿,她望着众人,包括呆住的宋里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来吧。一小段。”
直到这会儿,众人才明白,她真想模仿MichellePfeiffer,站在钢琴顶盖上唱歌!
宋里尔也是,直到她清甜的歌声响起,他才开始移动手指。
“Alotofshoes,alotofrice.Thegroomisnervous,heanswerstwice——(好多鞋子,好多的米,紧张的新郎,他回答了两次。)”
她的个性,向来是不做则己,要做,就要一鸣惊人,回想着MichellePfiffer在电影里的姿态,她一边唱着,一边轻扭腰肢,兼抛媚眼。扭动的时候,包在臀上的窄裙碍事,她甚至大胆地往上一拉,露出裹在透明丝袜里的雪白大腿。
台下男客人简直要疯了!
谁料得到,一个打扮中规中矩的粉领OL,会突然摇身成为火辣辣的性感女神?
“It'sreallykilling,thathe'ssowilling——ForMakeWhoopee!(真是该死,他是如此愿意——享受欢愉吧。)”
唱至最后一句,她甚至平躺在钢琴上面,翻转了下身子,再伸直了手,若有似无地抚过宋里尔脸颊、下巴。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他看她的眼神——意乱情迷。
他目光完全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他现在确定了,藏在她古板装扮底下的,真的是一个大胆不羁的灵魂。
他迷上她了!
在她抽回手的瞬间——要不是他忙着弹琴,他肯定要伸手去抱她!
但她就像只优雅的蝴蝶,轻盈地跳下半人高的STEINWAY,结束她蛊惑人心的演出。
在场近一半男客,全部起立鼓掌。
另一半冲着宋里尔而来的女客,则是咬牙切齿地怒视出尽风头的她。
“谢谢。”穿上鞋后,她端庄地行了个宫廷礼,走下舞台。
她一移动,男士们全骚动了起来,掏名片的掏名片,托服务生送字条的送字条,每个男人心里想的全是同一件事——这么特别的女性,非想办法认识不可!
在台上一脸迷醉的宋里尔,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前仆后继涌到袁雨初面前。可恶!不准对他们笑得那么甜蜜!一边弹琴,一边注意台下情况的他,恨不得扑过去挡在雨初面前,当众宣告她是他先看上的,谁也不准抢!
可因为职责在身,他只能把一个个琴键当成男人们的肚子,奋力地敲击着。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越是心急如焚,时间越像长了尾巴似的,一份一秒都拖得老长。他眼角一瞄墙上的挂钟,想不到从刚刚到现在才过了五分钟。
想到再一个小时自己才能离开这位子。啊——我忍不住了!他心里怒吼着。
就在他准备停手不弹的前一秒钟,雨初先有了行动。
只见原本笑盈盈的她,突然公事包一抱,在荣哥指点下,神态仓皇地逃进吧台边的员工休息室。
干得好!还是荣哥了解他。急到快抓狂的宋里尔绽出大大的笑容。
只是此一举动,惹恼了前来认识她的男客们!
“怎么这样子——袁小姐呢?”
突然之间,所有人焦点全在荣哥身上,完全没人理会台上的宋里尔——眼下情况,或许是“Lille”开店以来第一次。
但他毫不在乎,他现在整颗心,全想着逃进休息室的雨初。
“各位绅士请听我说——”荣哥提高了声音喊,他深知道如何控制这批见猎心喜的男客,也就是安一个漂亮的名称,让他们没法轻举妄动。“袁小姐刚才请我转达,谢谢各位绅士的厚爱,她很开心也很荣幸能认识大家,只是眼下情况太过混乱,她不希望打扰大家喝酒唱歌的兴致。”
“我只是想跟她交换个名片!”行列中不知是谁喊道。
“没错。”附和声此起彼落。“交换了电话我们就走。”
“但是大家这样子,吓到她了。”荣哥正色。“袁小姐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上班族,愿意在台上小唱一段,只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这样好不好——我统一帮各位转交名片,让袁小姐自己决定她想跟哪一位绅士联络?”
男人们面面相觑,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突然一名身穿深色带条纹西装的男人喊:“袁小姐又不认识我们,光看名片,怎么有办法知道谁是谁?”
“只好有劳绅士们各出奇招喽。”荣哥依旧笑容可掬,“看是要在名片上附写些什么,还是捎封情意动人、文辞并茂的介绍信,总之我以我的信誉保证,绝对如实转交袁小姐。”
店经理都这么说了,在场近三十们男客纷纷转回座位,直到这会儿,女客们的抱怨声才扬高了起来。
“搞什么鬼啊!我们来这儿又不是来看人家唱歌跳舞的,闹成这样,浪费我们的时间——”
“对啊,讨厌死了!那女的是谁啊?真以为自己是MichellePfeiffer——”
“各位。”高坐台上的宋里尔往声音来处深看了一眼,女客们一与他眼睛对上,倏地忘了自己还想骂什么。“我得在这儿跟大伙儿说声抱歉,刚才那阵骚动,是我不对。这样好了,为表示歉意,今晚我请客,各位还想喝什么,尽管跟吧台点。”
“我想还想听你唱歌。”一名女客扬声。
“有何不可?”说完,他手指流畅地弹了几个音,调好麦克风后,款款地唱了起来,是SavageGarden的歌,。
“Maybeit'sintuition,(也许这就是直觉)
busomethingsyoujustdon'tquestion.(但有些事你从不怀疑)
Likeinyoureyes(就像在你眼中),
Iseemyfutureinaninstant……(我瞬间看见的未来……)
IknewIlovedyoubeforeImetyou.(我知道我会爱上你,在我遇见你以前)
IthinkIdreamedyouintolife.(我想我己梦了一生)
IknewIlovedyoubeferImetyou.(我知道我会爱上你,在我遇见你以前)
Ihavebeenwaitingallmylife……(我已经等了一辈子)”
这首歌,是献给正躲在员工休息室的袁雨初,这是他给她的预告。
他知道她一定听得见。
就在她满是自信地模仿MichellePfeiffer的瞬间,他就已经确定了。
可以端庄可以娇媚,可以躺在钢琴上唱歌,也可以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工作,重要的是——她非常有趣!
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直觉从来不出错。
就是她。
他有信心,他跟她,注定要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