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丁娜肿着一双眼走进「花艺制作所」。一见她憔悴模样,一向跟她胡闹惯了的小吉,识相地收起嘻皮笑脸。
她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丁娜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小吉。「小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你说。」小吉点头。
「你前阵子不是接了一个峇里岛的婚礼筹备?我希望你让我去。」
「怪了,我之前问你,你不是说你舍不得离开你的成医生太久,怎么?突然又想要去了?」
一提到这个,丁娜就控制不住地掉泪。
「我跟他……没有了。」丁娜抽抽噎噎,把昨天成妈说的话,跟稍晚成隽的答复照实说了一遍。「我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我继续待在台北,待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只是徒增他的困扰,跟我自己的难过罢了。」
丁娜的说法,小吉竟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她早就在怀疑成隽对丁娜不是真心的!哪有人像他这样,交往这么久了,连一句喜欢啊爱的,都不曾说出口的!
「就依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越快越好,如果可以,马上也没问题。」
丁娜一想到成隽与方羽蝉的约会就在明天晚上,随着时间流逝,正一分一秒朝她逼近,她的心就像被绞碎了般的疼痛。
她没办法面对这个,她承认她是懦夫,她只能选择逃离!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成隽合上手机盖,随手将它塞进侧背包里。
昨天晚上从丁娜家里离开后,成隽心想该给她多一点时间处理她的情绪,所以一直到今天下午两点,才开始跟丁娜联络。两点打了一次,机械女声回答说未她开机,请稍后再拨。成隽还以为她或许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经过四、五个小时,再拨给她,仍旧是同一个声音,说的仍是同样一句。
成隽也打了她家里电话,一样没人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从成隽心头涌上,医院下班六点半,成隽决定到丁娜家一探究竟。
成隽掏出丁娜给他的备用钥匙开门,屋里是暗的,看样子她真的还没回来。成隽打开天花板大灯,绕着室内走了一圈。说不出哪点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就是,里头少了什么东西——
他目光移向衣橱旁,突然发现两个行李伙相不见踪影,就是这个!丁娜习惯将行李箱放倒盖上桌巾充当桌子,现在全不见了。他拉开衣橱检查,发现挂牛仔裤的架子少了好几条!
行李箱跟她人跑哪去了?
成隽急匆匆下楼,询问大楼管理员今天是否曾看见丁娜,管理员已经跟成隽混得很熟了,也知道他跟丁娜的关系。
「有有有,中午了小姐有回来,差不多一点半,她又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去了。」管理员答。
「她一个人?」成隽追问。
「是啊!」
「她没留下什么?比方说信啊之类的,要给我的东西?」
管理员摇头。「没有噢,她只交代我有挂号信记得要帮她代收。」
这怎么回事?想起她昨晚奇怪的反应,还有管理员的说词,成隽一下子被搞混了。她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能去哪里?她怎么没先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成隽一转身,急忙开车到富锦街上的「花艺制作所」,快七点了,他知道这时间「花艺所」应该已经打烊,但还是决定去看看,说不准刚好丁娜就在里面。
结果什么都没有,花艺所大门深锁,里头乌漆抹黑,看样子大家早就下班回家了。想着突然间没了音讯的丁娜,成隽眉头深锁。他今晚一定要找到她,不确定她人安全无虞,要他今晚怎么安心睡觉!
话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出乎意料的麻烦。
第一,他没有丁娜任何朋友的电话,他也不知道丁娜老家的电话住址,他只有一张她的公司名片——成隽突然想到,丁娜曾说过她们常跟杂志社合作拍花艺摆设的专题,说不定杂志社那儿会有花艺所老板的联络电话!
身边跟杂志社最熟的,就属高禹了——成隽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手机打给高禹。
一从成隽嘴里得知情况,高禹不到半个小时马上将电话问来,谢过高禹,成隽改拨给花艺所老板,田晓吉。
一得知电话是成隽打来,小吉顿时没好口气。不过也真佩服他,才多久时间,他已经问到她手机号码了。
「不是要跟人相亲结婚了,还找丁丁干么?难不成婚还没结就开始想找小老婆?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精了点吧!」
「你怎么会知道相亲的事?」成隽口气惊诧。
「当然是丁丁告诉我的,你以为我成天闲闲没事干,专门偷听人家去不去相亲啊?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丁丁之所以会知道,是你妈告诉她的,明天晚上六点喜来登,方小姐对吧!这个,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妈说的?!成隽瞪大双眼。
「我妈又怎么会跟丁丁认识?」他又没给过她电话!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不是你妈!」说完,小吉索性切断电话,她才不想浪费时间跟负心男说话哩。成隽之后再拨,结果却变成一句「您拨的电话未开机。」
X的!她还是没有告诉他丁娜跑去哪了!
成隽合上手机,恼火得只想摔东西泄忿。不过理智在最后一刻跳回成隽脑袋,他抚抚心口,强自抑下怒火。
他得先回去问问老妈,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成隽气急败坏地冲进家门,一见儿子铁青的脸色,成妈心里偷偷惊了两下。
别怕别怕,她又没做错事,有啥好怕!
「听说你私自跑去见丁娜了?」成隽质问。
多嘴的女人!成妈脸一白。她明明提醒过,叫她不要说的。
「是又怎么样?」成妈迅速武装自己。
「你怎么会有她电话?还有,你莫名其妙跟丁娜说了些什么?现在弄得她人都不见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听到这消息,成妈心中一喜。
「哪有什么,就只是随便跟她聊聊。」成妈四两拨千斤。
「随便聊聊会说到我明天要去见方羽蝉?」成隽满脸不可思议。「连约在哪见面、几点钟你都说得一清二楚,妈,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瞧成妈一脸无辜,成隽突然懂了。
「妈,你该不会扭曲事实,把你跟我的交换条件,当成是我自个儿乐意去见方羽蝉的吧?!够了,你不必说了,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了……」成隽沮丧地吼。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这么做,又哪错了?成妈不懂。
「我明明已经告诉你跟爸,丁娜才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之所以会同意见方羽蝉,为的也是希望你接纳丁娜,结果你竟然这么对我!」
「我什么怎么做?我只是告诉她实话,我们成家不欢迎她,我喜欢的是羽蝉,我觉得你跟羽蝉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自己看,你跟羽蝉有相同的背景,学历家庭环境等种种都相当,但是她呢?就只是一个小花艺师——」
「但我喜欢的是她!」成隽突然拍桌怒吼!
成妈被他的嗓门吓了一大跳。这可说是第一次,被他用这么生气的表情吼。之前他要搬离家,也不过就行李一拎,丢下一句「我走了」就离开。成妈真的搞不懂,不过就劝退一个小花艺师,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我对你太失望了妈!我之所以告诉你,是以为你会开心我找到我所爱的女人,我以为你会明白丁娜对我的重要,但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刻意拆散我跟她!」
实在无法再看着妈的脸说话,一说完,成隽掉头就走。
一见他离开,成妈猛地回过神来。「等等,小隽,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丁娜回来。」成隽背对着成妈,他太失望了,失望到无法再回头看着她。「顺便再告诉你,妈,如果我没有办法找回丁娜,我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你……你竟然跟我说这种话?!我是你妈耶!」
成妈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拉拔大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不认她!
成隽不回答,只是一迳迈着长腿往前走,当大门关上,成妈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追过去问。
「那明天晚上的约会——」
「既然你那么喜欢方羽蝉,」成隽停下脚步冷冷一嗤。「那你就自己去吧!」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丁娜在晚上八点抵达峇里机场,前来接机的人已站在接机处守候,看着上头写着「Na.Ding」的英文字牌,丁娜朝来人挥挥手。
峇里岛通行印尼话,不过一般人基本英文对话能力倒还算不错。接过丁娜手里的行李箱,朝她必恭必敬地说着:「你好,我叫阿姜。请跟我来,车子已经在外头等待了。」
坐上车,大约二十分钟车程,车子进入峇里岛首府邓巴萨。丁娜所负责的婚礼在金巴兰(Jimbaran)的四季酒店举办。四季酒店极美,花木繁茂的庭园里分布许多四方形的尖屋顶独栋Villa(别墅)。阿姜领着丁娜进入其中一栋。
「小姐吩咐过,Villa里一切东西随您使用,明天一早八点我再过来接您,阿姜祝您今晚有个甜蜜的好梦。」
阿姜退下,独留丁娜一人。丁娜放眼望去,木头梁柱、舒服的沙发与白色纱帘构成一幅悠闲的度假风景图。二楼有一间罩着纱帘的宽敞睡房,睡房外头是一座三块榻榻米大小的石砌水池,可以用来泡澡或做SPA,当然,Villa里还有一间搁着四脚浴缸的豪华浴室,丁娜站在浴室里环顾四周,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寂寞。
四季酒店的确很美很舒适,但说真话,她还是比较喜欢台北那间不到Villa一半面积的小屋子,只要能跟成隽在一起……一想到这,丁娜忍不住重拍自己脑门。还想他做什么?他都已经答应要跟别人相亲结婚了。
她得打起精神来!丁娜鼓励自己。她将行李拎上二楼,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橱,之后她拿着菜单,帮自己点了份芝麻菜面饼和综合沙嗲。
上机前小吉曾给了她一迭有关峇里岛跟四季酒店的资料,丁娜趁搭机时草草将它们读过,才会知道这两道料理,是进来四季酒店住宿,一定要吃吃看的美味料理。
服务生表示餐点还要一会儿才会送到,丁娜决定先洗澡。
脱下身上的棉衫与牛仔裤,丁娜赤裸裸地走进注满微烫的温水的四脚浴缸。透明的水波像手似的抚上丁娜肌肤,最后将身体完全掩盖。丁娜闭上眼睛,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想,可是思绪,却忍不住飞回台北,飞回成隽身上,揣想这个时间,他究竟在哪。
他回家去了吗?看到她留给他的信了吗?
丁娜睁开双眼看着搁在水里的手指,水光折射,看起来有点虚幻不真实——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直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无法意识已跟成隽分手的事实。瞧她不管怎么想,都能想到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丁娜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过是出来峇里岛工作一、两个礼拜,等回去台北,她就能再打电话给成隽,他们还能跟从前一样,一起吃饭、拥抱。可一想到明天,六点,他和方羽蝉的喜来登之约,丁娜突然觉得头昏目眩——
那不是真的。一切照旧的想法,不过是她在痴心妄想。成隽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若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会突然答应要跟人相亲?
楼下门铃声突然响起,丁娜一吓,猛地回过神来。
她在水里坐了多久?水凉了都没感觉!
「来了。」
丁娜扬声回应,抓起浴袍将自己牢牢裹紧之后,这才踩着零碎的脚步,匆匆忙忙地跑下一楼帮服务生开门。
「祝您用餐愉快。」
接过丁娜递来的小费,穿著传统服装的女服务生笑容十分灿烂。丁娜打开掩在餐点上的香蕉叶,拈了一块咸饼进嘴巴,然后她环顾四周,空气中一片寂静,静到连外头虫呜唧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地惊觉,只剩她一个人的处境。
她跟成隽已经分开了,丁娜仍然记得她留在他家里的字条,上头就是这么写的
我们分手吧!
不,或许不能用分手这两字。毕竟从以前到现在,你始终不曾明确肯定过我的存在。
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分开,不要再联络,更不要再见面了。
我祝你幸福……
一串眼泪蓦地从丁娜眼眶掉落。
直到此刻,她终于愿意承认,当初以为成隽就是她「那个人」的想法,是她错了。他之所以耐着性子跟她来往,或许是因为恻隐之心,还是出自同情,所以才陪着她让她作了一场美梦,如今他心目中真正的「那个人」出现,当然,他就只能舍下她,去追求他心目中的真爱……
成隽的真爱,是方羽蝉,而不是她丁娜。
丁娜忍不住哭倒在地板上。
一直一直,都不是她!
这算什么!
回到瑞安街家中,成隽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一张字条,跟他家门的备用钥匙。读完了字条内容,成隽生气地将字条揉绉,用力往地上砸。
这算什么!当初为了追求他,无所不用其极,鲜花简讯电话,把他缠得透不过气,如今要分手,却只留下一张字条,说祝他幸福!
见鬼了!
要他幸福,为什么不留下来争取!为什么不来问问他这个当事人!为什么听信别人说的话,即使说话的人是他妈?
她对他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成隽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眼一瞥,他突然看见被丁娜摆在玄关口的陶制花瓶!丁娜每一回换新花,都会告诉他花名,现在正插着的,是郁金香。
成隽已经很久不再问丁娜花语了,他自己上网搜寻,找出了一大串所谓的花语,成隽记忆力很好,看了几回,便把全部的花语都记住了。
郁金香的花语是——热爱着你。
大笨蛋!既然热爱他,就该留在他身边,怎么会选择离开他呢?
「你这个大笨蛋!」
成隽横手一挥,差点扫下花瓶,但当手碰触到粗糙的瓶身,他又突然心软将手抽回。脑子里蓦地浮现当初丁娜将花瓶塞给他时,那种由衷喜悦的笑脸……
他知道,他怎么不明白,丁娜为什么没问过他,就决定不告而别。正因为她受不了有天,换由他告诉她,他不要她了,他要跟她分手……
不!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确认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厘清一切了,她却选在这个时间离开。
他一定要把她给找回来!
成隽做下决定,当初是她自己跑来招惹他的,现在她就该负起全责,爱他到底!
成隽气冲冲地掏出手机,再拨了一次田晓吉的电话。
你最好是开机了,田晓吉!
峇里岛四季酒店
隔天一早,准时八点,丁娜在接待人员阿姜的带领下,前来和正在做LonlourSPA的小姐见面。Loulour是峇里岛一项著名的护肤疗程,据说从前只有公主,才能够享受这种特殊待遇,最正统的Loulour,还得一连做足四十五天。
每日Loulour疗程最后一项,是浪漫梦幻的花瓣浴,丁娜和小姐见面,就是一个人穿著印花沙龙坐在满布玫瑰花、鸡蛋花的水池里,一个人穿著棉衫短裤,蹲在池边展开的。
「欢迎你来。」小姐是印尼华侨,会说一点基本中文。而预备和她结婚的对象,是印尼当地一名极有钱的富豪,所有她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全是印尼富豪疼爱她的证明。
瞧着小姐那一脸幸福甜蜜的模样,丁娜脸上浮现了衷心祝福的微笑。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她理想的幸福世界。虽然她没法拥有,但不代表她会满心怨妒他人的幸福。
拿着笔记本一行行仔细记下小姐喜欢的花种、喜欢的摆设等等等,讨论期间,按摩师不断地拿着椰子壳做成的杓子舀水浇灌小姐黝亮结实的裸肩,半个小时后,按摩师转移阵地,她斟了一杯淡茶色的饮品给小姐,小姐嫣然一笑,几口便将茶水饮尽。
她转头看着丁娜微笑。
「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设计图样?」
「明天一早可以吗?我想趁今天四处看看花材,小姐说的一些花,我不确定峇里岛是否有这么大的量。」
小姐应允。「万一调度上有困难,你尽管找阿姜帮忙。」
听见小姐的吩咐,候在一旁的阿姜,同时朝丁娜微微颔首。
白天,她可以靠着筹备婚礼种种繁琐杂事,来强迫自己暂时搁置难过情绪;但一回到Villa,仰躺在绵软的双人床上休息时,许多情绪,便开始从掩得不密实的心房细缝中,悄悄溜出来透气。
峇里岛和台湾没有时差,只是峇里岛的生活步调缓慢,天光初暗,人们便纷纷放下工作,返家享受天伦之乐。回Villa洗完澡通常才六点多一些。看着搁在床头柜上的旅行小闹钟,丁娜黯然地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和方羽蝉约会。不知道方羽蝉本人看起来是否和照片中一样漂亮优雅?不晓得成隽会穿什么衣服去见她?丁娜又想,嗯,不管他穿什么衣服,想必都是一样好看。
她对他就是那么有信心。她知道,不管他做什么打扮,总能轻易吸引众人目光。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他了。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你都已经答应要祝福他了。
虽然心里这么提醒着,可丁娜一睁开眼,眼泪还是一颗颗滚落眼眶,流进耳窝,滑下颧骨,滚进紧抿的嘴巴,偶尔呜咽啜泣,还可以尝到自己眼泪的滋味,咸咸的……
丁娜曾经想,为什么心碎的眼泪仍是咸的?它不是应该带有血般的腥味或者苦涩吗?感觉她的心已融化成为水,沿着她眼眶缓缓滴落,就像蒸馏酒般。
她已化成了一座眼泪蒸馏器,她无力抵抗哀伤的侵袭,只能张着眼,或闲着眼,任眼泪流了又流,直到她整个人干涸了为止。
甚至连她干涸了,眼泪仍旧能从她肿痛的眼里淌出。
她心痛至极……
成隽啊成隽,这样的折磨,这样的心痛,到底要经过多久时间,才能终告完结。
会不会永远也没有完结的一日?
因为她早已将他的人,深深刻进她心底,她甚至不用回忆,随便一个眨眼,就能从脑海里召唤出他俊秀的脸庞,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