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熊伊凡被丁茗带领着进行改造,折腾了整整一天,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坐在餐桌前盘着腿,数自己剩下的零花钱,掂量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为:这个月的早餐需要改成几天一次了,午饭也不能吃肉了。
家中依旧冷冷清清,她拄着下巴看着屋子,眼睛盯着墙壁上只有她与父亲的相片良久,终于伸了一个懒腰,开始收拾屋子。路过落地镜子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头发修整过,斜刘海、短发,头发蓬松了许多,显得脸更小了,依旧干净利落,只是凭空添了些帅气与洒脱。对这个发型,她自己没有多大的感觉,丁茗看到成品之后,竟然是直接扑到了她身上,捧着脸亲了好几口,兴奋异常。
为此,她认定,她的发型还是很成功的。
收拾完屋子,她回到房间,将薄薄的面膜敷在脸上,如此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宛如经历了一场战争。
做好了这一切,又开始写作业,却总是无法安心。她在桌子上摆出一面小镜子,时不时就要揭开面膜看看自己白了没有,随后再重新贴好。
时间嘀嗒着流淌而过,她几乎没有动笔,反而取出手机来,在通讯录中找到了“轩”这个字,输入了一行文字:“你说,怎么才能变得与你一样白呢?有没有什么好的美白产品推荐一下?”
发送成功。
短信箱中静静地躺着几百条短信,全部是她一个人单方面发出的短信,没有一条回复。熊伊凡咬了咬嘴唇,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复,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若是往常,她一定会迎出去,可是今天她没有,因为敷着面膜不好意思见老爹。
“小熊,你吃晚饭了吗?”熊老爹在外面一边换鞋一边问,不太习惯熊伊凡今天的“冷漠”。
“吃过了,跟丁茗一起吃的,今天作业多,就不出去了。”
“行,你写你的,下回功课忙就别做家务了,我收拾就行。”
熊伊凡没回答,只是坐在书桌前转笔。
熊老爹这么辛苦,她还在想其他的事情……是不是……
吧嗒,笔落在了书页上,发出声响,让她回神,咬了咬下唇,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
周一一早,当熊伊凡在公交车站见到自己的男神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她不自然地抬手抓了抓头发,故意站到了站牌下面。上一次就算是歪打正着地拉着男神上了车,她也完全没有记忆,她当时不过是瞥到车外有个人而已,并没有仔细看长相。
明明男神不会注意到她,她紧张个什么劲呢?
丁茗姗姗来迟,走过来抬手给她整理了一番头发,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的确是嫩了不少,毛孔也紧致多了,感觉比前几天白了,果然是黑的女生效果明显。下回你买些睡眠面膜,可以涂抹的那种,不然脸与脖子就两种颜色了。”
熊伊凡听得似懂非懂,眼睛却往男神那里瞟。
丁茗跟着看过去,又看熊伊凡的老脸一红,当即眼珠子转了一个圈,先是震惊,随即嘻嘻地笑了起来。冥顽不灵的熊伊凡同学终于动了春心,难怪她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外表。这个小男生的确长得秀色可餐,应该就是熊伊凡喜欢的类型。
很多女生喜欢肌肉男,因为她们自己本身太过于柔弱。有些女生则是喜欢正太,因为她们本身就是个汉子,这样还能够互补。
熊伊凡从包里拿出几盒糕点来,与丁茗分着吃:“这些是我家熊爹昨天带回来的,是店里卖剩的。”
“呜呜呜,家里是开糕点店的真好,为什么你吃那么多甜食都不胖,我每次去你家店里,闻着气味都要胖了!”丁茗说是这样说,人则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为什么你家的蛋挞从来都不剩几个?”
“我家的蛋挞可是供不应求的,那是我爸的绝活儿,人气高着呢!”
两人叽叽喳喳地上了车,之后熊伊凡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见男神也上了车,只不过已被拥挤的人挡住,她看不到人,只能看到拉着吊环的白皙纤长的手指。如玉石般的指尖,圆润饱满,细长的手指,以及纤细白皙的手腕,让熊伊凡看得有些脸红。明明没有握过那只手,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上面的一丝凉意。
丁茗开始用手指戳她的肚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熊伊凡受了一惊,当即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小点儿声,随后惊讶地问:“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丁茗笑开了花,大大的笑脸灿烂如朝霞:“因为我读得懂你的眼神,你总是特别好懂。”
听到丁茗这么回答,熊伊凡却开始不安,抬手捂着自己的脸,觉得那里简直就是在燃烧。
“要追吗?”丁茗问。
“当然。”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闷闷的,却坚定异常。
“我去帮你要他的电话号码吧?”
“等等,我还没做好准备呢!”随后转折,“我想自己来。”
丁茗继续咯咯地乐,人却老实了下来,一个劲地与熊伊凡笑闹。
倒追就是一种舍我其谁的勇敢,明明可以展翅飞翔,天空广阔,却爱上了海的湛蓝,宁愿一头扎入海中,折断翅膀湿了全身的羽毛,也想被对方拥抱入怀。
下了车,两人快速向学校里面走,意外地碰到唐糖拎着一包东西等候在校门口。
唐糖看到她们二人笑着打招呼,就好似清晨的露珠,纯洁无瑕,细润无声,引得不少学生向她看过去。有她在,她就是发光体,人们出于本能会以她为中心,寻找光源所在。
“哟,班长大人在等人?”丁茗对唐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或多或少是因为熊伊凡。
唐糖却并未在意,只是微笑着点头称是,随后走向她们身后,同时叫了一声:“小白。”
两人一同回头,看到唐糖迎到了男神面前,将手中的东西给了他。男神接过,他们面对面说了些什么,随后并肩向学校里面走。
熊伊凡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深刻地感觉到,心口咯噔一下,嫉妒得无以复加。是的,嫉妒,比班长的位置被夺走时,还令人难过的心情。这种情绪极为霸道地入侵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心口散发出难以掩盖的寒意。
她沉默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那对金童玉女,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加工过的头发,突然觉得很是嘲讽。没有美丽的外表,往往,就会让人丧失兴趣去瞧一瞧你有没有内在美。内在再美,也得人家发现得了你才行。
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成为白天鹅的概率太低。
最可怜的是丑小鸭还会痴心妄想。
走进班级,熊伊凡顿时成为焦点,一群女生围过来夸赞,不过大多是一些“好帅”“太酷了”之类的赞美词,与漂亮无关。
齐小松猴子一样蹦到熊伊凡前面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看了她半天,才伸手去摸她的头发:“你觉醒了吗?这是猪扒大改造吗?弄得比我都帅,以后我班草的位置都要拱手相让了。”
班里的人立即起哄:“谁承认你是班草了!臭不要脸!”
“你除了个子高点儿,皮肤白点儿,哪里帅了?与班草沾边吗?”
“就是就是,班里就剩你一个男生了,说不定能轮到你。”
当然,其实齐小松并不丑,还算得上是学年组之中几个长相不错的男生之一,只是因为他性格开朗,很少生气,所以班级里面的同学都喜欢拿他开玩笑。
齐小松被众人吐槽得连连败退,难得红了一整张老脸,用手势摆出休止符:“行行行,我承认,咱班班草一直是熊哥。”
若是平常,熊伊凡肯定与他们闹成一团,可惜今天她没心情,反而有些失落。
齐小松不明白,直勾勾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那几天了?”
“你熊哥我没有生理期。”熊伊凡不耐烦地打发齐小松走了,随后准备上课。
大家见今天熊伊凡心情不好,便不再起哄了。
丁茗看在眼里,与熊伊凡示意了一下,便去找唐糖打探消息了。不出十分钟,开始早自习,丁茗也传来了字条。内容大致是唐糖与男神的关系,以及关于男神的事情。
男神名叫颜柯,一个王子般的名字,外号却有些大众——小白。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如何晒也不会黑。他与唐糖小时候在一处上儿童文艺班,一起学习钢琴与游泳。因为总是一起去上课,两家的家长也是认识的。据唐糖说,颜柯的母亲很漂亮,为人也十分和善。随后,唐糖因为跟不上钢琴课程的进度,从而放弃了学习钢琴,改学习跳舞,因为课程冲突,游泳也不再学了。不过用唐糖的话说,按照她如今的游泳水平,就算掉进水里也不会淹死,避免了以后男朋友犹豫该救老妈还是救女友的问题。
颜柯则是一直在学习钢琴,且拿了不少奖项。
这种事情不难理解,想要跟上钢琴课的进度,且得到成绩,在家里也是要练习的。唐糖家里也只算是小康水平罢了,一架钢琴的负担太重,学舞蹈反而能轻松些,会放弃也不难理解。至于颜柯,不难想象他家里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熊伊凡不认识几个家里有钢琴的人。
今天,唐糖是去给颜柯送高一笔记的,周末特意放在书包里面。
看完字条,熊伊凡开始发呆,不知道唐糖与颜柯算不算是青梅竹马,至少,也是多年的情谊了。
认识了这么多年,要能成事的话,早就成了,何必等到现在呢?而唐糖,一直是以单身自居的,偶尔听闻,唐糖喜欢的人年纪是比她大的,那是不是说,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让她有些溜号,不一会儿丁茗的下一张字条就丢了过来。
打开,只有一行字:你还记得学校里面考试的规律吗?
熊伊凡刹那间醒悟过来,不由得将纸团握紧。
学校里面的规律一直很简单,高一的课程表与高二的课程表几乎是一样的,高一班与高二班一同上体育课,这也是规律。同时,每次学校组织月考、期中考等考试的时候,都是安排高一与高二相对应的班级插班坐,一排高一的学生一排高二的学生,让学生不能轻易作弊。同时,也是一个科目,换一次座位。
这么说来……月考的时候,说不定会与颜柯在一个班级考试。
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熊伊凡偷笑起来,盯着讲台上的老师,眼睛亮得出奇。
齐小松因为个子高,所以坐在最后一排。他侧倚在桌子上,抬起眼皮盯着熊伊凡的后脑勺看,额头挤出一道道抬头纹。
其实,他觉得熊伊凡今天的发型还是很好看的,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甚至不想承认。
他倒是很希望熊伊凡一直是原本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性格张扬,人却很乖,相貌平凡不爱臭美。没有小女生的麻烦,也没有男生的冲动。最重要的是她很爱照顾人,这也是她人缘好的原因之一。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换了一个姿势,准备进入梦乡,却被老师丢过来的粉笔头砸了个正着。
“给我送过来。”老师开口。
齐小松撇了撇嘴角,在班级成员的笑声中走上讲台,将粉笔头放回笔盒里面,随后走了回去,途中有意或无意的,用手指拨了一下熊伊凡的头发,软软的,露出了下面一层小小的波浪。
熊伊凡瞪了他一眼,只当是他在撩闲。
她从未想过,会有哪个男生对她抱有好感,所以,她从未自作多情过。
甚至,是错过别人的心意。
熊伊凡开始注意颜柯的一举一动,就好似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样。一场一见钟情,发掘了她做侦探的潜能。在人满为患的操场上,她总能够一眼看到他;在喧闹的食堂中,她总能够轻易地偷听到关于颜柯的事情。
她了解到,颜柯的运动服里面,总喜欢搭配蓝色的T恤,或者是格子衬衫;他有一双蓝白相间的平板鞋与一双黑白相间的旅游鞋,会来回换着穿,后来他又买了一双新的棕色滑板鞋,整整穿了一个星期;他在食堂的时候喜欢听MP3,只戴一个耳机,方便与朋友说话。
她曾经在食堂偷偷地跟在颜柯后面排队,害怕颜柯会回头,又期待着他回头,心中纠结不已。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好似一个蓄谋的小偷,心虚莫名,那脸红彤彤的,怕是苹果见了她都会自惭形秽。丁茗总会在她身后起哄,伸手推她。她险些撞到颜柯,鼻尖摩擦到了他的衣服,闻到了他身上极为淡雅的香味,应该只是护肤品的味道,很轻很淡,却如同陈年老酒的香气,让她闻了之后险些醉了。
她偷偷去看颜柯喜欢吃的菜,一般是两荤两素,他好像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食堂出现拔丝地瓜他必点一份。他饭卡之中的数额总是很足,不像熊伊凡月初才能出现那样的数额。
曾有一次,在超市的时候熊伊凡鼓足了勇气,佯装选东西,凑近了去偷听颜柯耳机里面的歌。她只听清了旋律,却不知道出处,回去与许多人哼哼,又在回家时上网搜索,听了整整两天的歌,数目不计其数,到最后才发现,颜柯听的是Davdi_Garrett的小提琴曲。
这个答案让熊伊凡发了许久的呆,她的手机里面也有一些歌曲,她经常听,有时听到旋律,就能够哼出歌词来。最为让她记忆犹新的,是歌中那一句:“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她喜欢听铿锵有力的歌曲,在KTV之中,也总是豪放地唱着《精忠报国》。
她与颜柯,喜好大相径庭。
她在颜柯周围出现得太过于频繁,以至于,她与颜柯的几个朋友都混了个脸熟。
很快,她就确定了一件事情,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看上了颜柯,学校不少女生都盯上了他,且开始有所行动了。比如,颜柯前天收到了三封情书,他无聊的时候看了一眼,竟然拿出手机,输入内容百度了一下,果然在网上搜到了一样的文章。
而他的回复是:抄袭可耻。
多愤青的一个孩子啊!
熊伊凡居然被萌到了,虽然萌点十分可疑。
至于唐糖,除了上一次给颜柯送书,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举动了,依旧是平日里那样,上课忙碌着学习,下课忙碌着收情书,去食堂忙着躲避痴汉们的围追堵截,回寝室还生怕有痴汉在寝室楼下喊她的名字。
这让熊伊凡有些放心。
一直让熊伊凡期待的月考如期而至,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期待考试。盯着手中抽到的座位号码,她开始期待,希望自己能够跟颜柯在同一个考场。
丁茗就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鼹鼠,钻进熊伊凡怀里,撒娇地道:“让我猜猜,某人一定在期待见到某人吧?”
这个所谓的某人与某人究竟是谁,熊伊凡一下就猜到了。这些天,她已经被取笑得近乎麻木了,以至于此时并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但愿我能跟他一个考场,如果不在一个考场,我在考试完毕,一副问答案的模样过去另外一个考场也是可以的。”大不了就楼上楼下地跑。
看出了她的心思,丁茗当即开始抓她的痒,没一会儿就没劲了。
“姑娘我‘那几天’来了,疼得要命……”丁茗趴在熊伊凡怀里,引得她低下头看,发现丁茗果然脸色苍白,额头也有细细的汗珠。
熊伊凡一个激灵,当即将她扶到她的座位上,拿出她的杯子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面上,吹了吹,袅袅雾气飘散,在桌面上飘起了一朵淡薄的云。
熊伊凡蹲在丁茗身边,手指扒着桌沿眼巴巴地看着她:“很难受吗?不然就请假吧!”
“如果是平常也就罢了,今天我请假了,还得补考,挺过去就得了。”丁茗说着,还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每次丁茗难受的时候,都是熊伊凡更为担忧,归根到底,就是熊伊凡太喜欢照顾人了。丁茗知晓她的性格,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考试。
屋中陆陆续续走进来陌生的面孔,都是高一班的学生,并未看到颜柯进来。熊伊凡的注意力全部在丁茗这里,竟然忘记了之前的期待,踌躇了半天,还是在临开考前十分钟跑了出去,去医务室跟老师借来暖宝。
在老师数试卷数量的时候,熊伊凡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老师催促她快些回座位,她连连点头。在她先去丁茗身边,将暖宝给她的时候,丁茗开始跟她飞眼。起初她没懂,只当丁茗是肚子疼得厉害,眼睛也跟着抽筋了。回座位的时候,她扫了一眼,看到颜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睛盯着窗外,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的脚步一顿,险些左脚绊右脚,若非她身体灵敏,堪堪扶住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不定就会摔倒在地。
丁茗哧笑,引得她一眼瞪过去,不过狂乱的心跳让她无心再顾及其他,只能规规矩矩坐好。
试卷发下来,熊伊凡依旧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先写作文。
时钟用嘀嘀嗒嗒的声响宣告着时间的流逝,教室之中充斥着翻阅试卷的声音,以及在答题时笔尖敲击桌面的嗒嗒声。学生们或冥思苦想,或索性乱写,或游刃有余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
答完试卷,她下意识看向颜柯所在的方向。果然,这个教室之中,只有颜柯最有吸引力。
他依旧是乖乖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手中握着笔,正在阅读试题,时不时填写一笔。他的鼻尖因为阳光的照耀,有些闪闪发亮,璀璨如同托起了一抹星光。他的睫毛很长,在他的脸上布下阴影,遮住了他的眸子。
颜柯此时依旧在认认真真地检查,似乎有一道题目在考虑答案,让他犹豫了良久。仔细看会发现,他居然与她一样,习惯性先写作文。
她舔了舔嘴唇,居然有些看得着迷。
突兀地,他抬起头来,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惊一静,她被抓了个正着。
熊伊凡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竟然对他傻兮兮地笑了起来。颜柯却没有什么好态度,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厌恶,随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后脑勺对着熊伊凡,竟然用右手托着下巴,左手答卷。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没有感到失落,反而觉得颜柯真是全能啊,能够双手写字。随后就是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看他的模样,似乎不大喜欢自己盯着他看。
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担忧地看向丁茗。此时丁茗趴在桌面上,身体蜷缩着,她在怀里捧着暖宝,眉头紧皱,可爱的小脸皱巴巴地成了一团,好似畏惧寒冷的婴儿。这幅景象让她的心口莫名地揪紧,她知道,丁茗每到“那几天”,都会疼得十分夸张,欲生欲死也不过如此。同为女人,她就没有那么痛的感悟,每次都是在睡梦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脏了床单,而且,时间从不准。
教室里面陆续有学生交试卷,熊伊凡跟着交了,本想去看看丁茗,却被老师拦住了,不许考生在考场里面乱逛。熊伊凡没办法,只能坐在教室里面等候老师放人。原本交卷就该让学生出教室的,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不知为何,其他班级还没有学生出来,监考熊伊凡所在考场的老师也不敢贸然放人出去,只好将人全部留下。
枪打出头鸟,老师也不愿意做第一个老好人。
陆陆续续,班级里面所有人的卷子都交了上去,依旧不见其他班的学生出教室。监考老师拿着卷子出了教室,说是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没一会儿,另外一名监考老师也坚持不住了,在走廊里面抓住了一名面孔有些新的老师替补,他则去厕所了。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他们就好似一群被抛弃的孩子,只剩下一名陌生的年轻老师坐在班级里面看着这群学生。
不够凶猛的野兽,看管不住一群不安分的小动物,渐渐地,屋中起了一阵阵小波澜,交头接耳地交谈,互相确认答案。年轻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
丁茗突然举起手来,老师走过去,丁茗才艰难地开口:“老师,我肚子痛,我想出去买药。”
年轻的老师显然是不能做主的,有些犹豫,熊伊凡自告奋勇说出去找班主任,却也被老师留下,说是学生不能出去乱跑,是犯纪律的。于是,年轻的老师离开去寻求帮助,却迟迟未归。
打个电话不行吗?一定要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吗?这老师……到底靠不靠谱啊!最关键的是……学生的手机都被老师封在了信封里面,不能拿出来,不然就是触犯考场纪律了。熊伊凡的手机没有交出去,也不敢拿出来自告奋勇地让老师知道她留下了手机准备作弊。
神烦啊!
熊伊凡有些着急,拿着杯子,又帮丁茗接了一杯子热水,随后对她嘘寒问暖,却被丁茗赶回了座位。如果被老师发现她随便乱走的话,定然是要被罚的。她虽然听话地回去了,可是丁茗那种嘴唇发青的模样还是让熊伊凡心中紧张不已。
又过去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人回来,就好似所有出去的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走了,进入了深深的黑洞之中,挣扎不回来,不知不觉,为这一次考试增添了一抹诡异的气氛。班级里面的人开始不再安分,各种版本的悬疑事件被议论出来,还有些人将事情赋予了一丝神话色彩。
熊伊凡有些忍耐不住,在这种没有结果的等待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煎熬一般,她难以忍受。于是她起身,走到讲台边,打开了班级的电脑,连接音响。接着,她坦然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网、搜索、放歌、音响调到最大声,随后快速回了座位。
音乐在教学楼之中显得十分突兀,就好似一记炸雷,惊了天地。考场理应是宁静的,突兀地被打破,就好似晌午的天空突兀地飘起了红霞,如何美妙也显得不自然。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就有老师来了,还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事情成功到熊伊凡大跌眼镜,这让她不免在心中暗暗忐忑:完了,闯祸了。
高二班班主任姗姗来迟,进来之后扫视了众人一番,见熊伊凡直愣愣地瞅着她,她当即明白了什么。先将音乐关了,稳住了即将发怒的教导主任,又将其他老师劝出去,这才斜靠在讲桌边淡然地扫视众人。
她本就是身材纤长的人,身材好得堪比模特,当然,如果长相再好点儿的话,会更完美。
“熊伊凡,起立。”第一句话,并非兴师问罪,而是点了名字。
熊伊凡应声站立起来,将头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乖顺。
“解释。”这高端洋气的闹事,让班主任难以理解。
熊伊凡先抬头偷偷地看了班主任一眼,见班主任并没有发怒的模样,当即嬉皮笑脸的,笑得颇为憨厚:“丁茗她肚子疼,我想去给她买药,可惜老师都不过来,请不了假我没法去啊。”
班主任听了之后,这才发现痛苦不堪的丁茗,走过去看了看她,知晓事出有因,气也消了大半。毕竟考试都结束了,也没造成什么影响,今天不放学生出去,本就显得十分不正常,她可以说那是一场意外从而掩饰过去。
她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了熊伊凡身边,小声说道:“学校外面有些不太平,所以现在全校的学生都在教学楼里面,不是不让你们出去,是不能让你们出去。现在学校大门已经被封了,你去医务室先拿点儿药,马上回来。”
熊伊凡十分利索地点头答应,谁知刚刚走了几步就又被班主任叫住了:“你顺便去我办公室帮着把饮水机的水桶换了,太沉了,女老师都搬不动。”
话音刚落,教室里面就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
女老师搬不动,可以找男老师啊,您公然找女汉子,这不是让熊伊凡丢人嘛!
熊伊凡硬着头皮答应了,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她分明看到颜柯坐在窗边轻笑不止,单薄的肩膀都一颤一颤的。她被人嘲笑了,还是被颜柯嘲笑了,她突然觉得超丢人,简直无地自容。
丁茗看到熊伊凡丢人并没有闲着,与班主任眉来眼去了片刻,班主任竟然再次开口:“那个男生,你笑得挺开心啊,既然这样,你去帮她换吧。”
被点的男生正是颜柯。
丁茗立刻心情大好,心中暗道班主任难不成是会读心术的?这也太够意思了吧?不枉费班级里面的学生一直那么喜欢她,果然是超可爱的老师。
颜柯被点名,显得十分诧异,迟疑着起身,极为小声地答应了一声,便跟着熊伊凡走了出去。
教室之中的空气突然变了浓度,让人产生了即将窒息的错觉。高一班的众女生眼睛一直跟随着颜柯移动,好似颜柯走出这个教室,就会成为被摔碎的杯子,不再完整。
“走吧。”颜柯走到熊伊凡身边,低声说道。
这是颜柯与熊伊凡说的第一句话,很多很多年后,熊伊凡还能够清楚地记得,他那时的声音有多么地好听,就好似来自天谷天籁般的鸣唱,令她魂牵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