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哀爪子一挥,带起的风卷得树叶轻颤,唐朝然往左一避,厌哀的利爪便落了空。
深林里多的是凸起的树根,他没注意,没绊得踉跄了一下,矮身翻滚,堪堪躲过了厌哀的攻势。
脚踝处的疼痛感异常强烈,他活动一下,硬撑着继续跑。
深林深处的沼泽很大,附近有个禁阵,唐朝然刚进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进去。
不知道对着玩意有没用,算了,能拖延一时便一时吧。唐朝然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他心里继续默念数字,很快便将厌哀引到了大阵。
妖物大抵都是通灵性的,厌哀这种活了上百年的妖兽亦是,察觉到不对劲,它鼻腔出气,狠狠地冲唐朝然喷气,嗅了一番转身就打算走。
唐朝然自然不能放它离开,扯了树上长长的藤蔓,一鞭子就把厌哀的爪子勾住,使出全力拉住了它。
那藤蔓大抵也是灵植,厌哀另一只爪子扒拉了一下,没扯断,便也奋力往前拽了一把,唐朝然向前倾,很快反应过来,屈腰稳住身形,险些被拉到。
他拿出佩剑,又用一根藤蔓把厌哀另一只爪子勾住,绕在剑柄上,再将剑扔到远处。剑刃深深地插进土地,厌哀拽了拽,剑身抖动,到底是坚持住了。
唐朝然微微松了心,感觉厌哀不如在洞穴前那么强劲,他后撤一步,两只手一拽,将厌哀拉退半步。
眼见厌哀就要落入阵法,它嘶吼得更大声,挣扎得也越剧烈。
唐朝然虎口被震得发麻,却不敢泄半分力气。
一人一兽僵持不已,那妖兽忽得往前一冲,唐朝然奋力往后拉。
须臾之间。
他感觉手上一声。
藤蔓从中断开。
唐朝然瞪大眼睛,伸手去够藤蔓,那玩意却堪堪从他手心滑走,没能抓紧。
唐朝然泄气,就要落败之际,一到身影从他身边过,纤纤玉手拉住那根藤蔓,她旋身一转,将藤蔓绑在自己身上 。
“师姐!”唐朝然就要喜极而泣,连忙上前帮他。
于谣和他点头,就算打了招呼,她念了剑诀,将本命剑扔给唐朝然。
唐朝然接过,和于谣换了个眼神,就往厌哀身上刺去,唐朝然剑法不错,没几招,剑刃入了厌哀的皮肉,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牙酸,厌哀吃痛,挣扎一番,到底失了力气,被她们拉入沼泽大阵。
“这阵能关它半个时辰。”于谣布好阵法,回头看唐朝然时皱眉,神色焦虑:“另一只呢?”
“什么?”唐朝然吃惊:“有两只?”
“厌哀三尾,真身一只,能化形两只,祖师爷斩了其一尾,除了它一只分身,这只是它的分身。”
唐朝然吃惊,连忙指了洞穴方向:“崖壁下的洞穴出来的,越满还不知道走了没。”
于谣皱眉,提步就要走,却忽然收到了越满的传音符,眉头一点点舒展,她终于松了口气:“我怕长老来不及时,先一步喊了写师兄来帮忙,现今谢师兄已经将它降伏了,越师妹无事,试炼取消了,我们出去吧。”
唐朝然也放下一颗心,于谣走在前面,他忍痛跟上。
走了几步,见唐朝然落下一大截,于谣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师弟受伤了?”
唐朝然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太失面子,嘴硬:“脚伤了,一点点。”
为了强调真的是一点点,他还用手比划出一丝缝隙。
“能走么?”于谣不信,问。
“当然!”唐小皇子恨不得跳几步力证清白,却刚直起身就被痛得龇牙咧嘴。
“我背你。”于谣矮身,蹲在唐朝然前面。
绯红漫上了唐朝然的耳垂,他结巴地说不用,于谣还是蹲着,一动不动。
他于是趴了上去。
少女的身形纤薄,却有很大潜力。无论是,练剑,修习,还是什么,都不甘落人一步,她背着唐朝然,稳稳当当地走着。
“师姐也背过别人吗?”唐朝然不敢将重量全压在她身上,微微直起身子,分担重心,他觉得脸要烧起来了,还是低声问。
“背过宋师妹,顾师姐……”
唐朝然有些泄气,马上又振作起来,他低声问:“那师姐还记得第一个背的人么?”
“第一个?”于谣跟着念了一声,有些纳闷,很快又轻轻笑出声:“好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打猎受伤了,身上一堆金银玉佩,我当时不敢说,其实硌得我很疼。”
唐朝然前面还一乐一乐的,听到后面的话一时燥得脸红,富贵人家小公子唐朝然立马决定回去就把那些没有用的玉佩全解下来。
树叶沙沙作响,光透过它们的缝隙照下来,树叶跟着落下,唐朝然接住那片叶子,希望它们不要弄脏师姐。
按照谢知庸说的,越满给于谣传了传音符。谢知庸刚刚和厌哀决战完,脸色苍白了一点,他的白袍上也沾了血,混合着厌哀和他自己的。
吃了那颗药丸,越满感觉肺腑都舒服起来,在谢知庸的一点点帮助下,成功处置了两三只骨雕。
刚刚和骨雕厮斗中她还分神去看了眼谢知庸。
谢知庸的剑使得出神入化,虽然受了点伤,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提剑,刺出,每一招都干净漂亮。
厌哀不是一般妖兽,和谢知庸打得局面五五开,最后厌哀的尾巴横扫而过,谢知庸不避不让,一剑挥出,直取厌哀心脏,最终剑刃上淋漓鲜血,厌哀落地不起。
但是谢知庸也被它带倒刺的尾巴扫过,白衣渗血,看起来像雪地里的红梅。
越满有点担心,毕竟谢知庸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凄凉,她上前去,帮谢知庸抱着剑,谢知庸看起来有些虚弱,没有说话,让她把剑抱着了,一前一后地出了秘境。
“师兄怎么会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越满刚刚七上八下战栗的心终于镇定下来。
谢知庸忽然靠近。
越满心一窒,说不上来的感觉全都堵在心口里,发闷发酸。
谢知庸递给了她一张帕子:“脸上。”
越满后知后觉发现和骨雕战斗的时候脸上是沾了血的。
她急忙接过,用力蹭脸。
谢知庸看了她几眼,没忍住,开口:“别这么大力,沾点温水。”
“哦哦,好。”越满回话,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正奋力擦脸,余光扫到有人靠近,戒备地抬起眼。
是郑弛。
郑弛冷哼一声,没搭理她,直直地看着谢知庸:“谢师兄罔顾同门性命,还自诩明净宗首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知庸没有理他,只当他是团空气,激得郑弛更气不打一处,他推搡一把:“谢知庸我在和你说话,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师弟!”
谢知庸终于抬起眼皮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像冻了很久的寒冰,看得郑弛心底一怵,他低声嘟囔:“一个捡来的弃子,也和我叫板。”
越满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像所有神经都被切断了一样,她不敢看谢知庸此时的表情,上前一步推开郑弛:“脏东西别来挨谢师兄的边。”
郑弛和越满本就有旧仇,听她维护谢知庸,气急败坏:“狼狈为奸。”
“我看你才是贼眉鼠眼没安好心,不知道哪个臭池没关好放你出来了,”越满双手叉腰,拿出社会主义青年的措辞:“谢师兄不理你是懒得搭理你,多和你说一句都掉价,最近天冷了,你土盖厚点。”
郑弛被众星捧月惯了,没见过越满这种路子的,连着吵了两架都没赢,气炸了肺,扭头就走。
越满看准时机,喊:“郑弛你东西掉了!”
郑弛低头看,发现被戏耍了,回头狠狠盯着他,一时不察,被凸出的树桩绊倒了。
越满真诚开口:“掉的东西是你的脸皮。”
见谢知庸一瞬不瞬地开口,越满深怕他批评自己,抢先一步,双手合十:“师兄你不能批评我,我是替天行道。”
谢知庸一怔,有些无奈地弯了眼睛:“没想批评你。”
越满见他真不打算批评自己,就放心地批评他起来:“我知道谢师兄为人不屑和郑弛这种人浪费口舌,只是,有的人你让他一分他便进一尺,我料想师兄是来搭救我的时候遇见郑弛的,他肯定让你护他出去了吧?”
谢知庸没想解释的,只是越满准确无误地猜出来了,他一顿,没说话。
越满见他不搭话,更加确定了几分,她背着手,绕着谢知庸走来走去,嘴里说教:“师兄做的没错,是郑弛不知好歹,师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往后也是,要是有人冤枉了师兄,师兄也要为自己说话。”
说到这,越满停了下,想了想:“算了,我知道你是闷葫芦,这样吧,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说话,谁让我是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师妹呢……”
话音落一半,她撞上谢知庸,又闻到了那股冰雪凉凉地味道,越满忍不住吸了一口。
谢知庸看着她,眼睛很黑,就要把越满吸进去一样,他很认真地回:“好,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师妹,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点更,但更好多好多(我真厉害,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