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电视剧里男主女恍若被上天眷顾的巧合和偶遇在现实里往往不切实际。
自从问过姜悸那家饺子的位置后,余悦去吃过一次,也按照当初说好的那样带着姜悸一起。可似乎是老天在跟她们作对,去的那次,姜悸口中的帅哥不在。
“阿姨,之前在这儿卖饺子的那个小伙子呢?他今天怎么不在?”今天上完一节早八课买饭后经过这个窗口时,无意发现这个窗口后面是一个阿姨。
趁着还没到饭点,几乎没有排队的人,从窗口经过的姜悸不死心地跑上前去问了一句。
“你说小魏啊?”阿姨笑眯眯的,似乎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温和出声:“我们这里现在能送餐到宿舍楼下,刚刚八号公寓有几个订单,小魏送订单去咯。”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闻言后两人提溜着饭离开,余悦见姜悸一脸沉思,便打趣道:“怎么,还想再尝试着吃一下香椿馅儿的饺子?”
姜悸站定:“不,我不想吃。”
正当余悦准备夸赞她意志坚定时,就听她豪迈道:“余悦,你下午想吃饺子吗?想吃的话我帮你点餐,不想吃也没关系,等你想吃了我再帮你点!”
余悦被她明晃晃的算计逗笑了,“姜悸,你昨晚背书的时候要是也这么意志坚定,今天老师抽查的时候早都背过了。”
“这……这不是不一样嘛……”,姜悸哼哼。
下午的时候余悦她们没课。
寝室里,文静在带着耳机追一部大热的古装剧,姜悸在为了出去玩化妆试衣服,夏梦雨在睡觉,余悦在翻着资料,写老师布置下来的翻译作业。
因为有人睡觉,所以大家都尽量保持着安静,宿舍里一时只听得到书页被翻动时“哗啦哗啦”的声音。
莫名地有些突兀。
余悦扫了一眼还剩下的作业,又看了一眼外头的明媚阳光,果断起身收拾东西。
“去哪里呀?”
中途文静抬头用口型问她。
余悦也回以口型:“去图书馆查些资料。”
两人相视一笑,余悦拿起收拾好的东西轻手轻脚地出门,等出了门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夏梦雨昨晚睡得很晚,今天中午吃完饭就上床补觉了。同一个寝室的,有人睡觉其他人就会下意识保持安静,可夏梦雨足足睡了三个小时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她觉得在寝室有点闷,又觉得在寝室有些学不进去,便想到了来图书馆,当透透气。
师大的图书馆很是气派,分为旧馆和新馆,各六层,是学校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物。
没上师大之前,总听回母校来做动员的学长学姐说师大图书馆里的空位难抢。
那时她不以为然,心想一个诺大的图书馆里还能找不到座位不成?
上了师大后偶尔有早八,余悦会七点起床,七点四十去教学楼。每每经过图书馆时都能看到图书馆门前早早排起的长队,那时候她仍然不信,还在心里犯嘀咕:总不能图书馆里只有早上才有座位吧?
可今天背着包从旧馆转到新馆,又一楼跑到五楼她终于长了见识:原来饶是在拥有如此大的占地面积的空间里,想寻找一个空座位也无比艰难。
余悦不想白跑一趟,所以咬着牙上了六楼。
从六楼最左边开始,每经过一个区域她都要搜寻一圈。
期间虽然找到了两个没有人的空位,但是当她抱着侥幸心理走过去的时候,旁边的同学就会带着歉意地冲她小声说:“抱歉啊同学,这里有人了。”
走到了六楼的最右边还没有找到座位,余悦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可就在她有些疲惫地转身,想要原路返回的时候,目光所至之处,突然出现了一扇半掩的门。
午后橘黄的日光从门缝里悄悄泄出来了一片,给门后的空间渡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莫名的,让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余悦在门前立了一分钟左右,门后的空间里始终静悄悄的。
她抬眸,带着几分犹豫的望向门缝。
门后有什么?
是她找寻已久的空座位?
还是一扇装着风景的窗?
又或者是一个破旧拥挤堆放着杂物的角落?
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声音牵引着她。
余悦不信天意,可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就是莫名的想要弄清楚门后的秘密。
于是余悦向前走了两步,带着些小心翼翼,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昏黄的日光铺满了整个空间。
是静谧的,是温暖的。
没有空座位,不拥挤,更谈不上破旧。
只是在一片温暖的日光里,有人坐在用书垫着的地上,靠着柜子里摆摞整齐的旧书,垂着眸,近乎沉溺的投入到了手上书本里。
今天他穿的不是宽松的白色背心,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裤子也不是宽松随意的短裤,而是一件灰色运动裤。
耳后甚至没有同往日一样别着一只烟,脖子上也没有劣质的银色项链,有的只是耳朵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那根长长的白色连线耳机。
隔着光。
余悦看到的不是慵懒,不是不羁,不是颓气。而是隐匿起来的认真,虔诚,投入,亦有这个年纪该有美好。
两相对比。
不可否认,她有被震撼到。
于是她像个小偷一样,后知后觉的撤脚,试图悄悄退后两步,不再打扰这里的美好,只是事与愿违,门被她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说不清的懊恼与尴尬涌上了心头。
余悦僵着身体,一只手攥着身旁的裙摆,一只手扶着门把手,“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了。”
余悦投出去的复杂目光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平和、清澈的眼睛。
没有初遇时的警惕,没有第二次见面时的漠然,没有第三次见面时的漫不经心,也没有第四次见面时的痞气与调侃。
这一次那双眸子真的是清澈的,是淡然的,是平静的。
丝毫没有和前几次一样那些令余悦不喜、甚至讨厌的情绪,开口也没有了那种让她不喜的语气。
譬如漫不经心。
譬如含笑逗弄。
譬如语气状似熟稔。
“那边有地方。”他说。
语气像是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说完后他默不作声地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书上,没有再看她。
似乎来走去留都随她的意。
也似乎在这之前两人从未见过一样,他把 她当陌生人。
余悦看了一眼他刚刚说的地方。那里距离他几步远,摆着一个小桌子。
她在留下来和果断离开之间犹豫不决。
将要后退离开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他认真投入的模样。
眼下窗外透进来的橘色阳光也为他渡上了一层光影,以至于今天的他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遇见的他。
余悦莫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留下来,又莫名觉得今天就在这里会有收获。
她要留下来了。
余悦向前一步背对着门,用手轻轻将门掩上,然后故作镇定地一步步走向那片天地内。
随着她越走越近,也因为没有光线刺眼,余悦在从门口进来的几步距离中,意外的看清了他手里那本书的封皮样式和名字。
黑色的书封,看起来软塌塌的,似乎是被学生经常借阅。
——《活着》。
居然是《活着》,书友断言没有人能笑着从故事里走出来的《活着》。
不大的空间内四周都是书架,除此之外只剩下一张桌子,且没有板凳。
青年本来是靠近桌子的,在她走近来的时候他却是动作自然地往一旁挪了挪,然后低头,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那本《活着》上,不再看她。
没有了他的注视,余悦多了几分自然。
她用两本书垫着坐在桌前,将包里的书本掏出来,随即低头重新开始写自己的翻译作业。
这一次的空间里同在宿舍时一样静谧,只听得到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可是气氛却不再违和,而是一种奇怪诡异的和谐。
余悦拿起笔时以为自己会静不下心来,可当她开始行动时,她的内心莫名的平静。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人,所以她的大脑强迫她集中注意。
明明开始时她是不习惯的,可是她身旁的人真的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书,除了翻书弄出来的细微声响以外,他静得几乎像不存在。
所以渐渐地,余悦也忽视了身旁多出来的人。
两个人一个认真动笔,一个安静看书,谁也不打扰谁。
看到某一处情节时,魏棋控制不住自己,无意识的流泪。
他开始时没有察觉到,还是一滴落在手背上的晶莹液体唤回了他。
魏棋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本书看,哭了。
在眼泪还要继续往下滴落的时候,他合了书,用一只原本扶着书的手轻轻擦了擦脸上潮湿的痕迹。
擦完后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沉闷的情绪也缓不过来,他只得闭上眼,仰头靠在书架上平复情绪。
呼吸间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阳光的味道。
耳边是书页被翻动的轻响。
鬼使神差的,魏棋睁开了眼睛,将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面前认真投入、视他为空气的姑娘身上。
这一刻,魏棋无法否认,她一直都是连光都偏爱的人。
一束自窗外斜射进来的光恰到好处的落在她的身上,照映着姑娘白嫩好看的面庞。散落在身后的黑发零零散散,带出几分慵懒,身上的粉色碎花连衣裙又显出几分温柔俏皮,忽略外表外,最吸引人的,还有藏在骨子里的恬淡。
魏棋动了动唇,莫名的想要与人交谈,却在开口前生生止步。
他带着几分烦闷地想要再次闭上眼睛时,却听到来自姑娘的声音。
“你叫什么?”
魏棋睁开眼之前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当他睁开眼睛后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噢,原来不是幻觉。
对上那双清澈但没有太多情绪的眸子,魏棋往身后的架子上靠了靠,寻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而后微微错开眼,喉咙轻动:“说了你就能记住么?”
“为什么记不住?”
余悦淡声反问。
静谧的空间里,青年闷闷笑一声,将问题踢皮球似的抛回去:“谁知道呢。”
记不住名字的人又不是他,他问谁去。
魏棋笑够了,抬眸,这才发现对面的人不知不觉间将脸正对着他,清澈的眸子带着执着。
看这架势,是不问出想问的誓不罢休了。
很多时候将自己的名字从自己口中念出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之前魏棋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可是今天,对上她的目光,“魏棋”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不清是别扭还是怕,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眼见着姑娘一瞬不动地看着他,等他回答,魏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将那本放在一旁的书重新翻开,盖在了自己脸上。
掩饰似的。
书本后面,青年薄唇轻动。
带着哭后的沙哑与莫名的低沉,语气还有一丝不明的不稳,说了句:“魏棋。”
“魏棋。”
余悦跟着轻轻重复一遍,问他:“魏晋南北朝的魏,下棋的棋吗?
挡着脸的人不轻不重的嗯一声,余悦莫名想笑。
想笑他看一本书看哭了,一个人独自抹眼泪;想笑他别扭,说一下自己的名字还不好意思。
更想笑的,是她发现自己意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这个人表面放荡不羁,内心柔弱敏感,反差感真的很大。
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眼见那人没有任何想把书从脸上拿下来的意思,余悦抿抿唇,“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下次见面总不能再叫你“喂”了。而且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再问问你的也公平。”
“哼。”
魏棋听着姑娘的话,莫名其妙哼笑一声。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因为不好意思。
原来刚刚开口前莫名的忐忑和细微的不可言说的期盼只属于他自己。
想明白了这件事后,魏棋把脸上的书扒拉下来,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甚至主动将目光投过去,淡笑着偏头:“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没有的话我继续看书了。”
余悦看得微叹,佩服他的语气和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可她的脑海里却还是刚刚他温柔、平和、脆弱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哼,看不出来吧,我们魏棋是一个会因为看一本书哭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