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进入学生监察会，需要手写一份500字申请书。
模板都是现成的，燕于西还贴心地给钢笔注好墨水才递给她。信纸是很有质感的素纸，中间的位置印着浅色校徽，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
但见雀刚下笔就停住了。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和原身的字迹很不一样。尽管签名已经能够完全复制，但多写几个字就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不对。
稍一思索，她转头看向身旁人：“燕同学，考验我们初生的伙伴情的时刻到了。”
听这煞有介事的口吻，燕于西挑了挑眉：“嗯哼，有什么问题？”
见雀含蓄暗示：“这份申请书太长了。”
大美人似是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这是必需的文件。”
“或许部长大人愿意帮我代笔？”见雀微微笑，“没有关系的吧，反正也是燕同学负责审核不是吗？就当给你的新部员一个小小的福利。”
顿了好一会儿，燕于西才幽幽道：“见雀，你比看上去要狡猾的多。”
这里的“狡猾”当然不是贬义，只是燕于西的确有点意外。且不论见雀本人也长着一副温文有礼的好学生模样，他们之前也暗访过见雀的老师同学，得到的反馈都说这位是个温柔可靠的孩子。可这个好孩子，现在却连五百字都想推给身为部长的自己。
“不是狡猾，我只是提前享受一下身为监察会部员的福利而已。”见雀并不认同这个说法，甚至想为自己叹息，“要知道正式入部后就是燕同学你的手下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到时候你说东我就绝对不能往西了。福利和特权什么的，还是早用为好。”
大美人将长卷发拨到耳后，啧啧感叹：“我以后一定不要招收见雀同学这样的员工。你根本不爱工作，你只是想要公司的五险一金。”
“没有人会热爱工作。”见雀将纸笔一齐推过去，笑得温柔又诚恳，“我可以负责签名。”
嗔怪似的看她一眼，燕于西拿起笔来。龙蛇走动的字体看起来并不算工整，笔锋锐利，落笔的不羁随性与本人身上的气质相似。
见雀坐在一边，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观察着眼前人。握着锤纹银钢笔的修长手指并没有染上颜色艳丽的指甲油，英气漂亮的面容丁点脂粉也无，可这份美丽依然张扬到极致。
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以精英教育闻名的西斯顿公学一日的课程也并不轻松。见雀踩着第一节课下课的间隙回了教室，接下来的主课是现代文学赏析和两节数理。
莉娜就坐在前排，和见雀目光相撞后匆匆别过了眼。
教文学赏析的老师是个颇风趣的老头，在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个陌生面孔后非常开心地要抽见雀起来回答问题。
“说到这位作家，教材里没有收录的他的另一篇作品《风雪夜》也是家喻户晓。关于这部作品，新同学有没有什么自己的见解？”
完全没料到这一出，见雀站起身时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为了突袭专业美术知识，她的空余时间已经是一小时掰成两份用，其他事情都暂且放着。不说这位作者的其他作品，现在课本上那篇她都是在上课前大致才浏览了一遍而已。
这种时候场外求助根本来不及，只能浪费今天最后一次回档机会。
忽略教室里的各位看好戏的神情，见雀正视着讲台的位置语气平静地回答：“抱歉老师，我不太清楚。”
虽然有点惊讶，但老师还是为她打了圆场：“没关系，不清楚也很正常，毕竟不是教科书上的内容。新同学你先坐。”
后几排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咦——”，引得周围人一阵效仿。《风雪夜》虽未加进教科书，可却是文坛最有影响力的著作之一，几十年来被翻拍了无数影视作品。就是没读过，也该知道大致剧情，能说个一二三来。新生这下子着实让他们开了眼界。
听后排余音不断，燕于西转过身去，手肘半搭着椅背朝他们无声地笑了笑。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
见雀坐下后在网上找了几篇读后感，每篇扫过几眼后便归纳好了答案。
再被叫起来时她已经可以口若悬河：“在《风雪夜》里，男主人公被困山谷遭遇了暴风雪等困境。作者笔下的风雪可以摧毁一切，而奋力挣扎求生的人类则是弱小和不值一提的，这一点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我认为暴风雪其实就是人生一切艰难险阻的化身，人们似乎总会遇到无法跨越的困难，但只要像主人公一样坚持不懈，总能看到光亮和希望。”
“说的不错，新同学。”老师含笑示意她坐下，“林涵先生的小说里总是藏着很多对人生的隐喻，主人公们或许在故事里过着不同的生活，遇到了不同的困境，但最后揭示出的积极向上的主旨是不会变的……”
成功渡过这一劫，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老师在讲台上将话题引回课文，为学生们做深度解析。一直不动如山的清水莳忽然转头望向了后方，如深潭一般的眸子里有着雾气般朦胧的情绪，像是在诉说疑惑。
和他对上视线的见雀：“……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如梦初醒，清水莳皱了皱眉头：“……没有。”
到第四节课下课铃响，学生们都纷纷站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西斯顿的午休时间有整整两个半小时，如若无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午餐后回宿舍里休息。
见雀本也这样打算，她一直以来都有午睡的习惯，哪怕在霍华德庄园时也雷打不动地坚持着。但刚打算提包走人，学校后勤部便发消息说她住处的水管爆掉了，现在正在维修中，请她中午先不要回去。
这消息卡的时间实在巧妙，很难让人不怀疑伊莱和西蒙搞鬼。
看了看窗外正盛的日头，见雀干脆先站在原地发消息问燕于西学生监察会的休息室有没有卧室。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秒，原已经走到门口的燕于西拿出来摁亮屏幕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和同伴交代一句就往回走。
“伊莱他们干的？”
见雀：“可能吧，又或者我是真的倒霉。”
“真惨啊，在双生子的手下讨生活，就算是我光想想也要窒息了。”燕于西目光里七分同情三分夸张的幸灾乐祸，“休息室没有睡觉的地方，不过我的宿舍倒有空房间。”
见雀迟疑：“真的可以吗？”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男性，借住女生的宿舍不太合适。
燕于西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借房间睡个午觉而已。都在一栋楼里，他们最多以为我们是同路回宿舍。”
好人做到底，燕于西干脆决定带人去吃个午饭再一起回自己的住处，刚好也帮见雀熟悉一下学校路线。
“集英院的餐厅还不错，你可以从一楼开始挨家试试。”燕于西熟练地带她绕近路，“偶尔想去桐生院的餐厅尝尝鲜也可以，不过别去的太频繁。”
注意到后半句，见雀随口感叹：“讲究真多啊。”
道理倒很容易理解，在有着严格阶级划分的西斯顿公学，靠近下层无异于是一种自轻。就像某国颇受诟病的种姓制度，自诩血脉高贵纯净的刹帝利是绝对不会想要融入首陀罗的。
听了她的话，燕于西也勾了勾唇角：“是啊，很烦对吧。”散漫的语气使本就低沉的声调泛着冷意，似砍杀玫瑰的刀刃折射出寒光。
见雀愣了一下。
这个恶役角色好像真的不太一般。
她原以为会听到诸如“那是当然，那些低贱的平民没有资格靠近我们。”之类的回答，可燕于西却似乎真的对这些默认规则很不屑一顾。
察觉到她的视线，大美人侧过脸轻笑起来，“在看什么？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见雀摇头：“没有，那些东西的确有点烦。”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看着身旁神色淡淡的少年，燕于西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见雀同学，和我一起毁灭这个学院，建立新的秩序吧！”
“好麻烦，还是算了吧。”
“直接就拒绝了吗？真的不再仔细考虑一下吗？”
原只当是个玩笑，可对方的语气和眼神却一下子认真得不行，让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测浮现在见雀的脑海里。比如她之前不能理解这位恶役大小姐为什么执着于给自己亲哥哥的感情道路使绊子，现在发现可能单纯因为这位是个潜在破坏犯。
“作为学生干部，这种发言被录音的话是会被革职的吧？”见雀觉得还是要趁早把这位从危险的边缘扯回来。
“那种事不用担心。”燕于西无所谓地挥挥手，“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监察长的？”
见雀无奈：“那也不能因为个人能力强就胡来……”
“当然是因为后台硬啊。”大美人打断她的话，一脸坦荡地说出了自己靠钱权上位的内幕。
这人明明刚才还在说着现有的阶级秩序很让人讨厌……
见雀觉得自己是不太能搞懂燕于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概也是零点前更新，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