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填榜之前,崔明喻去了趟宋府,她之前也是个纨绔娘子,心里虽然瞧不上宋二,但面上也是装得可以,和她还算的上是点头之交。
因此当崔明喻假装熟稔的拉住她的胳膊,静悄悄的说,“我听闻你那恶犬斗场里次次夺冠,我近日也迷上了那东西,可否让我瞧瞧如何喂养的?”
“你也知我娘那性子,她不让我沾这东西,我偷着来,这不听说你有经验,来找你了吗?”
宋二一顿,眸子染上笑意,嗓音低哑,“自然,让你看看也无妨。”
她把崔明喻领去自己的养狗场,路上,崔明喻打量着四周,默默记下了路线。
几条凶猛的恶犬牙齿呲着,牙尖还滴着些许的血滴,鼻尖哄臭非常,崔明喻一踏进去就皱紧了面。
铁笼子上还挂着红色的血迹。
宋二虽然阴沉,却也不说那肉是人肉,只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肉类,道明了如何驯养,她也算得上热情,甚至还挑着眉头道。
“你若是没有好货,我可以卖你几个狗崽子,长大了必定是斗场里的恶犬。”
崔明喻点头应下,笑着说下次把银子送过来,等离开时和宋二称姊道妹,又在转身一刹那面色冷凝。
握着拳头许久都没有分开。
李妙妙也再次上了宋家的门,提着礼品给人赔罪,毕竟上次是她走之前踹了宋二一脚,宋尚书面色挂不住。
她也不是寒门之子,虽说和府偏远偏僻,但她确实是个知县的女儿,她娘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能给她几分庇护。
她坐在大厅上看着宋尚书,一双杏眼蕴着笑意,“上次是晚辈对不住,差点以为宋二娘子仗势欺人,便做了个逞强的英豪,谁曾想救了个无赖痞子。”
“那方小侯贪赌好色,偷了晚辈的钱去赌博,不仅钱财房子没了,晚辈的清名也差点害了去。”
李妙妙悠悠叹一口气,“宋尚书声名远扬,赏识人才,晚辈能被宋大人邀去做门客也是荣幸,偏偏晚辈不识好歹……”
她抿了抿唇又开口,失落极了,“实不相瞒,晚辈托人找了考官,说是……上不了榜。”
“……只求尚书大人再给个机会做宋府的门客。”
宋尚书本有些不愉,但看李妙妙如此诚恳,况且其母也是个小官,豪爽一笑,装模作样的便开口。
“方小侯胡搅蛮缠,看错也怪不了你,李娘子若是愿意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既然钱财丢了,便住在宋府吧。”
李妙妙之前在京城也有些小名声,诗词歌赋也是精通,她看了这人的文章,确实是好,不然之前也不会邀她做门客。
她浑浊的眸子往旁边看,旁边的侍从马上领会意思,端来一盘银子。
“李娘子……我看好你这晚辈,这钱暂且拿着,应付燃眉之急。”
那盘上的银子堆在一起,并非银票,而是实在的银子。
这钱财的数量过于多,也真舍得……不对,她为户部尚书,掌管财政。
宋尚书门客众多,京中还有许多寒门子弟专门来拜访她,若是人人都是这待遇……看来还有点事能挖挖。
李妙妙垂下眸子看着那一堆银子,唇角勾了勾,大喜过望的就作势下跪谢恩,“宋大人!您简直是晚辈的恩人啊!”
“使不得,使不得……”
宋尚书笑着把她揽起来。
西市鱼龙混杂,全国的商品都有,千奇百怪,角斗场也是在西市的地下,若是有门路的话,买到什么都不算稀奇。
云知鹤指尖摩挲着棋子,与太子对弈,眸底晦暗不清,又闭了闭眼掩下思绪。
她瞧起来冷清,仅是最近没有带上唇角的笑意。
轩辕贺观察到了她的神色,落下一颗黑子,轻声道,“知鹤姐,不必忧心。”
此棋局惊险万分,黑子站了明显的优势,尤其刚刚轩辕贺下的那一步,妙不可言,退与守,皆是白子输。
他还生得小巧,抬眸看着云知鹤,眸中微动,嗓音轻哑,倒是有几分令人可怜的怜惜,看不出棋局上的强势。
“此等恶贯满盈之人,定会受到惩处。”
云知鹤点了点头,“那便多谢太子殿下相助了。”
她拜托他的事情不多,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为妙。
轩辕贺眸中情绪翻涌,看着棋局,唇角隐隐勾起笑意。
黑子以压倒性的胜利扑进,只一步,便是她输了。
正如傅雅娘子所说……他是天才。
哪怕这个女人,也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她垂眸看着棋局,似乎感受不到棋局的凶险,白子在指尖玩弄着,衬得指尖更加白嫩,轻轻放在了棋局上。
白子碰撞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动听极了。
轩辕贺一顿,捏着黑子的指尖猛然收紧。
怎么回事……?!
他猛地抬眸看云知鹤,她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与清冷,大抵因为宋二的事情,心情不佳。
可,可白子仅凭一步便将形式翻卷,刚刚他看来漏洞百出的白子细细看来皆是暗线,将他牢牢套住动弹不得。
他的指尖微微渗出汗珠,微微颤抖,打湿了棋子,踌躇半天也未曾落下,只眉头皱紧,死死看着棋局。
局势反转,刚刚对于白子来说惊险万分的局势竟然成了他的劣势。
可恶……竟然……
云知鹤依旧表情平淡,看了看他颤抖的喉结,开口,“下棋最忌心乱,太子殿下已然不能落子了。”
轩辕贺顿了顿,垂下眸子掩饰自己的不甘,咬着牙尖,又刻意稳住表情,“……是孤输了。”
“在最后一步落子之前,莫要轻敌。”她染着淡色眸子瞥了瞥,看向了一旁的窗外,表情带着些许的冷漠,轻轻开口。
“所有暗线加起来,明暗交错,再收紧,足够,至对方于死地了……”
似乎另有暗示。
他扬起笑意,压下心尖猛然收紧的不适,将棋子放回去,起身坐到云知鹤身边,“知鹤姐,莫要下棋了。”
轩辕贺眼尾微微带着些许的红色,手捏着云知鹤的衣角,抬眸看着他,“那日傅雅娘子所教授的课业还有些许不懂,可否……指点一下孤。”
陵朝男子并不爱浓妆艳抹,大多数男子只在眼尾添些许的颜色,眼波流转之间透露出媚意来。
他也如此,为了引诱云知鹤,刻意在眼尾加了一抹淡红,少年的面容硬是看出几分清纯的惑意来。
云知鹤点了点头,微微弯起来眸子,似乎完全没有刚刚下棋时的冷漠,气质猛然柔和。
轩辕贺与她共在一案之前同读一本书,云知鹤的指尖点着语句,开口讲解着,嗓音柔和清朗,相比凶戾的傅雅娘子更能让人沉迷。
“此处是指,为人处事,必先……”
他微微有些怔然,这个距离不大不小,却能闻见她身上的清香,像是竹子与梅花的香蕴在一起,瞥过眸子便能看见她的侧脸。
皮肤是冷白的淡色,鼻尖高挺,眉目如秋水曦月般朗润。
……确实是好看。
那些公子包括那个老男人迷恋她也不是全无道理。
轩辕贺敛下神色,微微凑过去,把白皙纤瘦的脖颈刻意露出让她看见,手伸到书上,指尖刻意碰到她的指尖,传递体温,嗓音清雅。
“……那此处呢?此处如何?”
他自小生活在皇宫,自然知道先帝的后君们如何邀宠谄媚,如何在不经意风情万种,那些下作的伎俩,早便学得通透。
他自然瞧不起那些伎俩,但为了勾引这个女人,让高位上的老男人失神,也下了血本。
“唔……”
身子靠过去,嗓音刻意低缓,装作不经意的转头,触碰到她,鼻尖的呼吸也吐露到她脖颈上,引起一阵酥麻。
掩下眸子里的笑意。
云知鹤神色自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继续开口讲解着。
轩辕贺有些不愉,又不经意间调整动作,靠到她身边,嗓音轻轻缓缓的拉长,尾音轻颤。
“知鹤姐……孤是不是天生愚笨,如此道理都不明了。”
云知鹤一顿,垂眸看他,正好看见了白嫩的脖颈又移开视线,“太子殿下只是一时不懂罢了。”
她蹙了蹙眉尖,似乎不知如何开口提醒他的衣领有些散开。
男子清誉重要……开口似乎有些不妥。
云知鹤只装作没看见。
轩辕贺转头,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微微像是懵懂的抬头看她,又失落。
“知鹤姐仙人之姿,温润大方,定然有许多年轻公子敬佩欢喜……”
“孤如此愚笨,比不得父皇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知鹤姐不会嫌弃我吧……?”
他嗓音轻轻柔柔的,话里有话,说着轩辕应不近人情,是个冷酷无情的老男人。
云知鹤倒是没听出来那个意思,只觉得这番话语熟悉,听了眉头一蹙,莫名想反驳。
茶言茶……不对,是自我PUA不可取。
“知鹤说过多次,殿下天资聪颖,不必妄自菲薄……”
她正色看轩辕贺,微微低头,呼吸扑在他脸上,二人的呼吸交缠,轩辕贺有些发愣,只感觉她眸中认真,呼吸炙热。
热得他……耳尖有些发红。
“我知陛下与傅雅对你要求严苛,时时贬低你,但是,太子殿下在这个年纪学识与才华已然是人中龙凤了。”
云知鹤看向他黝黑深沉的眸子,四目相对,隐着情绪。
“太子殿下何必对自己咄咄相逼,在知鹤心目中……”
“您已经是位优秀的储君了。”
她们二人相触的指尖在初冬里也迸发出暖意来,暖得轩辕贺指尖有些发烫。
这个女人……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接受她对他的赞美。
轩辕贺自认心冷,却也从来没有听过别人的赞美,轩辕应与傅雅对他严加管理,便是……
他早就在阴沟里生长,听到宋二的事迹时也只是微微发愣,并不在意,为了给这女人人情才应下她拜托的事情。
他内心就是这么阴暗,甚至有些厌世,自小被虐待,看什么都是厌恶与无所谓。
早就从内里坏掉了,甚至看着人在他眼前挣扎而死去都不能掀起他眸底的波澜,正如领养他的后君在他面前痛苦死去时。
云知鹤就这么看着他,轻声道,“太子殿下,您已经很优秀了。”
他抿住了唇,微微点了点头。
云知鹤讲清楚课业之后便告辞了,只留轩辕贺一人在殿里。
他一下子躺在地上,无所谓形象,眸子平静的看着天花板,手背抵着自己的额头。
许久才轻悠悠对着暗处的影卫开口,嗓音沙哑。
“喂……女人是不是都喜欢成熟的男人啊……”
轩辕贺还未到嫁人的年纪,可他这样貌美的少年,身子纤细清瘦又柔软,应是女人的心头爱。
他似乎嫌恶的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闭上眸子,呼出一口气。
“好蠢啊,那女人,分明……”
他抿了抿唇,嗓音平缓。
“分明我是在,引诱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的茶言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