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喊做大婶,现在对大姐内心毫无波澜的施虞放好买来的猪大肠走过去。
王春花担心会被人发现,还带着她在巷子外七拐八拐好一会儿,才带着她神神秘秘地走进一间三合小院。
院子不大,但里面堆积的东西却多得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只因院内有好几张宽大的油布遮住什么,并用砖头盖住一角,以防他们会被风吹走,日晒雨淋。
王春花掀开厚重的油布一角,露出藏在底下虽略有疵瑕,但是影响不大的精美瓷器。
“我和大姐你有缘,这些瓷瓶,小的就算你五文钱一个,你要是要得多,我还能给你便宜点。”
施虞眼皮微掀,并未如她所想的欢喜得以为捡到了大便宜,而是攥着油布一角的大手一扬,掀开盖着瓷器的油布,让他们的莹润光泽重现天日。
她又围着瓷器走了几圈,指腹划过其中一个瓷盆边缘,冷笑道:“王老板,虽说我是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农妇,并不代表连半点儿见识都没有吧。”
“老实说,你这些货堆积在这里也挺久了吧,而且菜市场那边普通的陶瓷碗也才三文钱一个,为什么我要多花两文钱在你这里买。”她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当然是瓷器边缘的落灰。
哪怕王春花勤快得每天都擦,也总会有漏网之鱼,或者疏忽掉的地方。
“我这里的瓷器可比其他家的精致漂亮多了,你看这花纹,这光滑度,哪里是那些粗糙的东西能比得上的。”并不以为然的王春花以为她是想讲价,才会这样说。
毕竟她这里的有些瓷器,怕是连县大娘那里都没有。
“我一个农妇,好像用不上那么好的东西,况且漂亮的东西,一看就禁不住我这个粗手粗脚的人磕磕碰碰。”施虞传达的意思也很清楚,不买,没钱。
“就算家里用不上,大姐你就不想着在你卖的杏子酱的外表包装一下,好卖个高价吗。”往日十文钱的东西,不过是变化了个装食物的器皿,价格就往上翻了一倍。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
施虞对眼前的利益,仍是摇头拒绝:“我一罐杏子酱在芙蓉镇上卖十文钱都已经遭人说贵了,若单纯只是换个器皿就要价二十文,你说人家会选择咬咬牙买上一罐,还是去称几斤猪肉回家。”
精打细算的时代里,谁都不傻。
“你不买还跟过来做什么,纯色浪费时间。”王春花得知她不会买的时候,当即变了脸色。
要知道她做的倒卖瓷器,属于没有在官府上过明路的生意,但凡她出去对外多囔囔两声,不说她满院子的瓷器不保,怕是连她都要被按在官府里打上几大板子。
“王老板这句话可说笑了,我要是不跟过来怎么知道货物是否和我心意,况且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有看了货就逼人买的道理。”施虞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要不然真惹了人可就得不偿失。
“其实我跟过来,是因为我有一笔生意想和王老板谈。”
还在被认为戏耍中的王春花也有些蒙了,她还是头一次见人不买瓷器,反倒是要和她做生意的,人也来了几分兴趣:“你说?”
施虞没有马上说出她的目的,而是反问她:“您觉得我做的杏子酱味道如何。”
王春花想都没想,回道:“味道自然是极好。”
手指半屈放在木桌旁的施虞敲了两下,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里流露出精光:“那你说,要是把它到府城,价格会如何。”
能把一些瑕疵瓷器收到手,然后进行倒卖赚取中间价的王春花必然不是个傻的。
府城里往里的达官贵人居多,有时候还会为了一样吃食一掷千金,他们什么新鲜的好东西没吃过,但是杏子酱确实是个新鲜货。
王春花此时不得不正视起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你倒是个有想法,不过你想跟我怎么合作。”
“我制作杏子酱,王老板提供装酱的陶瓷罐,以及打开杏子酱的销路,当然,得利是五五分,不知道王老板意下如何。”其实施虞一开始是三七,四六分。
但是对方也不傻,一个人又出钱又出力,她仅凭一个配方,一张嘴就要六分利也不是不可能,但她想要获得一条长久的营生,又岂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儿小利丢了西瓜。
一个能依靠倒卖瓷器,里面还有不少官窑的女人,注定不是个寻常人。
王春花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愿意让五分利:“你就不担心自己会吃亏。”
施虞目光不躲不闪的与她对视,原本看着面目可憎的脸忽然变得温和不少:“因为我想交王老板这个朋友,朋友之前吃点亏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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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上醒过来的平安一眼就看见了娘亲放在床边的小竹罐,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酸酸甜甜的香味弥漫满室,闻起来居然比昨天的杏子酱还要香。
他要是偷偷吃一点?娘亲应该不会生气吧?
平安伸出手指,正打算沾一点进嘴里的时候又马上止住动作。
覆盆子酱那么好吃的,娘亲肯定是要拿来送人的,他怎么能偷吃啊,这是不对的。
不过那么好吃的覆盆子酱,娘亲是打算送给谁的啊?
“平安!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小杂种你给老子滚出来!别以为你躲在里头老子就不敢进去了!”
“小杂种就是杂种,怎么没跟你你那个偷人荡夫爹一起死去!”竹篱笆围成院墙的大门外,双手叉腰的张贵秀正朝里头破口大骂。
听到张贵秀声音的平安吓得一哆嗦,刚把覆盆子酱藏在床底下的时候。
张贵秀和他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像闻了味的鬣狗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