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心的偏见

眼见楼下说得越来越离谱,包厢里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否认道:“老夫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真是……”

他刻意说得大声了一些,澄清道:“老夫不赞同绣衣阁招女子,只是因为刑狱一事血腥又危险,女子天生体力弱于男子,在这方面更是吃亏,因此绣衣阁并不适合女子。与其加入绣衣阁,不如好好去书院读读书,明事理。”

他这么一说,直接打脸了那群趁机贬低女子的人,底下那些刚刚趁机附和并一通牢骚的酒客顿时闭上嘴,脸色难看的紧。

“我并不赞同先生所言。”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卑不亢地响起。

所有人都朝大堂的角落里看去。

清一色的大老爷们里,只那角落坐了一桌女子,显眼得很。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容貌清丽的紫裳女子,对方注视着楼上的包厢,满脸不服气:“先生怎可以偏概全,用部分女子的特点去限制别的女子呢?”

说着,她指着身边的黑衣女,举例道:“如您所说,因为女子天生体弱所以不适合刑狱,可我身边这位朋友,身为女儿身,却武功高强,比在场大多数男子都强。”

她有意为女子正名,那黑衣女却脸色一变,低下头,似乎不愿出这个风头。

紫裙继续说道:“虽说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她这般的武力,可刑狱一事本不是纯靠武功,靠的是智慧,而我觉得,智慧是不分男女的。”

“说得好。”楼上,时淮几人忍不住附和。

倒是那包厢里的男人不再说话了,似乎是被说服了。

然而女子的一番话却无法令所有人认同。

很多人骨子里轻视女子,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她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还智慧不分男女?女人我还不知道吗,脑子里只知道情情爱爱,谁长得俊,谁爱慕她,她又爱慕谁。什么智慧?争宠的智慧吗?”

那群国子监学生里,有人出声嘲讽。

“真是搞笑,那有的人难道不是得了空就去青楼,得了闲就去喝酒,什么智慧?精虫上脑的智慧吗?”

时淮怼人怼上头了,一时忘形,开始无差别攻击起来。

在场不少人都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时淮,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个穿黄衫的公子哥一听这话,以为他在内涵自己,猛地把杯盏摔在桌上,冷笑连连:“我算是明白了,你在这阴阳怪气半天,不就是生气我们刚刚说了你那好公主的坏话吗?怎么滴?她敢做我们就不能说吗?”

他满脸嘲讽,袖子一撸,隔空指着他就嘲道:“人家二公主为了沈世子追去绣衣阁,你在这自作多情维护她,她知道吗?”

说完不给时淮回嘴的机会,他又转身冲着角落里三个女子说道:“你们也是,自作多情以为所有女子都和你们一样?偏不相信,有的人就真的只是为了男人罢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时淮那个暴脾气啊,当下就要冲下去揍他,被朋友拉住了。

“阿淮冷静!你过去打他就中计了。”

到时候就坐实了“他喜欢二公主”的谣言了。

还是闻人羽冷静些,居高临下地揭穿底下那人:“往阿淮身上泼脏水有什么用,说得跟你们去考科举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一样,人都是有自己的目标的,只要这个过程是造福百姓的那就是好的。”

那人冷笑:“造福百姓?当街纵马,毁坏掉百姓的摊贩物品这种吗?”

时淮骂他:“你在这造什么谣呢!昭华马车失控,她也是受害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她故意的了?”

“况且,那些受到损失的摊贩我们已经赔偿过了。”

“是啊,偏见使人狭隘,我建议阁下最好放弃偏见。”

李辟同等人一开始对二公主也有偏见,但自从亲眼见过她后,发现公主又好看又乖巧,根本不像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再想想众人对她的污蔑,顿时觉得她好惨,忍不住想帮她说话。

可惜,二公主的坏名声日积月累,早就在百姓眼中根深蒂固了。

那一桌三名女子,背对着众人的粉衫女子此时回头,露出一张淑丽娇美的脸来。

只她一开口,就避开其他人讨论的话题:“二公主为人如何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辛辛苦苦考进去,只想好好学习,然后为百姓做点什么。你们因为对部分人的偏见贬低我们所有女子,这对我们踏踏实实的普通人一点都不公平。”

她这话一出,顿时给了那些本来和时淮斗嘴斗得下不来台的学子们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当下便立马附和她,称女子中还是有胸怀大义的存在。

毕竟她虽然没有提起二公主,但语气中明显也是不赞同二公主的。

双方倒是一唱一和聊起来了。

楼上时淮气了个仰倒。

最后还是时光从包厢里走出来,摁住了蠢蠢欲动的他,提醒道:“你和他们争个谁输谁赢也没用,除了浪费体力外,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偏见。”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泼脏水给昭华吗?!”

时光看着楼下的景象,蓦地一笑,说道:“人心的偏见虽然重,但也不是无可撼动的,只要昭华自己立的住,百姓迟早会知道她是什么人。”

像是印证了她的话一样,底下食客中有人认出她,一想起方才发表的诸多瞧不起女子的言论被她听到,顿时脸上青白相间,丢脸极了。

宫外一番风云变化,颜素无从得知。

皇帝得知惊马事件后,大怒,当即下令彻查。

一查才知道,她早上出宫时竟然无马车可用。

剥茧抽丝,层层调查之后,几个宫的娘娘在各处安插的眼线全都被拔除,绣衣阁马厩里发生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如颜素所想,没有任何可疑线索,就好像马儿发疯真的只是偶然的巧合一样。

然而这些都不是颜素所关心的,她关心的只有正式封她为绣衣阁阁主的诏书什么时候下。

当天傍晚,皇帝姗姗来迟。

跟随他一起过来的太监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明黄色的诏书,和一块玉质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