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视线在少女脸上轻轻一扫,兰斯洛特又望向了前方,他抿紧唇,神情里是压抑的不忍。

所有士兵都被下令在场观看。

铁轮上,褐发士兵自肩膀向下的躯体都被铁棍打成了平平的纸状。

但他还依旧活着。

呼吸微弱,眼眸里是痛到了极点后的晦涩无光,他无声乞求地看着路德维希,满心想要个痛快。

然而他的乞求,换来的却只是一道没有温度的睥睨。

路德维希:“继续。”

轮刑的最后一步是将受刑者正面朝外悬挂,他将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亲眼看着自己被乌鸦进食,直到彻底死亡。

士兵们沉默上前。

路德维希不经意瞥见帐篷前被高大骑士捂住眼的少女,稍一思索,又沉声道:“把他挂远点。”

还是别脏了萝拉的眼睛。

等士兵们抬着铁轮,身影逐渐被树木吞噬,路德维希才缓步朝着帐篷方向走去。

当视线被遮住后,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盖在眼睛上的手很大,指腹掌心都覆着层茧子,应该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糙得奥萝拉忍不住眨了下眼。

鼻翼翕动,她闻到被风吹过来的浓重血腥味。

奥萝拉:“他是死了么?”

兰斯洛特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路德维希。

“还没。”他说。

从他冷冷淡淡的语气里,奥萝拉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危险,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

“放开她,兰斯洛特。”

伴着这道命令,奥萝拉的视线恢复。

她看见路德维希就站在正前方,距离自己不到一米,他垂着淡金色的长睫,目光凌厉。

“萝拉,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出帐篷。”

奥萝拉闻言,心虚了几秒后,又昂起脑袋。

“我就是有些好奇。”她辩解着。

而且她也想知道叛徒究竟是谁?

视线越过路德维希往林间巡视,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叛逆的身影。

奥萝拉移回视线,问:“哥哥,那该死的混账呢?”

她在说这话时,整个人蠢蠢欲动,就差从路德维希口中问出叛徒在哪,然后亲自动手。

路德维希按住她的头:“丢去喂鸟了。”

喂鸟?

未免也太放过他了吧。

奥萝拉不甘心地想,果然哥哥还是太温柔了。

照她说,叛徒就该带回帝都当众刺刑。

回到帐篷,奥萝拉还缠着路德维希询问有关于叛徒的事。当得知他是因为父母而选择背叛,奥萝拉靠着路德维希,打了个哈欠:“那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父母?”

“还活着就给笔钱。”

路德维希边说,边盯着手中的黑色卷轴沉思。

见此,奥萝拉伸出手指,饶有兴致地触碰向卷轴。

刚一接触,卷轴就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可怕的黑暗气息缠绕上。

诡异、邪恶,是言语无法形容的污秽。

指尖刺痛,脑中所有神经都在这个瞬间紧绷成弦。

而空气中原本充盈的木系元素更是极度排斥地远离卷轴,仅呼吸间的功夫,便以卷轴为中心划出了一大片元素真空区。即便是大魔法师站在这里,也施展不出最简单的藤蔓术,除非神明。

奥萝拉僵住身体。

下一秒,她的右手被路德维希重重拍开。

“萝拉。”

路德维希的声音里罕见地出现了起伏,他略带愠怒地开口:“我难道没教过你好奇心害死猫么?”

说完便沉下脸,本就偏冷的灰蓝眼眸在这一刻仿若蕴起风暴。

“我错了。我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碰它。”

奥萝拉将手背到身后,垂下头,小声认错。

一如儿时犯错后的怯怯模样。

路德维希收起卷轴。

他沉默地盯着奥萝拉,半晌后,捏了捏眉心,神情恢复到平静。

“刚刚是不是打重了?”路德维希冲她摊开掌心,“伸过来,让我看看。”

奥萝拉温顺地把藏在身后的右手放在他的掌心。

只见白皙手背上多了块刺眼的红。

“疼么?”

路德维希认真地用指腹触碰红印。

奥萝拉摇头:“不疼。”

“抱歉,下次我会控制力度。”路德维希道歉。

奥萝拉还是忘不掉方才触碰卷轴的感觉,就好似身体内所有魔法元素都要炸起来了,万分抗拒着它。

她抬起眸,顾忌地看着路德维希:“哥哥,那个黑色卷轴……很危险。非常危险。”

路德维希旋开魔法脂膏,用指腹耐心地将乳白脂膏抹在红印上。

“我知道。我会把它交给艾尔弗雷德阁下研究。”

当今世上总共七名大魔法师,艾尔弗雷德便是其中之一。若是连他都解不开卷轴之谜,那其他人就更加做不到了。

奥萝拉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听路德维希说:“萝拉,你回到帝都后,去把《魔法卷轴指南》看完。”

奥萝拉傻眼:“欸?”

为什么???

“两周后,我随机抽查。要是答不出来,就把它抄上一遍。”

奥萝拉彻底惊恐了。

“哥哥,你认真的么?”她干巴巴地问。

要知道《魔法卷轴指南》可是足足有五百多页!近乎一个砖头那样厚。

她怎么可能抄的完?

手会废掉的。

路德维希抹好脂膏就放开了她的手,语气平淡:“今天罚狠了,以后就不会再犯。我相信你会记住这个教训。对吧,萝拉?”

“是的,哥哥。”

奥萝拉当场垮下脸。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帝都!

没了隐藏的危机,军队顺顺利利地走出科尔比森林。

在进入翠西城的传送法阵前,奥萝拉倒是注意到了突然消失、不见人影的兰斯洛特,她疑惑地向艾娜问起他的行踪。

艾娜摇头,同样不解。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奥萝拉轻声吐槽。

很快,就把他甩到了脑后。

帝都。

路德维希骑着马的身影一经出现,就像是冷水浇进滚烫热油,瞬间引发了一场爆炸般的反响。附近的民众听到消息,不约而同地放下手头的活,簇拥在从落枫大道到皇宫必经的街道,热切地等待着王储殿下的出现。

奥萝拉在翠西城就换回了马车。

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她注视着街道上张张激动脸庞,引以为豪地弯起嘴角。

这就是哥哥的魅力。

一出生便被预言为锡兰最强大的帝王,能带领帝国走向巅峰,是国民心中完美的储君,极受爱戴。

行至皇宫,刚下马车,奥萝拉就见到父亲身边的贴身侍从。

不用想,他肯定是被父亲派来召唤他们。

奥萝拉并不想见父亲,反正过去也肯定是挨训。她恹恹地看向路德维希,满脸不乐意。

脑袋被安抚地摸了下,冷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萝拉,你先回去休息。”

带着皇帝口令的侍从面露忐忑:“可是……”

路德维希瞥过他:“我会跟父亲解释。”

总管低下头:“好的,殿下。”

听到自己不用过去,奥萝拉欢呼了声,就如同甩去一个大包袱,行走脚步都变得轻快。

她带着艾娜匆匆返回自己的套房,在众多女仆许久未见而显得分外殷勤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奶黄色的家居服,少女一头扑进书房,从高至房顶的书架上找出《魔法卷轴指南》,生无可恋地翻阅了起来。

至于睡觉?

她哪有时间睡觉,比起将它抄写一遍,奥萝拉宁愿从现在起开始用功。

见少女彻底扎根在书房,连续两天除了吃饭洗漱睡觉外,没有半步都离开书桌。

艾娜忍不住担忧起来。

她站在一旁,柔声提出建议:“公主。听清晨送花过来的园丁说,自我们离开后的这些天,花园里的三色堇都开了,远远看去就跟花海似的,漂亮极了。”

“您要不要起身去花园走走,放松一下。而且后天就是您的成年礼,您可要调整好状态,光彩四射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呀。”

正好,奥萝拉看这些枯燥晦涩的魔法文字,也看得头昏脑涨。坐在书桌前,就好比是在坐牢,完全没有效率可言。

被艾娜这样一劝,她内心连挣扎都不挣扎了,厌学地合上书,站起身。

“走吧。”

换上一条颇有春天气息的浅绿长裙,奥萝拉又让女仆把头发扎成蓬松的麻花辫,稍稍一笑,洋溢的青春便覆盖了眉眼里的那抹清冷。

行走在花园内,清新的空气可总算是让她从被学习折磨的萎靡中重新活了过来。俯下身,随手摘下一朵三色堇。

柔软花瓣上还滚动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中呈现出梦幻的紫色。

奥萝拉把它插在耳侧发丝间,扭头看向艾娜,明媚地笑着问:“艾娜,好看么?”

艾娜还没回答。

奥萝拉的视线越过她,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男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