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尧看见她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情，只是冲她温柔一笑，笑得舒心那颗坚不可摧的心，意外升腾起一丝尴尬。
而站在他身后一众同门，一个个紧张地执剑指向她。
舒心脚下稍稍挪了挪，离黏在她身边的离锦远了一点，周身的气势稍稍收敛，礼貌打招呼。
“前几日一别，没想到又碰到了恒尧君。”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恒尧身上，其中夹杂着一道暗含警惕的打量之色。
恒尧顺着视线看去，恰好看见方才那条可怜兮兮的小人鱼正在瞪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也没想到能在此处碰上舒心姑娘，确实是巧了。”
舒心原想再客气两句，没想到一旁的离锦伸手捏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开始委屈告状，“阿姐，是他，就是他抓了堂兄，堂兄被他收进了锁妖法器中了。”
舒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安心，这才看向恒尧道，“恒尧君，人妖两族修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离歌做了什么错事才惊动了贵宗？”
舒心曾从原主记忆中得知，人妖魔三家平日是不会轻易发生冲突的，除非其中一方公然对另一方造成损害，就像妖龙害人一般，仙门才会出手。
恒尧道：“舒心姑娘说得不错，我们之所以收了这条人鱼确实是因为他在海上兴风作浪，先后造成三艘渔船沉水，船上十二名渔民溺水身亡。”
舒心拧眉看向明显有些心虚的离锦，试探问道，“离歌又失恋了？”
不怪她这么想，主要是离歌空有当海王的心，却没有长出相应的脑子以及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心态。从她认识离锦以来，短短三个月，从离锦口中听说他堂兄失恋已经九次了，加上眼下这一次，正好可以来个大圆满。
离锦不敢说慌，委屈巴巴看着她点了点头，“阿姐，堂兄不是故意的，是那条彩鱼妖说的话太伤人了，堂兄这才受不了，又不敢让族人知道，便跑到浅海发泄，没想到却误害了渔民。”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无端害人丢了性命终究是他的错。”打从听说出了人命，舒心私心里便不想管这件事。
人鱼王处事公允，若得知真相还真可能由着恒尧他们将人带走处置。
离锦抿着唇呜咽道，“阿姐，离锦知道此事是堂兄的错，可是我怕堂兄...我们可以去出事的渔民家里道歉，再给足赔偿。”
恒尧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堂兄，只是会将他关进锁妖塔思过几年。”
“锁妖塔？里面的灵妖、大妖无数，堂兄刚满千年修为，怕是...阿姐，能不能让堂兄在极寒海沟思过？”离锦说着，又夹了两泡泪，扯着舒心的衣袖晃来晃去开始撒娇。
“什么极寒海沟，你们把他带回去了，我们如何知道到底是关起来了还是任由他继续兴风作浪？！”恒尧身边的一名娃娃脸少年气急败坏道。
舒心凝眉思索片刻，这才看向少年，轻笑道，“这位道友说得极是。”
那少年轰的一下脸色爆红，犹如一只煮熟的大虾，瞬间低下头不敢再看。
舒心见状再次轻笑出声，却没有逗弄娃娃脸，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恒尧，“不如这样，我直接封住他的法力，再将其封印十年。另外人鱼一族将会如他们承诺的一般，照拂遇难渔民家中老小，直至三十年后。这般可行？”
恒尧道：“若真能如你所言，也并非不可。”说罢，他对着身边的师兄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将人放出来。
可以看出他在师兄弟中威望甚高，大家没有再反驳，便老老实实将人放了。
啪唧一声，一条火红的人鱼便摔在了沙滩上。
离歌猛然跃起，看模样是想扑过去报仇，离锦急忙上前拽住他的尾巴，却被他一扫险些摔倒。
舒心看着离歌那暴躁模样，简直愁得要死，抬起左手指尖一动，直接将他钳制在半空中。
离歌拼命挣扎，尾巴甩得啪啪的，“谁呀？敢管小爷！”
“离歌，你若再闹，我便由着你被他们关进锁妖塔！”舒心也不惯着他，挥手将人往地上一贯，直接将他摔得七荤八素。
离歌见是她，顿时不敢再叫嚣。
舒心本来还想劝劝他，如今一句话都懒得说，还是封起来了事吧。舒心懒得跟他废话，抬手依据脑中的记忆划拉出一道禁制，直接打入他体内。
离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做什么？”
舒心没有回答，如果不是离锦哭唧唧的模样让她颇为不忍心，单凭离歌这狗脾气，她是一点也不想管。
因此不待他再说第二句话，舒心五指一捏一张，在他周围设下一个巨大透明泡泡，覆着一层符纹，转眼间隐入其中。
舒心一挥手将泡泡给了离歌，对着面露担忧的小人鱼嘱咐道，“不用担心，这泡泡只能制约他的行动，不会伤害到他。你回去与你阿娘说清楚，若是阿娘有何想法，便让她寻我。”
“好，谢谢阿姐。”离锦乖乖点头，“阿姐不与我一同回家吗？”
“不了，阿姐还有事，等事情处理完再来寻你可好？”
“...好。”小人鱼明显是有点迟疑，却还是乖乖应下了，“那阿姐办完事可不要忘了寻我。”
“放心吧，快回去吧。”舒心看着他粉嫩的脸颊，突然有点手痒，上手轻轻捏了捏，成功将银闪闪的小人鱼捏出了粉光。
“阿姐，那我先走了。”离锦颤着睫毛，逃也似的跃入水中，水波一翻，探出半个脑袋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满脸娇羞的潜入海中。
舒心：“......”年下的快乐难以言表！
想起恒尧等人还在，舒心连忙收敛了心神，转身对恒尧道，“恒尧君请放心，禁制十年后才会解开。”
恒尧面带一丝笑意，含情的桃花眼中藏着一丝了然，“以舒心姑娘的修为来说，我自是放心的。”
舒心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的马甲竟然没捂好，不过...恒尧君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多嘴的人。
“恒尧君说笑了。”舒心客气了一句，连忙转移话题，“恒尧君接下来也要去雾灵山参加幻境试炼吗？”
恒尧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甚至还主动邀请，“嗯，仙门多数修为到达金丹以上的弟子都是要参加一次的，舒心姑娘可要同行？”
如此良机怎可错失？舒心当即应下，“那就多谢恒尧君了。”
舒心跟着恒尧上了飞行器——一条蓝色的飞毯。
大家依次坐下，只是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挑了个离她稍远的位置。
舒心看着这群清秀的小修士，禁不住轻笑出声，察觉到恒尧头投来不解的目光，舒心丝毫没有躲闪，直接迎上，妖冶媚惑的狐狸眼对上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视线相交的瞬间，舒心脸上的笑容肆意明艳。
她能清晰看到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怔忡了片刻，对于这样温润的男人且向来接触的也是端正做派的女修，若是温水来煮怕是难见成效。
“仙门真好，出行可借助飞行器，真是省心省力。”舒心流露出几分艳羡，想要将话题引向她为什么隐藏修为围着明泽转。
恒尧解释：“我们也是只有长途跋涉才会使用飞行器，平日多是靠御剑而行。”
“那也很方便。”舒心摸了摸身下的飞毯，心道还挺舒服，“而且仙门修炼自有一套法子，不像妖修只能凭悟性，说起来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师门传承只是一部分，作为修士，都要靠自己来悟，所以仙门弟子也不是人人皆可飞升。”
“恒尧君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抱着侥幸之心，想着多学学，也许当真能觅得大道。”舒心将想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便转移话题想与他多聊聊，“恒尧君能不能同我说说这雾灵山幻境是怎么回事？”
恒尧方才见她似乎有些失落，正想着如何安慰，不料她已经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倒是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分执着也是好事。于是恒尧便顺着她的问题开始讲解雾灵山幻境，舒心抱膝而坐，听得十分认真。
原来雾灵山乃是连通上界之地，飞升台便在那儿，还有一个幻境供修士试炼，早上几万年，各界修士都会去，如今妖魔两道渐渐被排挤出大道之列，所以只有人修每年会去。
幻境内有千百种变化，一旦进入，便会被按照队伍分开传送，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每次每队需闯四关，随后众人将会被一起传送至最后一关，齐心协力过这最后一道最难的关卡。
舒心听后，心想有点像游戏里刷副本。
抬眸间，见眼前落日余晖，飞毯正冲着西方飞去，恰好能将天际万顷霞光尽收眼底。
舒心不觉勾起唇角，慨叹如此闲适属实难得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在空中和海中看相同的风景，感觉上还是不一样，恒尧君可从海中看过落日？”舒心口中是这么问的，却也知道他肯定没看过，除了水族之外，修士入水是需要使用避水术的，谁会有那个闲心跑水里看个落日？？？
果然，恒尧如她所想般摇了摇头。
舒心挥手布下一道墨青色水幕罩住飞毯，偏头笑看着恒尧打了一个响指，形形色色的小鱼开始在周身悠哉游动着。
飞毯上的一众小修士都觉得十分新奇，叽叽喳喳讨论着。
舒心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恒尧，道，“水中观落日，要更温柔些，有点像...恒尧君。”
甜如蜜酿的声音落下，恒尧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却似乎被她的目光烫到了一般，极快地别过头去，盯着前方的水幕沉默了许久。
舒心：“......”这么容易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