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生气了?”
车厢很小,与现世的老旧火车相似,只是过道更宽敞,里面像个小型宿舍。
阿铃护着刚刚点燃的灵火,状似无意道,“我错了还不行,都说不知者无罪,下次不碰你啦。”
心里却想,不是说率真吗,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她小声嘀咕道,“我被你榨/干了都没说什么......”
怀鸦:?
“你说什么,”他声音听上去似笑非笑,“被我怎样?”
“没有没有没有,”阿铃慌乱摆手,“我刚刚是想说,师姐和江陵去车市了,你不休息一下?”
其实她更想问,都进车厢也没雨了,为什么还要穿那么多、那么厚的衣服,不热吗?
不过这群修道士,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万一人家就是想cos大熊猫呢。
——那股痒意似乎还残留在手心,留下一阵细腻又毛茸茸的触感。
阿铃出神的想,要是这时候问怀鸦那是什么毛,他会不会再也不理自己了?
“不用。”
他缓慢的问,“你为什么不去车市?”
不知道为什么,阿铃就是觉得现在的怀鸦要比在外面时好相处些。
或许要说他的态度更随意,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般。
这算是社恐吗?
阿铃也放松了神情,坐到他对面的榻上,趴在木桌上说,“其实我是有一点好奇。”
修仙界的“火车”呢,里面还会开什么车市,谁不稀奇?
“但师姐和江陵一起,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什么是电灯泡?”怀鸦也奇了,这个“苍铃铃”总是会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词汇。
“我告诉你电灯泡是什么,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
“苍小姐说笑了,我不曾生气。”
才怪!
趁他在cos熊猫大脑袋,阿铃冲他做鬼脸,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电灯泡就是很亮很刺目的灯火,就比如我们现在面对面坐着,中间的灵火盏它又大又亮,简单来说就是——碍眼!”
怀鸦轻笑出声。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不要以为你是攻略人物我就会原谅你,你不塞回去重说很难收场知道吗!
见阿铃沉默,怀鸦还以为她这回真生气了。
谁知下一秒神灵就探查到小姑娘瞪着一双圆眼,一顿张牙舞爪,对着他面前的空气打了一套拳,又居高临下的指着他的脑袋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当场“自愈”了。
像是被逗猫棒吸引了视线的小猫,她又凑上来说,“怀鸦,刀我还没给你呢,你惹我生气我就不还你了。”
“刀?”
“不是吧,你前日才为了帮我除鬼气把你的刀留下了,你是鱼的记忆吗?”
怀鸦沉吟,像是如梦初醒。
前天,他才封印过一次。
他闭了闭眸,声音带了些冷,“没什么大碍,先放你那吧。”
不是吧,绝世名刀诶,钺徊的十三分之一就放在她这了?
为了不受她的威胁送一把名刀可还行,话说能再来一次吗——
阿铃望着他的大脑袋蠢蠢欲动,手不受控制的想要再“撩拨”一把。
恰在此时,兜帽坠下少年的肩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都说“舟中看霞,月下看影,灯下看美人”,此时的怀鸦难得有几分撩人心弦的妖异,像是每一笔锋都雕刻的风华入骨,绝艳无双。
当得“冷月皎皎,满室华光”。
他微微抬眸,盯着阿铃的手,“做什么?”
“我......”心跳莫名的加速,在这波美色冲击中艰难回神的阿铃深呼了一口气,“有点热,我扇扇。”
她以手当扇,许是被注视的感觉太强烈、许是心虚,怎么扇都扇不尽她脸上的热意。
要命——统兄是不是早就算到她会吃怀鸦的颜,所以才很放心的塞给她一个垃圾文字框,直接放养了。
好尴尬好尴尬,快找个话题啊阿铃——
“怀鸦,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毛吗,好好摸。”
救命,阿铃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还是问出来了啊!
阿铃当场在车厢里扣出个十万大山。
“是——”怀鸦轻轻一笑,“我为什么告诉你?”
阿铃一尴尬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切,说的谁没有毛一样,我还是猫精呢!你告诉我,大不了……大不了我变成猫让你摸一把喽!”
陆雪薇刚进门时候就听到阿铃的霸气发言,还说要变成猫让怀鸦摸……
那脸色就变得极其复杂。
师妹,你变了。
她张张嘴,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阿铃:“……”
陆雪薇:“……”
两人瞪着一双“死鱼眼”对视了一会儿,还是陆雪薇斟酌着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刚刚我与江道友去车市,意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陆雪薇假装没事人,拿出一本泛黄的书,“这是我父母早年间游历长关道的手札,上面记载着他们一路以来的见闻,其中就有渡潮城高府。”
“据说当年他们就是受好友长游道长相邀,在高府下榻。”
“今日我在车市听人闲聊,现高府貌似陷入一桩麻烦事,不排除邪祟作乱的可能。”
“我想接下高府的招募令,大家觉得如何?”
阿铃眨眨眼——第一个副本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我没意见!”阿铃第一个举手。
见江陵和怀鸦都点头,陆雪薇也松口气,“我踏上长关道,一是为寻失踪的父母,其次才是历练一番。”
“雪薇在这里拜谢各位的鼎力相助,不胜感激!”
众人意见一致,让陆雪薇本强撑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
到底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历练的少女,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慌乱?
特别长关道,虽然有个“长情道”般旖旎的名字,但它的危险系数远超修道士的想象。
便是天阶在没有灵境庇佑的人间,天地灵气稀薄、还不可御空飞行,遇上某些诡异的魍蜮,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也是鬼怪、邪祟为何喜欢窝在长关道的原因。
但没有长关道的沉江境,只会更加可怖。
是夜,阿铃与陆雪薇一起在上铺的小聚灵阵中修行。
带阵法的帷账一拉,就隔绝了外界的探视。
陆雪薇此时才递过来一个白瓷瓶,“师妹,出门前我特意去丹阁兑换的抑血丹,现在是不是……也不需要了?”
“我见你似乎也不再在意自己的妖族血脉,”她半试探的开口,“最近你成长好多,连修炼都静得下心了。”
阿铃知道自己与苍铃铃截然不同的性格,与她朝夕相处的陆雪薇不可能不察觉,现在听此一问,也有种“终于来了”的想法。
“师姐,出了陆家之后,我才发现世界那样大。”
其实苍铃铃才是真的单纯,她的心思很好猜,厌恶什么,就触不得什么;喜欢一个人,就痴狂一生。
从上帝视角去分析她的一生,很容易就找到苍铃铃厌恶妖族血脉的原因。
她不是陆家人,是陆家家主从十万大山捡回来的弃婴。
养在人族,便常常有人骂她是“杂种”,所以她宁愿服用会让她痛苦不已的抑血丹,也不想露出一丝妖族特征。
她恨的不是妖族血脉,是作为半妖被抛弃的一生。
但是被抛弃的孩子,有时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越是未曾得到,越执着那份求不得。
“师姐,我自修行以来便一直有个疑问、执念——我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她轻声说,“我想亲口问问他们,为何抛弃我。”
这算是她穿越成苍铃铃之后,唯一能为原主做的。
“我想好好修炼,能够走得更远。”
陆雪薇叹息,“师妹,你真的成长了。”
本以为要长篇大论的阿铃没想到女主这么“好骗”,愣了一下。
但她也不会上赶着说自己不是苍铃铃,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好像原主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没了,都没有人发现。
她连忙转移话题,找了个自己目前最想要了解的剧情设定,“师姐,怀鸦真的是师父故人之子吗?”
这个师父叫得就是陆家家主了,她与师姐陆雪薇之间也是“各叫各的”。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会手握陆家至宝的,岚山玉有血灵眼,只有相赠才会转手非陆家之人,”陆雪薇点点她的额间,“你呀,问人家身世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怀鸦的姓氏比较奇怪,哪有人姓怀的呢?”
阿铃承认,她就是想多了解一下怀鸦……毕竟,完成任务第一阶段、开启金手指,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云游四方的散修有什么样的名字都不奇怪,当年父亲下山历练,广识天下英豪。能把岚山玉托付给怀鸦的父亲,定然是极其信重他。”
阿铃若有所思。
《前生缘》的这本开篇,讲述的就是怀鸦带来陆家至宝,同时也带来了陆父失踪前最后的消息。
于是陆雪薇向族中长辈隐瞒怀鸦来过的事,带着至宝偷偷离家出走,一行人踏上“爸爸去哪儿”的旅行。
至于怀鸦与江陵,是因为一次招募令认识,知道他们要前往魔渊,下山历练的千陵剑修选择跟他们一起走长关道。
这样说来,怀鸦的身份或许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的过去对于阿铃来说,却比已知“男主江陵就是封圣大能江陵川”还要神秘。
他与江陵川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就算男主是为了接近陆雪薇,可他一个封圣大能为何会和怀鸦成为好友?
他会有怎样的过往呢——
人人皆因执念踏上长关道,他又是为了什么?
他修为也不低,为何心甘情愿为主角团赴汤蹈火?
他的腿是如何伤的,怎会不良于行?
尽管有着极其重要的戏份,可是怀鸦的过去,依旧是一片空白。
阿铃带着这些疑惑,投入到修炼中,灵气在她体内不断游走,很快就进入入定状态。
此时的她却没注意到,本放在行李里的钺徊,突兀的闪过一丝黑色的细线。
怀鸦收回那抹附着他神灵的魍蜮,任由它像一条小蛇在指尖游走。
有趣。
他满含趣味的想。
苍铃铃,她竟会对他的身世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