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早候着你了,”
凤仪宫内,甫一见面,刘皇后没等朱颜行完礼,笑着伸手拉起她,又让她在自己下首坐下,“把苏才人安排到你宫里,是本宫的主意,但皇上也点了头。”
朱颜屁股还没坐稳,一颗慌乱的心落到了实处,暗骂了句狗皇帝,太狗了,然而她还是料到了一半,猜错了另一半,竟是皇后的主意,“为什么?”
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四年时间,足够她认识眼前这位端庄大气的刘皇后,不多事,更不会找事,一向致力于六宫和睦,不起纷争,可把苏才人安排到她宫里,明显是挑事行为。
苏才人是这届秀女头筹,朱颜是上届秀女头筹,稍微有点心性之人,都会激起争斗之心。
况且,才人美人,位份品级,只差一级。
凭着苏才人的美貌,来日更进一步不难,届时,芙华宫里,谁主谁副,还说不准。
“本宫希望,你别再和皇上赌气了。”
“娘娘,妾身从来没有和皇上赌气。”朱颜敛起了笑容,说这话时,一如既往地斩钉截铁。
刘皇后一听这话,便有点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抬手,挥退了身边的宫人,连掌事的刘姑姑都没有留下,人都走了,才缓缓开口,“既然没有赌气,就接受昭仪的位份,本宫让蔡女史把你侍寝的玉牌放上去……”
“我不愿意。”
“阿颜,皇上需要一个台阶。”
刘皇后目光盯着朱颜,压低了声音,“我明白你的心思,大虞祖制,皇子年满十五封王,必须就藩国,山陵崩后,皇子生母可前往封国,你有阿稷,但是阿颜,你得能活到那个时候,活着出宫。”
阿稷是朱颜生的四皇子张稷。
“我虽是六宫之主,但一旦皇上插手后宫,我也护不住你的,皇上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乾纲独断,万事随心。”
朱颜当然清楚狗皇帝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乾纲独断,万事随心,说难听点,就是个独断专横、为所欲为的霸道人,“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再惹怒皇上了,我只想带着阿稷,好好照顾他长大。”
刘皇后没接朱颜的话,自顾道:“当然,本宫也有私心,相比于新进来的,不知品性,我宁愿你做宠妃,所以阿颜,只要你愿意,趁着这次新人进宫,我会向皇上提议,封你四妃之位。”
“我担不起。”
“你担得起,自去年年底太子与大皇子相继薨逝,除了卫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就剩下你身边的四皇子,你有阿稷傍身,担得起这个位份,依照皇上对你的情份,只要你愿意,贵妃之位……”
“我不愿意。”
朱颜一听到贵妃二字,整个人都不好了,顾不得尊卑礼仪教养,粗暴地打断了刘皇后的话,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贵妃二字,当真是她心头横刺,碰不得,沾不得,明明已偏离了剧情,难道还要回到原剧情上?
不可能。
绝无可能。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朱颜深吸了口凉气,“娘娘,宫中美人无数,皇上尚且年轻,来日会有更多美人讨得皇上欢心,也会有更多皇子诞生,四妃之位,还是留待后来人,妾身能入侍宫中,能得娘娘青眼与庇护,膝下又有阿稷,已经足够了。”
“你……”
刘皇后目瞪口呆地望着朱颜,又哭笑不得,伸手指了指,哪怕素日知道朱颜的志向,也震住了,宫中谁不争圣宠,偏偏出了朱颜这个意外,或许准确来说,朱颜也不是意外。
她仍记得,三年前,朱颜一进宫,便专宠后宫,使六宫粉黛无颜色。
两年前,谁也不知道芙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朱颜就和皇上闹脾气,也可以说是朱颜单方面的闹脾气,甚至亲手砸了侍寝的玉牌,拒绝圣宠,震惊大内禁宫。
“姐姐,我很不喜欢苏才人,为避免来日龃龉与纷争,使宫内不宁,给姐姐添麻烦,恳请姐姐把她调出芙华宫。”
“我做不了主,但你可以亲自去求皇上。”刘皇后没敢答应。
朱颜听了很失望,却又清楚皇后的性子,没再过多纠缠,告辞时,临出凤仪宫,刘皇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语重深长道:“阿颜,你再好好考虑下本宫的建议,本宫是希望,以后在这宫里,咱们能长长久久作伴。”
——
凤仪宫掌事刘姑姑目送朱颜远去的背影,眉间尽是急色,回转身,没忍住开口提醒,“最后那句话,娘娘不该说的。”
“本宫说了什么,”
刘皇后意态含笑道:“本宫什么都没说,本宫只是在劝和呀。”
刘姑姑满眼复杂,“朱美人一向聪明通透。”
“就是因为她是聪明人,本宫才说的,她要是个蠢人,本宫就不会说了。”刘皇后摸了摸耳畔垂下来的凤钗步摇,步态端庄地往宫里走去。
此刻,刘皇后口中的聪明人,朱颜确实起了疑心。
皇后佛系,却惠质兰心,从不做无用功,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和她说最后那番话。
明显有深意。
绝不是表面浅白的意思,她一时想不到,何况,眼下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把苏才人调出芙华宫,皇后这条路断了,她得另外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