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韫虽少在京都,却也知道梧桐街是京都有名的风月场。
听出了他话里的羞辱。谢知韫愤愤怒目,像一只护崽的鹰,“君子当讷于敏行,楚大人在京都自在惯了,但也别忘了,现下你脚底下踩着的可是岭南的地儿。”
说是民不与官斗,可岭南百年繁荣的背后,自是有岭南的一套规矩,便是平江知府想要坐稳屁股底下的官位,也得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堆笑吃下他们这些大商贾的敬酒,才能官运亨通。
“啧啧啧。”楚阳晨啧声连连,丢开身后女子,笑着走近,“本官离京之前也曾收过一道‘护官符’,记得上头写的是‘青州辛,岭南谢,西行晋宁得求李,帽儿岛的观音寻不见,梧州的黑熊他姓郭。”
“辛家那位老太君有怡亲王府依仗,帽儿岛自不必提,就连晋宁李家也是仗着舞阳长公主当年的那份从龙之功,方有如今的一番兴盛。”楚阳晨凑近,叠指在谢知韫衣服上弹了弹,“天下财富,岭南独占七份,平江府又是头首,谢三爷便是自己一身寒梅傲骨,又难保儿孙之福?”
谢知韫倒退一步,厌恶地拍拍被他碰过的衣角,楚阳晨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稍纵即逝。
又笑着继续劝道,“小主子性子温顺,但这家大业大的,主母之位光凭一个温顺可担不起来。舞阳长公主的那份儿眼明心慧,不知三爷可看清楚了?”
楚阳晨隐喻下的小主子,指的是皇太女苏百安。天子势强,君后又出身于帽儿岛常家,独宠六宫数十年,满朝老臣恨不能痛心疾首却连个侧君也没塞进去。
偏就是这二位神仙膝下独女,是个六世金蝉子也脱不出的佛胎,儒雅随和,从不与人争辩,少时在太和殿受言官指摘,连老太傅都被气的要上去动手,小主子却笑着将人拦下,反倒帮其开脱。
天子怒其不争,恼极了也曾说过要器重宗室子的话来,同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这话可不是谁能杜撰出来的。他劝谢知韫,指的可是条明路。
“你骂了我的夫人,又同我说这些?该是你蠢,还是觉得我聋呢?”谢知韫不接他妄议朝政的话,脸色沉沉,语气更是厌恶,“岭南粗野鄙俗之地,又多瘴气,楚大人簪缨贵胄,玩乐几日,还是早些回京都吧。”
谢知韫话里说的是他,话外之音则是将其背后的纪国公府,楚阳晨与纪国公世子苏阔是姨表亲,老纪国公乃今上嫡亲的五舅舅,盯着皇太女之位的皇室子嗣里便有他家的一份儿。
“三爷这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啊。”楚阳晨脸色不是很好,抿起了嘴,又退一步,“不如这样吧,我有好酒,恰好女眷都在,本馆请三爷与尊夫人小酌几杯?”
此言一出,谢知韫脸上的颜色更是铁青,能上酒桌上陪人玩乐的女眷,都是些什么东西,姓楚的这话,比骂人还要脏呢。
“恕不奉陪。”谢知韫薄唇轻抿,牵起身后的文悅,头也不回的离去。
楚阳晨挨了一记眼刀,先是一怔,明白过来后恨不得拍自己的脸,那小美人儿正是姓谢的心头宠,头一句戏谑姓谢的就不乐意了,后面怎么又去触这霉头。
楚阳晨心里郁闷,不耐烦的呵一声身后女人,“杵那儿干嘛,白瞎了多生一张嘴,别忘了本官带你来做什么的!”若不是这女人自称对谢家那宝贝小美人儿知之甚多,如此姿色平平的东西,可入不了他的眼。
“是。”赵云袖垂头示弱,小步跟上领骂,楚阳晨看着她的殷勤劲儿,反倒笑了起来,小贱货模样不入流,可这巴儿狗的劲儿,却讨人舒心。
楚阳晨在她身前揉一把,带着作践的笑,“你乖乖的,等爷成事,必不能亏待了你。”只要把谢知韫拉到纪国公府这边,二爷如此器重岭南这个钱袋子,谢知韫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等谢知韫见过京都的大世面,眼界开阔后,自是会丢开旧人看新人,绕上一圈儿,小美人儿还是得落他手里。
“奴,就指望大人了。”赵云袖小鸟依人,脸色怯懦,浅浅依偎在他怀里,温柔透水的眸子垂下的刹那闪过凛冽算计,他虚与委蛇,又怎知她没有自己的打算呢?
谢知韫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他脚步迈得大,文悅小跑着才能追上,“夫君,我扭到脚了……”她坐在椅子上,可怜兮兮的把绣鞋伸出来,“有点儿疼。”
谢知韫扭头看她的时候还皱着眉,小手搭上他的额头,轻轻抚开那几道带着怒气的皱纹,孩子气的哄他,“呼噜呼噜毛,不气啦。”
谢知韫轻轻抿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俊秀的眉眼舒展,“不该把火气烧到你身上的。”将她的脚抱在怀里,又去脱她的绣鞋,“扭到哪儿了,爷瞧瞧。”
白袜子褪下,白皙的小脚上粉贝壳一样的指甲翘起,在他手心儿晃了晃,小人儿笑着跟他耍无赖,“我骗你的。”
屋里有一瞬的安静,莺哥儿跟春桃对了眼神,笑着低头出去,一声清脆,大手拍在脚背,谢知韫无奈嗔她,“顽皮。”
文悅努努嘴,尴尬的要抽脚穿鞋,却被大手按住,低磁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前,“跑什么,等我给你把鞋穿回去。”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文悅欠身同他说话,“谢知韫,我刚刚好像听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了。”
谢知韫抬眼皮看她,笑了一声,“不要胡说。”那些不能沾惹的麻烦事儿,她一个小丫头,能明白什么?
“姓楚的看上了你的银子,要拉拢你去官场行事。”为她穿鞋的手有一瞬顿住,谢知韫忽然笑着去捏她的鼻子,“不得了啊,这些日子也聪明许多。”
小人儿后躲,嫌弃的拖腔埋怨,“你好脏,你才摸过脚,就摸我的脸。”她又追上去献宝,“我最近可是在看《三国》,姓楚的想要借势,拿你的银子去官场巴结逢迎。”
谢知韫洗好了手,粗略攥一把毛巾,掐着腰站在门口,将明媚天光抗于身后,“差不哩,不过不是我的银子……”湿凉的水点在她的鼻尖,他笑着纠正她的错误,“是咱们家的银子。”
“那你要给么?”文悅顾不得抱怨,追着他又问。
上次她遭祸,姓楚的听见谢知韫的名字放她一马,恐怕那会儿打的就是这心思了。
“你说呢?”谢知韫挑眉反问。
她惯会吹枕边风,知道说什么才能左右他的决定,“我是不好给你建议的,可是……上回那次,我谎报了身份说是你表妹,他就威胁我,要我给他做小老婆。”
掐在腰间的手握成拳,谢知韫咬了咬牙,低声咒骂,“那个畜生。”
“他不是好人。”文悅盖棺定论,拍新脯为她顺气,“且他今儿个领着的那名女子看着也有点儿古怪。”便是姓楚的从哪里弄来的娼妓,也没有主人家在说话,一个奴才却背过身子不拿正脸儿看人的道理。
春桃在门外听的真切,小心从门框探了个脑袋,“奶奶,那女子我看出来是谁了!”小丫鬟声音脆脆,“是从前跟着赵嬷嬷在咱们家的那个赵云袖。”
“赵云袖?”惊愕的目光投向谢知韫,“你不是已经叫人把她送回邵武去了么?怎么她还跑去了姓楚的那儿?”
谢知韫提一口气,语气生冷呵斥,“去把管家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关系不知道也不影响阅读!我给盘一盘,看过的可以更清晰明了。)
青州辛,岭南谢,西行晋宁得求李,帽儿岛的观音寻不见,梧州的黑熊他姓郭。
青州首富辛荣,《侯门娇宠》那本的女主,辛荣的老公崔浩是开国女帝的姑表兄。
晋宁李家的舞阳公主,是女帝的亲姑姑,也是崔浩的亲姨妈,《侯门娇宠》那本里的六公主,她那个驸马不中用,舞阳公主最宠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生无子,后来从李家宗族里收养了一个儿子,可惜养子不孝,舞阳公主暮年凄凉,她的婢女将人接走,才叫她安享晚年。
帽儿岛的观音是常娆《外室他上位了》里的女主,她老公萧君浩,是崔家养子,崔浩户口本上的亲弟弟,入赘了常家。常家从开始就做军火生意,《太子妃他东宫独宠》的时候常衎跟苏玥见面,便是常家买卖最兴盛之际。后常衎以太子妃入主东宫,欺外男霸太女,牢牢把握住了苏玥的后宫。(苏玥就是现在的皇帝。)
梧州黑熊,是郭县令,他从前是萧君浩亲生父亲的部下,老两口一辈子无儿无女,把萧君浩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后来常家受平嘉帝迫害,郭县令从中相救,后郭县令请恩去了梧州,那是离帽儿岛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