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南外庄正门的小石桥停下,过了桥就有轿子候着,谢知韫把人抱下马车,迎面就撞上个孙大圣。
“怎么舍得给我了?”谢知韫轻笑,接过泥人儿顺手将人也搂在身侧,“不是宁肯冻手也得自己护着的么。”
“不雅,叫人家瞧见了笑话。”解释完,她又垫着脚小声道,“等会儿没人了,你再还我。”
“你呀……”谢知韫无奈地笑,抬眼瞧见远处另有一架马车,扭头找此处的掌事来问,“今儿还有别人来?”分明先前已叫人来交代过的,这几日庄子里不进外客。
“三爷……”掌事的姓罗,圆乎脸儿,长须眉,半长不长的山羊胡子挂在脸上有些滑稽,好在生了副见人见喜的模样,倒也招人稀罕,“是知府衙门的人来了,他们只在左边小园子里呆着,跟前儿又带了伺候的人,也不使咱们招待。”
同着女眷,罗掌事不敢把话往明白里说,虚虚一句伺候的人,便暗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你叫人去把西角门子锁了,省得’渣油鼠‘到处乱窜,夫人金贵,眼里可沾不得脏东西。”言外之意,甭叫那些龌龊的来搅了这边的雅兴。
打北边传过来的坏毛病,达官贵人间以豢养兔客优人为乐,前些年朝廷肃清吏治,砍了十几个脑袋,骇的底下的官员们才不得不守令畏法,明着断了这一项嗜好。
亦有胆大之人,寻僻静宅院,将这些人养于其中,又好方便行乐,又将麻烦推出去给自己省了祸事。
而那些兔客优人虽攀附上了权贵,却连一安稳外宅也落不着,经文人清客奚落,笑称他们为‘渣油鼠’,东躲西藏,见不得光。
南外庄是正经招待老饕食客的地方,背后几位东家多是财大气粗,自是不肯与人作这些腌臢买卖。可平江知府乃本地父母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也是没法子里想出来的法子,在庄子西边开了角门,将那些见不得任的锁在一处。
“三爷放心。”罗掌事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亲手把那道门锁上。”
文悅猜不到‘渣油鼠’是什么,拨轿帘询问,谢知韫刚迈步也要进轿子,被她一声唐突,就愣在原地了。
这问题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想了一下,便笑着道:“他们这儿有‘万虫宴’,蛇虫鼠蚁全都能入锅,你要是感兴趣,咱们也尝尝?”
蛇虫鼠蚁!?小人儿眉峰微扬,五官都皱巴成一团了,“噫……才不要呢!”
说着,便狠狠将帘子放下,生怕迟一点儿就被强迫着去享用什么万虫宴的鬼东西了。
走过长长的石子路,有一面百花齐绽的影壁墙,再往前是一扇莲花虚柱,门口立着几个小丫鬟,垂髻窈窕,瞧见人来,便福身唱喜。
谢知韫二人进里面园子,早有先到的奴才将茶具垫子一应换好,沏了艳艳的茶等着。
坐了半晌的马车,山路颠簸,文悅这会儿也没胃口,庄子里端了精致点心,她尝一口,就摇头不再碰了。
“闷了一路,我有点儿难受。”
“咱们出去走走?后头园子还大着呢,这会儿春梅正开,里头养了鹤,白羽过水,听说……还会说人话。”
文悅懒懒后靠,半个身子依在六寿玫瑰椅上,才不信他胡说八道,“是啊,可不是会说话么,‘噎’‘诶’,两个字儿轮着唱,还能拖腔呢。”她见过仙鹤,休想拿这个来唬她。
“不错,知道的挺多呢,算你博学。”谢知韫不动声色,挤着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捞过抱在腿上,哄着她问,“我有另一道题,你肯定不知。”
“你只管说。”他大手温热,按在她的穴位,惬意又舒适,人也不由的往他怀里靠紧。
“谢小胖可会说话?”
她被拿捏的懒洋洋,人都变得柔软了,松懈下来,五识越发敏感,抵着的那处势头渐起,耳边的嗓音也变得喑哑。
文悅朝前欠了些身子,抿紧了嘴,侧着身子横他,“汪!你再胡闹,我就咬人了啊。”
男人不舍温暖,追上又殷勤为她捶肩,低低地笑,“不去看鹤,那爷陪你去午睡?”
文悅皱眉,将他谄媚的脸推开,这人最近是越性猖狂了,从前冷着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多事儿,自从由着他胡闹过一回,他就跟开了窍似的,像个无赖。
文悅生怕他这会儿发疯,咬着牙笑:“走,去赏梅,听噎~噎~诶~”
随着她情绪波动,锁骨也跟着起伏,谢知韫看得喜欢,指腹细细搓磨,笑着提议,“要不……还是午睡吧,鹤鸣单调,你想听,爷也会唱。”
可惜,谢三爷的好提议被无情驳回,只得不情不愿擎伞随夫人出门。
前些时候连下了好几天的蒙蒙雨,今儿个放了晴,梅林倒是热闹起来了,几只大鹤信步闲游,展翅起舞,还真是‘噎、诶’的声音,文悅早就知道,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乐趣。
她丢开谢知韫的手,抓了谷子跟春桃两个小心翼翼的靠近,企图以美食诱惑,去摸摸那抹大红顶子。
不消一刻,就被啄了手,裙子上也沾了泥,撇着嘴找谢知韫告状,“坏鸟,没良心,它都吃了我的谷子,还咬人。”
“许是有样学样呢。”谢知韫给她擦药,“仙鹤不同凡鸟,成精的多了去,保不齐你就遇见个聪明的,这招叫做学以致用。”
“你在骂我。”小人儿起先迷茫,反应过来后又歪着头瞪他,“我听懂了,你骂我没良心。”
谢知韫亲亲没涂药的手心儿,笑着否认,“我可没说。不过夫人倘若硬是要自省……”温善的视线在她面上落了许久,挑眉后笑意愈盛,“也行,你要是态度好,哄的我高兴了,就原谅你。”
“谁要哄你啊。”文悅嗤他,皱了皱鼻子,由挽起他的手,“谢知韫,那只坏鸟飞回来了,咱们一起,你去给我报仇,吓它一吓。”
鹤有灵性,本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沾的仙家宝贝,她去逗弄被啄了手,按说已是老天爷在提点警告了,这会儿更没道理再去惊吓报复。
谢知韫捏捏她的脸,板着脸说两句告诫的话,可文悅根本就不怕她,一点儿震慑力也没,反倒招她笑声,“不听不听,我觉得像,就是那只坏鸟。”
二人正拉扯的有来有回,不妨从梅林小径走出来两个人,尚还在花林深处,话已经先一步冒到人前了。
“老夫少妻,娇娇诱人,这标志模样便是放到京都梧桐街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了,不怪谢三爷有这么好的性子娇纵着养。”
谢知韫心头一紧,警觉的将小人儿拉在身后,肩膀也不自觉架起,眼神也变得清冷,一副蓄势以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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