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子的月亮门儿旁种着几株月季,红艳艳的花被风一吹,点着头摇曳,谢知韫一身藏青袄子站在那处,醒目的叫人睁不开眼。
文悅耳朵边霎时安静下来,她仿佛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如擂鼓一般在她耳边嗡鸣,那是他气急了才有的动静。
翁着嘴,颤声又喊了一声,“爷……”
谢知韫眉心微微蹙动,她眨眨眼就落泪,不管不顾的跑向他,一个猛子扑进怀里,撞的他脚步微踉,也不撒手:“爷,她们欺负人,胡说八道的赖我的名声……”
男人身子稍许后靠,分明是生气了,可臂腕的小手抓的生紧,怀里的温度也叫他硬不下心来。
“爷……”小拖腔里塞了天大的委屈,她好像是故意的,把眼泪鼻涕毫不保留的蹭在他的心口,才哭了两声,衣裳上已经斑斑点点的全是痕迹了。
“在呢。”谢知韫语气沉沉,不高兴,但好歹也算是应声了。
“她说的是谎话,她骗人……”小人儿在拿捏他的情绪上,向来天赋异禀,从前知道如何一句话激怒他,如今更是知道如何一句话平息他的怒火,“我没有,我从来没有。”
雪一样的风从脖颈子里灌进衣裳,吹的脊背都寒颤凝冰,忽又被一阵暖风习过,坚冰也要遇暖而化,撑不起拒人千里的寒意。
冷然到极致的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眼眸敛下,瞥一眼挂在身上的的小人儿,看她怔忪不宁,抿直的嘴角有一丝翘起,“知道了。”
文悅拿捏不准他的心思,还要解释,男人上前一步,护小鸡一般将她拉在身后,文悅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窃喜地笑,偷偷攥住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头勾着指头,别扭的声音从他后背低低响起,“我就知道你信我……”
这般柔香软玉的小娇纵,谢知韫清楚里面做戏给他看的成分居多,心里仍是受用,他板着脸,手上狠狠捏了捏柔软的小手,听到她细声吃疼,才松开力道,绕她一回。
“捆了。”谢知韫轻轻抿唇,眉头压低,身旁的空气也冷了许多。
“塞了她的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叫进里头来?惊吓到咱们家奶奶,几条命够你们死的!”管家上前怒斥,连同着莺哥儿几个也挨了骂,三爷明显是要护短,莺哥儿没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主子说话,就是大过。
几个婆子缩了缩脖,不敢吭声,早知道这事儿叫三爷撞见,她们也不敢收云袖姑娘的银子把这泼妇放进来了。
管家又说要打,众人也都抹着眼泪求饶,叫屈的话卡在喉咙眼里,讲不出来。
那许婆子看到谢知韫也怕,从前她她仗着老姑奶奶的势力,没少在这府里作威作福,表姑人人笨,就是生气也拿她没法子,可这位谢三爷却不同了,心狠手辣,话不多心思不少,看着就知道是个阴郁毒辣的角色。
许婆子顶着恐惧,一想到自家少爷的事情,提一口气,拔高了声音给自己壮胆:“忘恩负义是吧!表姑娘是自己过了好日子,就把从前的情分全都抛开不提了,我们家少爷跟姑娘同吃同住长起来的……”
“姑娘的父亲走的早,我家老爷可怜姑娘跟姑奶奶日子艰苦,接到家里住的时候也有,姑娘全都忘了么!”
许婆子撕心裂肺的声音拼了老命,几个大男人按着也没堵住她的嘴,莺哥儿气红了眼,抢了个棍子打破了她的头,才算是叫她住嘴。
大庭广众下说这些话,搁谁身上,都是要人性命的行径,只这几句,没成亲的谁还敢娶?成了亲的又置夫家体面于何地?
许婆子心肠歹毒,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文姨娘死呢!
“你们都是死了么!”管家斥吼,小厮们才想起拿粗布条子做了勒嘴,把人捆好再说不半个字儿。
文悅拉着谢知韫的手,只知道哭,这回是真情实意了,话都说不出来,手松开了又要去抓住,生怕解释慢了他要生气。
“你还敢哭。”谢知韫眼底一片冰冷,一时手头没有手帕,就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快憋住,再哭爷就生气了啊。”
“不哭……嗝……我不哭……”文悅哭的打嗝,眼泪住不住的往下落,她两只手都擦的是眼泪,想不出解释的话,越性难过得厉害。
谢知韫侧影冷淡,他一言不发,不知是被怀里的小人儿哭的心烦,还是叫那许婆子一番话气到,不耐烦地撩眼皮,“这是个疯子,给她请个大夫瞧瞧吧。”
疯子说的话,自然是疯话,疯话胡沁,做不得真。
“是。”管家听明白意思,押着人出去,瞥见几个守门的婆子长舒一口,便猜到今日之事必有猫腻,也不做声,偷偷叫了身边机灵的小子,跟上去打听。
院子里众人散去,谢知韫牵着哭哭啼啼的某人回屋,“憋住,爷还没收拾你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不是什么事儿都是哭了就有理的。她不反驳那婆子的话,还不是从前的荒唐行径摆着呢,多多少少沾着边儿,无从反驳。
“啊……谢知韫……啊……”文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喊了句他的名字,就鼻涕眼泪一大把了。
“憋着不哭,爷给你个机会,好好解释。”谢知韫半是厉害,半是哄着的同她商量。
好在文悅也是讲理,又擦一遍眼泪,“她说的全是骗人的话,我没有。”她捧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裳叫他听自己的真心,“我真的没有……”
明媚的小脸儿此刻委屈巴巴,五官皱在一起,好不可怜,更是好不可爱,谢知韫感受不到她的心跳,却听到了自己脑袋里头欢喜炸开。
粗粝的指腹揾去她的泪眼,呵出的气息都柔和了,“没有什么?没有忘恩负义?还是没有……”
他话没说话,嘴上突然被坚硬的牙齿啃了一口,她像一只小狗,胡乱的在他嘴上吻着,也用牙齿,咬住他的唇,又偷偷用柔软的舌尖抵舔。
谢知韫还在错愕,先动手的小人儿却做气急败坏的模样,转过脸,别扭的解释,“我没有跟别人好过,也没有跟谁同吃同住,只跟你……我只跟你一个人好过。”
“……也只跟我一个人同吃同住?”炙热滚烫的气息所向披靡,海浪一样顺着她的脖颈,钻进她的五识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