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赏?”文悅抽手,她声音好听,平时说话都是清脆,一股悦耳的绵软,这会儿生气了,也威严不起来,“赏你一巴掌,怕不怕。”
“打了你就高兴了?”谢知韫笑迷迷道,“这一巴掌先留着,日后解气再打,这会儿不如同我说说,是谁惹咱们三奶奶生气了?”
“可生气了!”她犟起鼻子,怒火消散一些,“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背后告人小状……”就算要背后告状,也不能她主动开口。
“夫妻交心,哪能是小孩子间的告状呢?”谢知韫把她脾气摸的通透,侧着头,宠溺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越三儿家的不是也有事求你么,他家背着我找你拉关系,才是小孩子行径。”
“你怎么知道的?!”她眼神诧异。
谢知韫挽住她的手,安抚道:“他们怕爷,那些求情的话,自是不敢在爷面前说的,也就是咱们三奶奶好脾气,他们使点儿手段哄着咱们三奶奶高兴,软玉柔香的小风一吹,爷这儿岂有不应的道理。”
底下那些老货的心思,哪个能瞒得住他。
文悅哦了一声,“那你昨儿怎么不告诉我这个?”早知道是因为说情的事儿,她就不来了。
“越三儿家的那婆子死皮赖脸的逼你了?”谢知韫反问。
“是赵云袖!”
“谁?”
看他不记得,文悅嘴角也跟着翘起,心情愉悦的许多,抓着他的胳膊委屈,“就是你那乳母的娘家侄女啦!越三儿家的真讨厌,请我来吃酒,又请了她来,我不高兴碰见她的……”
“是……母亲祭日那回?”谢知韫在故作不懂方面多少是有点儿天赋的,他言语迟疑,眉头微微锁起,低头看着她询问,“学你穿衣裳的那个?”
“就是她。”文悅信他真不知赵云袖何人,全然忘了那天的一套可全是这人挑的,“我看她不顺眼,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肯定是八字不合,她克我!”
谢知韫笑着捂她的嘴,“胡说八道,有爷护着,谁敢克你。”
觉察自己说错了话,文悅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待见她。”
马车从街巷驶过,阳光从房屋间落下斑驳,明暗交接,照在她的面庞,连生气的表情也鲜活可爱。
谢知韫捏了捏她的小脸,没说话,文悅有些委屈,“你也不准待见她,撞衣裳是小事儿,她看我的眼神儿不对。古古怪怪的,看着就像是憋着坏心呢。”
谢知韫一向是随她心意的,她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她不高兴的事儿,他也不高兴,只要不跟杜衡誉相干,她说天是红的,草是蓝的,他都信。
“明儿叫人请个道士,就说那赵家小丫头跟爷八字相克,把人人打发走就得了。”他处理不相干的人,手段素来利落。
“可万一人家道士算完了,八字没有相克怎么办?”
“笨。”谢知韫微笑看她,“银子到那儿了,爷说谁克,谁就克。”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厉害的牛鼻子老道,也得吃饭不是?
“神仙知道了,要怪罪的。”虽赞同他的法子,又觉得有些不道德,她胆子小,怕神仙怪罪,收走眼下来之不易的美好。
谢知韫搂住她的肩,心疼她的小心翼翼,“你不喜欢的,就是爷不喜欢的,爷后半辈子是跟你过,与那些不相干的人没关系,神仙眼明心静,咱们从心而行,有什么可怪罪的?”
文悅眉心舒开,眨眨眼睛,笑抿了嘴,脑袋朝前搭,抵在他的心口,语气带了糖一般,“谢知韫,你真好……”
谢知韫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转天就请了玉明观的人到家里,莺哥儿打听来的消息,说那赵云袖哭的跟泪人儿似的,是赵嬷嬷不肯叫她再住在本家宅子里了,哄着劝着,收拾了行李亲自把人送出府的。
赵嬷嬷自己的儿子早年病死了,这些年她一门心思全都寄在三爷身上,那是比眼珠子看的都要金贵。别说是八字不合的大忌了,就是丁点儿方了三爷的财运,赵嬷嬷也要把人送走。
“那她现在何处落脚?”文悅漫不经心的通着头发,谢知韫被柜上的人叫出去了,他交代了回来要帮她洗头,这会儿也不急着把头发挽起。
莺哥儿将喂饱的雀儿挂出去,隔着窗户答道:“也就您心善还替她想着,那小蹄子必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就是可怜猫儿狗儿,也不能可怜她。”
莺哥儿心直口快,谢知韫又是个会拿捏人心的主,从前小丫鬟在这院子里外头伺候,文悅也不曾苛待过她丁点儿,如今她进了屋,更是感恩主子器重,愈发的忠心了。
“那天您一身儿月色点墨的景儿,那是从前夫人还在时最喜欢的打扮了,您不知道这些,她可未必不知道呢!”三爷给奶奶挑那一身儿,分明是叫那府里的众人看呢,姓赵的横插一脚,心眼子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还有这事儿?”文悅也跟着皱眉,莺哥儿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呢。
小丫鬟狠狠点头,“您可得盯着些。”
莺哥儿进屋,一边将谷物盒子收起来放,一边又说起赵云袖的近况,“赵嬷嬷怎么说也是她亲姑妈呢,她如今虽不在咱们那边府上住了,可也不能亏了她去,赵嬷嬷在南三街香椿树给她赁个小院儿,还给买了婆子丫鬟,人家日子过的,比小门小户家主子小姐还舒坦呢。”
“随她去吧,以后也碍不着咱们。”赵云袖有心思又如何,谢知韫应诺过她的,他最守信了。
主仆俩正说闲话,外头婆子进来回话:“奶奶,杜家的许婆子来了,说是咱们老太太叫她来给奶奶传话,催着是急事儿,又说什么人命相关的话……我们也不好……”
那文杜氏是文姨娘的亲娘,这几日虽是闹的不快,可打断骨头连着筋,真出什么事儿,她们这些人也不好担待。
手上的梳子凝住,文悅心头怅然,闷闷的,有些烦躁,看一眼莺哥儿,“你出去问问,是什么事儿。”
莺哥儿厉害,降的住人,也省的那婆子再撕开脸要死要活闹一场。
没等这边莺哥儿她们出去,却听外头吵吵嚷嚷的撕拽起来了,文悅起身到门口看,就见那许婆子后头挂着两个婆子都拦不住,拼了命的往跟前儿挪步。
嘴里还哭天抹泪地嚎着,“表姑娘啊……你没有心……你跟我家少爷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攀上了高枝儿,你就全给抛在脑后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文悅脸上青红难辨,攥着的梳子卡在手心,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她咬紧了唇,鼓足了勇气想要说话,瞳孔忽又一怔。
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半个身子撑着莺哥儿,才冲那人道:“爷……”
作者有话要说:文悅(砸手),焦躁踱步:“完蛋了完蛋了……那些混账话……他都听见了……啊……谁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