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屏亭和他的未婚妻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似是产生了争执,由于站得太远,姜听根本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轻拍李玄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李玄,先放我下来。”
李玄感受着姜听温热的气息,脸颊愈发的红润,他在心中暗暗叹道,幸好现在夜色浓厚,不会看到他的脸颊已然红成一片。
姜听轻扯着他的衣袖,“走,去看看。”
随着他们愈发的靠近,若晴的哭声愈发清晰,她捂着脸颊呜咽道:“怎么能没有聘雁呢?”
李屏亭窘迫地说道:“你先随我回去,带回城之后,我定去铁匠铺给你定制一个。”
聘雁不都是木制的吗?怎么还有铁的?
想到这里,姜听也不掩藏自己的行踪,淡淡地问道:“天色已浓,为何还不睡?”
李屏亭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低头扯了扯嘴角,叹道:“临近婚期,家中没有聘雁,她且与我闹别扭了。”
姜听却是熟知成亲的流程,她不解地问道:“寻些珍贵木头,让五叔给你们雕成雁子的形状未尝不可,况且给你们射一只活雁,这有何难?”
说完之后,姜听看了李玄一眼,尽管李玄非常地不喜欢李屏亭,但姜听既然看他,他只得应道:“嗯,明日我便给你射一只。”
若晴哭着解释道:“我的家乡是在罗水,那里盛产铁器,所以女子的聘雁是一只中空的木雁,里面塞满了铁枣,以此来压秤。”
压秤,一个古老的婚嫁礼仪,百姓们的聘礼并不像富贵人家可以看到是成箱的堆积,他们皆会把聘礼放到称上去称重,不论是一吊铜板,还是一锭银子都有相应的吉利话。
姜听眉目微皱:“随意放些豆子,谷子,五谷皆是天赐,这还不好吗?”
李玄颔首道:“我们这就是穷地方,莫说铁枣,就是铁器都是上代人传下来的。”
听到此处,若晴似是被说服了,李屏亭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们回去吧。”
姜听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半夜吵闹。
她转头边朝着山顶的放向走去了。
而李玄则趴在他们方才待过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落到了泥土之上。
姜听回头却没有看到李玄的身影,这山顶这般漆黑,她却不敢再走半步,她只得高声喊道:“李玄,你去哪了?”
李玄听到姜听的呼喊后,赶忙跑了过去,并未告诉她实情,只得笑着说道:“我方才被杂草缠住了脚,可让你等急了?”
姜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这里太黑了,你莫要离我太远。”
山顶的风却是十足十的强,幸而姜听专程穿了一件披风,李玄看着远处的天边墨蓝沉沉的天空,此时距离日出还早。
李玄感受着自己背后的姑娘发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心中的满足感却是前所未有的爆炸,小姑娘身材姣好,身形消瘦,他背起来毫不费工夫,从第二段山路时,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感觉着姜听的回应愈发的含糊,李玄便知她困了。
现在到了山顶,李玄却不忍吵醒她,仿若捧着稀世珍宝一般,使得她转移到他的胸前。
李玄一跃而起,坐在树梢之上,用披风紧紧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看着她缩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样子,粉嫩的脸颊睡得绯红,他的嘴角总是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眉眼之间满是欣喜。
“敏敏快醒醒,天亮了。”
姜听觉得若是用药物来比喻的话,李玄定是一碗药力十足的安神汤,不知为何,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的身边睡着。
难不成是他用的香囊有安神的功效。
今日也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便是李玄满是笑意的脸颊,橘色的微光洒在他意气风发的脸颊上,姜听却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李玄看着姜听满眼迷离地看着他,似是还未分清自己在哪。他推着她的肩膀,使她坐在他的身前,脸颊径直地对着即将从云海之中跳出的橙色火球。
姜听还未睡醒,眼睛还是疲惫和乏累的状态,但是橘红色的光一下出现在她的面前,橘红色的太阳仿若火球一般,从明暗交替奔腾的云海之中缓缓升出,藏青的天空被太阳带来的光明逐渐驱散。
她转头看向李玄,却发现他并未在看云海,却是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姜听却从李玄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她不懂的情意,不知为何,她只得躲闪他的目光。
姜听却想到了第一次看云海,被李玄误以为要去结束生命,她不由得轻笑出声,又想起了方才被他唤醒,睁眼便看到了骄阳似火般的李玄,仿若天边即将升起的日出,总是热情,积极,风华正茂的少年儿郎。
此时的李玄在这般宏伟的景色之下,看着在他怀中的姑娘,他来这里本事无意之举,却何其有幸遇到这个小姑娘。
上午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总是被门外嘈杂的说话声打断,周意在里面讲课被打断了许多次,他走出房门,却在学堂小院的井边看到了排成一列的寨民。
周意疑惑的问道:“不是向来在小溪边打水,怎得今日来这么远?”
雷子轻叹道:“不知是上游有了山洪,还是发生了什么。溪水总是散发着阵阵恶臭,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帮着老太们去打水。”
周意颔首,心底却在默默盘算,李玄怀疑雷子是内鬼,但他却觉得雷子不是。
铁花婶抬着两桶水回到家中,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还未把水灌进水缸,屋内吵闹的声音便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径直走过去,只看到未来儿媳妇只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珠一眨一眨地流着金豆,顺着她的目光,俨然是看着家中唯一一个铁质锄头。
儿子李屏亭小声安抚,却怎么都不管用,若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情到深处揪着李屏亭的衣衫,呜咽地说道:“我想回家了。”
李屏亭无奈地抚着她的头,小声说道:“无事,待回城之后,我攒够钱,一定给你打一个金聘雁。”
若晴小声地嘟囔道:“不要,就要放铁枣的。”
铁花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决绝,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便离开了房子。
入夜,寨子中一片寂静,五叔的房门却被人敲响。
五叔叼着水烟枪,搭着外袍迷惑地打开了房门,当他看到铁花婶的面容时,他疑惑地问道:“铁花,这三更半夜地,寻我作甚?”
铁花婶小声问道:“雷子不在吧?”
“不在。”
铁花婶当即把一脸茫然的五叔推进了屋内。
五叔还未问话,铁花婶便径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低声说道:“五哥,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五叔赶忙扶起铁花婶,训斥道:“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说,跪我作甚!”
铁花婶仍是长跪不起,话语之中满是坚定地说起孩子成亲还差聘雁之事,未来儿媳妇总是带是忧愁。
“后山不是还有铁矿吗?你能不能给我打一些铁枣来?”
铁花婶刚说完,便被五叔捂住嘴,他的眼中满是严厉之意,沉声训斥道:“李小子可是嘱咐过我们,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当初那批私货已然被处理了。”
铁花婶嘟囔道:“不就是一点点铁,后山有那么多。”
五叔用水烟枪狠狠地敲了铁花婶的头,“你在想什么!盐铁都是被官府管理的,若是一朝被发现,咱们连活路都没有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当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胆大无畏,现在却怎么也不能用了。
但铁花婶仍是觉得五叔夸张,反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从寨子中出去,就算用了又怎样。
那夜,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铁花婶一家却是再也没有提铁枣的事情了。
随着婚事的日期逐渐定下来,铁花婶专程做了许多的喜饼分到各家各户。
但姜听还未入口,便被小豆丁们抢走了。
在屋内的李玄看着堆积如山的喜饼,他有办法让溪水不能喝,但是却阻止不了铁花婶的喜饼,只得让孩子们悄悄递给他。
自从上次在他与姜听在看云海的路上发现了行迹可疑的李屏亭后,他便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又想起若晴说起的铁枣,难不成是想要铁矿?
但他这几日加强了把守,也没有可疑的人去后山。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