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坦白了自己识字不多的事,柳若芊原本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受到暴君陛下的责罚。

可他却说“无妨”。

听到这两个字,柳若芊的视线就没从陆韧古的脸上移开过。

原来,暴君哥哥不光脸好看,人也这么好的。

当陆韧古看向她时,就发现小姑娘再次傻呆呆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全福和邹乞顺着自家陛下的目光看过去,视线也都落在了柳美人身上。

【按全福所说,陛下方才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可现如今陛下好好的,难不成,是这柳美人对陛下做了什么?】

邹乞看向殿内一处黑暗的角落,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现身,做了一个手势又摇了下头,随后又不见了踪影。

【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任何可疑之事?】

邹乞蹙眉,再次看向陆韧古,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哎呦呦,陛下这都盯着柳美人看了多久了,杂家就说,柳美人这等容貌,定能入了陛下的眼……】

一粗哑,一尖细,两道声音此起彼伏,在陆韧古耳边吵吵嚷嚷,不停歇。

陆韧古已经十分确定,他那糟心的读心术仍然在。

但和往日不同的是,此刻耳中只有两人的声音,没了其他嘈杂之音。

所以,哪怕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同时唠叨,听起来,也不似往日那般让人烦躁。

只是,为何这柳美人却如此安静?

陆韧古生来聪颖,把先前发生的事稍微在脑中过了一遍,就猜出了个可能性。

他也不犹豫,直接伸手,握住了小姑娘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并未握住整个手掌,只攥住了她几根细腻纤细的指尖。

果然,正如他心中所料,软软糯糯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

【暴君哥哥为什么抓我的手?】

【暴君哥哥的手好冰,他是想让我给他捂手吗?】

这么想着,柳若芊就这么做了。

她把经书往榻上一放,膝行着往前挪了挪,双手抓住了陆韧古那只大手,搓了搓,随后放在嘴边。

“哈,哈……”

她一边抱着陆韧古的手来回搓,一边哈气。

少女吐气如兰,哈出的气带着温暖的热度,落在陆韧古冰凉的手上,却像烫人一般,燎得他心中一片焦灼。

他反手就把那双搓来搓去的白嫩小爪子抓在手里,阻止了她又搓又哈的亲密举动。

地上站着的二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心中心思各异。

【哎呦喂,陛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哪个姑娘家如此亲昵过呢,今晚上,这位柳美人怕不是要被留下来侍寝了,可得叫人把热水准备好了。】

【陛下的头痛熬了过去,皇家子嗣又有望,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全福欢心雀跃,摩拳擦掌,本就不大的眼睛因为喜悦越发眯得小了。

和全福不同,邹乞却是有些担忧。

【这位柳美人是柳相之女,行事颇为古怪,尚未摸清底细,陛下莫非今夜就要宠幸于她?】

【不过陛下今夜精神甚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侍个寝而已,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只是还有几个刺客尚未抓到,长宁宫这边要加强守卫才行,莫要扰了陛下的好事。毕竟,这是陛下头一次宠幸女子,莫要扫了他的兴致才好。】

听这两人已经把他今晚安排的明明白白,陆韧古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很闲?

相伴十数年,二人瞬间领会了自家陛下这个眼神的意思。

全福脸上的笑意赶紧收敛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又来了,又来了,陛下好像又看穿我的心思了。】

邹乞面上也是神色一凛,不敢再胡思乱想。

陆韧古对二人的想法嗤之以鼻。这么些年,对于男女之事,他一向看得很淡。

征战杀戮,报仇雪恨,是他每日一睁眼就要面对的功课。

情啊爱啊的,与他来说,那简直是最无关紧要的繁琐之事。

尤其是听多了后宫那些女人们的心思,他对女人越发提不起兴致。

虽然他对这有些与众不同的柳美人颇为感兴趣,但无关男女,只因心中还有诸多疑惑。

是以,这会儿,还得将她留下,得再探究一番为好。

陆韧古开口:“下去。”

话是对邹乞和全福说的,但是却是看着柳若芊。

【可以回去了,那是不是说脑袋今晚保住了?】

【刚刚犯了那么多错都没有挨罚,暴君哥哥真的是个好人呐。】

柳若芊心中大喜,把手从陆韧古手中抽出来,就在榻上,俯身磕了个头。

“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听到小姑娘的心里话,看着那还不甚标准的行礼姿势,陆韧古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朕不是说你。”

嗯?柳若芊抬起头,看向邹乞和全福。就见二人对着陛下行了礼,退后几步,转身走了。

【不是让我走吗?可是,可是剩下的经书,我已经不会念了呀。】

柳若芊有些不解地看着陆韧古。

陆韧古松开小姑娘的胳膊,手指在榻上轻轻敲了一下:“不必跪着,坐下来,陪朕说说话。”

“多谢陛下。”柳若芊跪了好一会儿了,早就跪累了,闻言乖巧应了一声。

随后按照灵烟教的,两条腿并拢弯曲,规规矩矩坐在了榻上,两只手伸直放在腿上。

见她坐姿过于拘谨,陆韧古语气温和:“不要怕,朕不会杀你。”

“谢谢暴君哥哥。”被戳中心里担忧,小姑娘眼睛一亮,心中一喜,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自己又先怕了起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往回找补。

放在腿上的两只白嫩小手攥了起来,眼神怯生生地望着陆韧古。

小姑娘毫无城府,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哪怕此刻读不到她的心,陆韧古也能把她的心思猜出个大概,这一点,让他很愉悦。

他坐了起来,歪着靠在垫子之上,再次伸手牵过柳若芊的手:“在朕面前,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与你。”

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脸,低沉磁性略带蛊惑的声音,柳若芊傻乎乎地点头。

【暴君哥哥真好。】又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夸赞。

“只是你方才对朕的称呼,私下里喊无妨,有他人在,莫要如此。”

陆韧古攥着她的手指,耐心教导,语气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一向是个是非分明之人。

柳美人虽是柳相之女,但据邹乞所说,她回府之后,和柳相夫妇闹得并不愉快,是被逼迫着入了宫,也是个可怜的。

既然如此,柳相那老东西的过错,又何必牵连这小姑娘头上。

何况,他今晚能够如此轻松熬过这次头痛,看来是要归功于她。

情况虽还不明,但她帮了他的大忙,算是救了他半条命,对她和善些,也属应当。

手被陆韧古轻轻握着,感受到他的善意,柳若芊不禁怀疑,灵烟和她说的那个“喜怒无常,嗜血残暴,想杀就杀的暴君”,不是陛下吧。

灵烟一定是对陛下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陛下,我记得了,以后不管有人没人,我都喊您陛下。”柳若芊郑重其事地说。

虽然她已经把“暴君哥哥”念顺口了,但她以后还是改掉吧,免得念习惯了,下次再顺嘴秃噜出来。

陆韧古微微一笑:“也好。”

小姑娘喊他“暴君”,他倒是不在意。

这两个字,虽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喊出口,但他却是没少听到,早就习惯了。

何况,以他所做过的事,他本就算得上是个暴君,可以说实至名归?

小姑娘天真无邪喊他“暴君哥哥”的模样,颇为可人。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算是大不敬的大错。

但在他这里,芝麻大的小错都算不上。

那些乱臣贼子虚伪狡诈之徒,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却在心里用最肮脏,最尖刻,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辱骂他。

对此,他称得上见多识广,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所以,小姑娘这毫无恶意,一声甜甜的“暴君哥哥”,简直宛如天籁,顺耳得很。

不让小姑娘当着其他人面喊,是这宫中规矩甚多,万一被人捉到了错处,轻则挨了板子,重则丢了性命,不值当。

柳若芊看着陛下攥着她手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脸颊红扑扑的。

【暴、陛下哥哥为什么一直牵着我的手,是因为陛下哥哥是我的夫君吗?】

【话本子里都说了,夫妻之间会牵手,还会亲亲,亲亲就会生下娃娃……】

听着小姑娘那甜甜的少女音,陆韧古就觉得心情舒畅。

正听得兴致盎然,哪料到,居然听到了那懵懵懂懂的虎狼之词。

生怕小姑娘再起什么不该有的误会,陆韧古轻咳一声,松开了她白嫩的小手。

想到今夜一连串的古怪之处,陆韧古温和开口,循循善诱,意图问出心中疑惑。

“柳美人,你可还记得,你幼时是如何丢的,又是如何到的杏山村?你在杏山村这么多年,可有遇到什么奇人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