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进联排别墅区，站在小洋房面前，赵晚缨收回自己惊讶的下颌，冲着出门接人的顾爷爷展开一个笑容。
“顾爷爷，您身体还好吧？”
“哎呀，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戴着小圆帽的顾爷爷脚步稳健地走来。
跟在后面的妇人用发簪盘着头发，穿着中式的旗袍，笑得温婉，冲她点点头。
想必是顾医生的母亲。
顾常易跟在后面，从后备箱里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帮工阿姨上前来接，“小顾先生这是多久没回来了？这下子老爷子可高兴着呢。”
“钟姨，爷爷才不是因为我高兴，而是因为小缨警官来了。”他指指已经被带进去的赵晚缨，顾爷爷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
老爷子笑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儿往赵晚缨手里递果子，“晚缨，你吃！家里没什么东西，你先垫垫肚子，晚上还有好吃的，我亲自去钓的鱼！”
“顾爷爷，我刚吃了饭过来的，现在还挺饱，等会儿再吃。”赵晚缨默默又把水果放回去。
她在这宽敞的别墅里，忍住自己四下张望的眼神。原本上顾爷爷家，不是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老旧的楼房，老人家一个人住在一楼，还有一个帮着做饭的阿姨，不过似乎是因为没照看好顾爷爷的缘故，那位阿姨已经被辞退了。
“爷爷你最近还迷上钓鱼啦？钓了多少呀？”
她扯起全鱼宴的话题，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下子顾老爷子来了兴致，招呼着赵晚缨跟他走，“我带你去看看那几条鱼！我和老孙在水库里钓的，可大了，养到现在，就等着你了！”
后院儿是个游泳池，旁边隔条道辟了一洼菜畦。隔着栅栏，赵晚缨看到新翻的地只栽了些苗，想着这肯定是顾爷爷闲来无事弄的。
顾常易跟在她身边，替她解答：“爷爷搬到这儿住之后，总觉得闷，我们只好由着他在后边种地。之前放着他在老街那边住，虽然有人照看着但也不太不放心，受伤之后我们可算是找到由头把人赶紧接过来这边，再怎么说有我妈和钟姨看着，能让人安心。偶尔管家送他去跟那些老朋友下下棋，钓钓鱼，也得趣。”
“以后你想来看爷爷，就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回来。”
赵晚缨不接这句话，只是笑笑，三两步跟上顾爷爷的脚步，“爷爷！你走慢点！”
妇人走到泳池边，喊了一声“小易”，顾常易回头，看着走远的两个人，索性回身走到她身边，低头问道：“妈，怎么了？”
“我看你爷爷挺喜欢这位赵警官的，你怎么想？”顾夫人语气柔和，看人的目光温柔。
顾常易摸了摸耳朵，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顾夫人掩嘴笑：“行了，我知道了。你过去吧，我看你心思也不在这里，我带着钟姨去厨房准备点甜品，等会儿看了鱼走回来他们也该饿了。”
昨日刚下过雨，赵晚缨扶着顾爷爷走了一段距离，铺就的石板路湿漉漉的，一不小心还容易滑倒，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爷爷，这鱼养在哪儿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赵晚缨还不知道此鱼有多大，心里想着不就几条鱼嘛。
直到抱着那如成年人手臂粗的大鱼，顾爷爷硬要掏出手机给她拍照，赵晚缨才露出假笑的表情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然而，鱼摆起尾来，直接把人摔个屁股蹲。
“哎哟！晚缨你没摔疼吧！”顾爷爷收回手机赶紧上前去拉人。
赵晚缨坐在地上，小池塘的泥水溅了满脸满身，她被一只大鱼给欺负了。
“爷爷，你还笑！”她气呼呼地撅起嘴，牛仔裤吸满了水，沉甸甸地挂在腰上。
“没事没事，晚上我们就把它吃了，给你报仇！”
这哄小孩子的话被顾常易听到，刚走几步就看见坐在地上欲哭无泪的赵晚缨，“怎么看个鱼还给自己弄地上了？赶紧起来。”
这湿漉漉的样子，得赶紧换身衣服，赵晚缨好像这辈子跟水犯冲，每次下雨都能因为各种原因弄湿衣服。
“诶，别嚣张，晚上你就笑不出来了！”赵晚缨叉着腰瞪池塘里露出个尾巴沉浮的大鱼，它的几个小喽啰看了几眼，悠哉地游远了。
“晚上有生鱼片，烤鱼，鱼汤，剁椒鱼头，全是鱼，你爱吃啥都能给你做！”顾爷爷一路上嘀嘀咕咕的，生怕赵晚缨因为摔脏了衣服生气。
赵晚缨想到美食，眼里就有光彩，捏着拳头说道：“顾爷爷，你可别嫌我吃得多！”
顾夫人瞧着赵晚缨回来这模样，哎哟一声，赶紧叫钟姨领着人上客房去冲冲。
“顾阿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她搓搓脸颊，腆着脸跟在钟姨身后上了楼。
顾常易跟在后面要去房间拿衣服，顾夫人拦他下来，“你去干嘛？”
“我去拿我的衣服给她穿。”
顾夫人不知道自家儿子执着衣服的事儿，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赵警官哪能穿得上你的衣服，大大垮垮的。我那里还有几件新衣服没穿过，我去拿。”
“小易！来陪我下棋！”顾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在葡萄藤架下摆了一盘棋，一嗓子把顾常易喊走。
赵晚缨洗完澡，换上棉麻的长裙，杏色的掐腰裙，胸前有黄蓝色的民族刺绣，绣口也是相同的花纹，腰间垂下两条流苏带，清新又自然。
顾夫人敲门走进来，看着她的样子，拿起手里的发夹给她挽了个发型，更显得可爱活泼。
“这条裙子我买来很久了，一直没有穿，不过还是更适合你。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顾阿姨……”
她看着这设计再结合顾医生家的情况，一想就知道这件衣服的价格不是她能承受的，刚想拒绝，对方却按下她的肩膀。
“可不许拒绝，我们家老爷子喜欢热闹，可我是个安静的性子。小易是个医生，跟他爸爸一样不常常回家，老爷子在家里待着无聊，喜欢出去走走。不过他年纪大了，在我们照看不到的地方，总是会出点小意外。要不是赵警官那次救了人，老爷子可能当时就不在了。所以啊，我们全家都很谢谢你！当然，老爷子是特别喜欢你的！”
“我……也挺喜欢顾爷爷的。”
赵晚缨不多搭茬，顾夫人也不多说。
两个人携手下楼，盯着楼梯口的顾常易一眼就看见变了样子的赵晚缨，执子的手久久落不下来。
顾爷爷催促他，顺着视线回头看见朝这边走来的赵晚缨，顿时也了然几分。
“下棋呢？”赵晚缨一撩裙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穿裙子对于她来说，不是太方便，但主人家的好意，她只能接受下来约束自己的举动。
“晚缨会下棋吗？”顾爷爷推开顾常易未动的手。
赵晚缨连忙摆手，“不会不会！这文人的东西，我学不来。”
“顾常易你带晚缨去走走吧，我也要去睡午觉了。”顾爷爷把棋面一扫，径直站起来。
见此情景，顾常易哭笑不得，“爷爷，你不会是怕输吧。”
老爷子头也不回地开溜，留下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东边那片有个湖，我带你去那边吹吹风吧，今天确实是有点闷热了。”
顾常易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代步的小电车，四座，敞开的车门，跟园区里的游览车有些类似。
斜斜的太阳罩在头顶，赵晚缨坐在副驾驶，车速不快，风逆着行驶方向吹来，把散乱的发丝往后梳，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我原本以为顾爷爷住在之前的那个老楼里，要不是你来接我，我可能要跑空。”
顾常易扭头见她眯着眼睛，伸手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副墨镜递过去，“出事之后就接过来了，他在我们家可是一宝，得好好哄着。”
想到顾爷爷老顽童的样子，赵晚缨也笑起来，“是啊！他非得要我去抱那条鱼，然后我就被神鱼摆尾了。”她比划着手势，“尾巴比我脸还大，身子一扭，我抓都抓不住。诶！顾医生，你还没看过那条鱼吧？我跟你说，可大了！”
她伸长着自己的胳膊，车内空间小，不得施展，只能模棱两可地比划了一下。
“鱼钓到的时候，爷爷早就拍了照片发群里，确实是挺大的。今晚你得多吃点，不能让它白欺负你。”
赵晚缨点头。
倏地，赵晚缨眼角瞥过一个人影，从路过的独栋别墅里大步走出来，绑在后面的头发甩得剧烈，似乎正在气头上。
她回头看向那人，5.2的视力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信息——代清川？
赵晚缨想起上次送钥匙的时候，是张展羽亲自上门，不过他比那位代先生懂事，先是打了电话给她，约定了交接地点，才上门送东西。
要是像代清川那样贸然上门，赵晚缨又得被八卦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停了，她可不想再次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调侃对象。
“怎么了？”
顾常易注意到他的举动，把车停下来，跟着她往后看。
“没事，好像看见了个认识的人。可能是看错了。”赵晚缨坐直，“走吧！”
张展羽跟在代清川身后，“不是说不吵架？”
“也得她不跟我吵才行。”代清川扒扒头发，叉起腰，望了一眼二楼的阳台，那里曾经是他的房间，落地窗打开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
爸爸还在的时候，妈妈偶尔会站在那块阳台上看着下面玩耍的代清川，但那样悠闲的身影，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到了。
心里一揪，代清川免不了有些难受。
“我看见赵警官了，她正坐在顾医生的车上，可能要去东边那片湖。”
代清川转身，盯着张展羽的眼镜看，“我觉得你这副眼镜是来耍帅的。”
“你怎么知道。”张展羽面无表情回答。
代清川总是说不过张展羽，扭头往停在一边的车里钻，“走！”
“去找赵警官？”
“知我者莫若你。”代清川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张展羽想起刚刚赵警官的表情，嘴上没留情：“等会儿你被打，我是不是先跑？”
作者有话要说：代先生：找媳妇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