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直强自忍耐,戚怀琅这会子终于承受不住地痛呼了一声。
他这腿方才就是被那魔修给弄折的,之前一直压制的痛楚,走了许多的路。
方才与她在一起他便忘记了那丝丝灼痛。
可直到起身时,一阵剧烈的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抖做了一团。
明夷抿了抿唇,看着少年的动作就知道是右腿受了伤,怪道方才她怎么看对方的走路姿势不太对劲,原来……
她的目光就带上了上一层歉疚,小心翼翼地就卷起了裤管,就见少年左腿膝盖已肿的老高。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夷觉得自己的膝盖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忙调动了灵力,在少年身上细细探测,才发现是腿骨被打折了。
这该有多痛啊,可这少年却一直隐忍不发。
她暗叹一声,这少年的心智就如此坚韧?
这是要接骨了,接骨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升起,明夷就的手就忽然动了,她的脑子竟还保留着接骨术法。
心中一喜,她的手中清芒渐起,明夷便操纵起那团光晕就向着少年的伤处而去了。
戚怀琅看向地面上的人,此刻那人正专心致志地为他处理着伤处,从他的视线看去,就只能看见对方挺翘的鼻梁。
唇紧抿着,那色泽倒是比落樱还淡上几分,似乎是有些紧张。
戚怀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仿佛是带上看一层厚厚的面具,那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垂下的眼皮遮盖住了他的真实想法。
其实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不食人间疾苦,不知人间险恶。
只是对于弱者的怜悯而已,其实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不了多久那真面目就会露出来,跑得比谁都快。
也不是人人都能当救世主的。
戚怀琅的心复又冷硬,他别开眼神。
半晌后,明夷终于收回了手,她松了一口气,朝着柴垛子上的少年道:“你走走试试看。”
而后就朝地上的少年伸出了手。
戚怀琅一怔,他看着眼前的这双手却没有选择扶上去,而是自己撑地站了起来。
他闭上了双眼时,可直到伸出右脚踏上地面时,预想而来的疼痛竟没有传来。
不由得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修士果然强大,断骨即刻间就恢复如初了。
明夷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方才无法复原,那可就丢人了。
“可以在走走看,还有灼痛感存在么?”
戚怀琅愣愣地,随着明夷的话抬步就往外走,发觉果真轻快不少,甚至比之前还有力几分。
但就在他踏出房门一瞬,身后人的声音猛然传来:“以后,切莫自己忍着了。”
明夷的心思很简单,有时候太过隐藏真实想法也不好,他如果不说,她又如何帮他呢。
戚怀琅的心中忽而涌现出一抹复杂。
可他没开口。
率先来到了正院。
他知道这伙人在好奇什么,不过演戏而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正院里人原本三三两两地站着,见人出来后则都聚拢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了少年。
戚怀琅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略过,眼睛被头顶的光晃的睁不开,他伸出一只手罩住了阳光。
随后便开口诉说了起来,戚家于月圆之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魔修将戚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屠了个干干净净,吸取元神修炼魔功,自己原本反抗可却被重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离世。
他诉说时,时而涕泪横下,时而双手握拳,时而低沉和缓,时而愤恨不已。
当真是催人泪下,众人的心都随着他忽上忽下,讲完之后,眼圈都红了,连姜意枝的眸子里都蓄起了泪花。
在看不见的暗影里,少年的眸子却一丝一毫地情绪也没有,看向阶下的视线甚至充满了嘲笑……与嫌弃。
世家宗门里的修士都这般傻的么,只因看到了他挤出的几滴眼泪,就深信不疑?
果真蠢笨。
少年人逐渐放下了高悬的心。
唯有人群外的明夷皱了皱眉,这少年明显是在避重就轻,他一直说的是那魔修犯下的恶行。
却忽略了一个重大环节,那就是魔修为何单单留下了他,他身上到底有什么?
趁着对方拭泪的功夫,明夷抬起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
戚怀琅心下一慌,不禁放下了手,不知为何在那人的目光下他总觉得无所遁形。
难道被发现了?
他别开眼,心中乱蓬蓬的,却忽而听闻了一句:“那魔修为何单单放过了你?”
明夷不解发问。
她抬起眼,却见眼前少年的身子晃了晃,而后整个人就如空中落叶一样打着旋飘了下来。
咋这么不经问呢?明夷心下大骇。
赶忙上前一步就将那人影接住了。
戚怀琅意识消弥的最后一瞬,就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具温暖馨香的躯体。
或许是贪恋,或许是天性使然,他便将头往对方的项窝里拱了拱,忽而就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他终是没有,因为此刻体内的经脉在一刻针扎似的疼了起来,识海里好像有一团火,那火烧的他理智全无。
明夷心一凛,忙摇晃起怀中的少年,可在触到对方的肌肤时,烫的让她即刻缩回了手。
方才她有一瞬间以为是这少年打算避重就轻,不愿回答,于是索性装晕。
可如今一看明显不是,怀中人好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只因那牙关紧咬,额上冒出了大量的汗珠,此刻那下巴处已经被他咬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极为可怖。
明夷赶忙唤起了台阶下的几人。
姚丰和乌丸这才如梦初醒,一左一右地就将戚怀琅架起了,安置在了厢房中的架子床上。
而此刻那床上的少年已经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好像在遭受烈日火烤一般。
尽管姚丰二人即刻去按了可还是无济于事,那少年的力气奇大,无意识的一个扑腾就将大个子姚丰蹬了个老远。
眼见眼前人挣扎着,让人无法接近,明夷只好施了个定字决才将人定住。
见人安定下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只是人多终是嘈杂,根本安不下心,明夷索性就将无关人士给请了出去,随后来到塌前,调动起灵力探查了起来。
不查还行,一查才发现这少年的经脉拥堵,体内竟多了好几股力量,其中有一股甚为霸道,直接震碎了他的灵府。
而这力量倒像是药效形成的。
修行不易,也极容易遇见坎坷,所以时人修炼也会服用丹药。
但这些也都是给那些已经入道的人准备的。
他们就用这些药来洗髓或是冲破难关,可此法本就是取巧,大多都要受一番苦楚,更别说眼前这凡人之躯了,那痛苦怕是要翻倍。
更为可怕的是,他体内不止一种丹药,而是好几种,这几种丹药的功效不同,放在一起当然会反应了。
就那其中的最烈的两种丹药来说,冰魄与火魂。
一个冰一个火,两者哪能共存?
明夷的心中震动不已,一个想法在她脑中炸开,戚家是丹药世家,难道榻上少年曾被人逼着试药?
不知何时,塌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那里面透着的是浓浓的绝望。
半晌后,那鲜红的嘴唇启了条缝隙:“杀了我吧。”
“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