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立马恭恭敬敬的说:“夫君替朝廷分忧是职责所在,民妇随夫君同往是分内之事。”
人的本性是趋向听好话的,听了姜姒的话,圣上原本阴翳的脸色有所好转,他看向了沈晏衡,“沈爱卿怎么想?”
姜姒的手微微发颤,她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了沈晏衡,心中只祈望他不要再说错话,他们二人面前的人是圣上,即便他平日里宠爱沈晏衡,但他毕竟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沈晏衡思索许久,又看向姜姒,当和姜姒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又心中泛酸,当下有了想法。
“内人体弱,不便跟随臣前往,臣可独自前往姑苏,替圣上和姑苏的百姓分忧。”此方法可解,沈晏衡并不是愚蠢之人,他听得明白圣上是想让他去,但问题就在自己同不同意,怎么同意。
圣上笑出了声,他浑身透出的帝王的威慑力颇让人有压力。
“沈爱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圣上语气有些惊奇,他换了个坐姿继续问。
沈晏衡认真道:“臣确实是这么想的。”
姜姒看向沈晏衡,眸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愕与悸动。
圣上却只手敲了敲桌面,沉着眼睫思虑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姜姒,“沈夫人,你觉得朕派他去妥不妥当?”
姜姒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要执着一个结果,沈晏衡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愿意去,竟还没有如圣上的意么?
她连忙说:“夫君能为圣上效力,自然是最好不过,儿女情长,当放于身后。”
圣上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却话锋一转,竟问起了姜姒的身体,“朕听说你身子不好,可有找到医治之法?”
姜姒低着头回:“民妇自来如此,药石尚可调理。”
言外之意就是无法根治。
圣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朕听说姑苏有一位神医,兴许能找到医治你的法子。”
绕是沈晏衡再蠢,他也能听懂圣上的话外之音,就是希望姜姒也能随他一同去姑苏赈灾。
所以他不觉上前了两步,将姜姒半掩在了自己身后,然后说:“圣上,臣会将神医带回来替内人医治的。”
姜姒神情微动,她眉睫颤了颤,然后拉了拉沈晏衡的衣袖,她自己就走到了前面来,对着圣上欠了欠身,说:“民妇明白了,多谢圣上关切。”
圣上当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他撑着桌面站起了身,然后上前去象征性的帮沈晏衡整理了一下衣襟,对他说:“沈爱卿,有些地方,你真的要向你的夫人学习啊。”
说完他就轻轻的拍了拍沈晏衡的胸膛,然后负手离开了这里。
沈晏衡也就在圣上离开后,连忙去问姜姒:“你明白什么了?你就真的决定要随我去了?你知不知道姑苏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姒心情也不佳,她仰起头看向沈晏衡的眼睛,那双明丽的眸愈渐清冷起来,她逐字逐句的说:“倘若圣上的意愿是让你一人去,他就不会费功夫准备这么大的一场宴会了。”
“郎君,你在朝中应该多结交一些朋友的。”她看着沈晏衡骤缩的眸孔,心中泛起涟漪,于是凭心给了沈晏衡一个建议。
沈晏衡连忙追问:“可是,可是我不明白圣上为什么要你也去,你身子不好,不便随我奔波。”
姜姒提起唇角,摇了摇头:“妾身也不清楚。”
其实她心中有些猜测,却也只是猜测,说出来反而会招来祸患,倒不如等些日子,沈晏衡自己去琢磨出来。
沈晏衡叹了口气,他上前去拉起姜姒的手,发现她的手冷得吓人,于是干脆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轻轻的揉搓,他边搓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等休沐结束上早朝的时候,我再同圣上说一说,看他能不能将你留下来。”
姜姒垂眸看着沈晏衡认真给她暖手的动作,又想起了圣上那些充满算计的话术,心里不觉多了两分对沈晏衡的怜意。
听了他的话,姜姒就摇头拒绝说:“圣上私下找我们,必然是下了决心的,你再去同他商议此事,只怕会惹了圣上不快,当心得不偿失。”
“那你的身体……”姜姒的身体才是沈晏衡最担心的事情。
“妾身并无大碍。”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有些头疼,他眸色暗沉了些许,也透着不知名的情绪,一种心酸与委屈。
姜姒把手抽了回来,平静道:“走吧,此处不宜久留。”
说完她就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沈晏衡跟上了她,心里却在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又有了一些夫人上去展示才艺了。
听着旁的人小声的议论,姜姒听出了这些人都不如罗夫人。
她看向罗夫人,发现罗夫人也在看她。
姜姒预感到接下来罗夫人就要过来了,结果等她和沈晏衡坐下,她刚抱上汤婆子,罗夫人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姒,说:“沈夫人,不去弹一曲?”
姜姒不去看她,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那位夫人,她跳了一支舞,美艳又动人。
“罗夫人,你为何执着于与我琴艺的高低?”姜姒默默的抿了一口茶才看向她问。
罗夫人蹲了下去,与姜姒平视,然后冷冷的说:“沈夫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算不上贵人,但确实记不起缘由。”她的语气冷清又冰凉,声线平淡不起一丝波澜,听得只让人牙痒痒,恨不得咬她一口才能释怀。
罗夫人脸色很不对劲,她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也确实,当年你我二人相较量时,你要是不吐血说不定就输了,不得不说,你还挺会算计,知道比不过我,还能博博同情将这件事压过去。”
“周夫人,沈某在此听了许久了,发现你这个人实在刻薄,处处针对我家夫人,你听不出来她不想理你吗?”沈晏衡的语气坦荡荡的,说话也是不避讳的。
罗夫人果然脸色一绿,神情瞬间变得不自在了,她对沈晏衡道:“沈大人莫要生气,我与姜妹妹是多年旧识,我说话一贯如此,你不要觉得难听。”
“我就是觉得难听,不想听,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沈晏衡并不是什么贤德公子,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面,怼得罗夫人好一阵难堪。
姜姒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她瞥了罗夫人一眼,“好心”提醒说:“罗姐姐现在不走,是还想讨两句不欢喜的话吗?”
她一贯叫她罗夫人,这会儿唤了罗姐姐,竟颇有几分得意的感觉,只是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她自来端着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态度,连看人都不爱拿正眼相看。
罗夫人被气得肝疼,她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后就回了自己的座。
周大人搂过她问她怎么了,她气得拍打了一下对方的手,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苦是她自己讨的,她能怎么说?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夫人,不若我们先行离席?便以我醉了酒,身子不适为由?”沈晏衡小声的对姜姒提议说。
姜姒正要说话,一旁的程夫人突然对她说话了:“沈夫人,稍许我便也要去了,你当真不去弹一曲?到时候这场上的姐妹们,就只有你没有去了。”
姜姒蹙眉:“那便只有我一人,又能如何?”
程夫人笑了笑,她看向沈晏衡,然后说:“我们都知道我们表演的不只是才艺,还有给夫家挣的脸面,你推辞不去,当真是不想给沈大人薄面啊。”
姜姒顿了一下,沈晏衡就忍不住说话了,“可是自己的脸面不是自己挣吗?我若是想要脸面,为什么要让夫人给我挣得,我为何不上去舞/枪呢?我敢说若是比武,他们未必是我对手。”
他说得好是真诚,这也确实是他仔细斟酌后的话。
这一番话令得对方无言以对,程夫人回了一个尴尬的笑,然后就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姜姒看向沈晏衡,眸中嵌着笑意,她虽然不说一句话,但也能够看出她的心情比方才好得多了。
程夫人说得是,没多久她就抱着琵琶上了台。
她自小学习琵琶,当年惠兰书院的陈女官不止一次夸奖赞赏她的琵琶弹得好,在姜姒没来之前,她一直是陈女官最喜欢的学生。
这会儿她弹的不止是琵琶曲,还是想要抛掉她娘说的她不如姜姒的过往。
姜姒并没有好斗心,但程娘子方才的话却对她有触动。
所以她命人去唤来了白芷,让白芷将她的古琴抱了进来。
白芷抱着古琴站在姜姒的身后,罗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她捏着提子的手一紧,提子汁溅了她一手都是。
周大人瞧见了,就摸出手帕给她擦手,边擦还边说:“怎么还弄了一手都是。”
他瞧见罗夫人不理他,便循着她的目光看了去,看见姜姒的身后站了一个丫鬟,丫鬟怀里还抱着古琴。
他有些拿不准的问:“姜……沈夫人是要去弹古琴啊?”
罗夫人别回了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说:“她琴艺并不如人,竟还要拿出来显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大人却没看出罗夫人有什么异样,他细想了一下说:“我倒是不觉得,我记得我们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她琴棋书画,样样满分。”
罗夫人又抬手揪了他一下,她凶巴巴的说:“你就记得这些是吧?那会儿才多大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周大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试图和对方讲道理:“那你回想一下,当年我们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谁是第一名?是不是她?这么记忆深刻的事,怎么轻易忘得了。”
“好你个周子成,你就是还念着她是不是!是不是!?”罗夫人越听越烦躁,她甚至不顾礼节骂了起来。
周子成好生冤枉,他解释:“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为什么总在说那件事!?”
“什么过去多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那本书里藏着什么!?”罗夫人还是要脸面的,她这会儿声音低了一些,只有旁边两三个人听得见。
周子成果然一愣,他脸色一沉,质问对方:“你翻我东西了?!谁准许你翻我东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
沈晏衡:狗皇帝,迟早噶了你!「生气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