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点怕

普通班的课对于现在的乔岁安来说过于简单,老师讲课速度很慢,语速也平,一点没有重点班那种每一秒大脑都高速运转的紧绷感和急迫感,乔岁安坐在最后排,一手按着圆珠笔头,一手撑着脑袋。

窗外的天气并不好,黑云压着屋顶,阴绵小雨绵延不断,白噪音和台上平稳无波的讲解声混在一起,成了最佳的催眠曲。

她脑袋前后小幅度摇摆,昏昏欲睡。

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跟幻觉似的,乔岁安一个前倾,在额头砸桌之前顺利醒来,迷迷糊糊望向窗外。

一道雷声劈天砸下,炸在耳朵边,引得大半人都跟着望向了窗外面。

乔岁安打了个哈欠,随后偷偷摸摸从包里拿出手机,在课桌底下给丁斯时发消息。

岁岁和碎碎:“看见窗外那道雷了吗?那是本人在渡劫!马上,本人就要原地成神了,尔等凡人,还有什么要跟本座说的吗?”

点击发送的那一秒,眼前突然陷入黑暗,教室停电的瞬间,不少同学发出惊呼,但都不如老师在台上那声咆哮响亮:“后排那个新转来的同学!为什么你的课桌底下在发光!给我交出来!”

乔岁安:“……”

最后是丁斯时去办公室做的担保。

丁公主长得好看,平时人又乖,成绩又好,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加上乔同学低眉顺眼一副“我知错了”的可怜样,老师心一软,以五百字检讨成交,换回了乔岁安的手机。

“胆子挺大。”出了办公室,丁斯时如此对乔岁安的行为进行评价。

乔岁安继续低眉顺眼。

教室里的灯还暗着,走廊上风云翻涌,雨珠顺着风击打进来,靠外的一边积了水。整个走廊都湿漉漉的。

广播带着回声循环播放:“请同学们不要惊慌,不要随意走动,安静坐在教室里,学校会马上启动备用电源。”

没用,胆小的躲在教室,胆大的已经出来观赏大雨了。雷声加码,不知是惊恐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

他瞥了眼外面的天气,揪着乔岁安的衣角把人拽到走廊靠里的位置。

“赶紧回教室吧你。”

乔岁安点点头:“哦。”

丁斯时回到教室的时候,罗落和林时蛰正在抱住彼此瑟瑟发抖。

“会不会一道闪电下来,咱们学校就没了?”

“呜呜呜我那身在二班的乔乔宝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丁斯时摸着黑找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动作一顿,垂着睫毛,冷不丁来了句:“她不怕。”

黑暗中突然有人开口,俩人都吓了一跳,眯缝着眼往声源处看去,再次吓一跳。

罗落:“?”

林时蛰:“?”

难得这位主动开口搭话,她们俩简直受宠若惊。

丁斯时语气淡淡的:“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奥特曼。”

丁斯时小时候以为所有的小朋友都会怕打雷,因为每次天气恶劣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

哦,包括他自己。

那天放了学,老天突发恶疾,所有的小朋友们都在教室里,一边等爸爸妈妈来接,一边听着雷声大哭。

老师哄了这个,那个又开始喊“妈妈”,哄了那个,这个就开始抽泣着喊“我害怕”,整个教室闹成一团,吵得要命。

他也害怕,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能哭,于是装作冷静的样子跑到乔岁安身边,想要安慰她。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那双比他还淡定的眼睛。

……一定是装的。

丁斯时一直盯着她,乔岁安也回盯过来。

女孩子扎着高高的双马尾,额前留着刘海,一双眼睛瞳孔漆黑,亮晶晶的,眨巴眨巴。

盯了她片刻后,他抑制住嗓子里的颤抖,冷静道:“我不害怕。”

要是你害怕的话,可以抱抱我。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乔岁安突然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告诉你个秘密。”

丁斯时:“?”

乔岁安:“我要变身啦,这道雷是是我九九八十一难里最后一劫!”

丁斯时信以为真,B格装不下去了,睁大了眼睛:“那你究竟是谁?”

乔岁安微抬下巴,嗓音稚嫩:“奥特曼。”

丁斯时:“……”

半晌,他开口:“奥特曼不用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变身的吧好像。”

乔岁安好奇发问:“那他需要什么?”

丁斯时:“正道的光。”

乔岁安:“……”

“丁斯时。”背后有个人喊他名字,随着班里瞬间大亮时同学们的“卧槽”一片,他转过身,差点被那道照他脸上的强光闪瞎眼。

丁斯时下意识闭眼,往后仰了仰身子,后腰撞在桌沿,“砰”的一声响。

他轻轻“嘶”了声。

乔岁安被那一声吓一跳,忙调暗了手电筒,从他身上移开:“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丁斯时迎着光线把眼睛睁开条缝,望向她手里的光源,“……这什么?”

乔岁安无比骄傲:“正道的光!”

“……”丁斯时失语半晌,“我的意思是,你来学校还随身携带手电筒?”

“忘记什么时候放的了。”乔岁安小声说,“这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吗,这个比手机亮多了。”

罗落见光立马抛弃林时蛰,扑上来:“乔乔,爱死你了!你是什么黑暗里的天使!”

乔岁安摸摸她的背:“不怕不怕。”

丁斯时揉了揉后腰,继续问:“那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乔岁安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拍着罗落的背,眼睛却闻言望向他,亮晶晶的。

“怕你害怕呀。”她如此直白地说道。

罗落跟林时蛰瞬间扭头跟着望向他。

丁斯时立马反驳:“我不怕。”

乔岁安歪头:“可是你小时候怕呀。”

窗外又是一阵惊雷,轰隆响,其实并不吓人,像烟花炸在心上。

怕不怕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丁斯时望着她的眼睛,顿了片刻,垂眼哼笑了声,舔了下嘴唇,伸手将鼻梁上的黑边不规则眼镜取下来轻轻搁在桌上,又重新直视她的眼睛,脊背轻轻下压,离得近了些,语气放软:“好吧,有点怕,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没听过他这么讲话,仍然抱着乔岁安的罗落被惊到抓紧了她的衣服,瞪大了眼睛,头皮发麻。

乔岁安正好也不想回去,二班她只跟前桌熟一点,但前桌在班上有自己的好姐妹,她一个人可无聊了。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啊,等备用电源开了我再回去。”

罗落看看乔岁安的侧脸,窒息地松开了手。

玛德,糙!他俩相处一直都是这个画风吗?

这场暴雨下个不停,要纯靠双脚,还没走到家,就能被拧出水。

于是,乔岁安紧急呼唤了自己的妈妈,让她放学后来接自己。

“你和斯时打的吧。”乔妈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着苹果,“下雨天我开车多不安全呀。”

乔岁安:“那爸爸呢?”

乔妈:“加班。”

她又动了歪心思:“那丁阿姨呢?”

“你忘了。”电话那头啃苹果声音咔嚓响,乔妈提醒,“你丁阿姨没驾照。”

她又补充:“你丁叔叔出差了,今天还没回来,别想了你。”

乔岁安:“……”

电话的最后,是乔妈爆发出的一句:“卧槽!亲了!甜死我!”

乔岁安木着脸挂了电话。

人间处处是真情。

最后,两个人还是叫出租车回的家。出租车停在校门口,乔岁安跟丁斯时一人顶着一把伞迎着风从教学楼抗到校门口。

天阴沉得不像话,黑云压城城欲摧,狂风怒吼,把乔岁安那把小破伞咯吱一声吼折了,伞骨架软软垂着,伞面随风而逝。

暴雨不太留情,在伞骨折的那一秒,雨水铺天盖地砸下来。

丁斯时伸手把她捞在自己伞下,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几乎把她揽在怀里的动作。

“丁斯时!”雨幕中,她捏着破败的伞骨架,在他耳边大喊,“我们像不像那个修仙文里刚开始面对敌人手无缚鸡负隅顽抗的主角?”

“……”

她艰难地顶着风,举起手里那把伞骨架:“这是我竞技场上荣誉的象征!”

丁斯时:“闭嘴吧你!”

人上车的时候,裤脚湿透了,鞋子里进了水,沉甸甸的,脚趾冰凉。好在丁斯时的伞足够大,质量足够好,上半身还算没什么事。

雨刮器一直开着,刮不开暴雨洗礼,前面的路况模糊成零星色块,几乎看不清楚。出租车开得很慢,堵在红绿灯口,后面的鸣笛声不断。

司机在前面叹气,等红绿灯的间隙,跟他们搭话:“等接完你们这一单,我今天就回家了。这雨实在下太大了。”

“你俩都是育德的学生啊?”司机通过后视镜在两个人脸上打转,话锋一转,“男女朋友?这么大雨,小伙子还送女朋友回家,挺硬啊!”

丁斯时顿了顿,没吱声,手捏着伞把手,指关节微微用力,指尖往掌心蜷了蜷。

乔岁安小声解释:“是邻居。”

雨下太大了,后头鸣笛声又吵,司机问:“什么?”

乔岁安鼓了鼓嘴,重新开了口:“是邻居。”

同一时间,丁斯时开了口:“她是我从小认识的。”

乔岁安一跟陌生人说话,音量下意识降低了,被丁斯时的嗓音完全盖过。

绿灯亮起。

司机慢吞吞往前挪,道:“哦,青梅竹马啊。”

丁斯时望向窗外,视线被雨水遮挡,他轻轻“嗯”了声,便把“男朋友”那句话轻易揭过。

作者有话要说:丁公主那句“她是我从小认识的”是有自己小心思在的。

乔乔那句“邻居”更多是在解释因为住在隔壁所以一起回家,而不是因为丁斯时是她男朋友所以送她回家。但这句话也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义限制上了。

而丁公主则是突出强调认识了很久,不直接点明他们是邻居,或者是发小,从而模糊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定义概念。

因为丁公主不想只当这些,他想要的是以后男朋友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