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安!”电话那头,丁斯时厉声喊她名字。
“丁斯时,救命!”乔岁安拼命往前跑,声音带了哭腔。
身后那人“嘶”了声,往前奔了几步,一伸手把她狠了劲扯住她的衣服拽了回来。
昏暗月光与灯光下,乔岁安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个中年男人,戴着黑色帽子,三白眼,下巴尖瘦,有一道小疤横在下巴上。那人似乎喝了酒,一身酒气漫天,熏得人大脑发麻。
她抡起手中的袋子往那人身上砸,零食袋尖锐的角划破了外面的袋子,也划破了男人的手,他闷哼一声,松了手。
零食散落一地。
乔岁安立即扭头继续往前跑,惊恐混着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几乎能冲破耳膜。
巷子口的灯光温暖得像是唯一的希冀,她牟足了劲,用尽全身力气往灯光处跑。
身后,男人“呸”了声,骂了一声难听的,追着她,伸手要把她抓回来。
“乔岁安!”手机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重合,巷子的尽头奔进来一个人,头发凌乱,喘着气,他在灯光下,冲她用力跑过来。
身后的男人见形势不对,扭头重新往巷子里面跑。
乔岁安奔进灯光下丁斯时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抽噎着,泪水一瞬间像崩溃的堤坝涌下来。
她落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丁斯时的心终于定下来了,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喘着粗气,两颗心脏跳得同样剧烈,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止不住颤着,他低声道:“没事了,他走了,没事了。”
“丁斯时。”乔岁安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嗓子哑得不像话,混着浓浓的鼻音,“我害怕。”
“我在这儿。”丁斯时闭了闭眼,克制不住似的,轻轻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伸手环住她,“我们回家。”
丁斯时的怀抱很暖,乔岁安发着抖,恍惚了下,时光错流,那四个字把她一下拉回很多年前。
小时候丁斯时一直比同龄人矮,那个年龄段的幼稚男生,总要标榜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个子要高,气势要足,丁斯时又瘦又矮,为此遭受了不少笑话。
当时的乔岁安深陷于奥特曼的威武之中,坚信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奥特曼在现实世界里的委以重任者。
于是,当她看到丁斯时被堵在角落里欺负时,双手叉腰瞪着眼大喝:“住手!”
她自以为是天神降临,未料到结果是……她和丁斯时一起,被人揍了顿。
两个人蹲在角落里一起抱头哭。等到周围的小朋友都散开了,小乔岁安擦了擦眼泪,哼着鼻涕,向他伸出手:“我们走吧,我们回家。”
她比丁斯时大了两个月,那时的她也比丁斯时高了大半个头。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初中,丁斯时的身高如同坐了火箭,从需要她低头才能瞅见脸,到平视,再到现在,需要她费劲吧啦抬头才能对上他垂着眼望向她的目光。
回到家的时候,乔岁安的眼睛还是红的。家里静悄悄的,黑得像那个巷子,她顷刻间抖了抖,“啪”一下打开灯。
爸妈并不在家,灯光温着家具,却显得空荡荡。
乔岁安踌躇了片刻,转身敲响了隔壁丁斯时家的门。
几乎是她屈指刚扣响,丁斯时就打开了门,快得乔岁安一愣。
她吸了吸鼻子,伸头进去张望了下:“叔叔阿姨也不在吗?”
“你爸妈没告诉你吗?”丁斯时侧了下身,让她进来,“他们四个人去旅游了。”
“?”高中生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我爸妈骗我说他俩出差去了!”
丁斯时扬眉,不太厚道地哼笑了声。
她瘪着嘴,又想哭了。
秋秋迈着轻巧的猫步走过来,大概是看出乔岁安心情不好,一向只黏着丁斯时的它轻轻一跃,落在了乔岁安怀里,拿脑袋蹭着她的脖子“喵喵”叫。
“正好,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丁斯时伸出手指抵着她的肩推她进自己房间。
乔岁安刚想开口问“什么事”,就一眼看见了他桌上那厚厚一叠学习资料,她倒吸一口凉气,掉头掉得特别丝滑:“想回家睡觉了,秋秋借我一晚上。”
“乔岁安。”丁斯时在身后叫住她,叹了口气,“重点班是流动机制,期中考试的时候会根据排名换血。”
“可是哥哥,这不连开学都还没开吗?”对学习的恐惧压过了对空荡家里的恐惧,乔岁安苦瓜脸,迫切想回家,“而且凭我这成绩,能进重点班半个学期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期中之后想去重点班。”丁斯时望着她,抿唇沉默两秒,正要开口时秋秋摇着尾巴“喵”了声。
他一顿,无可奈何似的垂下头,威胁道,“重点班一共流动两次,只在这个学期的期中期末,如果我们不在一个班,教学进度不同,你下次考试没考好,就别想着过来找我复盘,有不会的题目也别想过来问我。”
秋秋像是听得懂人话般,非常善解人意地从她的怀里爬出来站上她的肩,把她的双手空了出来。
“……”乔岁安一阵利弊分析,最后忍辱负重抱起那一叠资料,“好,算你狠。”
丁斯时抱胸倚在一边,目送她离开。
快要出房门的时候,秋秋扭头望了眼自家铲屎官,“喵喵”一声叫,立马就要从她肩上跳下来奔赴它真正的主人。
乔岁安立马腾出一只手逮住秋秋,凶巴巴:“你是人质,给我好好待着。”
秋秋差点没伸出手挠她。
这么一闹,乔岁安刚才对巷子的事也忘得差不多烟消云散了,打开丁斯时给她的每日计划打卡。
丁斯时小时候练过一点书法,字写得漂亮,不是标准的楷书,更偏向行云流水龙飞凤舞,按余清的话来说就是——飘逸到她看不懂的美。她是这么形容的,好像博物馆里收藏的瓷瓶,好看归好看,也就看个外面的好看。至于他写了什么?不知道。
只有考试的时候,他会收敛些,写一手漂亮且看得懂的字,免得老师扣分。
小的时候,乔岁安和丁斯时一起去上兴趣班,他在书法室,她在隔壁舞室里练舞。
丁斯时要比她晚半个小时上课,也晚半个小时下课。
于是,两个小朋友被一起送去时,丁斯时就在舞室里看她跳舞,舞蹈老师很喜欢他,还让他也来试试动作。
可惜,丁公主手脚不协调这事儿好像是天生的,被乔岁安狠狠嘲笑了顿后毅然放弃了陪她跳这件事。
乔岁安下了课之后会跑去隔壁书法室陪他练字,书法老师不太喜欢她,因为第一节课时,乔岁安拿着丁斯时的毛笔,在宣纸上画了只王八。
书法老师为人比较含蓄,说她可能挺有绘画天赋的。
可惜。这项天赋昙花一现,伤仲永。
临近开学这几天,乔岁安一直在跟丁斯时给的学习资料作战。
通常作战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就会想——莫弥陀佛,人要活在当下,要学会放过自己,放手才是爱。
随后扔下学习资料,打开和平精英,带领猪队友们拿下n把吃鸡。
直到开学那一天,乔岁安才发现丁斯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压根跟不上老师的教学思路。
第一节英语课要求全英文自我介绍,乔岁安听着周围人操着一口流利而听不懂的英文,真的很想两眼一翻昏过去。
轮到她了,乔岁安佯装高冷而不风度:“Hello, my name is Qiao Suian. ”
全班静默两秒,在一片亮晶晶的目光中,乔岁安拼尽全力想起了前两天背的那个单词:“I'm a introvert. ”
“Ok. ”英语老师替她解围,“Next one. ”
内向的乔岁安高冷坐下。
一边的林时蛰憋着笑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从此以后,乔岁安奋发图强,励志不要在大学英语课自我介绍时重现这份尴尬。
……
后来上了大学,她发现大学的英语课压根不需要自我介绍,因为一堂课人太多了……
放学铃打响,压抑煎熬了一天的乔岁安才感觉活了过来。整理完书包,二班还在上课。
她张望了下,丁斯时坐在最后一排第二列的位置,听课听得认真,执笔低头记着笔记。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门口路过几个高年级学姐,一面走一面你拉我扯小声说着话,她无意中跟那群人对上目光,然后发现对方好像在看她,不仅如此,几步之后,几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好,你是军训跳《玫瑰少年》的那个女生吗?”其中一个学姐开了口。
乔岁安指尖搓了搓书包带子,声音不自觉小了点:“啊,是。”
“你跳舞好好看啊。”学姐笑,递给她便利签和笔,“你能给一下联系方式吗?”
乔岁安松开书包带子,声音又软了点:“啊,好。”
她接过便签和笔,签下自己的□□号,那几个学姐走了之后,二班也下了课,老师抱着书从教室正门走出去。
乔岁安从后门潜进去,从背后拍了下丁斯时的肩。
丁斯时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略过她到背后,顿了顿,叹气:“转身。”
乔岁安懵懵然转过身。
“呲啦”一声,丁斯时帮她把书包拉链拉上:“转过来吧。”
“我没拉吗居然?”乔岁安扭头往背后望了眼,随后双手放胸前向丁斯时同学比了颗心,感动道,“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丁斯时“呵”了声,并不为之所动,盯着她的心看了两秒,漠然伸出两根手指,把她的心捏扁了:“这种动作也少做。”
乔岁安:“……”
就在此刻,她好想念余清。她的甜心大baby不会随便捏扁她的心。